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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立彰化師範大學國文系教授
　 李威熊 審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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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金安、彭妮絲、王麗華、王若嫻、巫淑寧、李宛玲、鄧秀梅 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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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 學 國 文 選
　 印行
 凡
　 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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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書係因應大學技專院校共同科國文課程，如大一國文、中文鑑賞與應用，及通識
教育文學欣賞課程教材之需要而編定的。
二、希望藉由本教材，增進大專學生對華語文學作品的閱讀、思考、欣賞和寫作的訓
練，提升基礎語文聽說讀寫的素養和表達能力。
三、本書編定係經由全體編輯委員多次會商，在經典閱讀方面，選取具有思想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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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理情操、情意美感等兼具真、善、美的作品，以供學生正聞薰習；在應用寫作方
面，則編列較常用的文書，訓練學生從做中學，以培養學生兼具博雅通識之人文精
神。
四、在經典閱讀方面，所選錄的各篇作品，現代文學在前，古典文學在後，並依散文、
小說、韻文的體裁，和作者的時代先後順序排列；在應用寫作方面，則依學生為學
與做人、日常使用的文書次第而編排。
五、經典閱讀所選範文，分「題解」、「作者」、「本文」、「注釋」、「賞析」、
「問題與討論」等六個部分。「題解」說明本文之出處、大旨及相關的國學常識；
「作者」介紹作者生平、事功、著作、作品風格及在文學史上的地位；「注釋」以
簡潔之文字解釋生字、難詞、難句，並酌注讀音或出處；「賞析」則是本書編委最
著力處，依本文性質，或解析篇章結構，或說明藝術表現手法，或提供欣賞心得分
()　凡　例

享，可謂花果繽紛；「問題與討論」以提出和本文相關之問題供學生獨立思考，旨
在強化學生欣賞、聯想、分析、表達之能力。
 六、應用寫作之各式文體，先概述介紹在前，以知曉使用時機和類型；次分析結構與書
大學國文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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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要領，以明白寫作章法與進程；後展示範例樣本，以供學生參考摹擬演練而自行
完稿。授課教師亦可視學生實際情況與需要，搭配平時作業練習而彈性運用。
七、本書難免疏漏之處，尚請任課教師、學界先進惠予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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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 者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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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球科技大學自一九九二年創校至今，已屆滿十七周年，國文課程從選用坊間現成教材，吸
收先進前賢之精華，到累積教學相長之經驗，自編︽大學古典國文選︾、︽大學現代國文選︾、
︽大學通識國文選︾後，如今羽翼漸豐，面對升科大的新氣象，邁向大學之道，首在人文化成，
故結合同仁心力，與五南產學合作編撰此書，可謂青年有成。
面對浩如煙海的文學遺產，想要運用有限的篇幅，將它最精彩的內容，完整鮮明而普遍地呈
現在讀者面前，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故本書只能精選兼具知性感性和實用的作品。編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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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析作品時，不但尊重前賢詠物、抒情、言志的本心，保持文學原有的感性之美；對作品的結構
技巧等方面，亦能作疏通條達、精密嚴整的剖析，而引領讀者進入深廣的文學境界。希望學生也
能隨編者從感性的欣賞出發，入於理性的頗析思辨，再回歸保存感性的欣賞並厚用於民生。
本書配合教育部﹁以通識教育為核心之全校課程革新計畫﹂ ─中文應用能力紮根計畫而編
寫，故一本大學通識教育之精神，希望藉由本教材，培養學生閱讀吸收文學經典的智慧、騷人墨
客的情思、才子佳人的創意、文采意境的美感，以安頓學子身心靈；並提升學生表達語文的能
力，增進人文素養，做個高附加價值的環球人，在新世紀更具續航的競爭力。
環球科技大學通識中心
　 文哲課程委員會
()　編者序

謹識
目
　 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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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例 ···································································

(3)
編者序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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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典閱讀︼ ···································
００１
第 一 課
　 從孩子的照相說起 　 ００２
第 二 課
　 喝茶兩篇　 ００９
第 三 課
　 前進　 ０１８
第 四 課
　 論雅俗共賞　 ０２９
第 五 課
　 貓
　 ０４２
第 六 課
　 漸
　 ０５６
第 七 課
　 祝福　 ０６６
第 八 課
　 蕭蕭　 ０９１
第 九 課
　 春桃　 １１６
第 十 課
　 項鍊　 １４９
第十一課　 現代詩選　 １６６
第 十二 課
　 老莊文選 　 １７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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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三 課
　 李 娃傳
　 １９１
第 十四 課
　 愚溪詩序 　 ２０７
第 十五 課
　 日喻　 ２１３
第 十六 課
　 賣柑者言 　 ２１９
第 十七 課
　 ︽傳習錄︾選讀 　 ２２３
第 十八 課
　 西湖七月半 　 ２２９
第 十九 課
　 黛玉葬花 　 ２３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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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十 課
　 ︽詩經︾選 　 ２４５
第二十一課　 詩選　 ２５２
第二十二課　 詞選　 ２６７
第二十三課　 散曲選　 ２７３
︻應用寫作︼ ···································
２８３
第一課　 履歷表與自傳　 ２８４
第二課　 專題研究報告　 ２９５
第三課　 企劃書　 ３１０
第 四課
　 公文
　 ３１６
第五課　 書信
　 ３３０
 經典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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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學國文選　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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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課
　 從孩子的照相說起  魯迅
題
　 解
本篇最初發表於民國二十三年八月二十日的︽新語林︾半月刊第四期，作者當時署名﹁孺牛﹂。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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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藉由孩子照相一事來批評當時的社會，不僅不思如何改革文化累積的弊端，反而近乎負氣地僵守傳
統價值觀。此行為不僅令人可笑，更會危害民族的發展，讓國家陷入與時代脫節的危機當中。此文今已
收錄在︽魯迅全集︾中的︿且介亭雜文﹀。
作
　 者
魯迅︵西元一八八一 一九三六年），生於浙江紹興，本名周樹人，字豫才。從小接受傳統

～
文化的薰陶，在南京求學及日本留學期間，又廣泛接觸西方文化。一九 ○
五 一九 ○
七年參加革

～
命黨人的活動，發表了︿摩羅詩力說﹀、︿文化偏至論﹀等論文。期間曾回國奉母命結婚，夫人
朱安。一九 ○
九年，與其弟周作人一起合譯︽域外小說集︾，介紹外國文學。同年回國，先後在
杭州、紹興任教。辛亥革命後，曾任南京臨時政府和北京政府教育部部員、僉事等職，兼在北京
大學、女子師範大學等校授課。一九一八年五月，首次用﹁魯迅﹂的筆名，發表中國現代文學史
 上第一篇白話小說︿狂人日記﹀，奠定了新文學運動的基石。五四運動前後，參加︽新青年︾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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誌工作，成為五四新文化運動的主將。其中以一九二一年十二月時發表的中篇小說︿阿Ｑ正傳﹀
堪稱為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的不朽傑作。一九三六年十月十九日因肺結核病逝於上海，上海民眾上
萬名自發舉行公祭、送葬，葬於虹橋萬國公墓。其創作主要有短篇小說集︽吶喊︾、︽徬徨︾，
散文詩集︽野草︾，散文集︽朝花夕拾︾，以及︽熱風︾等十六本雜文和書信集︽兩地書︾；尚
有︽中國小說史略︾、︽漢文學史綱要︾等學術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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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
　 文
003　經典閱讀─第一課　從孩子的照相說起

因為長久沒有小孩子，曾有人說，這是我做人不好的報應，要絕種的。房
東太太討厭我的時候，就不准她的孩子們到我這裡玩，叫作﹁給他冷清冷清，
冷清得他要死！﹂但是，現在卻有了一個孩子，雖然能不能養大也很難說，然
而目下總算已經頗能說些話，發表他自己的意見了。不過不會說還好，一會
說，就使我覺得他彷彿也是我的敵人。
他有時對於我很不滿，有一回，當面對我說：﹁我做起爸爸來，還要
好 ……
﹂甚而至於頗近於﹁反動﹂，曾經給我一個嚴厲的批評道：﹁這種爸
爸，什麼爸爸！﹂
 我不相信他的話。做兒子時，以將來的好父親自命，待到自己有了兒子的
大學國文選　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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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候，先前的宣言早已忘得一乾二淨了。況且我自以為也不算怎麼壞的父親，
雖然有時也要罵，甚至於打，其實是愛他的。所以他健康，活潑，頑皮，毫沒
有被壓迫得瘟頭瘟腦。如果真的是一個﹁什麼爸爸﹂，他還敢當面發這樣反動
的宣言麼？
但那健康和活潑，有時卻也使他吃虧，九一八事件後，就被同胞誤認為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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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孩子，罵了好幾回，還挨過一次打 ─ 自然是並不重的。這裡還要加一句說
的聽的，都不十分舒服的話：近一年多來，這樣的事情可是一次也沒有了。
中國和日本的小孩子，穿的如果都是洋服，普通實在是很難分辨的。但
我們這裡的有些人，卻有一種錯誤的速斷法：溫文爾雅，不大言笑，不大動彈
的，是中國孩子；健壯活潑，不怕生人，大叫大跳的，是日本孩子。
然而奇怪，我曾在日本的照相館裡給他照過一張相，滿臉頑皮，也真像
日本孩子；後來又在中國的照相館裡照了一張相，相類的衣服，然而面貌很拘
謹、馴良，是一個道地的中國孩子了。
為了這事，我曾經想了一想。
 這不同的大原因，是在照相師的。他所指示的站或坐的姿勢，兩國的照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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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先就不相同，站定之後，他就瞪了眼睛，覗 機攝取他以為最好的一剎那的
1
相貌。孩子被擺在照相機的鏡頭之下，表情是總在變化的，時而活潑，時而頑
皮 ，時而 馴良 ，時而 拘謹 ，時而 煩厭 ，時而 疑懼 ，時而 無畏 ，時而 疲 勞 ……
。
照住了馴良和拘謹的一剎那的，是中國孩子相；照住了活潑或頑皮的一剎那
的，就好像日本孩子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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馴良之類並不是惡德。但發展開去，對一切事無不馴良，卻絕不是美德，
也許簡直倒是沒出息。﹁爸爸﹂和前輩的話，固然也要聽的，但也須說得有道
005　經典閱讀─第一課　從孩子的照相說起

