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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講堂」系列
　 出版緣起

2007/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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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素質的養成教育，成為現今大專院校與公民教育的時勢所趨，為了培養學生健全的人格，擴
展與完善學生的知識結構，造就具備創新潛能的複合型人才，進而培養國際競爭力。於是，我們基於
社會的人文職志、文化的薪火相傳理念，規劃﹁人文講堂﹂系列，其中包含文學、歷史、哲學、宗
教、藝術等五大類別，每一類下分別收錄中國文學、西方文學、唐詩宋詞、魯迅作品、通俗文學；中
國歷史、歐洲文明；現代西方哲學、哲學修養、美學；道教文化、宗教學基礎；西方美術史、音樂欣
賞、劇戲藝術 ……
等。適合一般社會大眾擴展學術知識的胸襟和眼光，進而增進全方位的人文素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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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筆者集合多所大學名師，文中不僅呈現出專業性，遣詞用句更強調通俗易懂、層次分明。
人文素養吸納、養成，在現今經濟、商業金銀飛繞，人文素質低落的環境，已成山雨欲來，勢不
可擋之極大挑戰。我們翻開文化的扉頁，振筆疾書，在這文化列車的起跑線上，期以﹁人文講堂﹂系
列貢獻一己的心力。我們深知大樹的茁然長成，無法一蹴可幾，人文的紮根卻可透過書冊、紙筆而深
入人心。我們衷心期待下一代更好，為我們的永續生存接棒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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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o p u l a r L i t e r a t u r e
目次
﹁人文講堂﹂系列出版緣起
第一課　 俗文學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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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俗文學之內涵
　

2
二、俗文學：從蔑視到肯定
　

5
三、雅俗文學的特色及其分界
　

7
第二課　 通俗文學的源流　

17
一、古小說之孕　
育

26 23 21 18
二、唐之傳奇小　
說
三、宋之話本小　
說
四、明清章回小　
說
第三課　 通俗文學的現代化　

33
一、通俗文學對現代文化市場的培　
育

1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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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通俗小說現代化的　
萌　
38
三、知識精英文學與市民通俗文學之　
爭

44
四、文學史的格局與文學現　
狀
51
第四課　 承繼譴責遺風的通俗社會小說　

57
一、從譴責到黑　
幕
58
二、為中國現代政治經濟畫　
像

61
三、問題小說與反戰小　

或來電(02)2705-5066
說

75 69
四、文化小說與地域小　
說
第五課　 從哀情到社會言情小說
　

86 85
一、現代言情小說的先驅者們
　
二、狹邪餘緒：民國倡門小說的特色
　

88
三、 哀情小說熱 的興衰
　

95
四、奔向社會言情的廣闊天地
　

98
第六課　 打通雅俗的張恨水　

107
一、張恨水的意義
　

108
二、走遍江湖
　

115 111

2
三、走上文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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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走向新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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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119

五、走進新中國
　
第七課　 有禮有力的武俠小說　
127
一、武俠文化源流
　
二、南向北趙
　 128
134
三、民國武俠小說名家
　

139
四、港臺武俠小說
　

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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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課　 武俠小說的革命巨人 —
金庸　

151
一、金庸的意義
　

167 160 155 152

二、金庸的道路
　
三、金庸的作品
　
四、金庸的祕密
　
第九課　 民族化進程中的偵探小說　

173
一、清末民初的偵探翻譯熱潮
　

174
二、中國偵探小說的起步
　

177
三、偵探小說的中國化：程小青和孫了紅
　

181
四、中國公安法制文學概況
　

3
1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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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課　 詩與真之間的歷史小說　
一、 歷史小說 的沿革與基本類型
　 187

188
﹁

二、林紓與許指嚴的 掌故野聞 　

192
﹁

﹂
三、蔡東藩的正史演義
　 198
四、黃小配等人的翻案重構
　

206
五、其他歷史小說
　
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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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課　 針砭諷諫的幽默滑稽文學　

215
一、中國現代滑稽文學的濫觴
　

216
二、詭譎諷諫的時政滑稽
　

217
三、欺人與自欺：讀書人酸腐心態的揭露
　

220
四、中國現代滑稽文學的藝術技巧
　

223
第十二課　 亦科亦幻的科幻小說　

229
一、科幻小說溯源
　

230
二、世界科幻小說的發展
　

239 235
三、中國科幻小說的發展
　
第十三課　 娛樂中見勸懲的通俗戲劇　

247

4
一、通俗戲劇界說及源流
　

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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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近現代通俗戲劇概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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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

三、近現代通俗戲劇的人生視界
　 253
四、近現代通俗戲劇的社會藝術價值
　

266
第十四課　 繽紛多彩的通俗期刊　

271
一、清末民初 獨步文壇
　

﹂ 276 272
二、二分天下 半壁江山
　
三、四 年代的 方型刊物 　

28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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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北派通俗文學期刊
　

287
五、新時期通俗文學期刊概述
　

289
第十五課　 雅俗互動與融合　

293
一、雅與俗的辯證法
　

294
二、現代文學的雅俗互動
　

298
三、雅俗大融合
　

305
後記　

312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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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文學概說
第一課

三、雅俗文學的特色及其分界
二、俗文學：從蔑視到肯定
一、俗文學之內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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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俗文學的十五堂課 　

一、俗文學之內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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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巨樹，拔地參天。在它的母體上，又分叉為﹁雅﹂、﹁俗﹂兩大支幹，雙雙生長繁衍。但是，這棵巨
Popular Literature

