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are on page 1of 2

點評集:梁山好漢的寂寥

http://www.wenweipo.com [2008-04-27]

放大圖片

文:尉 瑋
 我不想說林奕華的現代《水滸傳》顛覆掉了男
人的傳統形象,因為那似乎意味著在那之前男
人(和女人)一直生活在夢中,直到此劇一出,
才如當頭棒喝,如夢初醒。不,在我們的現實生
活中,男人「剛強」、
「勇猛」

「大丈夫」的傳統形象早就一點點崩解,但這些慣 常
的形容詞卻仍然如常使用著,逐漸變成了一層沒有人願意去戳破的窗戶紙。
 男人不願承認,是怕暴露自己的軟弱與不堪;女人不願去捅破,則是怕自己
夢想破碎—正如縱然我們心中清楚知道如《亂世佳人》中「白瑞德」般的男人已買
少見少,仍不免希望每個男人都是白瑞德。
 從這個意義上說,林奕華沒有去「顛覆」,他只是用一種異常輕巧卻意味深長
的方式,讓所有觀眾跟他一起「面對」。
 所以這場三個小時的演出中充滿了對男人刻板形象的揶揄與嘲笑。九段「大哥、
小弟與身邊女人」的角色扮演,是男人遭遇的九種困境。舞台上的男人們如被逼
進角落的小獸,焦頭爛額之餘「雄風不再」,唯有笨手笨腳地企圖擺脫困境,卻
引發出更加讓人爆笑的場景。在那些如卡通般誇張的表演中,「男人」這一社會形
象,在與「扮演者」真實慾望與恐懼的碰撞中,顯得越發機械荒誕。
 林奕華在這「雜錦大餐」中下足了香料:用手來演的「手槍」、一段接一段的「 性
笑話」、最新鮮熱辣的娛樂八卦、多媒體與演員巧妙配合的「影子戲」……我們忍 不
住狂笑,卻在笑得最忘情的時候突然感到一陣悲哀,咀嚼台詞的同時,我們如
劇中心理醫生所說的那樣,在這鏡子中看到了自己。
 但九段看得人面紅耳赤的角色扮演並非全劇的「戲肉」所在,真正讓人五味雜
陳的是九段「獨白」—浪子、虎、寶刀、人肉、賭、賊、酒、大佬,實是男人慾望交錯的
迷宮。演員在台上赤裸裸地呈現男人之為「男人」背後的內心情狀。那些不可紓解
的壓抑、那種絕望的暴力、那故做輕鬆的無奈、與那些「非此不可」的抉擇的痛苦,
在一段段可以媲美散文詩的台詞中緩緩釋放。演員的聲音在這裡得到了最大的表
現空間,以致與其說觀眾在「看」演出,不如說是在「聽」演出。 〈人肉〉一場中, 李
建常僅用一把低沉的嗓音便已捕獲觀眾所有的注意力,當他緩緩說出「這個社會
是吃人的,而我,是吃過人肉的。」時,劇場中的張力已幾近滿瀉。
 九段搞笑的角色扮演與令人動情的獨白相交替,一動一靜間令觀眾的情緒如
坐過山車般起伏—我們不僅看到「男人」的可笑,也看到「男人」被自己的慾望所
牽累,以及在社會期望的壓力下心中的無奈和苦悶。隨著表演的推進,正如演員
之一盛鑑的台詞般,「如果這是個喜劇,我他媽的已經快要笑不出來。」觀眾唇 邊
慢慢瀰漫的苦澀讓表演不只停留在單純的諷刺嘲笑與插科打諢中,而反而在思
考回味過後有了一種理解與釋然。的確,如果只是一場「揭短大會」,那與坊間的
娛樂八卦雜誌又有甚麼不同?
 不過導演最聰明的,大概是用幾段「蓮花」把整台演出串聯起來,讓盛鑑成為
了一個穿針引線的點題人物。 「智多星」的一段台詞,不僅為幾段獨白找到了一 個
連接點,亦將閱讀的本質描繪得十分精彩,進而把矛頭指向了在八卦雜誌的閱
讀中消費別人痛苦、滿足自己的窺視慾、以「安全」地宣洩自己慾望的普羅讀者們。
「有多少人在我體內交談」則似乎為整台表演做了一個小結:這所有的人不過是
同一個人,所有的場景不過是一個場景—這是男人的不同側面。「演員凝固的 身
影,彷彿碑上的祭文。」編劇陳立華的話此時跳入耳中,顯得特別寂寥。
 《水滸傳 What is Man?》是林奕華對「男人」這一社會角色所做出的一種評論。他
並不試圖去囊括男人所有的習性,更不想給出「何謂男人?」的具體答案。辛辣的
表達手法與演員富有爆炸力的演出是全劇不能錯過的看點。不過,作品與《水滸
傳》原著間的聯結還是顯得薄弱了一些,難免讓人產生類似「為甚麼是這九個密
碼而不是另外的?」或是「有些片段是不是不要也可以?」的疑問。 「四大名著」系
列的第二部《西遊記 What is Fantasy》在台灣已經上演,不知幾近長達四小時的
演出會否在結構和表達方面更趨成熟?

You might also lik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