文創專題 走過台灣服飾設計三十年

─潘黛麗：這樣的人生真值得
文◎彭蕙仙 圖◎鄧惠恩 攝影

時髦的削短紅髮、嬌小的身材，再加上，一談起服飾
設計就洋溢著熱情，怎麼看，都不覺得潘黛麗快六十歲
了，但她提醒說：「『杜牧』這家公司是我在一九七九年
創業的哦，算算看，都三十一年了欸。」
三十一年前，台灣對「服裝設計」還沒有什麼概念，
而在「中興百貨」之前、在「巴而可」之前，潘黛麗就已
經投入服飾設計業，「我們算是台灣的第一代服裝設計師
吧。」在委託行是最主要的流行資訊先鋒的年代，潘黛麗
在台北忠孝東路的委託行成為正要開始追求時尚的台北人
的第一個小窗口，她的店裡有呂芳智和潘黛麗自己設計的
服飾，八○年代，這裡就是創造流行的源頭：「當年希
爾頓飯店二樓有個Disco舞廳，進去一看，哇，數一數，
一場就有二十來個人穿我們設計的衣服啊，」潘黛麗笑著
說：「做一個設計師，這就很值得了。」

設計師擔當教育者責任
那是台灣經濟要起飛的年代，人們對創意與設計資訊
的渴望，在設計師的店得到滋養，潘黛麗從台北開到台
中、台南，在各地散播設計與時尚的種籽，「當時的設計
師好像還身負一種功能，或者責任，就是把『一個人為什
麼要這樣穿衣服』、『怎麼樣搭配服裝，讓生活、節慶有
味道』的這些事情教給一般大眾。」她記得，有一天一些
台中婦女跑來跟她說：「謝謝妳把我們的生活帶到這樣美
好的境界。」潘黛麗說她其實有點不懂，「咦，我有教過
妳們什麼嗎？」原來是因為潘黛麗的店，這些人經常會去
看店的櫥窗設計、店裡面的衣服、顏色、款式搭配等，無
形中，美的意識、流行的元素就這樣進了消費者心裡。
八○年代的台灣社會洋溢著學習與向上的集體氛圍，
潘黛麗做為一個引領潮流的設計師，一直以來也非常積極
努力，她要求自己每年兩次一定要推出新的作品，「把原
來我會的再加上我這段時間的新學習，包括看人家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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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黛麗說，設計讓她的人生充滿趣味，
這樣的人生非常值得。
潘黛麗在工作室中，進行設計工作。

