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奧 運中國 經濟的 遠慮與 近憂

日期：2008-08-26　　　作者：沈钧　　　2008 年第 34 期

http://www.washingtonobserver.org/financial_information_show.aspx?id=2651

举世瞩目的北京奥运会在劲鼓欢舞和绚丽烟花中成功落下了帷幕。普通老百姓的
注意力又回到了柴米油盐上，中国政府的注意力则转回到了经济问题上：增长
下滑、通胀抬头、出口不振、股市暴跌、楼市沉闷、汇率争议和就业压力等，都是摆
在面前的经济难题。在更深层的意义上，改革开放 30 年取得了巨大成就的中国
经济正处在一个十字路口，面临着艰巨的转型任务。

北京奥运火炬的熄灭重新点燃了许多人对“后奥运经济综合症”的担心，尽管
中国经济面临的诸多严峻挑战与奥运会本身并无关系。实际上，中国经济增长速
度的放缓在奥运之前已经发生了，今年第二季度中国经济的增长率只有 10.1%。
这是中国经济增长速度连续第四个季度出现下滑。用中国总理温家宝的话说，
“2008 年恐怕是经济上最为困难的一年”。摩根斯丹利（Morgan Stanley）首席
货币经济学家任永力（Stephen Jen）认为，奥运结束后，中国面临的经济挑战
可能比想象的要严峻得多。

曾 任 世 界 银 行 (World Bank) 亚 洲 首 席 经 济 学 家 的 美 国 布 鲁 金 斯 研 究 所
（Brookings Institution）的学者霍米•哈拉斯（Homi Kharas）说，中国从 1979
年开始执行的帮助经济飞速发展的政策不可能再发挥同样的效益，中国需要适
应这一变化。

设在美国首都华盛顿的美国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 Carnegie Endowment for

International Peace）的中国问题学者裴敏欣表示，虽然不是说中国的发展势头
不能再持续，但需要找到新的增长源泉，并应对新的挑战。

然而，出于政治和社会原因，中国必须维持经济高速发展的势头 。“由于中
国每年需要创造一千万个就业机会，因此要有比西方国家的平均增长率快得多
的增长速度。”瑞信银行（Credit Suisse）亚洲首席经济学家陶冬（Tao Dong）
说：“8%的经济增长在中国等于是衰退。低于 9%的增长将令中国政府十分紧张。
”

中国经济近期面对双重压力
中国经济面临的挑战还不仅仅是增长速度下降这么简单，通货膨胀和热钱涌入
也是棘手的难题。“中国面对的核心挑战是在控制通货膨胀和维持发展速度与可
接 受 的 就 业 水 平 之 间 维 持 平 衡 ” ， 美 国 企 业 研 究 所 （ 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的经济学家菲利普•列维（Philip Levy）在接受《华盛顿观察》周刊采
访时说。

中国经济面对的增长放缓和通货膨胀压力主要都是外部因素诱发的。“中国今年
的通货膨胀问题主要是由食品和能源价格上涨等外部影响造成的，”哈佛大学
（Harvard University）政治经济学教授德怀特•伯金斯（Dwight Perkins）对《华
盛顿观察》周刊说，“一旦中国国内的价格充分反映了国际市场价格的变化，通
货膨胀或许会减缓，除非世界范围的能源价格再度飞涨。”

统计数字证明，中国的通货膨胀在几个月前达到超过 8%的年率后，已经回落到
6.3%的水平。与此同时，经济放缓的忧虑正在超过对通货膨胀的担心。通货膨胀
压力的缓和将加大政府对付经济放缓的回旋余地，这也是市场预期政府会提出
刺激经济方案的根据之一。不过，列维对本刊表示，中国仍然需要严格把握财政
金融政策，控制通货膨胀，否则后患无穷。

“中国经济放慢速度主要是因为全球需求不振导致的出口疲软。”彼得森世界经
济研究所（Peterso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的高级研究员尼古拉斯•
拉迪（Nicholas R. Lardy）在接受《华盛顿观察》周刊采访时指出，“我认为，这
一趋势将继续对中国经济增长产生负面影响。我们可能会看到在未来几个季度里
中国经济的增长继续放缓。”

在出口行业中受到打击最严重的当然是制造业。面对信用紧缩、美元贬值、工资成
本增加和能源原材料涨价，中国的广东和浙江这两个制造业的心脏地区内的工
厂纷纷倒闭。中国出口的增长率一年以前还是 30%，而今年 7 月的实际增长率已
经只有 7%。渣打银行（Standard Chartered Bank）在上海的研究主管斯蒂芬•格
林（Stephen Green）表示，中国的出口明年甚至可能出现萎缩，从而使 GDP 的
成长率缩减 2 到 2.5 个百分点，降低到只有 8.6%。

