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理论动态·2016 年第 3 期

从主体理论 1. 0 到主体理论 3. 0
——— 巴迪欧的主体理论概述

蓝 江

［内容提要］ 主体理论是巴迪欧整个哲学思想中最为重要的核心之一 ，也是巴

迪欧思索其独特的事件哲学和数学本体论最重要的理论武器 。 自上世纪 80 年
代开始，巴迪欧曾用三个不同的版本来思考主体理论 ，并对这三个版本的主体
理论进行了不同的数学形式的概括 。本文试图展现巴迪欧在其最重要的三部著
作 《主体理论》、《存在与事件》 和 《世界的逻辑 》 中对主体理论的概括与思
考，并在此基础上指出，尽管有形式上的区别，但巴迪欧的主体理论仍然包含
了某种内在的一致性。
［关键词］ 巴迪欧 主体理论 事件

在当代欧洲左翼理论中，阿兰·巴迪
欧的主体理论是所有理论中对主体思考最
富有代表性的一种，毕竟，在经过笛卡尔
以来的 “我思 ” 主体的启蒙之后， 主体
—对象的二分模式便具有了广泛的影响，
直到二战后才遭到法国结构主义和后结构
主义思潮的挑战。巴迪欧的主体理论是在
对阿尔都塞及其之后的后结构主义的反思
基础上提出的，我们可以从巴迪欧的主要
著作中读出一种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对主体
的思考。不过，巴迪欧的主体理论经历了
一个从阿尔都塞时期到 《主体理论 》 中
的主体理论 1. 0 版本、 再到 《存 在 与 事
件 》 中 的 主 体 理 论 2. 0 版 本、 进 而 到
《世界的逻辑： 存在与事件 2》 中的主体
理论 3. 0 版本的演化过程，我们不能将这
个演化过程仅仅视为巴迪欧对其主体理论
的简单更新，恰恰相反，这是巴迪欧在不
懈地根据现实状况用不同的数学形式化理
论来概括自己自上世纪 80 年代开始对主
体理论进行思考的漫长历程。
一、历史为什么需要一个主体？
要理解巴迪欧的主体理论，有一个绕
不过去的理论高峰，这就是他的老师阿尔
都塞，在其晚年的 《意 识 形 态 与 意 识 形
态国家机器 》 一文 中， 阿 尔 都 塞 针 对 人
道主义的马克思主义进行了批判，以针尖
对麦芒的方式提出了 “历史是一个无主