理。假使有一個孩子，自以為事事都不如人，鞠躬倒退；或者滿臉笑容，實際
上卻總是陰謀暗箭，我實在寧可聽到當面罵我﹁什麼東西﹂的爽快，而且希望
他自己是一個東西。
但中國一般的趨勢，卻只在向馴良之類 ─﹁靜﹂的一方面發展，低眉順
眼，唯唯諾諾，才算一個好孩子，名之曰﹁有趣﹂。活潑，健康，頑強，挺胸
仰面 ……
凡是屬於﹁動﹂的，那就未免有人搖頭了，甚至於稱之為﹁洋氣﹂。
又因為多年受著侵略，就和這﹁洋氣﹂為仇；更進一步，則故意和這﹁洋氣﹂
 反一調：他們活動，我偏靜坐；他們講科學，我偏扶乩；他們穿短衣，我偏重
大學國文選　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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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衫；他們重衛生，我偏吃蒼蠅；他們壯健，我偏生病 這才是保存中國固
……
有文化，這才是愛國，這才不是奴隸性。
其實，由我看來，所謂﹁洋氣﹂之中，有不少是優點，也是中國人性質中
所本有的，但因了歷朝的壓抑，已經萎縮了下去，現在就連自己也莫名其妙，
統統送給洋人了。這是必須拿它回來 ─恢復過來的 ─自然還得加上一番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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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的選擇。
即使並非中國所固有的罷，只要是優點，我們也應該學習。即使那老師是
我們的仇敵罷，我們也應該向他學習。我在這裡要提出現在大家所不高興說的
日本來，他的會摹仿，少創造，是為中國的許多論者所鄙薄 的，但是，只要

2
看看他們的出版物和工業品，早非中國所及，就知道﹁會摹仿﹂決不是劣點，
我們正應該學習這﹁會摹仿﹂的。﹁會摹仿﹂又加以有創造，不是更好麼？否
則，只不過是一個﹁恨恨而死﹂ 而已。

3
我在這裡還要附加一句像是多餘的聲明：我相信自己的主張，決不是﹁受
了帝國主義者的指使﹂ ，要誘中國人做奴才；而滿口愛國，滿身國粹，也於實

4
 際上的做奴才並無妨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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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釋
覗：音ㄙ，偷看，竊視。 日，作者在︽申報︾發表︿玩笑只當它玩笑
1

鄙薄：輕視，看不起的意思。 ︵上︶﹀一文，批判當時假借反對歐化句法而攻擊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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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恨而死：指空自憤恨不平，而不去進行實際的改 白話文的人；八月七日，文公直在同一報刊發表
3

革工作。 ﹁致作者﹂的公開信，說魯迅主張採用歐化句法是
受了帝國主義者的指使：民國二十三年七月二十五 ﹁受了帝國主義者的指使﹂。
007　經典閱讀─第一課　從孩子的照相說起

賞
　 析
一般傳統美德，或者社會上肯定的價值觀，是否即是毫無瑕疵，而可一成不變地遵守下去？老子
云：﹁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原本是美的、善的東西，何以會變成
惡與不善呢？癥結就出在﹁天下皆知﹂這個關鍵上。天下人如果都執意認定這麼做是好的，是值得褒獎
的，那麼這項行為的價值早晚都會變質，因為執意的認定會排除其他不同觀點的價值觀，而誘發眾人均
向此看齊，爭著模仿造作地做出同樣行為，好博得美名。
中國一向看重的溫良恭儉讓，本是好的，然而經過數千年來的薰陶，最後只變得要人人都養成﹁馴
 良﹂的氣質，符合此的便是好孩子，相違於此的，即是洋裡洋氣的野孩子。卻無人細思：一味馴良的氣
大學國文選　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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質是否可以應付人生的各種難題？一個國家，人人都是如此，萬一國難當頭，誰來挺身而出抵禦強敵的
欺凌 ？
傳統的文化與美德，縱然只是墨守成規地依樣畫葫蘆，都已岌岌可危，何況再加上個人對外來文化
的偏見，以及標榜著﹁愛國﹂的名號，更可讓原來的文化變成阻擋民族進步的障礙，於是演變成﹁他們
講科學，我偏扶乩；他們穿短衣，我偏重長衫；他們重衛生，我偏吃蒼蠅；他們壯健，我偏生病﹂等負
氣的行為。這對民族、社會的發展何嘗是一件好事？
作者魯迅擅長從反面剖析傳統價值觀，從中反省不適時革新傳統文化，對民族的發展其實不是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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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事，反是重重阻礙。魯迅先生的遠見，放諸今日的時代，面對當前的國情，不也相當適合？
問題與討論
一、討論中國有哪些固有的美德，放之今日，若不適度更新，會造成嚴重弊端？
二、傳統的文化與美德，應如何實踐才能適度展現它的價值，而不致過與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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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課
　 喝茶兩篇 
周作人
魯
　 迅 

題
　 解
喝茶之一，此篇作於一九二四年十二月，選自周作人︽雨天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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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茶之二，最初發表於一九三三年十月二日︽申報 自
•由談︾，後收錄於魯迅︽准風月談︾。
此二篇同題散文，係由魯迅︵周樹人︶與其弟周作人所作，為文時間雖有九年之差，但從中可見兩
人對茶文化的不同看法，周作人將喝茶視為生活中的悠閒雅趣，在於品鑑茶的色香味，甚而為喝茶一事
定下詳細的茶規，也對搭配的茶食進行一番品評考究。而魯迅的︿喝茶﹀卻主張喝粗茶，對喝好茶的瑣
屑、細膩之雅趣不以為然。以茶的角度，可以窺見兩人尚雅崇俗審美觀念之差異。
009　經典閱讀─第二課　喝茶兩篇

作
　 者
周作人︵喝茶之一作者）︵西元一八八五 一九六七年），浙江紹興人。現代散文家、詩

～
人、文學翻譯家，為魯迅二弟，南京水師學堂肄業，留學日本。五四運動前後，曾任北京大學、
燕京大學等校教授，也是文學研究會的發起人和主要成員，並從事散文、新詩創作和譯介外國文
學作品。他的理論主張和創作實踐在當時影響甚鉅，成為新文化運動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
 其散文作品內容題材多樣，最具特色的有議論文及小品文。其中議論性散文，批評迷信、自
大學國文選　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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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國民性的篇章，如︿民眾的詩歌﹀、︿新希臘與中國﹀；抨擊封建思想、習俗對女性的殘害，
如︿天足﹀。小品文也很多，最引人注意的是寫故鄉和北京的平常生活風貌、民族特色，這類小
品文往往富含知識性、趣味性，用淡雅清逸的筆調，如︿故鄉的野菜﹀、︿北京的茶食﹀，寄寓
一種清閒優遊的情趣。
周作人是現代文學史上一位重要的散文家。他一生寫了二十多本散文集，散文創作相當豐
富。主要著作有散文集︽自己的園地︾、︽雨天的書︾，詩集︽過去的生命︾，︽魯迅的故
家︾、︽魯迅小說裡的人物︾等，譯有希臘文學、日本文學作品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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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喝茶之二作者）詳見第一課作者欄。
本
　 文
喝茶（之一）
　 周作人
前回徐志摩先生在平民中學講﹁吃茶﹂， ─ 並不是胡適之先生所說的
﹁吃講茶﹂， ─我沒有工夫去聽，又可惜沒有見到他精心結構的講稿，但我
推想他是在講日本的﹁茶道﹂ ︵英文譯作 Teaism
︶，而且一定說得很好。茶道