樹在胚芽狀態時，卻是俗而又俗的。文學就其本質而言，是以﹁通俗﹂起家的。魯迅說：
我想，在文藝作品發生的次序中，恐怕是詩歌在先，小說在後的。詩歌起於勞動和宗教。其一，
因勞動時，一面工作，一面唱歌，可以忘卻勞苦，所以從單純的呼叫發展開去，直到發揮自己的心意
與感情，並偕有自然的韻調；其二，是因為原始民族對於神明，漸因畏懼而生敬仰，於是歌頌其威
靈，讚歎其功烈，也就成了詩歌的起源。至於小說，我以為倒是起於休息的。人在勞動時，既用歌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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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自娛，借它忘卻勞苦了，則到休息時，亦必要尋一種事情以消遣閒暇。這種事情，就是彼此談論故
事，正就是小說的起源。所以詩歌是韻文，從勞動時發生的；小說是散文，從休息時發生的。
那就是說，詩歌在起源時，所謂詩人都只是﹁杭唷杭唷﹂派 —在勞動中發出協調的有節奏的呼聲而已；
至於小說，也絕不會是﹁之乎者也﹂的長長一大篇。可以想見，人類剛有了簡單的語言，不過是記敘一件有趣
的小事，藉以釋放勞動時之疲勞而已。這豈不都是俗而又俗的﹁作品﹂？但自人類社會進展到腦力勞動與體力
勞動有所分工時，雅文學就有了從文學母體上發芽分叉的可能性了。但即使是分了叉，雅文學在自身發展過程
中，還是時時吮吸俗文學的乳汁而使自己茁壯的。︽詩經︾中原有不少作品就是古代的民歌、民謠，經過文人
的蒐集、刪訂和編纂，將它們升格為雅文學。詩三百篇竟被後人視為詩之源、詩之巔，好像與俗文學毫無關係
似的。︽楚辭︾中的一部分也是來自民間；古代的五言詩最初也是在民間發生的。漢代的樂府、唐五代的詞
曲、元代的雜劇等等稱譽千秋的當年的新興文體，莫不是萌發於民間。唐宋的講經、講史、說話的本子，均稱

2
為話本，則是小說體裁的遠祖。中國文學史上的﹁擬﹂字，就帶有學習、摹擬、模仿之意。樂府之於擬樂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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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本之於擬話本，彈詞之於擬彈詞，就意味著文人吸取民間大地的養料，學習民間的形式與體裁而脫胎的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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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可是一旦雅文學以正統自居時，就往往居高傲視俗文學，俗文學就往往受到歧視和被冷落，為一些學士大
夫所鄙夷，甚至不屑一顧，於是也就跨不進文學史的門檻，終於被拒之於大雅之堂之外，因此，有人稱俗文學
是﹁文學的不登大雅之堂之母﹂。
在文學之樹上，雅文學固然枝繁葉茂，而俗文學亦鬱鬱蒼蒼。它如水銀瀉地般無孔不入地深深滲透於民
間，像血液循環於大眾的血脈之中，成為市井下里巴人的主要精神食糧。雅俗文學雖是文學母體上的分支，但
它們也各有著自己的一個龐大的家族。就俗文學而言，在它的大家族中有著自己的嫡裔子系。從古至今，它們
日積月累，流變發展，逐漸形成了四大子系。概述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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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是通俗文學子系，如通俗小說、通俗戲劇等等。魯迅說：﹁至於宋之平話，元明之演義，自來盛行民
間。﹂此後，中國的章回小說，更是浩如瀚海。有的作品已成為小說中之名著，甚或經典，如︽三國演義︾、
︽水滸傳︾、︽西遊記︾和︽金瓶梅︾等等。前三者在民間口頭文學和書面文學中早有流傳，而後分別由施耐
庵、羅貫中和吳承恩集其大成，並進行提煉加工，運用其豐富的閱歷和想像，以及他們各自的文學功力、文學
才華，甚至對原型進行脫胎換骨的改造，而成為不朽的巨著。︽金瓶梅︾可說是中國第一部由文人獨立創作的
長篇小說，它運用了︽水滸傳︾中潘金蓮與西門慶的苟合關係的情節梗概加以繁衍生發，寫成了一部洞察世情
的﹁憤書﹂，雖是文人之作，但︽金瓶梅︾卻屬市井文字。它也是通俗小說。
其二是民間文學子系。主要是指群眾集體口頭創作，經過口頭流傳，並不斷地集體修改、加工的口頭文學
　第一課　俗文學概說

作品，嗣後才進入記錄和整理階段，凝固成為有形的文字。這裡要特別指出的是，中國是多民族國家，各民族
的民歌、民謠就是中國通俗詩歌取之不盡的珍奇寶庫。在這個領域中也不是沒有文人的撰作，例如，那種既來
自民間，又常有文人涉獵其間的參與創作的通俗易懂的﹁竹枝詞﹂，它們為文化史與民俗學提供了豐富的形象

3
資料，讓人們知道某一時期的社會面容。而像︽馬凡陀山歌︾等文人創作的政治諷刺通俗詩歌，在數量上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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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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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是曲藝文學子系，或叫做講唱文學、說唱文學。這種曲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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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俗文學的十五堂課 　