— 16 —

体的过程”。阿尔都塞的这个命题显然将
长期以来在形而上学和实践中被视为理所
当然的 一 个 主 题———历 史 中 的 主 体 问 题
———推上了风口浪尖。阿尔都塞在接触了
拉康的精神分析讲座之后，更加明确了这
样一个命题，即主体是一个完全被现代意
识形态国家机器所询唤出来的存在物 ，阿
尔都塞指出： “我说， 主体是构成意识形
态的基本范畴，但我同时而且立即要补充
说，主体之所以是构成所有意识形态的基
本范畴， 只是因为所有意识形态 的 功 能
（ 这种功能定义了意识形态本身 ） 就在于
把具 体 的 个 人 ‘构 成 ’ 为 主 体。”① 在 这
里，阿尔都塞带有十分明确的反 主 体 意
向，也就是说，现代启蒙以来被视为促使
人和历史发生变化的主体完全是一个虚构
的概念，它只是完成了意识形态的道成肉
身，并如同傀儡一般仅有表面上的自由意
志，但实质上却执行了大写历史结构和意
图的目的，而大写主体的概念则被完全消
解在意识形态之中。
不过，在以往对阿尔都塞的这段话的
分析中，我们过多关注的是意识形态国家
机器之下的主体的虚构性，从而认定在阿
尔都塞那里根本不存在一种叫作 “主体 ”
的东西。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阿尔都塞
被称为结构主义的马克思主义者 。对阿尔
都塞的这个称谓，被国内的西方马克思主
义研究视为一个理所当然的命题， 然而，
恰恰是这种简单的还原论式的归类 ，让我
们忽视了阿尔都塞思想中隐匿的主体理
论，而这个主体理论恰恰就是后来他的众
多弟子们 （ 如阿兰 · 巴迪欧、 雅克 · 朗
西埃、皮埃尔·马舍雷、埃迪安·巴里巴
尔等人） 思考主体理论的源头。
首先，我们需要理解的是，为什么阿
尔都塞如此坚决地反对主体？ 如果我们仔
政 治 哲 学
细分析阿尔都塞的 《意识形态与意识形
态国家机器 》 这一 文 本， 就 会 发 现 阿 尔
都塞所反对的主体与真正历史的主体并不
是一个概念。阿尔都塞认为： “意识形态
从来都在把个体询唤为主体，这就等于明
说，个人从来都在被意识形态询 唤 为 主
体。我们从这里必然得出最后一个命题，
个人从来都是主体。”② 在这里， 阿尔都塞
指出了他实际批判的对象，即自启蒙以来
将个人等同于主体的意识形态， 也 就 是
说，阿尔都塞并不是真正地批判一种没有
主体推动作用的历史发展，而是批判以自
我意识哲学为根基的泛主体化。在阿尔都
塞看来，这种自我意识实质上就是现代资
本主义意识形态的镜像化，这种镜像化让
我们 “在特定的家庭意识形态的模子里
被认定为这样的主体，从被孕育开始，就
有人按照这个模子来 ‘期望’ 它了”。③
换言之， 这 种 从 人 一 出 生 就 开 始 的
“个体 = 主体 ” 的方式， 从一开始就将每
一个个体无条件地纳入到主体—对象的二
分法世界中，在这里，个体作为主体的前
提条件在现代语境中被完全忽视了 ，也就
是说，笛卡尔和康德哲学赋予主体的现代
前提被这种 “个体 = 主体 ” 的还原论阉
割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十分庸俗化的
“主体” 表述， 即只要是一个存在的独立
个体，就应当理所当然地被认定为一个合
格的主体。这是一种主体的泛化，被泛化
的主体具有了一种独特的幻觉，仿佛他们
每一个人都拥有独立自主的能力，而这种
能力在现实中却遭到了阉割。我们由此可
以得出结论： 阿尔都塞的 “反主体 ” 的
论述实质上针对的是这种启蒙以降的泛主
体化意识形态， 在现代历史发展 的 过 程
中，个体的原子化也被自然地配置上所谓
