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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李登輝請教彭明敏 20060309

■陳麗菊

拜讀「誰『變來變去,沒有誠信』?」一文,有幾點疑慮與想法,想虛心就教。

首先,您援引國內、外政治人物「變來變去」之例,說明從政者應具備審時度勢的
能力,隨時因應時局的變化而「變」,以駁斥媒體蓄意把陳總統貼上「搖擺善變」
標籤而影響民眾對總統言行觀感一事。

晚輩以為您立論正確,但援引的事例以及疏於深入檢視這些「變」的是與非,實
有待商榷。其一,您舉李登輝前總統在任時說了無數次「反對台獨」

「必須統一 」,
卸任後即有了大轉變一例,意在將李前總統的「轉變」與陳總統的「變」等量齊觀、
一視同仁,晚輩以為不妥。

李前總統的「變」有一個基本的核心價值,那就是基於「為台灣的生存與永續發展」
而變,基於「為台灣人當家作主、做自己的主人」而變。李登輝的「變」與「不變」,
都不是主觀隨意的,而是遵循了台灣民主化、本化土進程的歷史必然。因此從最
早承續中國國民黨的「一中」,到之後的「中華民國在台灣」

「中華民國第二共和 」,
再到「特殊國與國關係」,每一步都更加扎實地反映出台灣的主體與自立;從國
民黨威權統治到落實台灣人選自己的總統,每一步都益形鞏固台灣的民主與自
由。他清楚明瞭台灣要變,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要怎麼變、往哪個方向變。

其次,政治人物確實應如您所說要體察內外局勢、環境、人心、輿論的變化,適度
調整政策。您舉的數例其實有一共同點,就是這些領導者調整、改變國家政策,
係基於清楚的國家利益。

一旦領導者在現實主義與理想主義中做了抉擇,確立了國家利益何在,就會堅
定地帶領國家往前走,因為他的目標明確。

可是,一旦領導者缺乏「明確的國家目標」,也缺乏「明確的個人內在指引」時,
當他面對外在環境的諸多變化,就會顯得不知所措,也易於咎責他人。

當一位國家領導者連自己都不知道該往哪裡去,如何能激起別人與他同行的激
情,遑論帶領一個國家向前走;當一位國家領導者,沒有勇氣去承認、去檢討、
去為犯下的錯誤負起責任,而總把過錯推到他人身上時,那麼我們難保他不會
重蹈同樣的覆轍。
或許,這才是當前台灣領導人面臨的嚴酷考驗所在!

領導者要變,最起碼要清楚了解「為何而變」?「往哪裡變」?並明確掌握國家利
益的核心價值,嫻熟駕馭回應時局的「變」與「不變」之道!(作者為智庫專員)

2006 年 3 月 5 日星期日 【社論集錦】

《星期專論》誰「變來變去,沒有誠信」?

台灣民主化,輪到民進黨執政,國民黨及其支持者,以此為天大奇辱,無法忍
受,恐慌失措,竟也失去了理性,遑論什麼「民主風度」。總統大選之後立刻對 新
政府開始圍剿,提起選舉無效之訴,煽動包圍總統府,企圖罷免總統,幻想軍
事政變,成立所謂「真調會」,無所不用其極,雖然術數盡出,還是無法把陳總
統趕出總統府,繼則憑其國會多數,對於政府一切政策及立法,為反對而反對,
議會癱瘓,行政院一籌莫展,又動員自從戒嚴時期一直扮演特務兼情報任務、沒
有專業倫理而仍佔絕對優勢的御用媒體,拚命對陳總統做持久性個人抹黑工作,
把「變來變去,沒有誠信」的標籤,緊貼在其身上,大家人云亦云,國內外人士
都難逃其影響,這個符咒已成為攻擊陳總統的口頭禪。(另一魔咒就是把民進黨
政府說成貪污腐敗、一無是處、十惡不赦的犯罪集團。若比較於民進黨政府之所謂
「弊案連連」,不知他們如何形容國民黨獨裁專制貪污腐敗無法無天之「量」、 之
「質」、之「久」,又如何描寫其白色恐怖迫害人民的真面貌? )

陳總統真的那麼搖擺不堪嗎?