民間文學子系：指民間口頭文學，集體創作、集體修改、經收集雅文學分支

曲藝文學子系：或稱講唱文學、說唱文學子系。它是民間藝人或文人擬作的
學是古代民間說唱經過長期發展演變而凝成的獨特的藝術形式，是民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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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人口頭創作和部分文人擬作互相結合、互為提高的曲藝說唱底本。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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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文本﹂的語言往往具有相當高的文學價值。當﹁文本﹂通過藝人的
演唱訴諸人們的聽覺時，能給受眾以很高的藝術享受和娛樂效應。例如
王少堂將︽水滸傳︾中僅五百字的一段情節，擴充成上萬字的︽鬥殺西

現代音像傳媒和網路中屬於大眾通俗文藝的文學文本。
門慶︾，那些扣人心弦的懸念，跌宕起伏的情節，莊諧妙趣的人物，繪
聲繪色的表演，令聽眾感到這位名藝人不僅是出色的藝術家，而且也是

通俗文學子系：包括通俗小說、通俗戲劇等。
一位語言大師。中國之所以要成立﹁王派水滸學會﹂，就是為了繼承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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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
弘揚這筆豐碩的俗文學遺產。就曲藝文學中的曲種而言，在明代，中國
的曲種只是數以十計，可是由於中國是五十六個民族的大家庭，又加上
幅員遼闊，各民族曲種和地方曲種繁衍交匯，新曲種不斷破土，並在民
間得以茁壯，到近代已發展為將近四百種曲種，這是俗文學中的一彪軍
馬，簡直可稱為一個龐大的軍團。

說唱、曲藝的底本。
整理而成的文本。
其四是現代化的音像傳媒中屬於大眾通俗文藝的部分，包括電視
這個有空前影響的傳播媒介。﹁活版印刷引起了西方第一次資訊革命，
而有了電視，我們正處於第二次資訊大革命中。﹂現在還有網路，網路
也是一次資訊大革命，在網路文學中也有大量的通俗文學作品；但是
我們也不得不承認，在目前電視卻更有廣泛的群眾性。它每天面對億萬

雅分
文支
學　

俗
文
學
分
支
觀眾，而其中的文藝作品，極大部分是屬於通俗範疇，大量的連續劇

4
文
學
母
體
的選材與構思方式以及總體設計及語言特色，皆走向市井；有的甚至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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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一百集以上，西方對有些作品稱之為肥皂劇，頗有貶義，卻也有觀眾樂此不疲。許多通俗唱法的歌曲中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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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也具通俗詩文的特色，有的呼喚出了愛情的甜蜜或是煩惱，有的則是抒發人生的某種見解，雖不一定是傳
揚了哲理，卻也代表了市井俗眾的一種﹁活法﹂ ……
。由於電視是一種深入到每家每戶的客廳甚至臥室的傳播
媒介，因此，不僅俗眾喜愛，將週末和八小時以外的時間慷慨地獻給了它；就是若干過去不屑於閱讀通俗文學
的知識份子也通過它或多或少地接觸通俗文學，於是，也對它的娛樂消遣性功能產生了一定的理解情緒。
以上四大家族就是俗文學分支的大體內涵。而我們這本教科書要著重講述的則是通俗小說，也旁及通俗戲
劇。民間文學與曲藝文學另有它們獨立的學科體系，此書中就不再涉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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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俗文學：從蔑視到肯定
文人學士以雅文學的創作者和捍衛者自居，輕視甚至蔑視通俗文學。這不僅過去在中國是如此，可以說，
它曾經是一個世界性的普遍現象。當然，對通俗文學的價值的肯定與重視，各國或各民族有著不同的﹁覺醒時
刻表﹂。就美國而言，大約是在﹁二戰﹂之後：
通俗文化又稱大眾文化，作為貶詞也稱﹁商品化文化﹂或﹁文化垃圾﹂，通常為評論家所不齒，
不受學術界的重視。 美國學術界對通俗文學的漸加重視並加強研究，是與﹁美國學﹂的興起與發
……
展有密切聯繫的。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 在世界上大部分國家中掀起了研究美國的熱潮。世界要了
　第一課　俗文學概說

……
解美國，美國也要進一步了解自己，就這樣興起了﹁美國學﹂。 在研究美國文化的各種專題中，
……
對通俗文化的研究便被提上了日程。

5
當然，在此以前，有的美國學者對於通俗文化，也抱著獵奇的態度賞玩過，上面所說的﹁二戰﹂以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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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在總體上對通俗文化有了全新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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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我們就中國文學史中對通俗文學所採取的態度作一簡略分析，在古代，一般是採取了﹁總體蔑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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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俗文學的十五堂課 　