的主体性，这种观念实质上混淆了个体作
— 17 —
国外理论动态·2016 年第 3 期
为主体的潜能与作为实质发挥作用的能力
之间的区别，最终导致了一种泛主体化的
庸俗思潮的泛滥，阿尔都塞的辩论方式是
将这种泛主体化的思潮一股脑地全部抛
弃，从而让他坚决地 认 定 “历 史 是 一 个
无主体的过程”。
倘若如此，我们是否可以在阿尔都塞
那里找到一种类似于 “主体性 ” 的东西
呢？ 其弟子巴迪欧对此表示了肯定，巴迪
欧的 《元政治学概述 》 第三章的标题就
是 “阿尔都塞： 没有主体的主体性 ”， 实
际上，在巴迪欧的分析中，阿尔都塞表面
上清除了作为个体的主体，但是，在其内
核中，他仍然为历史的主体留下了一定的
空间。正如巴迪欧质问道： “如果没有主
体，如果只有一个没有主体的过程，我们
如何以历史唯物主义的方式从没有主体的
过程的科学中， 即历史学中分辨出政治？
我们如何从历史唯物主义的科学中区分出
政治？ 而 显 然 不 是 退 回 到 意 识 形 态 中
去。”④ 巴 迪 欧 的 意 思 是 说， 如 果 没 有 主
体，我们如何区分出简单地沉沦于历史循
环的运动与真正打破这一循环、实现历史
之跃进的运动 （ 在 巴 迪 欧 看 来， 这 种 运
动就是政治 ） 呢？ 显然， 阿尔都塞不是
一个保守的历史主义者，他坚信马克思主
义的力量，也同时认为马克思主义的终极
目标便是超越资本主义，实现向共产主义
的过渡。但是，如果没有主体的存在，我
们如何将趋于保守的历史运动和趋于进步
的政治发展区分开来，如果阿尔都塞承认
资本主义必然会被超越，那么在历史中究
竟是什么样的动力将超越资本主义 ？
阿尔都塞给出的答案是 “多元决定 ”
（ surdétermination） ，他采用了这个借自弗
洛伊德精神分析的词汇，意在让马克思主
义摆脱单纯的经济决定论，但是，在巴迪
— 18 —
欧看来，正因为如此，阿尔都塞的多元决
定让历史进步的脉络从客观性维度转移到
了主观性维度。巴迪欧指出： “多元决定
就是政治领域中的真理。真正来说，多元
决定属于主观性王国 （ 抉择、 党性、 战
斗） ，既是它知道没有主体—后果 （ 这些
后果是国家主义的 ） ， 也没有检验和建构
任何客体 （ 这些客体只存在于科学领域
中） 。”⑤ 这样， 在巴迪欧看来， 阿尔都塞
的主体性实质上是一种 “没有主体的主
体性 ”。 由 于 阿 尔 都 塞 反 对 泛 主 体 化 运
动，因而将主体一词打入了意识形态的窠
臼之中，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历史发展在阿
尔都塞那里没有主体性，尽管阿尔都塞坚
持历史是一个无主体的过程，不过在他隐
含的逻辑中仍然设定了一个包括主体性的
过程，只是这种主体性并非那种泛主体化
的主体性，不是随意一个人都可能承担的
主体性，甚至不可能是单一个体所能担当
的主体性，而是一种在历史的大潮中十分
偶然地发挥作用的主体性，即历史的推动
仍然是由政治主体的行为来推动的 。在这
一点上，巴迪欧并不认为这种主体的存在
会与阿尔都塞的反泛主体化的意识形态相
背离，相反，他认为这是阿尔都塞理论中
潜而未露的应有之义。 也正是因为如此，
巴迪欧仍然向其恩师表示致敬： “其令人
敬仰但籍籍无名的努力 （ 思考没有主体
的主体性） ，足以让我们为路易 · 阿尔都
塞献上我们最庄严的敬意。”⑥
二、主体的出位与归位———主体理论 1. 0
1982 年， 巴 迪 欧 在 其 《主 体 理 论 》
中重新开启了已被阿尔都塞学说摒弃的主
体概念。为什么需要主体？ 或者为什么需
要重新建构一种主体理论？ 一方面，在上

