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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過荒野的女人
范銘如◎編著

國立編譯館◎主編／出版
五南圖書出版公司◎總經銷
2008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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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序

映照時代與社會，呈顯心的視野與

總序
憧憬
李敏勇

閱讀文學作品是語文教育的重要形式，也是人格養成與 ()

啟蒙最重要的過程。這是為什麼許多國家的語文教本有相當
程度比重的文學作品，而且在學校語文教本之外更鼓勵青少
年多多閱讀文學作品的原因。
美國的中學生必讀的文學名著，兼及國內外作品。從古
希臘荷馬的史詩《伊利亞特》、《奧德賽》，莎士比亞的戲
劇《哈姆雷特》、《馬克白》到惠特曼詩集《草葉集》，以
及托思妥也夫斯基《罪與罰》、托爾斯泰《戰爭與和平》、
馬克吐溫《哈克貝利‧芬歷險記》、史坦貝克《憤怒的葡
萄》、沙林傑《麥田捕手》等小說，都在必讀之列。
鄰國的日本，從明治維新以來，就注重文化，對於文學
作品的閱讀更是大力提倡推廣。寒暑假期間，學校指定大量
的文學作品做為課外讀物，讓日本國民養成過程經由閱讀本
國和外國文學作品，認識作家以及作品觸及的精神世界。而
眾所周知，文明國家都重視文學作品的閱讀，歐洲國家中北
歐諸國，更是顯著的例子。
教育部杜正勝前部長任內有感於青少年文學閱讀的重
要，在國立編譯館藍順德館長的協力下，推動青少年台灣文
庫─ 文學讀本系列的出版。希望提供國中、高中青少年語
文教科書以外的文學閱讀內容。本人擔任文學讀本系列召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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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說讀本 【穿過荒野的女人】

人，第二階段參與者還包括陳明台教授、林淇瀁（向陽）
1
教授、陳芳明教授、郝譽翔教授、范銘如教授、詩人王志誠
（路寒袖）、詩人吳勝雄（吳晟）、楊翠教授。本階段並擬
定新詩、小說、散文三種文類，各為四冊，編輯第二套十二
冊青少年文學讀本。
青少年文學讀本是特別為國中、高中學生編選的文學讀
()
本，既有補充學校語文教育，也有提供青少年認識文學、愛
好文學，並助益成長、啟蒙，以及對台灣歷史與社會加深了
解的立意。因此，編選方針著重兼顧「文學性」、「青少年
性」以及「台灣性」三個層面。
「文學性」指的是編選作品的文學條件，形式和內容符
合文學的藝術性。台灣新文學在特殊的歷史構造下，涵蓋了
以日文在日治時期展開的作品，作家更兼具台灣本土出生，
以及在中國大陸出生，戰後才移民來台的新住民。相映著歷
史與社會的文學作品，已經歷了數個世代。收錄詩人、散文
家、小說家作品自是包括早期前輩到新崛起的世代，作品的
文學性是首要的編選方針。
「青少年性」是編選作品適合青少年閱讀。成長、啟蒙
的主題是青少年文學閱讀的重要取向，而作品選擇更須兼顧
形式條件的合宜性，以免因為艱澀、難懂而影響閱讀者對文
學的親近。文學閱讀從兒童繪本、童話到青少年成長，啟蒙
主題以及合宜形式條件，對養成國民閱讀才會有所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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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序
「台灣性」則重視編選作品反應呈顯的台灣歷史與社會
性質。在特殊的歷史構造下，早期原住民祖先在這個島嶼自
由自在奔跑，閩客移民陸續加入這個島嶼的住民行列，加上 ()

戰後新移入住民，這個歷經外部殖民以及內部主體性追尋的
歷程，如何形塑共同體的身分與認同，不僅是國民教育的課
題，也是多元形貌的台灣文學可以提供的啟示。選編的詩、
小說、散文，從文學的條件顯示台灣性，豐富台灣之愛的內
容和視野。
接觸文學，更愛文學；認識台灣，更愛台灣。青少年台
灣文庫─ 文學讀本系列以選編文本、作家介紹以及作品導
讀，構成形貌。相信對於國中、高中的青少年是親切的、可
親近的精神食糧，能豐富、充實青少年成長、啟蒙的視野，
也是國民文學教養的多姿多采窗口。從獨特的窗口，語文教
育的文學視野，映照著時代與社會，也呈顯心的視野與憧
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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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序