1
的意思，用平凡的話來說，可以稱作﹁忙裡偷閒，苦中作樂﹂，在不完全的現
世享樂一點美與和諧，在剎那間體會永久，是日本之﹁象徵的文化﹂ 裡的一種

2
 代表藝術。關於這一件事，徐先生一定已有透徹巧妙的解說，不必再來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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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所想說的，只是我個人的很平常的喝茶罷了。
喝茶以綠茶為正宗。紅茶已經沒有什麼意味，何況又加糖與牛奶？葛辛
︵ George Gissing
︶的︽草堂隨筆︾確是很有趣味的書，但︿冬之卷﹀裡說及飲
茶，以為英國家庭裡下午的紅茶與黃油麵包是一日中最大的樂事，支那飲茶已
歷千百年，未必能領略此種樂趣與實益的萬分之一，則我殊不以為然。紅茶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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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斯﹂未始不可吃，但這只是當飯，在肚飢時食之而已，我的所謂喝茶，卻
是在喝清茶，在賞鑑其色與香與味，意未必在止渴，自然更不在果腹了。中國
古昔曾吃過煎茶及抹茶，現在所用的都是泡茶，岡倉覺三在︽茶之書︾裡很巧
011　經典閱讀─第二課　喝茶兩篇

妙的稱之曰﹁自然主義的茶﹂，所以我們所重的即在這自然之妙味。中國人上
茶館去，左一碗右一碗的喝了半天，好像是剛從沙漠裡回來的樣子，頗合於我
的喝茶的意思︵聽說閩粵有所謂吃功夫茶者自然也有道理︶，只可惜近來太是
洋場化，失了本意，其結果成為飯館子之流，只在鄉村間還保存一點古風，唯
是屋宇器具簡陋萬分，或者但可稱為頗有喝茶之意，而未可許為已得喝茶之道
也。
 喝茶當於瓦屋紙窗之下，清泉綠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飲，
大學國文選　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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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半日之閒，可抵十年的塵夢。喝茶之後，再去繼續修各人的勝業，無論為
名為利，都無不可，但偶然的片刻優游乃正亦斷不可少，中國喝茶時多吃瓜
子，我覺得不很適宜，喝茶時可吃的東西應當是輕淡的﹁茶食﹂。中國的茶食
卻變了﹁滿漢饃饃﹂ ，其性質與﹁阿阿兜﹂ 相差無幾，不是喝茶時所吃的東
3

4
西了。日本的點心雖是豆米的成品，但那優雅的形色、樸素的味道，很合於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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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的資格，如各色的﹁羊羹﹂︵據上田恭輔氏考據，說是出於中國唐時的羊肝
餅︶，尤有特殊的風味。江南茶館中有一種﹁乾絲﹂，用豆腐干切成細絲，加
薑絲醬油，重湯燉熱，上澆麻油，出以供客，其利益為﹁堂倌﹂ 所獨有。豆腐

5
干中本有一種﹁茶乾﹂，今變而為絲，亦頗與茶相宜。在南京時常食此品，據
云有某寺方丈所製為最，雖也曾嘗試，卻已忘記，所記得者乃只是下關的江天
閣而已。學生們的習慣，平常﹁乾絲﹂既出，大抵不即食，等到麻油再加，開
水重換之後，始行舉箸，最為合適，因為一到即罄 ，次碗繼至，不遑 應酬，

7
否則麻油三澆，旋即撤去，怒形於色，未免使客不歡而散，茶意都消了。
吾鄉昌安門外有一處地方名三腳橋︵實在並無三腳，乃是三出，園以一橋
 而跨三漢的河上也︶，其地有豆腐店曰周德和者，製茶乾最有名。尋常的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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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方約寸半，厚三分，值錢二文，周德和的價值相同，小而且薄，幾及一半，
黝黑堅實，如紫檀片。我家距三腳橋有步行兩小時的路程，故殊不易得，但能
吃到油炸者而已。每天有人挑擔設爐鑊 ，沿街叫賣，其詞曰：
8
辣醬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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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油炸，
紅醬搽，
辣醬拓：
周德和格五番油炸豆腐乾。
013　經典閱讀─第二課　喝茶兩篇

其製法如所述，以竹絲插其末端，每枚值三文。豆腐乾大小如周德和，而
甚柔軟，大約係常品。唯經過這樣烹調，雖然不是茶食之一，卻也不失為一種
好豆食 ─豆腐的確也是極好的佳妙的食品，可以有種種的變化，唯在西洋不
會被領解，正如茶一般。
日本用茶淘飯 ，名曰﹁茶漬﹂，以醃萊及﹁澤庵﹂︵即福建的黃土蘿蔔，

9
 日本澤庵法師始傳此法，蓋從中國傳去︶等為佐，很有清淡而甘香的風味。中
大學國文選　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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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人未嘗不這樣吃，唯其原因，非由窮困即為節省，殆少有故意往清茶淡飯中
尋其固有之味者，此所以為可惜也。
喝茶（之二）
　 周樹人（魯迅 ）
某公司又在廉價了，去買了二兩好茶葉，每兩洋二角。開首泡了一壺，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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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冷得快，用棉襖包起來，卻不料鄭重其事的來喝的時候，味道竟和我一向喝
著的粗茶差不多，顏色也很重濁。
我知道這是自己錯誤了，喝好茶，是要用蓋碗的，於是用蓋碗。果然，泡
了之後，色清而味甘，微香而小苦，確是好茶葉。但這是須在靜坐無為 的時

10
候的，當我正寫著︿吃教﹀的中途，拉來一喝，那好味道竟又不知不覺的滑過
去，像喝著粗茶一樣了。
有好茶喝，會喝好茶，是一種﹁清福﹂ 。不過要享這﹁清福﹂，首先就

11
須有工夫，其次是練習出來的特別的感覺。由這一極瑣屑 的經驗，我想，假使

12
是一個 使 用 筋 力 的 工 人 ， 在 喉 乾 欲 裂 的 時 候 ， 那 麼 ， 即 使 給 他 龍 井 芽 茶 、 珠

13
蘭 窨 片 ， 恐 怕他喝起來也未必覺得和熱水有什麼大區別吧。所謂﹁秋思﹂ ，

14

15
 其實也是這樣的，騷人墨客 ，會覺得什麼﹁悲哉秋之為氣也﹂ ，風雨陰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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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17
都給他一種刺戟 ，一方面也就是一種﹁清福﹂，但在老農，卻只知道每年的此
18

際，就要割稻而已。
於是有人以為這種細膩銳敏的感覺，當然不屬於粗人，這是上等人的牌號 。

19
然而我恐怕也正是這牌號 就 要 倒 閉 的 先 聲 。 我 們 有 痛 覺 ， 一 方 面 是 使 我 們 受 苦
的，而一方面也使我們能夠自衛。假如沒有，則即使背上被人刺了一尖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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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茫無知覺，直到血盡倒地，自己還不明白為什麼倒地。但這痛覺如果細膩銳
敏起來呢，則不但衣服上有一根小刺就覺得，連衣服上的接縫、線結、布毛都
要覺得，倘不穿﹁無縫天衣﹂，他便要終日如芒刺在身，活不下去了。但假裝
015　經典閱讀─第二課　喝茶兩篇

銳敏的，自然不在此例。
感覺的細膩和銳敏，較之麻木，那當然算是進步的，然而以有助於生命
的進化為限。如果不相干，甚而至於有礙，那就是進化中的病態，不久就要收
梢。我們試將享清福、抱秋心的雅人，和破衣粗食的粗人一比較，就明白究竟是
誰活得下去。喝過茶，望著秋天，我於是想：不識好茶，沒有秋思，倒也罷了。
九月三十日。
 注
　 釋
大學國文選　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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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 道：品茶的藝術及方法。其中對於泡茶的方法、 龍 井芽茶：一種原產於浙江省杭州龍井村的茶。以
13
1

禮儀等皆有一定的程序與規矩。 杭州西湖獅峰龍井最著名。龍井茶純用手工製造，
象 徵的文化：日本文化善以有形的事物來表現無形 經初炒、複炒及烘焙，存入有乾燥劑的陶瓷缸中，
2

的觀念，從而透過某種意象為媒介，間接加以陳述 去除水分，才能顯出翠綠及清香。因採摘的時節及
的表達。 芽葉數的不同，區分為上品、雀舌、硬片三等。目
滿 漢饃饃：指數種民族的點心綜合。饃饃：意指饅 前臺灣、日本都有仿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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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頭。 珠 蘭 窨 片 ： 又 名 珠 蘭 香 茶 ， 產 於 杭 州 ， 製 茶 時 將