所有好的執政者都要重視內外局勢、環境、人心乃至輿論之變化,隨時適度調整
其政策,司空見慣,理所當然,尤其在民主社會,時時注意選民和人心的動向
而調整政策,不但必然而且必要,特別是在選舉時,為了討好選民(選民所好
又依地區而不同,且其間也常有矛盾衝突),提供各種不同的理想性政治支票,
這類支票,以後能否真正兌現,屢視為另一回事。即使無法實現,選民也常以
「那是選舉語言」視之,未必窮追不饒。

美國老布希總統在競選時矢言當選後絕不會增稅,說了一句有名的話:「請注意
讀我的口唇(read my lips),我說我不會增稅」,但當選以後還是不得不加稅,
人民和媒體不過給他挖苦和揶揄,國會不但不發動罷免,還贊同加稅。卡特總統
競選時承諾一旦當選,將從韓國撤軍,當選以後,反而增強其軍力。現任布希總
統攻入伊拉克,初以伊拉克擁有「大量毀滅性武器」作為理由,攻入以後才發現
這類武器並不存在,忽然改口謂攻伊的目的是要建立「民主政府」。尼克森前總 統
以反共著稱,卻派密使與中共修好。二次大戰時英國首相邱吉爾也以反共有名,
但蘇聯終於向德國宣戰時,他於高興之餘,在議會說「誰對納粹宣戰,我們都歡
迎,即使是魔鬼,我也會向其打個招呼」,引得滿堂爆笑。李登輝總統在任時說
了無數次「反對台獨」

「必須統一」,卸任以後即有了大轉變,宋楚瑜關於興票 案
的辯解,每日一變。馬英九矢言「不選台北市長」、
「要在政大教書至少幾年」, 不
知說了多少遍,口水未乾,突然宣布競選台北市長,說一聲「不好意思」,了之。
他赴歐談論統獨議題,顛三倒四,弄得黨中央人仰馬翻,激化了漢奸派與台奸
派的混戰。上述諸例只指政治人物所言所為變化速度之快,幅度之大,不是論其
是非。至於陳總統的振動(就說是「搖擺」吧),較諸上述內外實例,不能不說是
「振速」較慢,「振幅」最小的一個,硬要貼上「變來變去,沒有誠信」的標籤,他
是受之有愧的。

上面舉例僅指政治人物之「變來變去」,沒有談其是非。其實,有的人物和政策的
「變化」,必須大談其是非的,因為其中含有犯罪性質(criminality)。第二次大
戰爆發,因為德日等國違反國際法,以武力破壞國際和平秩序,蹂躪他國,屠
殺人民,故凡策劃及執行此政策者,於戰後以戰犯處罰之。一九四九年以降,國
民黨政府對中國政策的變化也應屬於此類。「反攻大陸」

「消滅共匪」、
「反共抗俄 」、
「漢賊不兩立」

「殺朱拔毛」叫囂震天半世紀,也設什麼「大陸光復設計委員會」 ,
煞有介事地紙上計畫如何「復國」,凡批評或反對此政策者,被捕、被關、被刑、被
殺,無數人家破人亡。不知何時,竟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迴轉,御用媒體聲援
助勢,儘管中國急速擴軍,上千飛彈對準台灣,公然威脅用武,反而認為中國
「有百是無一非」,台灣「有百非無一是」,曾經高呼反共口號的高官們乃至職業
反共專家,爭先恐後接踵向中國朝聖獻媚,其無恥醜態不忍卒睹。

這個事實充分證明國民黨招認了過去半世紀的「反攻大陸」
、「漢賊不兩立」政策 完
全錯誤,徹底失敗。台灣社會和人民為此所付無限代價,由誰來負責?台灣民主
遭遇到這麼多困難和阻礙,主要因為未能像戰後德國或日本那樣,將過去的「獨
裁專制」與現在的「民主自由」一刀兩斷,劃分清楚,釐清過去執政者的刑事和政
治責任,不拖泥帶水,一切重新出發,過去的錯誤、誤導、欺騙、迫害、酷政、罪行,
其策劃者、執行者及御用媒體,擔負責任,重者(高層)刑罰,輕者(中層)不
許再涉及政治,不准繼續橫行跋扈,也不得再任公職,如此才能避免台灣社會
永遠在是非不分、價值觀念混亂的泥淖中打滾掙扎。在野諸公以及御用媒體如謙
虛一點,理智一點,廉恥一點,勇敢一點,照照鏡子,回頭看看過去半世紀所
作所為的種種,難道不自覺慚愧,發現誰最無資格罵人「變來變去,沒有誠信」。

(彭明敏,總統府資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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