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学刊 　　　　　　　　　　　　　　　　　　　　　　　　　　　　　　　　　2007 年第 11 期

自塑形象创造与文化身份认同
○ 刘艳梅 　武丹丹 　崔玉娥
(兰州大学 文学院 , 甘肃 　兰州 　730020 )

[摘 　要 ] 　自塑形象是由美籍华裔中国作家塑造出来的中国人形象 , 以异国读者为受众 ,或以处于异域中

的中国人为描写对象 ,这些形象都具有超越国界 、
文化的意义 。作家在进行形象的创造时受多种因素的制约 ,其中
创造者的文化身份认同在形象塑造中起关键作用 ,而形象创造是确立创造着主体性作用和重建自我文化认同的一
个过程 ,在他国文化吸收过滤中构成创造者本人文化身份认同 。
[关键词 ] 　自塑形象 ; 　文化身份 ; 　认同
中图分类号 : I206. 6 　　文献标识码 : A 　　文章编号 : 1672 - 8610 ( 2007 ) 11 - 0048 - 02

　　近年来 ,华裔美国作家的作品作为流散写作日益受到文 而这种视阈是创造者文化取向和价值判断的基点 。

学和文化研究学者的关注 ,原因是华裔美国作家的作品可以 在美国华裔文学作家的作品中 ,他们笔下的中国人形象
为我们提供中美文化碰撞 、
冲突的非常生动而有感性的范例 有一种矛盾的心理表达 : 如果固守本国的传统文化 ,显然难
和文本 。本文结合华裔美国作家的代表性作品 ,探索华裔文 于打入对方社会 ; 如果不顾一切认同他国的文化 , 则不免有
学中所塑造的中国人形象及因白人主流强势文化和少数民 “身份危机 ”
。显示出处于美国白人主流文化和中国文化背
族华裔弱势文化冲撞所产生的文化身份的认同 。 景的边缘地带人物形象的文化身份认同的危机 。谭恩美的
一、
自塑形象创造是文化认同的需要 《幸福会 》
通过四对母女之间的关系对话可以体察到中 、
美文

“自塑形象 ”[ 1 ]指那些由中国作家自己塑造出的中国人 化传统的积压之下 ,华裔美国人主体性的分裂 :“我想着镜中

形象 。承载着这些形象的作品须符合下述条件之一 : 它们或 我们的两张脸 ,怎么也弄不明白 : 哪一张脸是美国的 ,哪一张

以异国读者为受众 , 或以处于异域中的中国人为描写对象 。 是中国的 ,到底哪一个好一些 ? 而如果你展示这一张脸 /这
无论在何种情况下 ,这些形象都具有超越国界 、
文化的意义 。 一面 ,就必须牺牲另一张脸 /另一面 。”[ 2 ] 小说主人公们处于
因此在一定程度上可被视作一种异国形象 ,至少也可被视为 “过去与现在 ”
、中国与美国 、
传统与反叛 、
母亲与女儿的分离
是具有某些“异国因素 ”
的形象 ,已被纳入到形象学研究范围 的“双重身份 ”
状态 。对于这种“双重身份 ”, 人们或许可以
范畴中 。自塑形象创造也是一个借助他者发现自我和认识 理解为一种“即是 ……也是 ”
的“同时拥有 ”, 但何尝不是一
自我的过程 ,是对自我文化身份加以确认的一个过程 。从比 种“即不是 ……也不是 ”
的“分裂状态 ”? 正如龚琳娜所亲身
较文学影响研究的角度来看 , 形象创造着世界受影响的一 体会的 ,虽然她一直认同自己的“中国人 ”
身份 ,但回到大陆
端 ,在与异文化相遇后把个人感受 、
经历和印象付诸笔墨本 人们却不把她当“自己人 ”:“尽管我取下一切珠宝首饰 , 也
身是一个复杂的过程 ,并且会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 。形象作 不穿颜色过分鲜艳的衣服 ,我用他们的货币 ,讲他们的语言 ,
为作家创造性活动的结晶 , 是创造着主体性的具体体现 , 虽 但他们仍能认出我不是纯粹的中国人 ,他们还是要我支付比
然主体性的表现有着多种渠道 , 但就形象创造而言 , 达成对 一般价格高几倍的外国人标准的价钱 ”[ 3 ] 。华裔美国人不仅
自我文化身份认同的确立是创造者主体性作用得以体现和 是美国主流眼中的“他者 ”,也是中国人眼中的“他者 ”,在两
发挥的标志 。因为认同问题关系到一个个体或族群的安身 种强势文化的双重边缘化之下 ,其身份认同陷入窘境 。
之命的根本 ,是判断是非善恶的标准 , 是确定自身身份的尺 汤婷婷《中国佬 》
讲的是家族中几代男人的故事 ,确切地
度 。文化身份在形象创造中为创造者设定了一种先在视阈 , 说是一部华裔男子在美国排华政策迫害下的血泪史 、
奋斗