14
阿 阿兜：泛指洋人。 珠蘭花放入茶葉中，使茶葉染上花的香味。窨音
4

堂 倌：即堂官，指酒樓茶坊的服務人員。 ㄒ ㄩ ㄣ， 同 ﹁ 熏 ﹂ 。
5

一 到即罄：一上桌即一掃而空。罄音 ㄑㄧㄥ：指器皿 秋 思：秋日寂寞淒涼的思緒。

ˊ

15
6

中空無一物。 騷 人墨客：風雅的文士。屈原曾作︽離騷︾，故後

16
不 遑：無暇，沒有時間。 稱詩人為﹁騷人﹂。
7

爐 鑊：指炊煮的器具。鑊：無足無耳的金屬器具。 悲 哉秋之為氣也：感傷秋氣蕭瑟悲涼。語見戰國時

17
8

茶 淘飯：即茶泡飯，白飯上擺上海苔、梅子或鮭魚 楚國詩人宋玉︿九辯﹀一詩。
9

ˇ
等配料，之後再淋上剛泡好的日本茶即成。 刺 戟 ： 傷 害 。 戟 音 ㄐ ㄧ， 武 器 名 ， 兼 有 勾 、 啄 、

18
靜 坐無為：寧神靜坐，無所作為。
10 撞、刺四種功能。
清 福：清閒的福分。 牌 號：招牌字號。
11

19
瑣 屑：瑣細零碎。

12
 賞
　 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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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民族的飲食文化是非常發達的，諸如日常生活中的酒、水、茶等，大多被賦予哲學、藝術、
道德上的意義，由此而來的酒文化、茶文化，向來被視為傳統文化中不可忽視的珍寶。周作人的︿喝
茶﹀由徐志摩的︿吃茶﹀講起，進而提到日本﹁忙裡偷閒，苦中作樂﹂的茶道文化，品評喝茶的樂趣在
於﹁賞鑑其色與香與味，意未必在止渴，自然更不在果腹﹂，因而有﹁喝茶當於瓦屋紙窗之下，清泉綠
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飲，得半日之閒，可抵十年的塵夢﹂的敘述，這樣的品茶觀念，是
大多數的文人雅士所認同喜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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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魯迅的︿喝茶﹀強調的是﹁有助於生命的進化﹂，否定享清福式的喝茶，他提到：﹁我們試將享
清福、抱秋心的雅人，和破衣粗食的粗人一比較，就明白究竟是誰活得下去﹂，會喝好茶不但不利於生
存，更有礙進化。喝﹁粗茶﹂意不在品，感覺若是過於細膩與悠閒，就他而言是﹁進化中的病態﹂。魯
迅的﹁粗茶﹂觀，本質是指喝茶的觀念與態度，平平常常地喝，要求真切與實用，到了秋天，不想著割
017　經典閱讀─第二課　喝茶兩篇

稻，而是生秋思，對於生存而言是不真實的，以為在國家危難之際，仍沉醉在細膩、自我陶醉式的茶文
化中，魯迅以一貫犀利的筆調質疑了一直存在於中華文化中的﹁尚雅﹂審美觀，在當今變動的大時代中
是否仍然適用。
問題與討論
一、就你而言，﹁喝茶﹂一事的功能、目的為何？
二、關於周作人與魯迅的茶文化觀，你較認同哪一位？
大學國文選　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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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課
　 前進  賴和
題
　 解
本文選自林瑞明主編，前衛版︽賴和全集．新詩散文卷︾。原文於一九二八年五月七日發表於︽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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灣大眾時報︾創刊號。
一九一四年起，因為國際上諸多重大事件的鼓舞，有利於臺灣人民從事政治、社會以及文化運
動，對抗日本殖民政權。在政治方面，從﹁六三法撤廢運動﹂轉變成﹁臺灣議會設置請願運動﹂；在文
化上，臺灣新文學運動，從提出理論，發表作品，甚至到一九三 年，發展成為﹁第一次鄉土文學論
○
戰﹂。在民權與殖民權對話之中，弱勢者透過集會結社，凝聚民氣力量。成立於一九二 年的﹁臺灣文
○
化協會﹂，肇建初始，就兼容左、右翼的政治思潮。一九二三年的﹁治警事件﹂中，作者被捕入獄。
一九二七年，﹁臺灣文化協會﹂分裂。作者認為，面對強大的敵人，團結比路線爭議更重要。作者雖然
情感上傾向左翼﹁新文協﹂，但同時也是右翼﹁臺灣民眾黨﹂的幹事，顯示作者能夠跳脫朋黨結派的囿
見，不以意識型態來黨同伐異，兄弟鬩牆，反而能以臺灣前途，作為雙方最大的公約數，奮鬥不懈，勇
猛前進。本文也可以看成是﹁臺灣文化協會﹂的散文史詩。
 作
　 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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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和，本名葵河，又名河，曾經使用筆名懶雲、甫三、安都生、走街先、灰 ……
等，彰化當
地人稱他為﹁和仔仙﹂、﹁彰化媽祖﹂。作者生前即備受同時代文人尊敬推崇，王詩琅在︿賴懶
雲論﹀稱賴和是﹁培育臺灣新文學的父親或母親﹂，有﹁臺灣新文學之父﹂與﹁臺灣魯迅﹂之美
譽。一八九四年四月，生於彰化街市仔尾。一九四三年元月逝世。其一生恰好落入日本對臺灣殖
民的統治期︵西元一八九五年 一九四五年）。
～

十歲被家人送入﹁書房﹂學習漢文，並進入彰化第一公學校接受日式教育。十四歲拜師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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倬其，入彰化小逸堂習漢文，十六歲考入臺灣總督府醫學校第十三期，二十一歲畢業︵西元
一九一四年）。先於嘉義醫院擔任筆生︵抄寫員）和通譯︵翻譯）的工作，一九一七年，返回彰
化開設賴和醫院。一九一八年二月曾經以醫員身分，任職於廈門博愛醫院，一九一九年七月歸
臺，其後根壤鄉里，於彰化行醫以迄逝世。
作者曾受過漢學教育，長於漢詩。懸壺濟世期間，曾經詩云：﹁但願世間無疾病，不愁餓死
019　經典閱讀─第三課　前進

老醫生。﹂︵︿壬戍元旦試筆﹀）他的仁心仁術，借用小說︿富戶人的歷史﹀對白來說：﹁無錢
提無藥，這句話我真的講不出嘴。﹂作者的文學作品，富含悲天憫人的人道主義精神，一輩子以
對抗日本殖民政府為職志，曾自歎﹁我生不幸為俘囚，豈關種族他人優﹂︵︿飲酒﹀）。終其一
生，投入臺灣人民對抗日本殖民政權的政治、社會、文化運動，先後入獄兩次。
作者接受來自﹁書房﹂的漢文教育、可能參加過國語正音訓練、短暫的廈門經驗，以及大量
閱讀中國新文學運動的刊物︵如︽新青年︾、︽語絲︾），在萬般艱難之中，開展新文學運動。
﹁每寫一篇作品，他總是先用文言文寫好，然後按照文言文稿，改寫成白話文，再改寫成接近臺
 灣話的文章﹂︵王詩琅︿賴懶雲論﹀）。一個日治時代總督府醫學校的畢業生︵臺灣人最高等教
大學國文選　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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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成為作家後，卻終生沒有發表過一篇日文作品；文章自註年月，一律以西元紀年，不以日
本紀年。對抗殖民政權，﹁不奉正朔﹂的態度堅定明確。主要作品為漢詩，以及新文學作品，其
中有小說︿鬥鬧熱﹀、︿一桿稱子﹀、︿善訟人的故事﹀；散文︿無題﹀、︿前進﹀；新詩︿南
國哀歌﹀ ……
等。一九七九年，李南衡先生曾自費出版︽賴和全集︾。二 年，經賴和文教
○○○
基金會企畫，林瑞明先生主編︽賴和全集︾五卷行世。
本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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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晚上，是黑暗的晚上，暗黑的氣氛，濃濃密密把空間充塞著，不讓
星星的光明，漏射到地上；那黑暗雖在幾百層的地底，也是 經驗不到，是未曾

1
有過駭人 的黑暗。
2
在這被黑暗所充塞 的地上，有兩個被時代母親所遺棄的孩童。他倆的來

3
歷有些不明，不曉得是追慕不返母親的慈愛，自己走出家來，也是不受後母教
訓，被逐 的前人 之子。

5
他倆不知立的什麼地方，也不知什麼是方向，不知立的地面是否穩固，也
不知立的四周是否危險，因為一片暗黑，眼睛已失了作用。
 他倆已經忘卻了一切，心裡不懷抱驚恐，也不希求慰安 ；只有一種的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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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7
支配著他們， ─前進！
他倆感到有一種，不許他們永久立存同一位置的勢力。他倆便也攜著手，
堅固地信賴、互相提攜 ；由本能 的衝動，向面的所向，那不知去處的前途，
8

9
移動自己的腳步。前進！盲目地前進！無目的地前進！自然忘記他們行程的遠
近，只是前進，互相信賴，互相提攜，為著前進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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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倆沒有尋求光明之路的意識，也沒有走到自由之路的慾望，只是望面的
所向而行。礙步的石頭、刺腳的荊棘、陷人的泥澤、溺人的水窪 ，所有一切前