與﹁分體升格﹂的對策。當他們覺得有些俗文學作品已成為影響廣遠的傳世之作時，雅文學對它們也到了無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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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予正視的地步，於是往往採用﹁懷柔﹂手段，一種類似﹁招安﹂的策略：招來並使之安寧。似乎它們本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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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經典，而不是屬於通俗文學的古典名著，如︽三國演義︾、︽水滸傳︾、︽西遊記︾；或者用幾大奇書的排
名，沖淡它們的俗文學本質；而大量的同類的俗文學作品卻仍被排斥在文學史研究的客體之外。對歷史上在俗
文學領域中做出過最突出貢獻者，覺得對其成就已無法諱避者，也只好讓他們進入文學史之林，如馮夢龍，以
聊備一格。而對其他也有若干突出貢獻的俗文學家，其成就可與進入文學史的雅文學作家媲美者，就略而不論
了。也就是說他們在文學史上，是並不﹁同工同酬﹂的。其原因也就在於俗文學在文人學士眼中其整體地位是
低下的。我們認為，將﹁風﹂、﹁雅﹂、﹁頌﹂中的﹁風﹂ —古代的民歌、民謠升格為詩的典範之作，純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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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一批古代通俗小說名著，作為文學創作的楷模也是很必要的。但以﹁懷柔﹂手段，並沖淡其俗文學的本
質，是文學史上無法持久的片面壟斷行為。在現代文學時段，新文學作家對繼承中國白話小說傳統的通俗文學
作家是一概予以否定的，我們將在以後的章節中加以詳述。但在抗戰時，由於服從政治上的統戰政策，才對通
俗文學予以寬容。但這也並非是對通俗文學價值的全面肯定，否則就無法解釋為什麼在二十世紀四 年
○代末至
五 年
○代初，採取行政或半行政的手段，又將通俗文學重新打入冷宮這一文學史現象。不過我們也應清醒地看
到，在這一時段內，一批對俗文學的價值具有一定真知灼見的文人，也在正統的雅文學史之外，另寫︽中國小
說史略︾、︽白話文學史︾、︽平民文學概論︾、︽中國俗文學史︾等等，以補雅文學 —正統文學史之不足
或缺失。對中國通俗文學的生存權的討論，直至二十世紀八 年
○代，才提到了議事日程上來。當時有些文學工
作者，將雅文學與俗文學比作文學母體的兩翼，提出要﹁找回另一隻翅膀﹂，以使文學母體展雙翼而翱翔。直
到二十世紀八 年
○代，我們的文學史工作者才開始對通俗文學的價值做出了初步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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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雅俗文學的特色及其分界
既然文學母體分為雅俗兩大分支，或稱雅俗文學為文學母體之雙翼。那麼這兩者的分界線又何在呢？這
是一個經常引起討論的課題，而又至今尚無明晰答案的。文學作品除了大雅大俗、雅俗分明者外，對於某些偏
重於雅，或側重於俗的較為﹁中性﹂的作品，有時是很難去精確做出界定的。魯迅在︿又論第三種人﹀一文中
說：
人體有胖和瘦，在理論上，是該有不胖不瘦的第三種人的，然而事實上卻並沒有，一加比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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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近於胖，就近於瘦。文藝上的﹁第三種人﹂也一樣，即使好像不偏不倚罷，其實是總有些偏向
的， 。
……
魯迅在那種政治環境中，他一定要堅持分清左右，非左即右，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他認為在理論上﹁中
間派﹂是存在的，而實際上是不存在的，人總是有偏向的。人的胖瘦有時是一目了然的，但對有些偏於胖或偏
於瘦的人，就難於論定了。但它畢竟不是政治上的左右必須分明，也不是﹁選美﹂，說某人略胖或略瘦，也無
傷大雅。同樣的道理，在我們今天很寬鬆的環境下，並不因為某一作品屬雅文學，它就是優秀的；而另一作品
屬俗文學，它就是低劣的。所屬與優劣無關。在雅俗之間一定要分得毫釐不差，涇渭分明，也是沒有必要的。
　第一課　俗文學概說

我們認為事實上是存在某些﹁中性﹂的作品，它們有著一種相對的不確定性。這種不確定性有時又由於時代的
不同或地域的有別或環境的相異而更增加了複雜性。這種複雜性主要是表現在一種不穩定的流變之中。例如上
文已提及的古今的流變：古代的民歌、民謠成了今天的高雅文學；另一種是中外的流變，外國的通俗名著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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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等等譯介到中國就被視為高雅文學。這種事例是不勝枚舉的。至於﹁環境相異﹂，就更有許多難於言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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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習慣性因素了。魯迅早年譯介︽月界旅行︾，這是一部科幻讀物，當然是屬通俗文學類的。魯迅的初衷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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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白話翻譯。在當時 —清末，倡導白話文也已顯示出一定的力度了。早在一八七六年，由︽申報︾館出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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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俗文學的十五堂課 　

︽民報︾，就是一份白話報。其中編輯︽無錫白話報︾的裘廷梁對﹁崇白話而廢文言﹂的倡導最為熱心。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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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出於自己的習慣，還是將通俗科幻小說譯成了文言，讓這篇通俗小說穿上了高雅的外衣。魯迅在︿︽月界
Popular Literature