世纪 70 年代深受拉康精神分析学说影响
的巴迪欧，已经洞察到结构主义理论以及
阿尔都塞思想中的弱点，而对主体的绝对
否定 （ 尽管在阿尔都塞那里还潜在地隐
藏着一个历史的无主体的主体性 ） 导致
了他们在面对某种历史转折和关键性事件
时无法给出令人信服的解释， 也就是说，
主体是当代法国政治理论和思想中绕不过
去的坎。另一方面， 在 80 年代法国革命
运动退潮之后，人们在新自由主义的意识
形态下开始感到迷茫，那些曾经的政治战
士们看不到一丁点变革的迹象，甚至巴迪
欧的许多坚定的战友———如安德烈·格鲁
克斯曼———也迅速转向自由主义阵营，成
为对马克思主义和毛主义最激烈的批判
者。巴迪欧正是在这 种 被 他 称 之 为 “冬
月” 的年代里开始 思 考 主 体 问 题 的， 他
认为在这种浑浑噩噩的天地间更需要有担
当的主体站出来， 振臂高呼革命 没 有 终
结，未来还有希望。
巴迪欧在 《主体理论 》 中 大 量 使 用
了形式化的表述语言，将主体理论最基本
的规则表述为 “位与力的结构辩证法 ”。
“位” （ lieu） 代表着具体的情势 （ situa-
tion） ，即当下的具体状况对主体的约束；
而 “力” （ force） 代表的是一种类似于力
比多的冲击边界的力量，它是主体之中最
富有活力的因素。在这个基础上，巴迪欧
将主体运动最基本的规则概述为 “出位 ”
（ horlieu） 与 “归位 ” （ esplace） 的辩证
法。出位代表着力的运动，即力试图摆脱
现有的结构，超越限定在其上的位，一旦
其脱离了限定它的位置和场所，我们便可
以将这个运动称之为 “出位 ”； 相反， 归
位是一种结构化的运动，它强行将某种力
或元素放置在某个位置上。问题在于，讨
论力的存在为什么还要讨论位，还要故意
政 治 哲 学
生造出力与位、 出位与归位的辩证法呢？
巴迪欧给出的解释是： 如果没有位，没有
“结构性框架 ”， 我们就不能将这个与那
个区分开来，即： “我们是通过差异化的
陈述， 通 过 文 字 上 的 归 置 （ placement） ，
才能将这与那分开。”⑦ 这样， 尽管我们仍
然可以说 A 是同一事物， 但是我们可以
凭借其所归位的位置将其区分为 A1 、A2 、
A3 ……。这就产生了 巴 迪 欧 在 《主 体 理
论》 中的第一个基本定义：
A，原初的对立物， 并非其他物， 甚
至不是被 “归位 ” 的 A， 即 A p 。 真正的
且隐秘的与 A 对立的是归置的位置 P： 它
代表真正的指数。已知的 A 分裂为：
———它的纯存在，A；
———它的被归位，A p 。⑧
如此，我们就可以这样思考力与位的
辩证法： A 代表元素，代表某物， 即力之
存在； P 是位， 它可以让元素或力归位；
A p 代表被归位的元素和力。 那么， 这实
际上已经是归位的运动。
不过，归位不代表运动的完成，因为
巴迪欧还设定了一个出位的运动。在一般
情况下，我们并不能保证在 A 与 A p 之间
存在着绝对的和谐， 因为相对于位 P，A
总是试图去超越这个限定了它的位 （ 这
里实际上隐含着巴迪欧对黑格尔的定在与
异在辩证法的解读 ） ， 因此， 在一个具体
的位 P 上， 会 存 在 着 某 种 断 裂 的 关 系，
即 A 与 A p 之 间 的 不 和 谐， 我 们 可 以 写
作：
A = （ AA p ）
这个公式是决裂公式， 意味着 A 试
图摆脱位 P 的控制， 形成自己的独特之
力。例如，变性人在选择变性之前，就存
— 19 —
 国外理论动态·2016 年第 3 期
在这种断裂公式。对于位 P （ 在这里是生
理上的性或社会性的性别 ） ， 他被归位为
一个男性，但是其内在的力比多和欲望则
试图弃绝作为男性的位的存在而变成一个
异性，于是，在他选择变性之前，存在着
一种 焦 虑 （ 即 拉 康 在 《讲 座 X： 焦 虑 》
中谈到的那种焦虑 ） ， 使他内在的力 （ 欲
望） 与他 的 归 位 （ 男 性 ） 发 生 了 断 裂。
不过，这种断裂和不和谐的公式不一定导
致后面的出位，即虽然他有着强烈改变自
己性别的欲望，但是不一定真的走向改变
性 别。 我 们 会 遇 到 第 一 种 情 况， 即
A p （ AA p ） ， 这 个 公 式， 即 黑 格 尔 的 规 定
（ Bestimmung ） ， 可 以 产 生 两 种 结 果， 即
A p （ A） 和 A p （ A p ） 。 前一种选择 A p （ A） 是
在不选择出位的情形下进行修正性的改
变。 （ 例如， 异装癖没有改变自己的性
别，但通过改变装束而在位 P 限定的范
围内实现有限的改变。） 在政治上， 这是
一种修正主义， 因为如果 A 代表无产阶
级，P 代表资本主义社会，那么 A p （ A） 则
代表在资本主义代议制框架下进行议会斗
争的路径，即后来社会民主党和工联主义
所采用的路 径。 而 后 一 种 选 择 A p （ A p ） ，
用巴 迪 欧 的 话 来 说 则 是 一 个 “死 局 ” ，
在精神分析上，这代表着对自己内在欲望
的绝对压抑，而在政治上就是彻底的投降
主义，代表着放弃了自己最基本的阶级原
则。因此，巴迪欧认为这是一种倒退，是
向位 P 的回归。
然而，正如黑格尔的辩证法提供了否
定之否定的原则，我们在异在之后仍然可
以通过 “规 定 之 规 定 ” （ la détermination
de la détermination） 避免陷入修正主义和
死 局， 我 们 可 以 将 之 表 述 为：
A［A p （ A） ］。应该注意的是， 这个公式不
是纯粹的等同， 即并非 A （ A） 或 A = A，
— 20 —
它是否定之否定、 规定之规定。A（ A） 意
味着原始的重复，意味着不根据现实状态
盲目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 在巴 迪 欧 看
来，这也是一种 “死局 ”， 不过是极左翼
的死局。相反，A（ A p ） 代表着一种现实的
可能性，也就是在立足于现实规定 （ 即归
位 A p ） 的 基 础 上 做 出 革 命 性 的 变 革， 例
如，推翻资本主义制度的无产阶级革命就
是这种类型。
这样，我们就可以将上述内容概述为
如下图示：
在这种形式化的表述中，最关键的因
素 A（ A p ） 代表着变革的可能性， 在政治
上则代表着进行政治革命的希望。 而 A p
（ A） 则不同，它试图尽可能地蜷缩在资本
主义的框架内来寻求工人阶级的利益 ，丝
毫不准备触动资本主义的制度和体系 。在
这个意义上， 主张交往理性的哈贝马斯、
主张承认政治的霍耐特和弗雷泽以及主张
⑨
在资本主义框架下进行抗争 （ agonistics）
的拉 克 劳 和 墨 菲 都 属 于 这 种 类 型。 而
A（ A） 对应的是那些完全抛弃任何形式和
约束的无政府主义者，他们尽管在目标上
与无产阶级革命和马克思主义一致 ，但却
无法忍受无产阶级的约束，而是追求一种
绝对的自主性， 认为仅仅依靠 A 本身就
可以完成自治 A（ A） 。真正的革命在 《主
体理论 》 中 是 A （ A p ） ， 在 巴 迪 欧 那 里，
符合 A（ A p ） 的革命很多， 包括法国大革
命、巴黎公社革命、 十月革命、1968 年
的五月风暴，而中国的文化大革命被巴迪
欧视为最后一场符合 A（ A p ） 的政治革命