10
進的阻礙和危險，在這黑暗統治之下，一切被黑暗所同化 ；他倆也就不感到阻

11
礙的艱難，不懷著危險的恐懼，相忘於黑暗之中；前進！行行前進，遂亦不受
021　經典閱讀─第三課　前進

到阻礙，不遇著危險，前進！向著面前不知終極的路上，不停地前進。
在他倆自始就無有要遵著﹁人類曾經行過之跡﹂的念頭。在這黑暗之中，
竟也沒有行不前進的事，雖遇有些顛蹶 ，也不能擋止他倆的前進。前進 ！忘

12

13
了一切危險而前進。
在這樣黑暗之下，所有一切，盡攝伏 在死一般的寂滅 裡，只有風先生

14

15
 的慇懃 ，雨太太的好意，特別為他倆合奏著進行曲 ；只有這樂聲在這黑暗中
大學國文選　022

16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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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唱著，要以慰安他倆途中的寂寞，慰勞他倆長行的疲憊。當樂聲低緩幽抑的
時，宛然行於清麗的山徑，聽到泉聲和松籟 的奏彈；到激昂緊張起來，又恍惚 18

19
坐在卸帆的舟中，任被狂濤怒波所顛簸 ，是一曲極盡悲壯的進行曲，他倆雖沁
20
漫 在這樣樂聲之中，卻不能稍超興奮，併也不見陶醉，依然步伐整齊地前進，
21

互相提攜走向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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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行有多少時刻，經過幾許途程，忽從風雨合奏的進行曲中，分辨出浩
蕩的溪聲。澎澎湃湃如幾千萬顆殞石由空中瀉下。這澎湃聲中，不知流失多少
人類所托命 的田 ，不知喪葬幾許為人類服務的黑骨頭 ；但是在黑暗裡，水
22

23

24
面的夜光菌 也放射不出光明來，溪的廣闊，不知橫亙 到何處。
25

26
他倆只有前進的衝動催迫著，忘卻了溪和水，忘卻了一切。他們倆不是
﹁先知﹂，在這時候眼睛也不能遂 其效用。但是他倆竟會自己走到橋上，這在

27
他們自己一點也沒有意識 到，只當是前進中一程必經之路，他倆本無分別所

28
行，是道路或非道路，是陸地或溪橋的意志，前進！只有前進，所以也不擔心
到，橋梁是否有斷折，橋柱是否有傾斜，不股慄 不內怯 ，泰然 前進，互相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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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31
 攜而前進，終也渡過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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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進！前進！他倆不想到休息，但是在他們發達未完成的肉體上，自然沒
有這樣力量 ─現在的人類，還是孱弱 的可憐，生理的作用在一程度以外，
32
這不能用意志去抵抗去克制 ─他倆疲倦了，思想也漸模糊起來，筋骨已不接
受腦的命令，體軀支持不住了，便以身體的重力倒下去，雖然他倆猶未忘記了
前進，依然向著夢之國的路，繼續他們的行程。這時候風雨也停止進行曲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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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黑暗的氣氛愈加濃厚起來，把他倆埋沒在可怕的黑暗之下。
時間的進行，因為空間的黑暗，似也有稍遲緩，經過了很久，纔見有些
白光，已像將到黎明之前。他倆人中的一個，不知是兄哥或小弟，身量 雖然

33
較高，筋肉比較的瘦弱，似是受到較多的勞苦的一人，想為在夢之國的遊行，
023　經典閱讀─第三課　前進

得了 新 的 刺 激 ， 又 產 生 有 可 供 消 費 的 勢 力 ， 再 回 到 現 實 世 界 ， 便 把 眼 皮 睜
開。 ─ 因為久慣於暗黑的眼睛，將要失去明視的效力，驟然受到光的刺
激 ， 忽 起 眩 暈 ， 非 意識地復閉上了眼皮；一瞬之後，覺到大自然已盡改觀，已
經看見圓圓的地平線，也分得出處處瀦留 的水光，也看得見濃墨一樣高低的樹

34
林，尤其使他喜極而起舞的，是為隱約地認出前進的路痕。
 他不自禁地踴躍地走向前去，忘記他的伴侶，走過了一段里程，想因為腳
大學國文選　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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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疲軟，也因為地面的崎嶇，忽然地顛蹶，險些兒跌倒。此刻，他纔感覺到
自己是在孤獨地前進，失了以前互相扶倚的伴侶，忽惶 回顧，看見映在地上自

35
己的影，以為是他的同伴跟在後頭，他就發出歡喜的呼喊，趕快！光明已在前
頭，跟來！趕快！
這幾聲呼喊，揭破死一般的重幕，音響的餘波，放射到地平線以外，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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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靜止暗黑的氣氛，風雨又調和著節奏，奏起悲壯的進行曲。他的伴侶，猶在
戀著夢之國的快樂，獨讓他自己 一個，行向不知終極的道上。暗黑的氣氛，被

36
風的歌唱所鼓勵，又復濃濃密密屯集 起來，眩眼 一縷 的光明，漸被遮蔽，空

37

38

39
間又再恢復到前一樣的暗黑，而且有漸次濃厚的預示。
失了伴侶的他，孤獨地在黑暗中繼續著前進。
前進！向著那不知到著處 的道上。 ……

40
 注
　 釋 進 ：原文作﹁途﹂。據林瑞明先生註，疑為﹁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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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字之誤。
也 是：或是。 攝 伏：收伏、鎮壓。︽五代史平話．周史︾卷上：
14
1

駭 人：驚人，令人害怕。 ﹁領樞密則可以攝伏諸將，便宜行事，號令行
2

充 塞：充滿。 矣。﹂
3

逐 ：驅走。如﹁逐出家門﹂。 寂 滅：佛教謂斷除貪欲、瞋恨、愚痴和一切煩惱，

15
4

前 人：指前妻。 不再輪迴生死的境界。︽維摩詰所說經︾卷下：
5

慰 安：慰勞安撫。︽詩經．大雅．烝民︾﹁以慰其 ﹁觀於無我而誨人不倦，觀於寂滅而不永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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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心﹂句下鄭玄箋：﹁故述其美，以慰安其心。﹂ 慇 懃：情意懇切、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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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 覺：不經由推理或經驗去理解事物，而由心靈直 進 行 曲 ： 隊 伍 前 進 時 演 奏 或 歌 唱 的 樂 曲 ， 節 奏 鮮

17
7

接去感受體驗的作用。 明，多採用四拍子或二拍子。
提 攜：由人扶持帶領而行。 松 籟：風拂動松樹，松針摩擦所發出的聲響。

18
8

本 能：不待學習而生來即具有的才能。 恍 惚：神志模糊不清。

19
9
025　經典閱讀─第三課　前進

ˇ
水 窪：低下、凹陷積水的地方。 顛 簸：起伏搖動。簸音 ㄅㄛ。

20
10

同 化：使不相同的事物，逐漸變成相近或相同。多 沁 漫：像水一樣滲入。

21
11

用於形容人種、風俗習慣。民族傳統不同的個人或 托 命：託付身家性命，指安身立命。

22
文化體系，在接觸之後，融入社會上占支配地位的 田 ： ，日文漢字，︽康熙字典︾未收。臺語

23
讀 音 作 ㄏ ㄥ， 旱 田 之 意 。 吳 守 禮 ︽ 國 臺 對 照 活
ˋ
強勢文化，而改變其原有的習慣與觀念，接受了新
用 辭 典︾注 字 ， 國 語 讀 音 為 ㄊㄧㄢ， 廈 門 讀 音 為
ˋ
環境與新觀念，是為文化融合的社會過程。
ㄉㄧㄢ。田 ︵臺語讀音 ㄘ　
ㄢ ㄏ ㄥ︶指安身立命所
ˋ ˋ ˋ
顛 蹶：顛仆、跌倒。引喻失敗、挫折。

12
 需的家財產業。 孱 弱：孱音 ㄔ ㄢ。瘦弱、虛弱。
ˋ
大學國文選　026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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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 骨頭：指在日本殖民統治之下，為臺灣前途犧牲 身 量：身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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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先賢烈士。 瀦 留：醫學用詞，指液體聚積停留。此處指水流停
34
夜 光菌：會發出螢光的小生物。例如發光藻、螢光 止積聚。瀦音 ㄓㄨ。
25

細 菌︵ ︶。
vibrio harveyi 忽 惶：指忽然生起恐懼的心情。惶即恐懼、害怕。
35
橫 亙：綿延橫列。 己 ：原文缺﹁己﹂字。據林瑞明先生註補入。
26

36
遂 ：稱心、滿足。 屯 集：聚集、儲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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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意 識：泛指一切精神活動。如知覺、記憶、想像等 眩 眼：光彩耀眼奪目。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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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屬之。 縷 ：線、麻線。︽說文解字︾：﹁縷，線也。﹂此