旅行︾辨言﹀中說：﹁初擬譯以俗語，稍逸讀者之思索，然純用俗語，複嫌冗繁，因參用文言，以省篇頁。﹂
在﹁稍逸思索﹂與﹁以省篇頁﹂之間，魯迅選擇了後者。其實還有一個最主要的原因魯迅沒有道出，那就是他
當時對運用白話寫作，還不大嫺熟。這是一種自幼環境的薰陶產生的習慣性因素。也就是說在近現代的交錯點
上，要知識份子用白話作文，曾被視為畏途，這要有一個改變自己積習的過程。關於這一點，我們今天的知識
份子是難於體會的。但姚鵬圖在︿論白話小說﹀一文中為我們說出了當時的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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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文義稍高之人，授以純白話之書，轉不如文話之易閱。鄙人近年為人捉刀，作開會演說、啟蒙
講義，皆用白話體裁，下筆之難，百倍于文話。其初每請人執筆，而口授之，久之乃能搦管自書。然
總不如文話之簡捷易明，往往累牘連篇，筆不及揮，不過抵文話數十字、數句之用。
這席話，對我們找到魯迅譯︽月界旅行︾時選擇文言還是白話的真正原因，是很有參考價值的。正如今天
如果請一位對古典文學不無修養的學者，用文言撰文，大概也會覺得下筆之難，遠勝於白話。何以故？自幼環
境薰陶使然。因此，對中國近現代轉型期時的通俗小說用文言譯介或創作，也會抱著一種理解的態度。
雖然我們在上面提到了許多畫分雅俗文學中的不規則難點，或出於流變，或囿於習慣，但是雅俗之間，總
需有一個大體的界線。我們在區分古代的雅俗文學時，一般是以作品使用的語言為標準。如將文言視為雅文學
之標誌，以白話視為俗文學通常運用的語言工具。但有了上文的許多說明，我們也不難理解，︽聊齋志異︾雖
用文言，但它仍是通俗小說；而在近現代之交出現的用四六駢儷體寫的︽玉梨魂︾也應劃入通俗小說的類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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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這是因為語言只是一方面的因素，而作品的題材內容也是一個衡量的尺度。就︽聊齋志異︾來說，它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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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平民百姓小兒女的愛情生活，花妖狐魅皆有人情，藹然可親，使你忘其為異類，作家所反映的內容是能與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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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相通的。這只不過是用文言﹁包裝﹂的通俗小說。即使以語言論，在當時環境中，有些市民對文言的通曉程
度，也因為在書塾中從開蒙識字起，在一些初級課本︽百家姓︾、︽三字經︾、︽千字文︾中就領受文言的薰
陶，即使粗通文字，對文言的閱讀能力，也要比今天的知識青年強些，所以當時有人在評價半駢半散的︽玉梨
魂︾時，說它﹁恰好適合一般淺學青年的脾胃﹂；而在今天，即使是大學文科的學生，也覺其相當艱深。
文學革命之後，文學以白話為正宗了。不論雅俗都以白話為表情達意之載體，連那個古代用來大致區分雅
俗的﹁並不很硬的杠子﹂︵文白分界﹂也難於框範了。那麼雅文學與俗文學的區分就要看作家的文藝思想和流
派歸屬來加以定性了。例如文學研究會我們認為是歸屬於﹁雅﹂文學的，在︿文學研究會宣言﹀中就宣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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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文藝當作高興時的遊戲或失意時的消遣的時候，現在已經過去了。我們相信文學是一種工作，
而且是於人生很切要的一種工作：治文學的人也當以這事為他終身的事業，正同勞農一樣。
而被文學研究會猛烈攻擊的所謂﹁鴛鴦蝴蝶派﹂或﹁︽禮拜六︾派﹂則側重強調文學的﹁休閒﹂功能。在
王鈍根的︿︽禮拜六︾出版贅言﹀中，他和盤托出了辦刊的宗旨：
或問：﹁予為小說週刊，何以不名禮拜一、禮拜二、禮拜三、禮拜四、禮拜五、而必名禮拜六
　第一課　俗文學概說

也？﹂余曰：﹁禮拜一、禮拜二、禮拜三、禮拜四、禮拜五人皆從事於職業，惟禮拜六或禮拜日，乃
得休暇而讀小說也。﹂﹁然則何以不名禮拜日而必名禮拜六也？﹂余曰：﹁禮拜日多停止交易，故以
禮拜六下午發行之，使人先睹為快也。﹂或又曰：﹁禮拜六下午之樂事多矣，人豈不欲往戲園顧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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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酒樓覓醉，往平康買笑，而寧寂寞寡歡，踽踽然來購讀小說耶？﹂余曰：﹁不然！買笑耗金錢，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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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礙衛生，顧曲苦喧囂，不若讀小說之省儉而安樂也。且買笑覓醉顧曲，其為樂轉瞬即逝，不能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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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明日也。讀小說則以小銀元一枚，換得新奇小說數十篇，遊倦歸齋，挑燈展卷，或與良友抵掌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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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俗文學的十五堂課　10

論，或伴愛妻並肩互讀，意興稍闌，則以其餘留以明日讀之。晴曦照窗，花香入坐，一編在手，萬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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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忘，勞瘁一周，安閒此日，不亦快哉。故人有不愛買笑，不愛覓醉，不愛顧曲，而未有不愛讀小說
Popular Literature