荒漠裡的種子

編序
范銘如

台灣現代小說的主題設計，每每與時代脈動息息相映；
其中對於「婦女」或者「性別」議題的關照，可以說是台灣
()
文學發展裡不可或缺的一環。不論是從性別的角度側看台灣
歷史與社會變遷，或者從宏觀的歷史與社會角度來看台灣性
別意識的發展，台灣文學無疑是一個最佳的闡釋園地。
日治時期，日本當局基於經濟和其他殖民因素的考量，
鼓勵台灣婦女廢除纏足以提升台灣殖民地的生產力，加速島
上人民融入日本的現代化殖民社會模式。另一方面，日治時
期台灣留學中國以及日本的青年，在新思潮的衝擊以及振興
民族的文化使命下，也鼓吹婦女解放運動。因此，性別觀念
早在二十世紀初期便已在島上漸漸萌芽。我們不難在日治時
期的台灣小說，看到對於傳統婦女的悲慘遭遇以及新時代知
識女性的處境的題材描寫。例如，收錄在這本選集裡的吳濁
流〈泥沼中的金鯉魚〉、龍瑛宗〈一個女人的記錄〉，以及
呂赫若的〈廟庭〉，他們對婦女解放的同情、理解與支持，
啟動了日治小說的現代性動能。甚至是類作品多有將婦女解
放與反抗日本殖民統治的（台灣）民族解放運動做一類比式
的隱喻。日治時期的女性創作者雖然人數有限，但是她們對
於新舊婦女處境的體會和關注之情，卻絲毫不下於同時代的
男作家。葉陶〈愛的結晶〉道盡現實與理想對於現代女性的
考驗與摧折，婦女解放遠不是我們想像的放開小腳、跳上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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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說讀本 【穿過荒野的女人】

車那般簡單。而楊千鶴的〈花開時節〉則是在一群年輕女學
1
生身上看到她們對傳統命運的質問與抗爭，字裡行間壓抑不
住的是她們那股勇往向前的動力與決心。
四○、五○年代又是台灣現代史上一個相當重要的轉
折期。一九四五年結束了長達五十年的日本殖民統治歷史，
一九四九年國民政府遷台成為台灣下一個新的統治政體。當
()
島嶼面臨政治與社會各層面的劇烈轉變，人口結構在一波波
撤出和移入的過程中重新布整，與此同時，回歸以中文為媒
介的書寫秩序亦造成台灣文壇的大洗牌。我們不難發現，自
戰後以迄六○年代的二十多年間，在台灣文壇上嶄露頭角的
大都是屬隨國民政府遷台的大陸作家群。而其中，女作家無
論是在作家數量上或者是創作質量方面，都是不可忽視的一
群。她們的作品偏愛觀照現代知識女性的生活樣貌與心理狀
態，小說透過女性角色與性別觀念的鋪演，傳遞了鮮明的女
性意識。孟瑤的〈寂靜地帶〉、郭良蕙的〈他‧她‧牠〉、
童真的〈穿過荒野的女人〉，還有劉枋的〈我們的故事〉，
我們可以在每個不同的故事中看到作者對於各式婦女處境的
捕捉以及她們關於現代社會兩性關係的探討。此外，林海音
的〈燭〉描述舊式封建時代裡的悲劇女性命運，小說裡沒有
苦悶焦灼的吶喊，也沒有撕心斷腸的痛哭，卻在平靜和緩的
敘述中自然且充分地流露女性人物的無盡哀愁。
收錄在這本集子裡的十篇小說，各自折射不同時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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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序
同環境、不同處境下的兩性關係與性別問題。透過小說家的
想像再現以及文字的描摹，我們得以窺探台灣從日治以迄五
○年代的性別意識與政治變遷、社會脈動、文化流轉的重重 ()

複雜面向。並且隨著時代轉輪的推進，更有助於我們對當代
性別文化發展有一個全面性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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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過荒野的女人
【目錄】

總序─
映照時代與社會，呈顯心的視野與憧憬
／李敏勇　(3)

編序─
荒漠裡的種子／范銘如　(7)