运动。
三、事件之后的类性延展
———主体理论 2. 0
巴迪欧的主体理论带有明显的多线索
的痕迹，在理论概念上仍然略显粗糙。尽
管他对主体理论进行了数学化的考察 ，但
是他的主体理论在这个时期仍然带有十分
明显的缺陷。 首先， 在 《主体理论 》 中，
巴迪欧所分析的主体只是政治主体 。在这
种情况下，他势必会遭到质疑： 难道主体
仅仅只能存在于政治领域中吗？ 第二个问
题是，尽管巴迪欧将主体和主体化归纳为
位与力的辩证法，也是出位与归位的辩证
法，但是主体的出位和归位究竟是随时随
地可以发生的，还是只能在一定的条件下
发生，主体是任意的个体吗？
这些问题迫使巴迪欧对其主体理论进
行了更为细致的考察，进一步从数学集合
论的角度思考主体问题。在巴迪欧一贯的
信念中，唯有数学集合论才是让我们真正
面对本体论的道路，在这个意义上，巴迪
欧将这一原则贯彻到他所有的理论著作
中。此外，在 1988 年出版的 《存在与事
件》 一书中， 相对于 《主体理论 》 的进
步是，巴迪欧不再从拉康精神分析的缺乏
（ manquer） 概念来思考建构主体的可 能
性，而是在 事 件 （ événement） 概 念 的 基
础上重新思考了主体的可能性。
巴迪欧在 《存在与事件 》 中 对 事 件
和主体的数学化概括十分复杂，我们在这
里尽可能以比较简要的方式解释巴迪欧的
主体理论。让我们假设下述情境： 一张桌
子上有许多东西， 比如一本书、 一张纸、
一杯水、一颗钉子、一张邮票、一个死青
蛙、一坨泥巴、几片药片等等，我们可以
政 治 哲 学
对桌子上的东西做一个归类，如由纸质品
构成的集 合； 这 样， 我 们 便 可 以 将 一 本
书、一张纸、一张邮票纳入到这个集合之
中，并为这个集合命 名 为 “由 桌 子 上 纸
质东西构成的集合 ”。 这个集合是完全合
法的，并且在构成的命名上以及我们的知
识体系中是完全可以辨识的。但是，如果
我们以下述方式组成一个集合，比如由一
张纸、一杯水、 一个死青蛙、 一坨泥巴、
几片药片组成一个集合，那么对于既有的
情势来说，这个集合是一个不可辨识的集
合，因为我们所有的知识体系都无法为这
个集合进行命名和分类。
但是，有人会问： 为什么要存在这样
的集合，为什么非要认识这样的集合？ 当
然，在一般情况下，我们根本没有必要认
识这样的集合。在原先惰性的情势中，分
类体系和既有的知识体系是对应的 ，现有
的知识体系已经架构了原先的情势 ，从而
使情势获得了一种情势状态 （ l'état de la
situation） ，而原先情势的所有分类和子集
都需要在这个情势状态下认识和架构 ，在
这种情况下， 既没有事件， 也没有主体，
我们看不到任何主体出位和归位的需要，
因为情势状态已经穷尽了其知识状态下的
所有子集分类。
但是，我们现在假设一下： 那杯水突
然间被泼掉， 将桌上的很多东西打湿了。
水的泼掉并不是一个静态情势中能预先设
定的，而是可以理解为在这种情势之下的
事件， 我们可以用数学符号记作 e x 。 在
事件 （ 水泼掉 ） 之后， 我们 会 发 现， 那
些原先无法组成可以命名的集合的东西现
在可以组成一个集合，如一张纸、一个死
青蛙、一坨泥巴、几片药片，这些元素都
具有了一个事件之后的特征，即被泼出来
的水所打湿。但是，在水泼出来之前，这
— 21 —
 国外理论动态·2016 年第 3 期