39
股 慄 ： 亦 作 股 栗 ， 腿 部 發 抖 。 形 容 極 為 恐 懼 的 樣 處作量詞，指計算纖細條狀物的單位。
29

子。 到 著處：目的地。

40
內 怯：內心畏縮、害怕。
30

泰 然：閒適自若的樣子。
31

賞
　 析
相對於詩來說，散文所要表達的對象比較明確，在虛實之間，詩志詠懷，散文卻以寫實為主。﹁象
徵主義﹂一直都是作﹁詩﹂重要的技巧，但是本文卻是作者運用﹁象徵﹂的手法，所構築的散文佳作，
所以有些人把這一類的散文稱為﹁詩化散文﹂。作者利用象徵的技巧來豐富具象的多義性，例如本文
中﹁風先生的慇懃，雨太太的好意﹂，可以解釋成人民的支持、國際友人的善意、世界潮流趨勢的呼
 應 等。雖然在作者的所指，和讀者理解的被指之間，充滿想像，以及不確定的多義性，卻充分展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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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詩化的文學魅力。
︿前進﹀一文中，有兩個意象貫穿全文。一是兄弟兩人協力前進，象徵臺灣文化協會左、右翼並
存，更擴大來說，也寓意被殖民的臺灣百姓。另一個意象就是﹁駭人﹂的黑暗，永無止境，﹁不知到著
處﹂的黑暗，代表日本政府的殖民政權。在這兩個意象之外，作者運用了更多的象徵來闡述歷史。
文章起始，以生母和後母，分別代表中國和日本。用﹁追慕不返﹂與﹁不受教訓﹂，深刻地展現
期待和不屈服。﹁被黑暗所充塞的地上﹂，指的是被殖民政權壟罩的臺灣社會，種種的艱辛表徵前進路
途的艱難坎坷。甚至那暗夜的惡溪，讓人不由自主地聯想到﹁治警事件﹂，因為兩兄弟能夠齊心團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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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能夠通過險橋。但是在﹁思想也漸模糊﹂，﹁筋骨已不接受腦的命令﹂，左、右傾辯論之後，埋下
了分裂的伏筆。﹁受到較多的勞苦的一人﹂顯然暗指以勞工、農民代言人自居的左翼﹁新文協﹂。兩兄
弟都有﹁夢之國﹂的期待，左、右翼所期待的﹁夢之國﹂，當然是為臺灣人民謀求最大的幸福，但是左
翼的﹁無產階級天堂夢﹂，和右翼的﹁臺灣民族自治夢﹂，顯然是不同的。而且用﹁夢﹂作為目的，也
暗示作者深刻的絕望。在作者的心目中，主義、學說、思想和烏托邦，都只是黨同伐異、爭權奪利的工
具，不是目的，它們在還沒有成為構築樂土的工具以前，反而先變成同志們彼此打得頭破血流的武器，
027　經典閱讀─第三課　前進

作者認為臺灣人民自主尊嚴的生存，應該是所有主義與理想的前提。文末不落曙光乍現，前途光明的俗
套，反而說﹁暗黑的氣氛，被風的歌唱所鼓勵，又復濃濃密密屯集﹂。作者以悲觀的預告作結，讓人深
刻地感覺到，在本文創作的當下，殖民權的幽靈在臺灣的上空徘徊盤據，那﹁暗黑的氣氛，濃濃密密﹂
壓在讀者的心頭，沈沈甸甸，久久不去。
作者體認政治是社會改革重要的工具，所以投入政治運動。但是作者又能把激情的政治情緒內斂，
用冷靜的思路、精準的筆鋒，嫻熟的文學技巧，把尖銳政治史實，用文學作紀錄，讓文學和政治之間，
作恰當的調和，使得政治沒有激情口號，文學也不全然無病呻吟。
 全文不談政治，不說殖民，卻讓讀者深刻地體會，在那樣時空交錯之下的臺灣人民，所承受的是
大學國文選　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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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等永無止境的黑暗，不知何去何從的徬徨，雖然不知目標何處，卻不曾放棄前進。臺灣文化協會從分
裂，又再分裂，歷史的進程，違背了作者主觀的期待。鑑往知來，面對實力懸殊的強敵，就會有數不清
的攏絡、威嚇、拉拔、分化、給予和打壓，造成內部的不信任，弱勢力的不安全感，權力路線的鬥爭就
會表面化，其結果就是分裂、弱化而被摧毀消滅。本文作者揭示，縱然是﹁為著前進而前進﹂、﹁不知
到著處﹂，那般地無奈，唯一的生路，也只有不分意識型態，﹁團結前進﹂才會有微薄的生機。
問題與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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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為了加強臺灣文學的特色，賴和運用許多臺語常用的詞彙，例如﹁也是﹂、﹁無有要﹂。賴
和也運用臺灣話的語氣造句，例如：﹁不知行有多少時刻﹂，白話文應當寫成﹁不知道走了
多久﹂。請舉出更多的例子。
二、廣義的臺語，包括源自於閩南語的臺語、客語以及原住民語，你認為應該推展各自﹁以文就
口﹂的文學作品嗎？如果反對，請說明理由？如果贊成，請提出有音無字的語言，如何文字
化的意見？
三、請試著不用象徵的技巧，而運用寫實的方法，改寫本篇散文。例如文章的開頭說：﹁在日本
殖民政權統治之下，臺灣文化協會存在左、右翼兩條不同的路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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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課
　 論雅俗共賞  朱自清
題
　 解
本文原載於一九四七年十一月十八日︽觀察︾第三卷第十一期，旨在申論﹁雅俗共賞﹂的意涵。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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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雅俗共賞雖然是以雅化的標準為主，﹁共賞﹂者卻是俗人。所以在雅方得降低一些，在俗方也得提高
一些，才能達到﹁俗不傷雅﹂。雅方看來太俗以至於俗不可耐，是無法共賞的；但是在什麼條件之下才
會讓俗人所﹁賞﹂，雅人也能﹁共賞﹂呢？關鍵就在共識。
029　經典閱讀─第四課　論雅俗共賞

作
　 者
朱自清︵西元一八九八 一九四八年），字佩弦，生於江蘇省東海縣，後移居江蘇揚州，是

～
近代著名的詩人、散文作家、著名學人。在揚州長大，民國五年畢業於江蘇省立第八中學，並遵
父母之命，與武鍾謙結婚。就讀北京大學時，是新潮社的創社成員，參與五四運動，亦曾參加平
民教育演講團。民國九年畢業任教中學，民國十四年，即二十七歲時，在朋友介紹下，進入清華
學校︵清華大學前身）教書。民國十八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妻子武氏病逝。民國二十年在倫敦修
讀英國文學和語言學，次年回國，不久後與陳竹隱結婚。
 朱自清早年創作起步於新詩，代表作有︿毀滅﹀及新詩集︽蹤跡︾等。民國十四年十二月
大學國文選　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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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蹤跡︾結集出版之後，朱自清的創作足跡，開始由詩歌轉向散文，民國十七年出版第一本散文
集︽背影︾，此一時期，還寫下許多膾炙人口的散文名篇，如︿背影﹀、︿荷塘月色﹀等。民國
二十一年九月，任清華大學中文系主任，從這時起，朱自清把大部分精力花在中國古典詩歌的教
學與研究上，同時寫作了不少雜文、書評，並陸續有散文集出版。抗戰期間，由於昆明物價飛
漲，家庭人口多，花費大，入不敷出，生活極為困苦，朱自清得了胃病，在這種艱苦的條件下仍
日以繼夜地工作，此期先後有︽倫敦雜記︾、︽新詩雜話︾、︽詩言志辨︾、︽經典常談︾等著
作問世。抗戰勝利後，朱自清隨清華大學復員回到北平，胃病更加惡化，他抱病完成了︽論雅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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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賞︾、︽國文影響及其他︾等。民國三十七年年六月十八日簽署︽抗議美國扶日政策並拒絕領
取美援麵粉宣言︾，八月六日胃病復發，十二日在貧病交迫下辭世。朱自清在他有限的生命中，
始終將研究工作、文學創作和鑑賞活動緊緊聯繫在一起，身後留下著作二十餘種，約二百萬言。
與葉聖陶合著︽精讀指導舉隅︾、︽略讀指導舉隅︾，對閱讀教學的指導作出了貢獻。
本
　 文
陶淵明有﹁奇文共欣賞，疑義相與析﹂的詩句，那是一些﹁素心人﹂的
樂事，﹁素心人﹂當然是雅人，也就是士大夫。這兩句詩後來凝結成﹁賞奇析
疑﹂一個成語，﹁賞奇析疑﹂是一種雅事，俗人的小市民和農家子弟是沒有份
兒的。然而又出現了﹁雅俗共賞﹂這一個成語，﹁共賞﹂顯然是﹁共欣賞﹂的
 簡化，可是這是雅人和俗人或俗人跟雅人一同在欣賞，那欣賞的大概不會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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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文﹂罷。這句成語不知道起於什麼時代，從語氣看來，似乎雅人多少得理
會到甚至遷就著俗人的樣子，這大概是在宋朝或者更後罷。
原來唐朝的安史之亂可以說是我們社會變遷的一條分水嶺。在這之後，
門第迅速的垮了臺，社會的等級不像先前那樣固定了，﹁士﹂和﹁民﹂這兩個
等級的分界不像先前的嚴格和清楚了，彼此的分子在流通著、上下著。而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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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比下來的多，士人流落民間的究竟少，老百姓加入士流的卻漸漸多起來。王
侯將相早就沒有種了，讀書人到了這時候也沒有種了；只要家裡能夠勉強供給
一些，自己有些天分，又肯用功，就是個﹁讀書種子﹂；去參加那些公開的考
031　經典閱讀─第四課　論雅俗共賞