001 吳濁流
泥沼中的金鯉魚
023 葉　陶
愛的結晶
033 龍瑛宗
一個女人的記錄
057 呂赫若
廟庭
079 楊千鶴
花開時節
117 劉　枋
我們的故事
153 童　真
穿過荒野的女人
187 孟　瑤
寂靜地帶
203 林海音
燭
223 郭良蕙
他‧她‧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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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介紹／
龍瑛宗
龍瑛宗（1911～1999），本名劉榮
宗，台灣新竹人。1927年入學於臺灣商
工學校，畢業後隨即進入臺灣銀行南投
分行服務。由於龍瑛宗自幼有氣喘與口
吃的問題，使得他一生都在和語言奮戰。客家族群在日治時期算是
弱勢族群，因此龍瑛宗常有壓抑的被殖民者心態與客家人情結，這
也造成他在作品上一貫灰色、苦悶的筆調。龍瑛宗在1937年以處
女作〈植有木瓜樹的小鎮〉入選日本《改造》雜誌小說徵文佳作
後，他開始在台灣文壇嶄露頭角，陸續有小說、詩、隨筆、文藝時
評發表。1940年龍瑛宗加入「台灣文藝家協會」，擔任該會機關誌
《文藝台灣》的編輯委員。1942年他辭掉銀行工作，專任《台灣日
日新報》編輯，並與日治時期的張文環、呂赫若、楊逵同為「戰爭
期」（1937～1945）的重要作家。戰後，龍瑛宗的創作量銳減，直
到1980年才發表第一篇中文小說〈杜甫在長安〉。

龍瑛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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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女人的記錄
小說讀本 【穿過荒野的女人】

一歲
1
重陽的午後，嬰兒呱呱墜地。只有六歲和三歲的小女
孩在家裡玩。能勞動的人，都到田裡去了。房間裡，由於
糜爛陽光的反射，顯得特別明亮。靜悄悄地。只聽到母雞
尋覓食物時發出的低沉聲音嘓、嘓、嘓……。

034 母親熟練地親自動手。用苧麻繩切斷臍帶。又是女
的。已經有六個女孩了。母親黯淡的容顏，真想把嬰孩絞
死，多想有個男孩子。男孩子長大以後，可以供養雙親，
而女孩子賠錢養她，終非嫁給別人不可。「真不合算。」
母親叨叨自語著，一邊叫六歲的女兒燒開水，準備給嬰兒
洗澡。嬰孩全身血紅而多皺紋，焦躁似地全身顫抖而哭
號。
「哭什麼啦！這賤女孩……。」
母親拍著嬰孩的屁股，囁嚅著。
由於六歲的女兒趕緊跑去報告，父親扛著鋤頭回來
了。
「怎麼搞的，又是女孩，賠錢貨！」
父親很不高興地咕噥著，一走進泥土地房間，就
「呸！」地吐了一口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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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個 女 人 的 記 錄【龍瑛宗】
二歲
七歲的女兒負責看守小孩，但總是和四歲的女兒玩得
入迷，有時候小孩一個人東倒西歪地爬行到遠離庭院的石
榴樹下。
有一天下午，母親回來的時候，上面的兩個女兒不知
跑到哪裡去玩，小孩一個人楞楞地坐著。旁邊有蛇盤曲不
動。 035

母親看到，驚叫一聲，拿鋤頭把蛇斬死。
晴空萬里的初夏，深紅色的石榴花開得又多又美。

三歲
一不小心蹦跳一下，手被開水燙傷了，傷痕不小。
一個晚上哭到天亮。
父親被吵得睡不著，大罵：
「討厭！這賤女孩！還不快死掉！」
說著，「啪！啪！」打了兩記耳光。

四歲
暮秋時分，患了百日咳。真是嚴重的百日咳。
臉色像白紙似地蒼白。眼睛窪陷，像龍眼核一般烏溜
溜。時時抽著鼻子。可憐變得消瘦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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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說讀本 【穿過荒野的女人】

徹夜未眠。咳！咳！咳！
1
「死掉算了！這麻煩的女孩！」父親埋怨道。
母親備辦了線香、銀紙與粿仔，去向伯公禱告。擲筶
的時候，第一次是笑筶，第二次是聖筶。
而後，母親把線香的灰燼抖落，用銀紙包起來拿回

036 家，沖開水給小孩喝了。
百日咳還是不癒。
北風吹得緊，搖響了屋後的竹林。吱吱的軋聲，顯得
蕭條而寂寞。
臘月，家裡忙著準備過年。

五歲
過年了，山中的元旦是寂寞的。
但，新張貼的門聯，鮮紅而祥瑞；神桌上，蠟燭終日
吐著紅火舌。棗子吃起來，又脆又甜。
姊姊們穿著新衣，蹦蹦跳跳。
父親帶了姊姊們到離開一里處的街上去玩。
百日咳已痊癒。但還躺在床上。
點燈的時侯，姊姊們回來了。鬧哄哄地。
　「啊，太有趣了。」
　「那個小姐太可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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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個 女 人 的 記 錄【龍瑛宗】
　「那丑角才有趣。」
姊姊們談論著社戲。
聽著聽著，好像想起似地咳嗽了一下。
真無聊。