样的一个集合是完全无法被辨识的 ，也无 的新集合，这个新集合是一个子集，但是

法在情势状态中组成一个合法的集合 ，唯 这个子集由于不符合原先情势状态的知识
有在事件之后，即被水打湿之后，它们才 体系，因而变得无法认识，对于这个无法
有可能组成一个特殊的集合，这个集合带 辨识的子集，巴迪欧记作♀。如果我们将
有事件的痕迹 （ 被水打湿的印记 ） ， 正是 原先的情势状态称为 S， 就可以得出♀在
这个痕迹将这个集合中的所有元素同事件 S 中是完全无法辨识的， 而♀是事件忠实
关联起来，也正是这个痕迹让我们可以认 运算产生的结果。 因此， 对于主体来说，
识到，这是一个与事件相关的集合，是一 不仅要通过忠实运算得出一个♀，更为重
个建立在事件发生之后被命名的集合 。 要的是，需要对这个无法辨识的♀进行命
为了说明这个状况，巴迪欧创造了一 名，让其在新的情势中可以辨识这个不可
种数学运算，并将之命名为忠实运算，运 辨识的 ♀。 在 这 里， 主 体 实 现 了 一 次 运
算符为□。在前面的例子中，水打湿的痕 动，即从 S 向一种新情势的运动，这种新
迹是容易辨识的，因此，我们很容易将一 情势由于包含了不可辨识之物♀，所以我
个被水打湿的元素组成一个集合。 但是， 们可以将之记作 S（ ♀） 。这样，我们就可
对于在更复杂的情势中所发生的事件来 以说，主体进行了一种真理程序的操作，
说，判断一个元素是否与事件有关需要进 即实现了 S 向 S（ ♀） 的扩展和延伸。 我们
行甄别， 这就是调研 （ enquête） 。 通过调 可以将这个数学公式表述为：
研，我们可以判断某一元素 y 是否与事件 S → S（ ♀）
相关， 如 果 与 事 件 相 关， 我 们 便 记 作 这个过程被巴迪欧称之为 “类性延
（ e x □y） ； 如果与事件无关，我们便可以记 展” （ générique extension， 这个词在集合
作［～ （ e x □y） ］。巴迪欧说： “一旦事件之 论上往往被翻译为 “脱殊扩张 ”， 这个译
名 e x 得以确立，忠实程序的最低姿态，即 法对于哲学文本来说有点生僻 ） 。 类性是
肯定 性 的 （ e x □y ） 或 否 定 性 的 ［ ～ （ e x 马克思在 《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 》 中
□y） ］，以及调研， 即这种姿态的有限集 针对费尔巴哈哲学提出的人的类本质的哲
合，都依赖于程序所遭遇到的缘起于事件 学，因此，这里的类不应该被视为一种类
位的情势中的某些项……忠实运算符明确 属，而是针对所有元素的普遍性，也就是
地规 定 了 这 个 或 那 个 项 是 否 与 事 件 有 说，类性即普遍性。在原先的框架中，由

关。”瑏
瑠
通过调研，我们将所有元素分成了 于♀的出现，使得原先的 S 不具有真正的
两个部分，即与事件相关的元素集合和与 类性，只有在包含了一个在原先框架中无
事件无关的元素集合， 无论哪一个集合， 法辨识的♀之后，才能获得一种真正具有
都是相对于原先静态情势而言的全新集 普遍类性的情势，即 S（ ♀） 。在这个意义
合，也势必是不能被原先的情势状态下的 上，S（ ♀） 就是 S 的类性延展。
知识结构所辨识的集合。 不过，需要指出的是，从 S 到 S（ ♀ ）
那么，在这个过程中，主体究竟有什 的类性延展过程并不会自动完成，在这个
么作用呢？ 刚刚我们已经说过，在事件之 过程中， 主体出现 了。 由 于 需 要 对 S 到
后，通过调研，通过忠实运算，我们得出 S（ ♀） 的类性延展进行推动， 因而必须通
了一个在之前的情势状态下完全无法辨识 过一个主体来进行， 否则 S （ ♀ ） 无法 实