者。況小說之輕便有趣如︽禮拜六︾者乎？﹂
正因為它宣揚的是休閒，強調的是趣味性，因此，被﹁正同勞農一樣﹂工作的嚴肅對待人生的新文學界，
視為文學史上的一股﹁逆流﹂。直到粉碎﹁四人幫﹂後，才逐漸承認它是一個通俗文學流派，是承傳中國宋元
以來白話小說傳統的通俗小說流派，才將它的﹁逆流﹂的帽子摘掉。這在今天是很容易理解的事。現在報刊上
的﹁週末﹂版何其多，其實﹁週末﹂就是﹁禮拜六﹂，娛樂、休閒本也是文學的功能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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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中，如果一定要將文學研究會和創造社等等屬於新文學的社團流派稱為﹁雅文學﹂，
似乎又不甚妥帖。他們作品的內容和語言也是明白易曉的，也不是不能與﹁俗眾﹂相通的。如果說，魯迅的
︿狂人日記﹀、︿傷逝﹀和︿孤獨者﹀還不能使一般市民所理解，那麼他的︿孔乙己﹀、︿故鄉﹀和︿祝福﹀
還是能為他們所了解和體會的。至於巴金的︿家﹀、︿春﹀、︿秋﹀則更是膾炙人口，為老百姓所熟知。於是
有人就以﹁純文學﹂來稱呼它，或者稱它為﹁嚴肅文學﹂等等。新文學界的很多作家的確是很嚴肅地對待人生
的，他們企望發揮﹁揭出病苦，引起療救﹂的啟蒙文學的作用。但是﹁嚴肅﹂不是新文學界的統一的標誌；另
外，說他們是從事嚴肅文學的，那麼相對而言，通俗文學似乎就是不嚴肅的文學，甚至有﹁玩世文學﹂之嫌。
再者，他們之中的有些作家，對﹁嚴肅﹂二字，也有自己的領會。例如朱自清在︿論嚴肅﹀中就告誡說：﹁但
是正經的作品若是一味講究正經，只顧人民性，不管藝術性，死板板的長面孔教人親近不得，讀者恐怕更會
躲向那些刊物裡去。﹂︵指一些粉色的軟性刊物 —引者注︶我們體會朱自清的意思是，﹁嚴肅﹂與板著面
孔﹁說教﹂有混淆之嫌，所以他並不喜歡用這一詞彙。至於說是﹁純文學﹂，對某些新文學作品也不甚貼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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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有些作家與某種政治目的貼得太緊，成為一種工具或齒輪與螺絲釘，要說是﹁純文學﹂似乎也不太﹁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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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鑑於上述的種種理由，我們認為，在古代可以雅文學和俗文學稱呼之；在現代文學時段中，稱新文學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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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為﹁知識精英文學﹂為妥。這裡有兩層涵義：一是新文學各流派的作家大多是時代的知識精英，他們以各
自的人生觀與文學觀對自己從事的文學事業有所追求，以自己的敬業精神為自己的文學信仰奮鬥不息；二是他
們的作品主要是在中國的知識階層中廣泛流傳。對現代通俗文學作家而言，我們並非說他們是﹁非精英﹂，
但他們大多是站在都市市民的認識基點上，去表達市民大眾的喜怒哀樂，以市民大眾的情趣為自己的作品的
底色與基調。在臺灣將民初的通俗小說稱之為﹁都市通俗小說﹂，因此，相對﹁知識精英文學﹂而言，它是一
種﹁市民大眾文學﹂。在粉碎﹁四人幫﹂後，中國內地的通俗文學在沈寂了三十年後，又開始復蘇，而新的一
代通俗小說家的題材也大大拓展了，再也不限於市民題材，甚或只在幾個大都會中﹁兜圈子﹂，農村、部隊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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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著他們捕捉題材的廣闊空間，因此，可以稱之為﹁大眾通俗文學﹂。︵下文我們論及解放前的現代通俗文學
時，還是以﹁市民大眾文學﹂稱之，以突出當時它是一種站在市民階層的立場上去反映客觀世界的﹁都市通俗
小說﹂︶
﹁知識精英文學﹂和﹁大眾通俗文學﹂是相對應而存在的。如果不去追求一槌定音的﹁精確的分水嶺﹂，
倒可以說出它們各自追求的側重點 —
也即各自的特色來。
知識精英文學重探索性、先鋒性，重視發展性感情。他們對世界風雲的變幻、階級關係的趨向、政局的
動盪更迭以及社會大勢對各階層的感情上的衝擊，特別是知識份子的敏感反饋等態勢，是特別感興趣的，並常
11　第一課　俗文學概說

常在這個大前提下找尋自己的題材落腳點。而大眾通俗文學作家則滿足於﹁平視性﹂，也即站在市民的立場上
﹁平視﹂芸芸眾生中的民間民俗生活的更序變遷。他們不善於像茅盾一樣去高屋建瓴、高瞻遠矚地探索﹁中國
向何此去﹂等大問題，以其先鋒性寫出︽子夜︾這樣的作品。通俗作品往往是市民集體心理在情緒感官上的自
娛、自賞與自我宣泄。他們崇仰人的基本欲求。他們也並非不寫社會政局等大事，但他們往往偏重於平民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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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大動盪中備嘗的酸甜苦辣，有時在他們的作品中能曲折地看出這些大動蕩之所以發生的民間深層動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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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小說中的﹁國計﹂往往是通過﹁民生﹂來呈現的。他們的作品以﹁食色﹂等人性的基本欲求作為他們社會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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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和言情小說的母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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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俗文學的十五堂課　12

知識精英文學重自我表現，主體性強；而大眾通俗文學則是一種貼近讀者 —消費者的期待視野的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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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十世紀八 年
○代，文壇上為了給﹁純文學﹂下定義，流傳過一句﹁名言﹂：純文學就是作家在寫作時腦子
Popular Literature