[作者简介 ] 刘艳梅 ,女 ,山东菏泽人 ,兰州大学文学院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 ; 武丹丹 , 女 , 山东枣庄人 , 兰州大学文学院汉

　　　　　　　　语言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 ; 崔玉娥 ,女 ,兰州大学文学院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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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文萃 　　　　　　　　　　　　　　　刘艳梅 　武丹丹 　崔玉娥 / 自塑形象创造与文化身份认同
史 。上述两部小说所揭露的本质也可以在林英敏《黄色的
光 : 亚裔美国艺术的繁荣 》
的文章中得到印证 :“亚裔美国人
观点的价值 ,对某些人来说 , 不管怎样的令人不舒服和要不
得 ,在于质问那些当权者和清楚明白地揭示言语 , 民主理想
[4 ]
与启示性事实之间的差距 。” 华人在美国奋斗生存的辛酸
苦痛的血泪史 ,以及为了生存被迫采取各种文化生存策略 ,
作出各种不同的反应 ,来获得文化身份之间认同的历史 。
二、
认同与颠覆作用之间的文化选择
自塑形象的生成是一个极为复杂的过程 ,可以反映出一
个群体或个体看待另一种文化的复杂心态和情感 。“形象是
加入了文化和情感的 ,客观的和主观的因素的个人或集体的
表现 。”[ 1 ]也就是说 ,形象的创造一般表现为某一个作家个人
的创造活动 ,但个体的创造活动又常常反映出一个群体的思
维向度和情感态度反映出美裔华人对异文化的认同态度 ,由
于主体性的作用集中表现为对异文化进行过滤以及过滤后
的文化选择 ,所以形象创造者对本文化的认同程度是影响主
体创造性发挥的一个重要因素 。
华裔美国作家处于美国主流文化和中国文化背景的边
缘地带 ,这种双重文化身份使得他们在这一尴尬境地产生了
迷茫和身份危机 。如王赓武所言 :“在散居海外的华人中出
现了五种身份 : 旅居者的心理 ; 同化者 ; 调节者 ; 有民族自豪
感者 ; 生活方式已彻底改变者 。”[ 5 ]他们中一些人为了生存需
要 ,自觉或不自觉地加入西方主流意识形态对中国的“妖魔
化”
大合唱 ,因而客观上迎合西方读者对中国及对中国人形
象的“期待 ”: 从一种“东方主义 ”
的视角对自己本民族的弱
点进行深刻的批判和剖析 ,另外一类作家他们想通过竭力保
留中国文化的根 ,永远难以克服中国文化情结 , 不遗余力地
宣传中国传统文化 ,从中汲取精神力量 ,反抗西方话语 , 反抗
强势文化对弱势文化的排斥压迫 , 颠覆西方文化权力意识 ,
从而固守和弘扬中华民族文化来寻求自身文化身份认同 。
赵健秀就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作家 , 他的作品一方面猛
烈抨击白人种族主义强加给华裔美国人的带种族偏见和歧
视的刻板形象 —
——缺乏男子汉气概 、
女性化 、
软弱无能 、
没有
胆识 、
缺少创造力和自信心 ; 另一方面痛斥已被白人同化的
华裔美国作家如汤婷婷 、
谭恩美等等 , 认为这些作家失去了
华裔民族性 ,误用中国经典和传说 , 曲意取悦白人读者 , 歪曲
华裔美国人本来的面目 。赵健秀在《鸡埘中国佬 》
剧本开头
就通过谭林之口尖锐地指出“中国佬是造出来的而不是生出
来的 ”,他是“一个奇迹的合成物 ”
或者说是白人文化为了保
持自己优越的文化地位 ,而通过排斥和压迫东方这个“他者 ”