六歲
母親為她結辮子。辮子上用紅毛線綁起來。用茶油擦 037

得頭髮像緞子那樣潤滑光澤。髮辮蹦蹺起來。
「呀，老鼠尾巴！」
即刻被姊姊們嘲笑著。
「不啦。媽──姊姊們好壞喲。」
一氣憤便哭出來。一哭起來，臉上就被淚水弄髒。
「傻孩子，不要哭呀！妳看，臉上髒兮兮地。」
母親馬上打了姊姊。

七歲
下面又多了妹妹和弟弟，弟弟兩歲，非背弟弟不可。
弟弟是愛哭蟲。真愛哭。這一來，非一邊「哦哦──哦
哦」地輕輕拍著，一邊哄睡不可。頻頻拉屎，所以背上老
是溼漉漉地。
已經非做種種小差使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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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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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個 女 人 的 記 錄【龍瑛宗】
燒飯的時候，蹲在灶前，用竹管吹氣。有時吹得嘴巴
的四周都黑了，就被姊姊們取笑。

八歲
出麻疹。

十歲 039

已到了非上學不可的年齡。當然學校什麼的，是不會
讓女孩子去的。
被叫去看牛。常吹草笛。好高興。水牛眨著善良的
眼，時而哞哞叫，時而大口大口地吃草。金色的夕陽，透
過樹葉，看來好明亮。涼風撥動草木。笛聲乘著陽光與風
而去。山色青青。天空也青青。吹草笛的少女。臉頰被太
陽曬得變成小麥的顏色，好漂亮，已經完全健康了。
對面山嶺的鄭家牧童，心地好壞呀。眼睛像山貓似地
尖銳。河童似的頭髮。
常被他欺負。氣得哭哭啼啼，有一次惱火了，狠狠地
咬了牧童的耳朵，牧童大叫一聲，像豬似地「嗚嗚」哭起
來。耳朵流血了。
嚇得臉色青白，一溜煙跑回家。胸口砰砰跳，久久不
停。躲進棉被裡，好久都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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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牧童只拿兇惡的眼光瞪人，再也不敢欺負人
1
了。

十二歲
仍舊要看牛。

040 歷年未曾有過的酷熱夏天來臨了。全身長了痱子。
在山谷間的淺流裡，男孩子們激起水花浴著水。無顧
忌的笑聲，噴泉似地湧奔出來。男孩子多好呀。她想。

十三歲
被賣到離開家裡一里遠的街上。戶籍上是寫養女，其
實是下女，賣身錢二百圓。買主是林家，相當富裕，擁有
十甲左右田地。
那是舊宅邸，屋頂像燕尾般翹起來，覆著變黑的赤
瓦。牆壁雪白。朱柱。吊著琉璃花燈。時鐘從早到晚都唱
著歌。和娘家的破茅屋相差太遠了，但老是懷念娘家。夜
裡上床，便不知不覺地溼了枕頭，最初幾夜，一點兒也睡
不著覺。想起種種事來。想起姊姊們的事。兩個姊姊也被
賣掉了。一個被賣到台東的關山，聽說非乘船去不可。不
可知的遠方。姊姊必定像妾女一般哭哭啼啼地離去。為什
麼女人非被賣掉不可呢？另一個姊姊被賣到鄰庄，當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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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個 女 人 的 記 錄【龍瑛宗】
仔。 1
想起百日咳的事。徹夜咳咳咳。臘月。寒冷的朔風。
屋後的竹林，發出吱吱叫聲。那真可怕。然後過年了。姊
姊們的新衣。只有自己躺在病床上。母親給我結髮辮。背
弟弟。以後邊看牛邊吹草笛。那真快樂。原野的風好冷。
那個壞心眼的牧童不知怎樣了？雖然討厭，但還是令人懷
念。淚水盈盈。啊，第一聲雞啼。天快亮了吧。 041