的心得和領會，呈現給大家。」時尚設計這個行業，設計
理念日新月異、材料變化多端，結合科技與藝術、表現與
換了金屬瓣膜
表演，潘黛麗認為一個設計師必須要非常用功學習，多方 潘黛麗說，換金屬瓣膜的手術給她的人生帶來很大的
汲取資訊；她常常感佩於同業的創新創意，很樂意向同行 影響，「在病床上，我認真地思索人生，十分確定自己真
學習，即使到了今天，潘黛麗早已可以說是兩岸設計界的 的很愛做服裝設計，也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能夠一直走
大姐大，但是講起一些年輕輩設計師的作品風格，她仍流 在這條道上，心裡非常感恩。」潘黛麗說，手術以及術後
露出真誠敬意，看得出來潘黛麗的心胸很寬闊。 的嚴重發燒、住進加護病房 ，讓她知道人生很多事其實
說到「心」，潘黛麗笑笑說，她可是擁有金屬心呢。 並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上，而自己能做的，就是淋漓盡致
在台灣創業的第二年，潘黛麗就更換了心臟瓣膜，主要是 地活出想過的人生，「我變得豁達，懂得很多事該交給老
因為小時候罹患風濕性心臟病沒有及時醫療，造成心臟瓣 天爺。」
膜鈣化，醫生警告會有危險，因此更換了纖維瓣膜；纖維 手術還對潘黛麗的服裝設計理念產生非常實際的作
瓣膜一次只能維持十年。一九九○年、潘黛麗創業第十 用。手術後，她的主治大夫魏崢邀請她為醫院設計新的護
年，聲勢正隆，品牌廣受歡迎，「醫生問我，何時有空， 士服，她從自己的住院經驗出發設計；潘黛麗說，住院
該換瓣膜啦。」 時半夜須要打針、換藥，看到護士總是穿著蒼白泛螢光
為了一勞永逸，這次醫生給她換了金屬瓣膜，「從此 的制服，有點被嚇到，想說，為什麼護士不能穿得更親切
以後，我每天都要服用抗凝血劑。」 一點，所以她把護士服的顏色換成粉橘色，還把護士帽拿
她的人生要非常小心，每個月要回醫院驗血，也要提 掉，「因為常有護士告訴我，長時間戴著護士帽，頭髮好
防任何的流血，小傷害也不行，因為抗凝血劑會造成急救 髒、好悶。」想到自己可以顛覆一個約定俗成的穿著觀
的困難，「還有，我戒菸了。」手術前，一天兩包半，手 念，潘黛麗覺得這就是這個工作最有趣的地方。
術後，「醫生叫我不抽，我第二天立刻就停。」 這場手術所帶來的生命思索，像是為潘黛麗的人生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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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年文建會與台南縣政府共同主辦「美好年代」時尚匯演。圖為模特兒蔡淑臻穿
著潘黛麗設計作品。杜牧公司 提供
先做好了靈魂強度的鍛練，好讓她得以平靜面對接下來的挑
戰，因為「一向走來很順」的服裝設計工作在一個大膽的實
驗後，讓她耗掉了全部積蓄，而這場「華麗的冒險」起源於
潘黛麗的一個理想─當她知道國際知名的品牌亞曼尼用的
是台灣台元紡織的牛仔布料，變成了「Armani Jeans」，潘
黛麗心想，怎麼我們自己的品牌卻不知道要用呢？她使用台
灣最好的布料，推出全新的親子系列品牌「Verde Jeans」，
從三歲到七十歲、一家人穿著同款服裝，這是潘黛麗一心嚮
往的畫面，也是台灣首見的創意，然而龐大的庫存壓力，讓
潘黛麗大賠後結束了這個系列，也讓她對台灣成衣界上下游
其實難以整合的現實，有了更清楚的認識，「我跟我的合夥
人說，謝謝妳陪我走這一趟。」
設計師是供應子彈的人
說話溫和緩慢的潘黛麗談到這個其實是個大挫敗的經
驗時，仍是一派平靜口吻，「我知道自己要更專心做『潘
黛麗』這個品牌啦。」能夠認知到自己該怎麼走設計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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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黛麗將傳統文化元素融入設計中，優雅大器，韻味盎然。圖為北京展陳思璇穿著
潘黛麗設計作品。杜牧公司 提供
路，潘黛麗覺得這樣的經歷「也蠻值得的啦。」生命的多
變，讓她更為柔軟謙卑，「我的設計，每次有一半會被淘
汰，業務部可不會因為我是潘老師就照單全收，」她說，
作為一個設計師，功能是「給在前方打仗的業務行銷人員
補充子彈，這仗要怎麼打，他們的意見當然很重要。」不
過，做給市場要的東西跟純粹的創意呈現是不同的，「做
fashion show的時候我就很堅持要照我想做的去做，多貴
的布料都要給我用，如果我的手沒有摸過、沒有使用過，
將來怎麼能夠用這些布料做設計呢？」
身高不到一五○公分的潘黛麗穿梭在如同巨人般的名
模陣裡，常形成有趣的畫面，然而她復古雅緻、華麗氣派的
設計風格，反映的正是衣如其人的大器韻味；走過人生一甲
子，一路參與台灣的時尚發展之路，潘黛麗如今仍然活躍於
設計的第一線，並且因為人緣好、對產業發展有很多積極
的想法，她連續當選「中華民國織品服飾設計師協會」理事
長，不斷為產業投入更多的智慧與心力，「期待有一天，能
看到台灣有服裝設計師被當成國寶。」潘黛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