裡沒有讀者的文學。用這樣的話去強調重自我表現，作家的主體性極強是無可厚非的，但以此來概括知識精英
文學的特色，未免只及一點而不及其餘了。知識精英文學作家既重視傾聽時代的呼聲，而這呼聲中就凝聚和飽
和著廣大讀者的企求，而作家響應這時代呼聲的召喚也就是與廣大讀者心心相印了。至於通俗小說，作為一種
商品性文學，當然要深知讀者的希求，要應答讀者的期待，只有這樣，才能有風行一時的發行量，因此，通俗
小說作家特別注意讀者的反饋資訊，特別關心文化市場的行情，再結合自己的特長之所及，看看對讀者能貢獻
些什麼體裁或什麼題材的作品，以滿足讀者的胃口。當時雖還沒有什麼排行榜，但書商約你寫何種稿件，或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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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正在大量收購何種類型的題材，願出價錢的大小，這些作品對讀者的魅力能維持多久 ……
凡此種種，都是一
種測評他們的文化商品是否緊俏的指數。這樣去透視通俗作家，並不是意味著他們可以任意或廉價出賣自己的
靈魂。現代通俗作家有著自己的道德規範和行為準則，在後面的幾課中我們可以看到他們在民族大節大義面
前，還是毫不含糊的。我們認為，在大多數的情況下，過去的知識精英作家可比作是﹁志願軍﹂，他們可以
為自己的信仰奉獻出自己的辛勞，甚至可以為自己的主義犧牲自己的生命；但大眾通俗文學作家則是﹁職業
兵﹂，他們的寫作是一種職業行為。他們是中國第一代職業作家。他們是靠發表自己作品的多寡和質量優劣換
取稿費與版稅，去養活自己和他的全家，正如張恨水所說：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飯。
知識精英文學作家是時時企望作品能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創新，文體和語言的實驗性是他們要攀登的制高
點。魯迅在小說創作中就顯示了他是這方面的最有創意的典範。例如在他在談及︿狂人日記﹀創作時，就提到
﹁格式特別﹂和﹁憂憤深廣﹂這兩點，說明他在內容和形式上皆在創新方面下功夫。魯迅對有一位評論家指出
他是一位小說創作上的﹁體裁家﹂而感到滿意。那就是說，這位評論家看出了魯迅創作中對文本體式的刻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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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新追求。例如，他的︿頭髮的故事﹀是嘗試一種近乎﹁獨白體﹂的小說文本；而他的︿長明燈﹀就與之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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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反，是嘗試一種對話體的小說文本，無論是故事的輪廓還是小說情節的推進，全賴人物的對話加以拓展；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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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白光﹀，它基本上只有一﹁獨角﹂在小說舞臺上﹁表演﹂；而︿示眾﹀卻在小說中湧現了十八位沒有姓名
的人﹁圍觀﹂一個不知犯了什麼罪的示眾者，這顯然是﹁群像體﹂小說，這群圍觀者麻木得連問個為什麼也成
了多餘，這是烏合的呆若木雞的雕塑群像。魯迅的小說，一篇有一篇的設計，一篇有一篇的韻味。但大眾通俗
文 學 則 是 模 式 化 的 。社 會 、言 情 、 武 俠 、 偵 探 皆在不同程度上去遵循一個模式。它們只是在某一模式的
……
框子中顯示自己對故事的獨特構思。例如，在偵探小說中，曾經盛行的一個程式是﹁發案 偵查
— 歧途
— 破
—
案 總
—結﹂的情節鏈，在人物結構上是﹁福爾摩斯 華
—生﹂式的主從搭檔。而在言情小說中，也有幾種模式，
如﹁才子佳人﹂ ﹁
—小人撥亂﹂ ﹁
—大團圓﹂結局；或者是﹁三角選擇﹂ ﹁
—時代風雲﹂ ﹁
—離散悲劇﹂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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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排列組合。但正如張恨水所說：﹁世界上之情局，猶如世界上之山峰。山峰千萬萬，未有一同者。情局千萬
萬，亦未有一同者。﹂所以通俗小說即使是模式化的，但作家還是有著自己的迴旋餘地。我們經過兩相對比
後，知道知識精英文學很注意敘述形式上的創新，而有些知識精英作家認為娛樂、故事、懸念等等不過是小技
而已；但大眾通俗文學則視趣味性、情節性等等是自己作品的生命線。它們的敘述形式雖是流於模式，但卻善
於製造敘述內容上的陌生化效果，也即故事要出奇制勝，情節要別出心裁。
知識精英文學崇尚永恆，而大眾通俗文學祈盼流通。因為前者重永恆，所以他們往往﹁特別是他們中間
的現實主義作家﹂以塑造典型作為自己創作中不倦的追求目標 —要塑造出文學史畫廊中不朽的典型。阿 是

Q
13　第一課　俗文學概說

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的第一典型，因此魯迅的小說是偉大的，︿阿 正傳﹀是永恆的。通俗作家筆下也有成功的

Q
典型人物，可是通俗作家並不以塑造典型為自己的追求目標。他們所追求的是作品的﹁趣味性﹂能對讀者產生
強大的不可抗拒的磁場。要使讀者對他們的作品達到痴迷的程度。天天要讀他們刊載在報上的連載小說，一天
不讀，就會產生一種失落感。讀者中有︽啼笑因緣︾迷、︽金粉世家︾迷，張恨水成為家喻戶曉的作家。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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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明外史︾在報上連載了五十七個月，許多市民形成了﹁天天讀﹂的習慣。程小青的︽霍桑探案︾也培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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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批﹁霍迷﹂。高額的發行量 —流通的重要標誌，是他們莫大的榮耀。通俗作家善於在故事性上下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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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也要使讀者﹁手不釋卷﹂、﹁欲罷不能﹂，甚至達到﹁廢寢忘食﹂的程度。至於讀後是否引起深沈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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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俗文學的十五堂課　14