什麼都改變了。雖然一樣地要工作，但在家裡心情輕
鬆；在這裡非經常提心吊膽不可。要叫主人為爸爸，叫
太太為媽媽，畏縮而害羞。於是像蚊聲那般小聲地叫：
「啊！媽媽……」
吃飯一定要等到最後。吃殘飯。和貓一起吃。但比在
家裡豐盛好多。幾乎每天都有豬肉。在家裡的時候，一個
月有時還吃不到一次。

十五歲
初潮，獨自煩惱。畏畏縮縮地去問鄰居的歐巴桑。歐
巴桑拍著椅子，卡啦卡啦地笑開來。
「小妞兒，妳已變成女人了。不要耽心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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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說讀本 【穿過荒野的女人】

十七歲
1
身上長肉了，開始描出像個女人的曲線。來到街上，
年輕人的視線好煩人。
主人也常常以糾纏的眼光看人。他年紀四十出頭而身
體健壯。突然變得很親切。講種種甜蜜的話。不知道怎麼

042 辦才好？

十八歲
主人變得很認真了。妳真美，要娶妳為妾。他說。我
死了之後，會留一筆財產給妳，叫妳一生都吃不完。
「妳想想，妳的命運操在我手中。我可以把妳賣給台
北的妓女戶。不久妳就得病而死。與狗死無異。但是，當
了我的小妾的話，就成了了不起的太太。要吃有得吃，要
穿有得穿。像妳這麼卑賤的女人，還有比這更好的事嗎？
為了妳，我可以再雇個下女。好好想一想。」
說著，好色地笑笑。
真糟糕，自己沒有所謂的自由。要是惹了主人的討
厭，必會遭到苦頭。反正是沒有學問的卑賤女人。要是主
人死了之後，真的留給自己財產的話，做妾也不壞吧。但
還年輕，好想能與所愛的人一起生活。即使吃苦也甘願。
但所愛的人在哪裡呢？街上的年輕人都是令人噁心的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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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個 女 人 的 記 錄【龍瑛宗】
伙。
十一月的風吹起了。太太要去南部的親戚家，預定停
留十天左右。
這期間，一不留意的情況下，把身體許給主人了。
深夜裡，聽得芭蕉葉啪啪的摩擦聲。打開窗戶！峨眉
月凝霜似地寒冷。
043

十九歲
終於被太太知道了。太太憤憤地豎起眉頭。全身金屬
似地響起來。
「這不知恥的賤奴！這不知恥的賤奴！」
拿掃帚擲人。大吵大鬧著。
「啊，啊，氣死人！這樣子好了！」
手握拳而發抖。似要從女人的肩膀打下去。用力過猛
而反彈回來，翻了一個觔斗，兩腳懸空踢了幾下。狀至可
笑。圍觀的人也笑了。
好不容易爬起來，這一次嗚嗚地哭起來了。
「今夜就給我賣掉。叫買手來。啊，我好歹命呀。」
然後，用手擤了鼻涕。
為此，夫婦之間常常吵架。
嚴重的孕吐作嘔，躺在床上。太太說是假病，不顧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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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大聲叫喚：「厚臉皮，不知恥！」
1
說不定懷孕了！突然心中絞痛。而後，獨自激動得幾
乎喘不過氣來。
悄悄地把這事情向主人說：
「總覺得有點怪呀。說不定……說不定……」

044 一下子滿臉通紅，手足無措。
主人顯得狠狽不堪。臉色一變。而後奇妙地笑笑，一
邊囁嚅道：「是妳多心吧。哪有那樣快就……」一邊厭煩
地搖頭。
主人一天一天地冷淡下來。問他到底要怎麼樣打算，
他就設下種種遁辭，逃避開來。
有一天，終於露出真面目道：
「雖然跟妳有過種種約定，但妳也知道，太太為這件
事幾乎成了半狂人。她無論如何都不答應。硬要這樣的
話，家庭會變得支離破碎。妳也會遭遇不幸。太太說如果
納妳為妾，她就要去死。真傷腦筋。不過，妳不要擔心，
我總會想辦法的。」
但，煩惱無法消失。那個人很會逃避的口實，想欺騙
別人。真氣惱。但又有什麼辦法呢？即使告訴娘家，也於
事無補吧。
這當中，終於成了這樣的事態。有一個林家的小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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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個 女 人 的 記 錄【龍瑛宗】
農，積欠了佃租的赤貧佃農，做為小佃農的媳婦，抵掉欠
繳的佃租，很便宜地賣過去了。
真是一貧如洗的生活。衣服補了再補。三餐飯幾乎看
不到飯粒，全是地瓜。婆婆中風。病倒已久。能工作的只
有父親與兒子。媳婦才過門，就要馬上去工作。因不習慣
於田野的粗重工作，感到很吃重辛苦。雙手都起了水泡，
全身骨節酸痛。 045