試，考中了就有官做，至少也落個紳士。這種進展經過唐末跟五代的長期的變
亂加了速度，到宋朝又加上印刷術的發達，學校多起來了，士人也多起來了，
士人的地位加強，責任也加重了。這些士人多數是來自民間的新的分子，他們
多少保留著民間的生活方式和生活態度。他們一面學習和享受那些雅的，一面
卻還不能擺脫或蛻變那些俗的。人既然很多，大家是這樣，也就不覺其寒塵；
不但不覺其寒塵，還要重新估定價值，至少也得調整那舊來的標準與尺度。
 ﹁雅俗共賞﹂似乎就是新提出的尺度或標準，這裡並非打倒舊標準，只是要求
大學國文選　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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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雅士理會到或遷就些俗士的趣味，好讓大家打成一片。當然，所謂﹁提
出﹂和﹁要求﹂，都只是不自覺的看來是自然而然的趨勢。
中唐的時期，比安史之亂還早些，禪宗的和尚就開始用口語記錄大師的說
教。用口語為的是求真與化俗，化俗就是爭取群眾。安史亂後，和尚的口語記
錄更其流行，於是乎有了﹁語錄﹂這個名稱，﹁語錄﹂就成為一種著述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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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宋朝，道學家講學，更廣泛的留下了許多語錄；他們用語錄，也還是為了
求真與化俗，還是為了爭取群眾。所謂求真的﹁真﹂，一面是如實和直接的意
思。禪家認為第一義是不可說的。語言文字都不能表達那無限的可能，所以是
虛妄的。然而實際上語言文字究竟是不免要用的一種﹁方便﹂，記錄文字自然
越近實際的、直接的說話越好。在另一面這﹁真﹂又是自然的意思，自然才親
切，才讓人容易懂，也就是更能收到化俗的功效，更能獲得廣大的群眾。道學
主要的是中國的正統的思想，道學家用了語錄做工具，大大的增強了這種新的
文體的地位，語錄就成為一種傳統了。比語錄體稍稍晚些，還出現了一種宋朝
叫做﹁筆記﹂的東西。這種作品記述有趣味的雜事，範圍很寬，一方面發表作
 者自己的意見，所謂議論，也就是批評，這些批評往往也很有趣味。作者寫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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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書，當做對客閒談，並非一本正經，雖然以文言為主，可是很接近說話。這
也是給大家看的，看了可以當做﹁談助﹂，增加趣味。宋朝的筆記最發達，當
時盛行、流傳下來的也很多。目錄家將這種筆記歸在﹁小說﹂項下，近代書店
匯印這些筆記，更直題為﹁筆記小說﹂；中國古代所謂﹁小說﹂，原是指記述
雜事的趣味作品而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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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我們得特別提到唐朝的﹁傳奇﹂。﹁傳奇﹂據說可以見出作者的﹁史
才、詩筆、議論﹂，是唐朝士子在投考進士以前用來送給一些大人先生看，介
紹自己，求他們給自己宣傳的。其中不外乎靈怪、豔情、劍俠三類故事，顯然
033　經典閱讀─第四課　論雅俗共賞

是以供給﹁談助﹂，引起趣味為主。無論照傳統的意念，或現代的意念，這些
﹁傳奇﹂無疑的是小說，一方面也和筆記的寫作態度有相類之處。照陳寅恪先
生的意見，這種﹁傳奇﹂大概起於民間，文士是仿作，文字裡多口語化的地
方。陳先生並且說唐朝的古文運動就是從這兒開始。他指出古文運動的領導
者韓愈的︿毛穎傳﹀，正是仿﹁傳奇﹂而作。我們看韓愈的﹁氣盛言宜﹂的理
論和他的參差錯落的文句，也正是多多少少在口語化。他的門下的﹁好難﹂、
 ﹁好易﹂兩派，似乎原來也都是在試驗如何口語化。可是﹁好難﹂的一派過分
大學國文選　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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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調了自己，過分想出奇制勝，不管一般人能夠了解欣賞與否，終於被人看做
﹁詭﹂和﹁怪﹂而失敗，於是宋朝的歐陽修繼承了﹁好易﹂的一派的努力而奠
定了古文的基礎。 ─ 以上說的種種，都是安史亂後幾百年間自然的趨勢，就
是那雅俗共賞的趨勢。
宋朝不但古文走上了﹁雅俗共賞﹂的路，詩也走向這條路。胡適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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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宋詩的好處就在﹁做詩如說話﹂，一語破的指出了這條路。自然，這條路上
還有許多曲折，但是就像不好懂的黃山谷，他也提出了﹁以俗為雅﹂的主張，
並且點化了許多俗語成為詩句。實踐上﹁以俗為雅﹂，並不從他開始，梅聖
俞 、蘇東坡都是好手，而蘇東坡更勝。據記載梅和蘇都說過﹁以俗為雅﹂這句
1

話，可是不大靠得住；黃山谷 卻在︿再次楊明叔韻﹀一詩的﹁引﹂裡鄭重的提

2
出﹁以俗為雅，以故為新﹂，說是﹁舉一綱而張萬目﹂。他將﹁以俗為雅﹂放
在第一，因為這實在可以說是宋詩的一般作風，也正是﹁雅俗共賞﹂的路。但
是加上﹁以故為新﹂，路就曲折起來，那是雅人自賞，黃山谷所以終於不好懂
了。不過黃山谷雖然不好懂，宋詩卻終於回到了﹁做詩如說話﹂的路，這﹁如
 說話﹂，的確是條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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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化的詩還不得不回向俗化，剛剛來自民間的詞，在當時不用說自然是
﹁雅俗共賞﹂的。別瞧黃山谷的有些詩不好懂，他的一些小詞可夠俗的。柳耆
卿 更是個通俗的詞人。詞後來雖然漸漸雅化或文人化，可是始終不能雅到詩
3

的地位，它怎麼著也只是﹁詩餘﹂。詞變為曲不是在文人手裡變，是在民間變
的；曲又變得比詞俗，雖然也經過雅化或文人化，可是還雅不到詞的地位，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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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詞餘﹂。一方面從晚唐和尚的俗講演變出來的宋朝的﹁說話﹂就是說
書，乃至後來的平話以及章回小說，還有宋朝的雜劇和諸宮調等等轉變成功的
元朝的雜劇和戲文，乃至後來的傳奇，以及皮簧戲，更多半是些﹁不登大雅﹂
035　經典閱讀─第四課　論雅俗共賞