— 22 —

现。在 《存在与事件》 中，S 到 S（ ♀ ） 的
类性延展是通过主体的命名来完成的 ，也
就是说，主体只能出现在事件之后，在经
过调研和忠实运算之后，产生了不可辨识
之物♀，而主体则通过命名将♀纳入到对
情势 S 进行了类性延展的 S（ ♀） 之中。 也
正是主体，表现了对事件留下的痕迹的绝
对忠实，并在这个痕迹之上对事件进行了
命名。例如， 在政治上， 主体将 1871 年
3 月 18 日发生在巴黎的事件命名为 “巴
黎公社”。
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对巴迪欧的
《存在与事件》 中的主体做出如下概括。
1. 主体只能出现在事件之后， 任何
事件之前的存在物都不可能成为主体 。在
这个意义上，巴迪欧等于否定了从经典马
克思主义的无产阶级角度来界定政治主体
的可能性，因为无产阶级或工人阶级就是
在事件之前存在的一个既定范畴 ，它拥有
之前情势可以进行明晰辨识的痕迹 ，因此
工人阶级不可能是事件之后的合格主体。
同时，巴迪欧也反对像拉克劳和墨菲、女
性主义者、后马克思主义者那样，从纯粹
边缘化的身份和少数族群的身份来反抗中
心的政治模式，因为这些既定身份仍然是
一个可辨识的范畴。巴迪欧的主体应当是
在事件之 后， 由 广 大 不 同 阶 层、 不 同 身
份、不同性别、不同民族组成的一个在之
前情势中无法辨识的集合，而这个集合之
主体的合法性就在于事件的发生 。
2. 巴 迪 欧 对 主 体 的 第 二 个 评 述 是：
主体是稀缺的，而且是少数。这是巴迪欧
在其后期的主要著作中一直在反复强调的
一个命题。并非任何一个个体都能在事件
之后充当主体， 对 《存在与事件 》 时期
的巴迪欧而言，只有那些忠实于事件发生
并将事件一直作为其政治行动旗帜的人才
政 治 哲 学
够资格担当主体的大任。 正如巴 迪 欧 所
说： “无论示威游行有多大规模， 都只是
少数 人。 其 力 量 在 于 主 体 力 量 的 强 化
（ 人民知道无论何时何地都需要他们， 到
处都是他们挥洒的热忱和激情 ） ， 也在于
他们占据了位置 （ 人民聚集在那些位置
上，那些位置———广场、大学、大道、工
厂等等———是牢不可破的） 。”瑏 
瑡
3. 相对于 《主体理论 》 中单一的政
治主体而言，巴迪欧认为实质上不止一种
主体。准确来说，在巴迪欧看来，真理存
在着四种前提： 科学、 艺术、 政治和爱。
与之对应，应该存在着四种不同类型的主
体： 在革命中对旧制度进行变革的政治主
体 （ 如列宁） ， 在科学发现中开创性的科
学主体 （ 如康托尔 ） ， 在艺术中创造了全
新艺术形式的艺术主体 （ 如勋伯格 ） ， 在
爱之中忠实于双方的邂逅并将爱的事件坚
持到底的爱的主体。这些主体的共同性在
于，他们都忠实于不同前提的事件，并对
事件进行了重新命名，使之实现了类性延
展，从而开创出一种全新的情势。
四、三种主体———主体理论 3. 0
不过， 在 《存 在 与 事 件 》 之 后， 巴
迪欧仍然面对着某种指摘，即除了那种忠
实于事件的主体之外，再没有其他主体了
吗？ 或者说，那些并非对事件作出忠实反
应的人是否就完全没有资格成为一个主体
呢？ 面对这种指摘， 巴迪欧在其 2006 年
的 《世界的逻辑： 存在与事件 2》 一书中
对之前的主体理论进行了进一步改造 ，在
这个版本中，巴迪欧除了声称实现了从事
件和主体理论的本体论向现象学的转化之
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转变，即不再简
单地认为只有那些忠实于事件的人才能担
— 23 —
国外理论动态·2016 年第 3 期
当主体，而是认为还要考察对主体反应的
其他形式。为此，巴迪欧区分了三种不同
的主体： 忠 实 主 体、 反 动 主 体、 蒙 昧 主
体。
1. 忠实主体
顾名思义，忠实主体就是坚持贯彻了
对事件之痕迹的忠实的那种主体 。在这个
意义上，忠实主体也是巴迪欧一直坚持的
主体，从 《主体理 论 》 开 始， 到 《存 在
与事件 》， 再到 《世界的逻辑 》， 巴迪欧
一直将忠实主体置于主体问题的首位 。在
事件发生之后，忠实主体所面对的是一个
即将来临的新时代，因此忠实主体从来就
不是站在过去的立场来思考事件以及事件
之后的未来，用巴迪欧的话来说： “忠实
主体谋划的当下时刻就是一个真理的新时