真正破屋子。比娘家更破。簡陋的茅草屋頂，用竹子
編成像籬笆的牆壁，隙間吹進的寒風沁入肌骨。但丈夫是
個認真的男人，勤勞工作。雖然過著赤貧生活，加上田野
的粗重工作，但總比在林家的心情更為輕鬆。
當十一月末的夕陽沒入西山的時候，男嬰誕生了。
一家歡樂。

二十歲
三月裡，婆婆去世了。寂寞的喪葬。
產後，母子都健康。背著嬰孩，或燒飯，或上田裡工
作。因人手不足。工作更為繁忙。

二十三歲
恰值收割期，公公患了小感冒，但颱風季節來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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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一點收割不可，因此勉強去田裡工作，卻引發急性肺
1
炎，而後如崩潰似地遽然謝世。那時候，像海浪似的風與
雨，把這破屋子如玩具般地撼動著。
真夠慘了。

046 二十四歲
由於人手不足，實在無法繼續承租田地。而且租金愈
積愈多，於是把欠繳的租金寫入金圓借用證，變賣了微薄
的家產，逃也似地來到台北。
丈夫在一家工廠當工人。女人替人洗衣補貼家計。承
攬四家人的衣服，每月收入約二十圓。開始時，雙手水
腫，很糟糕。但都市的蔬菜很貴，時時都在抱怨。

二十六歲
圓山附近的雙連，有便宜的房子出租，便把過去所住
的下奎府町的房子退回去，遷移此處。屋後有一塊小空
地，即刻做了菜圃，種些蔬菜。
到秋天，蔬菜的顏色好漂亮。
男孩子今年入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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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個 女 人 的 記 錄【龍瑛宗】
三十歲
丈夫既不喝酒，也不抽菸，認真工作，而家人也平安
無事。長久以來，一直束緊生活，如今家計也大為寬鬆
了。債務也幾乎還清了。
兒子已經五年級了，成績第一名。雙親的喜悅，可謂
大矣。
夏末，懷了相隔十年的孕了。 047

三十一歲
女嬰誕生了。

三十二歲
兒子以優等成績畢業了。級任老師說，這樣好的孩子
務必讓他升學。孩子自己也希望如此。但家裡好不容易才
還清債務。畢竟沒有餘裕讓他升學。於是吞下眼淚，取消
未來的希望。由老師的介紹，當了公所的工友。而後，百
般向家裡請求，始得入夜間學校。看到比自己成績差的同
學，穿戴著上級學校的制服制帽，得意洋洋地走過街上，
益覺自己相形見絀。又羞！又氣憤。心想絕不認輸，拚命
努力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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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說讀本 【穿過荒野的女人】

三十五歲
1
又遭遇惡運了。丈夫在工廠已成為熟練工，但由於一
不小心，兩臂被機器剜斷了。真是大災難。入院住了很
久。當然工廠給了慰問金，但憑那些是不夠的。債務已乾
淨地還清了，這幾年來也稍有點積蓄，但現在又一點點吐

048 出去了。不知不覺之間，珍惜的金錢都用光了。
殘夏酷熱的日子，丈夫出院。已變成殘廢的人了。整
天躺躺坐坐。
「我到底做了什麼孽緣？既不喝酒，也不抽菸，一向
努力工作，卻遭遇如此的歹命—」
不自禁地掉下男兒淚。

三十六歲
一家人所依賴的工作者，如今變成殘廢，閒蕩在家
裡，家計又陷入苦境。
兒子在公所當工友，覺得抬不起頭來，便辭職而去太
平町的一家大綢莊工作。現在唯一依靠的只有這兒子。兒
子決心放棄學業，學做商人。告訴自己：非賺錢不可。
終於決定把女孩賣掉。
看著為了自己而賣掉的女兒，父親的眼淚大粒大粒地
掉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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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個 女 人 的 記 錄【龍瑛宗】
拚命替人洗衣服，雖身體吃不消，但還承攬六家人的
衣服，因為蹲得太久，每次站起來的時候，就頭昏目眩，
腰痠背痛。