的﹁俗文學﹂。這些除元雜劇和後來的傳奇也算是﹁詞餘﹂以外，在過去的文
學傳統裡簡直沒有地位；也就是說這些小說和戲劇在過去的文學傳統裡多半沒
有地位，有些有點地位，也不是正經地位。可是雖然俗，大體上卻﹁俗不傷
雅﹂，雖然沒有什麼地位，卻總是﹁雅俗共賞﹂的玩藝兒。
﹁雅俗共賞﹂是以雅為主的，從宋人的﹁以俗為雅﹂以及常語的﹁俗不
傷雅﹂，更可見出這種賓主之分。起初成群俗士蜂擁而上，固然逼得原來的雅
 士不得不理會到甚至遷就著他們的趣味，可是這些俗士需要擺脫的更多。他們
大學國文選　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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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學習、在享受，也在蛻變，這樣漸漸適應那雅化的傳統，於是乎新舊打成一
片，傳統多多少少變了質繼續下去。前面說過的文體和詩風的種種改變，就是
新舊雙方調整的過程，結果遷就的漸漸不覺其為遷就，學習的也漸漸習慣成了
自然，傳統的確稍稍變了質，但是還是文言或雅言為主，就算跟民眾近了一
些，近得也不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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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詞曲，算是新起於俗間，實在以音樂為重，文辭原是無關輕重的；
﹁雅俗共賞﹂，正是那音樂的作用。後來雅士們也曾分別將那些文辭雅化，但
是因為音樂性太重，使他們不能完成那種雅化，所以詞曲終於不能達到詩的地
位。而曲一直配合著音樂，雅化更難，地位也就更低，還低於詞一等。可是詞
曲到了雅化的時期，那﹁共賞﹂的人卻就雅多而俗少了。真正﹁雅俗共賞﹂的
是唐、五代、北宋的詞，元朝的散曲和雜劇，還有平話和章回小說以及皮簧戲
等。皮簧戲也是音樂為主，大家直到現在都還在哼著那些粗俗的戲詞，所以雅
化難以下手，雖然一二十年來這雅化也已經試著在開始。平話和章回小說，傳
統裡本來沒有，雅化沒有合式的榜樣，進行就不易。︽三國演義︾雖然用了文
 言，卻是俗化的文言，接近口語的文言，後來的︽水滸︾、︽西遊記︾、︽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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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夢︾等就都用白話了。不能完全雅化的作品在雅化的傳統裡不能有地位，至
少不能有正經的地位。雅化程度的深線，決定這種地位的高低或有沒有，一方
面也決定﹁雅俗共賞﹂的範圍的小和大 ─雅化越深，﹁共賞﹂的人越少，越
淺也就越多。所謂多少，主要的是俗人，是小市民和受教育的農家子弟。在傳
統裡沒有地位或只有低地位的作品，只算是玩藝兒；然而這些才接近民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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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民眾卻還能教﹁雅俗共賞﹂，雅和俗究竟有共通的地方，不是不相理會的兩
橛了。
單就玩藝兒而論，﹁雅俗共賞﹂雖然是以雅化的標準為主，﹁共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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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以俗人為主。固然，這在雅方得降低一些，在俗方也得提高一些，要﹁俗不
傷雅﹂才成；雅方看來太俗，以至於﹁俗不可耐﹂的，是不能﹁共賞﹂的。但
是在什麼條件之下才會讓俗人所﹁賞﹂的，雅人也能來﹁共賞﹂呢？我們想起
了﹁有目共賞﹂這句話。孟子說過﹁不知子都之姣者，無目者也﹂，﹁有目﹂
是反過來說，﹁共賞﹂還是陶詩﹁共欣賞﹂的意思。子都的美貌，有眼睛的都
容易辨別，自然也就能﹁共賞﹂了。孟子接著說：﹁口之於味也，有同嗜焉；
 耳之於聲也，有同聽焉；目之於色也，有同美焉。﹂這說的是人之常情，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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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所謂人情不相遠。但是這不相遠似乎只限於一些具體的、常識的、現實的事
物和趣味。譬如北平罷，故宮和頤和園，包括建築、風景和陳列的工藝品，似
乎是﹁雅俗共賞﹂的，天橋在雅人的眼中似乎就有些太俗了。說到文章，俗人
所能﹁賞﹂的也只是常識的、現實的。後漢的王充出身是俗人，他多多少少代
表俗人說話，反對難懂而不切實用的辭賦，卻讚美公文能手。公文這東西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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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俗的現實利益，始終是不曾完全雅化了的。再說後來的小說和戲劇，有的雅
人說︽西廂記︾誨淫，︽水滸傳︾誨盜，這是﹁高論﹂。實際上這一部戲劇和
這一部小說都是﹁雅俗共賞﹂的作品。︽西廂記︾無視了傳統的禮教，︽水滸
傳︾無視了傳統的忠德，然而﹁男女﹂是﹁人之大欲﹂之一，﹁官逼民反﹂，
也是人之常情，梁山泊的英雄正是被壓迫的人民所想望的。俗人固然同情這
些，一部分的雅人，跟俗人相距還不太遠的，也未嘗不高興這兩部書說出了他
們想說而不敢說的。這可以說是一種快感、一種趣味，可並不是低級趣味；這
是有關係的，也未嘗不是有節制的。﹁誨淫﹂、﹁誨盜﹂只是代表統治者的利
益的說話。
 十九世紀二十世紀之交是個新時代，新時代給我們帶來了新文化，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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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我們的知識階級。這知識階級跟從前的讀書人不大一樣，包括了更多的從民
間來的分子，他們漸漸跟統治者拆夥而走向民間。於是乎有了白話正宗的新文
學，詞曲和小說戲劇都有了正經的地位，還有種種歐化的新藝術。這種文學
和藝術卻並不能讓小市民來﹁共賞﹂，不用說農工大眾。於是乎有人指出這是
新紳士也就是新雅人的歐化，不管一般人能夠了解欣賞與否。他們提倡﹁大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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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運動，但是時機還沒有成熟，結果不顯著。抗戰以來又有﹁通俗化﹂運
動，這個運動並已經在開始轉向大眾化。﹁通俗化﹂還分別雅俗，還是﹁雅俗
共賞﹂的路，大眾化卻更進一步要達到那沒有雅俗之分，只有﹁共賞﹂的局
039　經典閱讀─第四課　論雅俗共賞

面。這大概也會是所謂由量變到質變罷。
注
　 釋
梅 聖俞：以詩聞名，三十年終不得官職。晚年與修 世，尤擅長詩，奇崛放縱，卓然名家，與東坡並稱
1
︽唐書︾，書成未奏而卒。 ﹁蘇黃﹂，為﹁江西詩派﹂所宗。
黃 山谷：字魯直，號山谷道人，宋人。詩詞絕妙當 柳 耆卿：柳永，北宋詞人。原名三變，後改名永，

3
 字耆卿，排行第七，世稱柳七。為人放蕩不羈，終 抒寫羈旅行役之情。
大學國文選　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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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潦倒。其詞多描繪城市風光和歌妓生活，尤長於
賞
　 析
本文從陶淵明有﹁奇文共欣賞，疑義相與析﹂的詩句談起，歷述中國古典文學的演變。在小說方
面，從唐朝和尚的口語記錄流行的﹁語錄﹂，到了宋朝道學家講學時，更廣泛的留下了許多語錄；之所
以用語錄體都是為了求真與化俗，以及爭取群眾。比語錄體稍稍晚之﹁筆記﹂，目錄家將這種筆記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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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項下，近代更直題為﹁筆記小說﹂。繼之為唐﹁傳奇﹂。﹁傳奇﹂可以見出作者的﹁史才、詩
筆、議論﹂，是唐朝士子在投考進士以前用來溫卷用，其中不外乎靈怪、豔情、劍俠三類故事。又平話
和章回小說，︽三國演義︾雖然用了文言，卻是接近口語的文言，後來的︽水滸︾、︽西遊記︾、︽紅
樓夢︾等就都用白話了。宋朝不但古文走上了﹁雅俗共賞﹂的路，詩也走向這條路。胡適之先生說宋詩
的好處就在﹁做詩如說話﹂，即一語道破。繼之即為來自民間的詞，詞後來雖然漸漸雅化或文人化，可
是始終不能雅到詩的地位，充其量是﹁詩餘﹂。
五四文學革命的初期，白話文雖然短短幾個月內取代了文言文，獲得了獨立的地位。五四時期的
作家所使用的白話：一是半文半白的白話，即指含有大量文言成分的白話；一是所謂歐化的白話，那是
在外來文化影響下發生的，加之有些人積極提倡的所謂﹁歐化的白話文﹂、﹁歐化國語文學﹂︵傅斯年
︽怎樣做白話文︾︶。因此正如楊振聲說的，儘管﹁大家改用語體文了﹂，但卻﹁不文不白﹂、﹁不中
不西﹂。
朱自清是一個對漢語頗有研究的作家，在記述口語體語言形成與發展的歷史時，曾提出了一個重要
 的論點，說：﹁用口語為的是求真化俗，化俗就是爭取群眾。﹂﹁所謂求真的﹃真﹄，一面是如實和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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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的意思，在另一面這﹃真﹄又是自然的意思，自然才親切，才讓人容易懂，也就是更能收到化俗的效
果，更能獲得廣大的群眾。﹂基於對口語體語言的研究，基於對﹁求真化俗﹂審美目標的追求，朱自清
從口語中提取有效的表現成分，並逐步形成了一種堪稱典範的獨具個性的白話文學語言 ─﹁談話風﹂
的藝術語言。
問題與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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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試舉周遭﹁雅俗共賞﹂活動的實例，以明﹁雅俗共賞﹂的真諦。
二、試就本文勾勒出中國古典文學的演變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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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學國文選／謝金安主編；環球科技大學文哲
課程委員會編著． －－初版.－－臺北市：五
南, 2008.08
　面；　公分
ISBN 978-957-11-5275-2 (平裝)
1.國文科 2.讀本
836 97011733

1XZY

大學國文選
主　　編 ─ 謝金安(398.8)

作　　者 ─ 環球科技大學文哲課程委員會編著

發 行 人 ─ 楊榮川

總 編 輯 ─ 龐君豪

企畫主編 ─ 黃惠娟

責任編輯 ─ 胡天如　李美貞

封面設計 ─ 童安安

出 版 者 ─ 五南圖書出版股份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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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顧問　元貞聯合法律事務所　張澤平律師

出版日期　2 0 0 8 年 8 月 初 版 一 刷

　　　　　2 0 0 9 年 8 月 初 版 二 刷

定　　價　新 臺 幣 3 8 0 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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