索，或舉一反三地去認識世界，他們倒是不大顧及的。總之，知識精英文學看重﹁塑造典型﹂，大眾通俗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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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偏愛﹁敘事傳奇﹂，正如︽文心雕龍︾所說：﹁然俗皆愛奇。﹂可見，知識精英文學與大眾通俗文學各有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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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審美要求。可是這種審美要求也絕不是畫分雅俗的精確界線。因為精英文學有時在﹁塑人﹂過程中也道出
了千古奇事，而通俗文學在﹁傳奇﹂時也塑造出能百世流傳的﹁典型﹂。葉晝對︽水滸傳︾的人物的評點，就
是對它的典型性的高度評贊：﹁描畫魯智深，千古若活，真是傳神寫照妙手。且︽水滸傳︾文字妙絕千古，全
在同而不同處有辨。如魯智深、李逵 ……
等眾人都是性急的，渠形容刻畫來各有派頭，各有光景，各有家數，
各有身份，一毫不差，半些不混，讀去自有分辨，不必見其姓名，一睹事實，就知某人某人也。﹂
上述分析的是知識精英文學與大眾通俗文學的各自的特點，就各自的特色來看，它們的界線是基本上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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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清的；但是此二者在其本質又皆是文學，因此也有其相通之處。有﹁兩可﹂的作品，即所謂﹁過渡地帶﹂是
不足為奇的。︽辭海︾為﹁通俗﹂釋義時，認為它是給成人閱覽的淺顯易懂的讀物。可是在美國談到通俗文學
時，其包括的範圍是﹁如暢銷書、西部文學、兒童文學、歷史小說、科幻小說、浪漫小說、哥特式小說、偵破
小說、通俗詩歌等﹂。其中竟然將兒童文學也包括在內，是否因為兒童文學淺顯易懂，就劃入通俗類？但這並
不符合中國的畫分習慣。
以上我們只談相互間側重的特色，沒有著重去畫出其分界線，因為精確的界線是很難畫出的。但通過上面
的概論，我們至少有了一個綜合評估標準，如要評估某篇︵部︶作品是否是通俗文學，我們不外乎從三方面去
加以考察，即：一、是否﹁與世俗溝通﹂，二、是否﹁淺顯易懂﹂，三、是否有﹁娛樂消遣﹂功能。有些知識
精英的文學也是淺顯易懂的，但它在與世俗溝通這點上可認定它不是通俗文學。古代認為小說是小道，甚至是
﹁芻蕘狂夫之議也﹂。芻蕘即﹁割草打柴﹂的人，在這裡是泛指﹁庶民﹂，通俗小說是寫俗人俗事給俗眾作為
茶餘酒後的談助的。通俗，就是要與俗眾相通。在作品的語言表達上，也要求作家以俗語道俗情：﹁以俗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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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情，正格也；以文言道俗情，變格也。﹂那就是說，通俗文學就要做到﹁明白曉暢，語語家常﹂。﹁以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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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俗情﹂就將我們上述的第一與第二點結合了起來：即以明白曉暢的語言反映俗眾感興趣的事情。而像︽聊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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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異︾和︽玉梨魂︾就屬於﹁變格﹂，它們的內容與題旨雖然﹁適俗﹂，但它們用的不是﹁俗言﹂。在娛樂消
遣功能方面，說明通俗文學是面向文化市場的消費性文學，它重視趣味性、知識性、可讀性。通俗作家認為讀
史﹁易欲睡﹂ —也即是說讀歷史比較枯燥，只有讀歷史演義小說，才能令人﹁捧玩不能釋手﹂。因此，明代
寫歷史演義小說的甄偉認為，從演義的趣味性出發，人們會在他的書中得到其他許多有益的收穫：﹁然好事者
或取予書而讀之，始而愛樂以遣興，既而緣史以求義，終而博物以通志，則資讀適意，較之稗官小說，此書未
必無小補也。﹂緣史以求義，就是從興趣出發而進一步探究歷史的經驗教訓，然後是博物以通志，那就是能獲
得許多有益的知識，開闊了自己的視野與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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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知識精英文學與大眾通俗文學各自的特色以及如何區分的綜合評估標準是必要的。但是我們也應看到
目前文學因循文化市場的制約的規律，使許多知識精英文學的作家在適應市場化的操作上採取一系列對策，其
策略之一就是向大眾通俗文學作家學習能夠吸引﹁俗眾﹂的經驗。﹁媚俗﹂對知識精英文學與大眾通俗文學都
是不可取的，但﹁適俗﹂而因勢利導，則對知識精英文學和大眾通俗文學都是必須的。加之近年來對通俗文學
流派的恢復名譽，使知識精英文學作家與大眾通俗文學作家在感情與理智上皆有了靠攏的趨向，你中有我，我
中有你的文學現象正悄悄地在作品中體現出來，甚至同一作家，兩付筆墨，也不足為奇。這一新的動向是很值
得注意的，它所得的結果是對中國廣大讀者非常受益的。
15　第一課　俗文學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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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家圖書館出版品預行編目資料
通俗文學的十五堂課／范伯群,
通俗文學的十五堂課 孔慶東主編. --
／ 范伯群 孔慶東主編.
　初版.--　臺北市 : 五南, 2008.1
　─初版. ─ 臺北市：五南, 2007 [民96]
　　面 ;　　公分. -- （人文講堂系列）
　　面；公分. ─（人文講堂系列）
　ISBN 978-957-11-5028-4（平裝）
ISBN：978-957-11-4458-0（平裝）
　1. 中國文學　2. 通俗文學
1. 文化史 － 歐洲

572.9
820 95015567
96022048

1XT8 人文講堂系列

通俗文學的十五堂課
主 編 ─ 范伯群　孔慶東
發 行 人 ─ 楊榮川
總 編 輯 ─ 龐君豪
企畫主編 ─ 黃惠娟
責任編輯 ─ 王兆仙　曾彥玲
封面設計 ─ 童安安
出 版 者 ─ 五南圖書出版股份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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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顧問 得力商務律師事務所　張澤平律師

出版日期 2008年 1月初版一刷

定 價 新臺幣350元

©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年1月
原著作版權歸北京大學出版社所有，原作者范伯群、孔慶東
本書為北京大學出版社授權（臺灣）五南圖書出版股份有限
※版權所有．欲利用本書內容，必須徵求本公司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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