三十七歲
兒子很孝順，愈孝順愈令父親痛苦。為了自己，大家
都在勞苦。想著今後還要活下去的長久歲月，不能工作是 049

何等痛苦，何等寂寞。
「我是活的屍體。」
為了自己，這個家庭將更陰慘吧。
有一天，喝下毒藥自殺了。

三十八歲
只剩下母子二人相依為命。
沉寂的日子。

四十歲
凶運是會接連不斷降臨的。令人難以置信。
初夏，以為只患了感冒，休息了幾天，但熱度一點也
不退。請醫生來診斷，說是有傷寒的可疑，便採血液回
去。未幾，確定是傷寒，非住院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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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不去店裡，熱心看護母親。搞得很慘。
1
但經過情形良好，五十天後就出院了。
然而出院的喜悅甚為短暫，輪到兒子發燒了。結果是
傷寒。一定是看護時被傳染的。惡運到極點。慘狀至極。
能當的當，能賣的賣，籌了僅有的住院費，但還不

050 夠。拜倒鄰居左右，借了些錢，才夠住院費。
但病勢一直惡化下去。結果腸出血，且併發咽喉結
核。
可憐變得瘦骨如柴，天曉時分，吞下最後一口氣。
善良的孩子。好兒子。
「啊，兒子替我而死。我已老而無用，早就可死，為
什麼把我可愛的兒子……。」
毫無顧忌地痛哭失聲。
四十一歲
令人驚詫的變化。白髮突然增多，皺紋也多了。憔悴
的臉上刻下的是人生的悲哀。拿什麼做為活下去的目標
呢？唯一憑靠的支柱的兒子，已不在世間，閉上眼睛，往
事如夢地一幕幕重複展開。

四十四歲
熄了火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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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雇於原來兒子服務的綢莊，或看孩子，或做些雜
役，換一口飯吃。但自己的身後事怎麼辦呢？寂寞像寒風
似地吹襲全身。

四十六歲
賣出去的女兒，突然來訪。已經幾年不見了。
女兒當了地方巡迴劇團的演員。 051

「媽媽──」
叫了一聲，眼淚簌簌而流，什麼也講不出來。
「從別人那兒聽到媽媽成了孤零零的人，但我輾轉於
鄉間，身不由己，無法抽空來看媽媽。媽太辛苦了，變得
這麼衰老。──」
親親密密地說著。
女兒回來的目的，是要請母親來劇團一起生活。騙她
說劇團裡少了一個煮飯婆，而且女兒已懷身孕，母親若能
來幫忙的話，最好不過了。
怎麼說還是自己的女兒，於是決定前往。女兒的丈夫
只是劇團的男演員，但女兒故作詼諧的表情說：
「我的丈夫很了不起哪。」
「怎麼說？」
「他在舞台上，當了孔明，很了不起的宰相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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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說讀本 【穿過荒野的女人】

「哈哈哈……」
1
母女始露笑聲。

四十七歲
女兒的丈夫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除了好喝酒之外，

052 沒有一事值得誇獎的。但女兒服侍他很周到。
三月間，女兒生了嬰孩。
大拜拜的夜晚，穿著漂亮衣服的村人擁擠不堪。
租宿於有臭蟲的小客棧裡，什麼都不方便。但母親為
了女兒，工作得很起勁，幫了大忙。
那時女兒的丈夫正在舞台上扮演「空城計」中的孔
明。扮演啞巴的人，在城下頻頻掃著地。城門的樓上，孔
明從容地彈著琴。

四十九歲
合葬丈夫與兒子之事，是長久以來的願望，試探了女
兒。女兒說要問問丈夫。結果女兒的丈夫很樂意地答應
了。
一個秋晴的日子，撿了骨，帶回故鄉。做了一座小墳
墓。費用由女兒的丈夫出資。真感謝。跪在墓前，痛痛切
切地哭了一陣。啊，激烈變化的人生的悲痛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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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人事星移物換。
但山河依舊無恙。

五十三歲
冬日的旅程是傷懷。
寒凍的朔風，是老者的身體無法忍受的。啊，真希望
有一個安定的住處。 053

終又生病了。獨自掉淚。

五十四歲
對有病的人而言，沒有比走過一個地方又一個地方的
飄泊更不方便。也無法充分的治療。
於初春去世了。行年五十四歲。
女兒緊抱屍體，哭倒了。
墳墓在近海岸的村落裡，地勢低溼，雜草叢生。其後
人跡罕至，只有冬天的太陽與季節風降臨。

（張良澤　譯）

註： 1 媳 婦仔：台語，童養媳。請參閱《台灣民俗》（吳瀛濤

著，古亭書屋）中的「養子養女」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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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導讀／