而营造出来的 。这里面浸透着赵健秀的强烈的批判意识 。
他进行的“自塑形象 ”
创造出于作者个人主观方面的原因 ,甚
于他个人文化认同的需要 ; 保留中国文化传统思想性 , 背离
了白人主流文化强加给华裔少数裔弱势文化的社会集体想
象及颠覆的西方主流文化对东方民族根深蒂固的偏见 , 具有
积极作用 。
汤婷婷的小说《孙行者 》
体现出淡化文化身份认同的意
味以及破坏 、
消解中美两种文化的冲突和对立 。如《孙行者 》
通过探索美籍华裔的身份问题来进行这方面努力 ,她笔下的
惠特曼 ・阿新就坚持自己不是中国人而是华裔美国人 ,他不
但抨击那些华裔美国人 ,因为他们要么把自己视为异于美国
社会的其他人 ,要么试图在言行上模仿美国人 ,她指出 : 肤色
和文化体系并不起决定作用 ,美国的文化是在融合多元文化
才形成的 ,华裔少数民族文化也是其重要组成部分 。这主要
与她的身份有关 。她本人是一位在美国华人社区成长起来
的华裔女作家 , 她的双重身份决定她文化认同的双向选择
性 ,使其更容易在两种文化之间找到平衡点 。
自塑形象的创造过程表现出作家的个体创作与群体认
识存在着趋同和相异的两极去向 ,因为作家在形象创造过程
中几乎都会考虑到所属文化的制约因素 ,而徘徊于个人文化
认同与社会集体想象物形成的张力的两极之间 , 法国思想家
保罗 ・利柯认为 ,社会想象建立在“认同合并作用 ”
和“颠覆
作用 ”
之间的一种张力之上 ,面对整个社会认同的压力下 ,个
体文化接受要么倾向认同 ,要么倾向颠覆社会的文化价值取
向 ,表现出创造者在认同与颠覆作用之间的文化选择 。
综上所述 ,华裔美国作家双重文化背景下的矛盾困惑使
得“自塑形象 ”
寻求文化身份认同成了他们作品中或隐或想
要表现的主题 。因为创造者的文化身份是形象创造的出发
点也是回归点 ,她们在文化身份认同的艰苦探索和不懈努力
实际上反映了他们置身于中美两种文化背景下寻求自我确
认和争取生存位置的生存策略 。坚持文化身份是一种相对
稳定的建构 ,但在全球化多元化时代 , 文化身份也并非是一
个静止的概念 , 而是一个应该得到不断的运动和发展的概
念 。应该是让各种文化在平等的交流对话中 , 在冲突和碰撞
中 ,让不同文化中符合人类发展的优秀价值进行重组 , 文化
身份的内涵应该在新的价值整合中产生新的意义的变化 ,而
“自塑形象 ”
创造也会达到一种新的境界 , 即 :“不是对他者
文化的批判 ,而是对自我认同的反思 , 进而对自我与他者之
上的共同规范的超越 ”[ 6 ] 。
【参 考 文 献 】
[ 1 ]孟华 . 比较文学形象学 [M ]. 北京大学出版社 , 2001.
[ 2 ] AmyTan. The Jog - luck club [ M ]. NewYork: Ballantine
Books, 1989.
[ 3 ]谭恩美 . 幸福会 [M ]. 程乃珊 ,严映薇 , 译 . 浙江文艺出版
社 , 1999.
[ 4 ]汤婷婷 . 中国佬 [M ]. 肖锁章 ,译 . 译林出版社 , 2000.
[ 5 ]Cf. W ang Gungwu“Roots and changing Identity of the Chine
in the United States”, in Daedalus, 1991.
[ 6 ]曹卫东 . 交往理性与诗学话语 [M ]. 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
社 , 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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