美国、日本和欧洲的经济步履蹒跚，中国对其最大出口市场－－美国的出口增长
几乎为“零”，对欧洲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尽管中国国内市场的表现不俗，但
是考虑到两极分化严重，中国仍有 8 亿多收入较低的农村人口，国内市场的增
长一时间还难以弥补在美欧市场上的损失。中国政府资助的一项调查显示，出口
订单创纪录地下滑，预示着未来几个月的出口交货前景仍将十分暗淡。

中国经济面临结构调整重任
“如果你此刻坐在北京，你不得不为全球经济的放缓而担心。”拉迪说，“这次
的全球经济放缓，到目前为止并不严重，却已经造成中国经济失去了 2 个百分
点的增长。他们不得不扪心自问，‘如果这次的全球经济放缓更严重、更长久，
我们将会多么脆弱？’”

内需不足和对出口的过度依赖是目前中国经济面对的两大挑战。“未来几年中国
宏观经济中的一个主要问题是，实现从目前的依赖出口到更多地依赖于国内市
场的转变。”伯金斯教授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说，“如果全球经济的衰退或放缓
再持续一年以上，这种转变的压力将会更大，但是即使全球经济很快恢复正常，
中国仍然要实现这一转变。”

包括贸易顺差和资本流入的经常帐户盈余，从 2000 年时仅占 GDP 的 1.7%上升

到目前的 11.1%。这样的不平衡状况不仅造成中国与美国等国的贸易摩擦，也给
中国经济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麻烦。外国货币的大举流入对中国的通货膨胀起了推
波助澜的作用，还造成股市和房市的资产泡沫。

经济学家们认为，要拉动中国的内需，中国必须让更多的民众享受经济飞速发
展带来的好处。中国经济近年来取得了举世瞩目的长足进步，然而家庭 收入 在
整个经济中的比重却在萎缩。 目前消费在国民经济中的比重低于过去 30 年
的平均水平，更大大低于其他亚洲国家近年的水平。

摩根大通（JP Morgan）中国证券市场部主席李晶（Jing Ulrich）认为，中国政

府没有多少可以快速刺激私人消费的工具。中国经济要真正向自我维系的内需调
整，就需要扩大家庭贷款范围，改革国内社会保障体系。中国居高不下的家庭储
蓄率充分说明，中国迫切需要改革养老、医疗和教育体系，以减少预防性储蓄。

从长期看，许多经济学家认为，虽然中国经济前景存在很多不确定性，但中国
经济将维持强劲增长。伯金斯认为，中国经济在未来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将能
维持 7-8%的经济成长。

中国应该如何应对经济难题

中国选手在北京奥运会上大振国威，使中国荣登金牌榜首，然而这一切却不能
改变中国股市是全球表现最差的股市的事实。有鉴于此，市场上和民间充斥着中
国政府将出手救市和刺激经济的各种谣传、推测和臆想。就连摩根大通（ JP
Morgan）也加入到“猜测”者的行列中，而在上周公布的一份报告中透露，中
国政府决策层正在审慎地考虑一项总金额约为 2,000 亿～4,000 亿元人民币的经
济刺激方案。
“如果中国政府采取财政手段刺激经济，我会感到吃惊。”拉迪对《华盛顿观察》
周刊说：“相反，我会愿意看到进一步放松货币的政策，比如提高信用额度的
限制，等等。但是，如果需求持续疲软，我不认为放松货币政策会有多大帮助。
”

加图研究所（Cato Institute）的中国问题专家詹姆斯•道恩（James Dorn）在接

受《华盛顿观察》周刊的采访时也认为，财政刺激不是好办法。“财政刺激方案对
经济增长没有持久的作用，除非政府相对于私营经济的整体规模缩小。如果货币
政策过于放松，尽管可以在短期内刺激增长，但是从长期看会助长通货膨胀，
从而损害经济成长。”道恩说，“中国应该增加经济自由度，不应该总是依赖于
已经被证明是失败的凯恩斯式的政策去‘刺激’仍然很强劲的经济。”

对于传说中的刺激经济方案，渣打银行经济学家李炜认为，由于这个酝酿中的
刺激计划不会以刺激投资为主，而是更多地用于社保、科技教育、农业等领域，
因此不能认为中国政府将重拾扩张型财政政策。

“最有效的内需增长通常应该来自消费者和私营企业，”伯金斯表示，“像
1990 年代末期那样由政府注入资金也许有其必要，但往往使用资本的效率不高 。
”

中央党校的经济专家邓聿文也认为，奥运后应该推出针对民间经济和民间组织
的经济改革措施。改革已经 30 年了，民间经济的发展仍然受到不公平对待。没有
民间经济的快速发展，就不可能解决中国目前日益扩大的财产收入和贫富差距。
要发展民间经济，就必须打破一切对民间经济的歧视政策，把对国企和外资开
放的领域同时也向民企开放，让民企可以自由地进入大部分行业，公平竞争。

沈钧，《华盛顿观察》周刊 第 34 期，8/27/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