一個女人的記錄
小說讀本 【穿過荒野的女人】

〈一個女人的記錄〉這篇小說從一個女娃剛出世的一歲開始，

一直記錄到她五十四歲死亡的生命經過。小說裡的這個女人，和台灣
1
早期農村社會裡許許多多的女人一樣，一出生就被父母厭棄為「賠錢

貨」，患了病只能吃母親從廟裡求來的香灰。她七歲便要幫忙看顧陸

陸續續出生的弟妹，十歲被派去放牛而不能上學讀書，等到十三歲便

被賣到有錢人家當養女，十八歲被好色的男主人玷汙，後來因為懷有

身孕不得已又被賣到一戶窮困的佃農家去。往後，從二十歲一直到過
054
世的這三十幾年裡，這個可憐的農村婦女沒有一天不是與貧窮困苦的

生活搏鬥的。她為人洗衣、貼補家用，丈夫則放棄農耕、選擇當工

人；正當家庭經濟狀況有好轉的跡象時，她的丈夫卻因為工作不留神

的緣故，一雙手臂竟然被機器碾斷。後來的日子便是一歷經公婆病

故、典賣女兒、丈夫自殺的厄運，連唯一兒子也因為照顧罹患傷寒的

她，而染上傷寒，最後病死。這個女人在四十多歲便舉目無親，在沒

有人可以依靠的情況下，與失散多年的女兒相依為命，隨著女兒的劇

團四處流浪漂泊。拖著多病的身體，她五十四歲那年終於病倒異鄉，

走到生命的最後一站。死後被葬在地勢低窪、雜草叢生的海岸邊，

「人跡罕至，只有冬天的太陽與季節風降臨」。

〈一個女人的記錄〉以婦女的一生做為主題，表面上這篇作品呈

現的是一個平靜地讓人難以察覺，而實際上卻銳利到令人心碎的女性

悲慘命運。從出生到生命結束，這個苦命的女子只能任由命運擺布，

她的生存尊嚴受到嚴重的蔑視與傷害，卻沒有絲毫的抗拒能力，沒有

為自己掙得其他選擇的機會。她所能做的、唯一會做的，就是容忍，

無怨無艾地承受著所有的痛苦與不幸。這篇小說以類似「筆記」的形

式以及「素描」的敘述方式，來記錄一個女人無可奈何的一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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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在小說的運筆行文中，雖然看不到摻雜了作者個人主觀情感意識的

成分，事實上這還比寫實主義所描繪的女性形象，更加強化了婦女的

性別問題與性別困境。因為這篇小說力求透過「客觀呈現」的表達方

式，讓我們可以更「具體」和「客觀」地看到，女性是如何因為她們

的生理差異與社會位階而飽受各種形式的壓迫。相較之下，寫實主義

小說經常以「悲慘的婦女遭遇」做為封建罪惡、殖民罪惡以及家國命

運的隱喻，婦女問題也就因此常常被忽略、排擠在民族與國家等大議

題之外。
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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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家圖書館出版品預行編目資料

青少年台灣文庫II──小說讀本1：穿過荒野的女人／國立編譯館主編，

范銘如編著─初版.──台北市：五南. 2008.12 面;　公分.

ISBN 978-986-01-6193-9（平裝）

863.57 97022128

青少年台灣文庫II──小說讀本1

穿過荒野的女人
主　　編　國立編譯館「青少年台灣文庫──文學組」編審委員會
召 集 人　李敏勇
委　　員　王志誠（路寒袖）、吳勝雄（吳晟）、林淇瀁（向陽）、范銘如
　　　　　陳芳明、陳明台、郝譽翔、楊翠
編　　著　范銘如
著作財產權人　國立編譯館
發 行 人　藍順德
出 版 者　國立編譯館
館　　址　台北市大安區（106）和平東路一段179號
電　　話　(02)3322-5558
傳　　真　(02)3322-5559
網　　址　http://www.nict.gov.tw

總 經 銷　五南圖書出版股份有限公司
代 表 人　楊榮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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劃　　撥　01068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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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子郵件　wunan@wunan.com.tw

展/銷售處　五南文化廣場
版　　刷　2008年12月初版一刷
定　　價　330元

◎本書保留所有權利。欲利用本書全部或部分內容者，須徵求著作財產權人同
意或書面授權。請洽國立編譯館人文組。
　 GPN　1009703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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