代。”瑏
瑢
巴迪欧的忠实主体的例子是古罗马共
和国时期的斯巴达克起义。在杀掉自己的
主人巴蒂斯塔之后，作为事件的斯巴达克
起义发生了，而作为奴隶，当然不只限于
斯巴达克本人，这里的忠实主体是那些能
够与这场如火如荼的奴隶起义运动广泛融
合在一起的个体，在巴迪欧的意义上，他
们与斯巴达克起义所创造的当下形成了合
体 （ incorporation） ，他们融合起来的身体
成为 了 斯 巴 达 克 起 义 事 件 的 忠 实 主 体
（ 这个主体不是某一个参与起义的个体，
而是那个共同参与起义的合体主体 ） 。 在
这里，巴迪欧再次用数学符号的方式来表
达，他将事件发生留下的痕迹记作 ε， 而
拥有身体的个体记作 C， 但是由于奴隶的
身体并非完全自由，而是受到了主人话语
的阉割 （ 参看拉康的 《讲座 XVII： 在精
神分析背后 》 中对主人话语的分析 ） ， 则
奴隶的身体是一个残缺的身体，即 ￠ 。在
巴迪欧的解释中，不自由的残缺身体 ￠ 忠
— 24 —
实于事件发生的痕迹 ε， 由于主动宣告了
事件的发生，并在行为上对事件保持了忠
实，因此他们的行为产生了一个新的当下
状态，即 π。这个公式可以写作：
ε
π
￠
巴迪欧解释说： “忠实运算的产物就
是这个新的当下，它一点一点迎接着新的
真理的到来。我们也可以说，这就是这个
当下的主体。主体忠实于痕迹，也就是忠
实于事件，因为其身体的区分处在分数线
之下，因而当下或许最终会得以实现，在
其中， 当 下 会 在 自 己 的 光 辉 中 逐 渐 浮
现。”
瑏
瑣
所以，我们可以这样来理解巴迪欧
的忠实主体，即事件及其痕迹开创了一个
新时代，但是，这个新时代的降临需要建
立在忠实主体对事件忠实的基础上 ，也只
有这种忠实，主体才能真正引来一个不同
的时代。例如，在共产主义运动中，主体
对革命事件的忠实就是实现共产主义新时
代的前提，而共产主义新时代则是这个忠
实于事件的主体的产物。
2. 反动主体
在有人对事件表示忠实时，也一定会
有人对事件表示反对。 在 《世界的逻辑 》
之前，巴迪欧反对将那些否定事件发生的
人或身体视为主体， 但在 《世界的逻辑 》
中，巴迪欧则认为他们也是一种主体，尽
管他们并未对事件作出忠实的反应 ，但是
这一类主体也对事件及其痕迹做出了相反
的 （ 尽管是反动的和负面的 ） 反应。 与
忠实主体生产出新时代一样，反动主体也
并非停留在旧时代中，而是在对事件痕迹
ε 进行否定的基础上同样创造了一个
“新” 时 代， 巴 迪 欧 称 之 为 反 动 性 的 新
（ nouveauté réactionnaire ） 。 巴 迪 欧 说：
“为了抵抗所谓的新事物， 他们必然会创
 政 治 哲 学

造一个与新事物本身相对应的抵抗的主 的。一个明显的道理在于，没有斯巴达克
张。从这个观点来看，所有反动的安排都 起义，根本不可能存在主人对奴隶状况的
是当下的同时代的事物， 它抵抗着当下。 改善。因此，反动主体提供的是一个建立
当然，它绝对拒绝与当下合体。”瑏

瑤
不过， 在忠实主体基础上的删节版或改良版的主
这种反动主体并不是独立的，并不像忠实 体生产。
主体一样可以独创性地开创一个全新的未 3. 蒙昧主体
来，因为存在着一个他们绝对不能抹杀的 除了对反动主体的概括之外，巴迪欧
痕迹，这就是事件在我们的世界中留下的 认为还存在一种特殊的主体，这种主体与
痕迹，面对这些痕迹，反动主体往往是焦 反动主体一样， 对事件的发生抱有敌意。
虑的，因为在原先的情势之中，他们并没 不过，反动主体还是会面对事件，试图生
有固定的说辞来言说事件及其痕迹 ，所以 产出一种否定事件的话语，以便生产出一
他们和忠实主体一样，也必须面对事件进 个不同于忠实主体之删减版的当下 。而与
行创造，尽管他们对事件的命名和创造是 反动主体不同的是，蒙昧主体根本不打算
尽可能地诋毁和贬低事件的存在 。 面对事件，因为这种主体在巴迪欧看来具
巴迪欧同样以斯巴克达为例。在奴隶 有最恶劣的主体态度，他们唯一的策略就
，
中 有一部分奴隶选择了加入斯巴达克的 是遮蔽事件的发生，从根本上抹除事件发
队伍，即积极地与他们所面对的 当 下 合 生的痕迹。由于对事件及其痕迹的抹除，
体。但是，还存在着另一些奴隶，他们没 我们所能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局面：
有选择加入队伍， 而是选择了拒绝起义。 （ ）
他们为自己不参加起义编好了一套言辞， π
例如主人会改善他们的处境。然而，恰恰 空空如也的括号代表的是对事件及其
是忠实主体的起义导致了主人被迫改善奴 痕迹的彻底抹除。这种主体的目的也不在
隶的境况，所以这些拒绝起义的奴隶认为 于去生产一个新的当下，而是彻底地留存
他们的言辞本身就是事实，而根本不愿意 在固有状态的藩篱之中。他们才是真正的
承认他们处境的改善恰恰是起义的结果。 卫道士，他们对固有状态的捍卫是前所未
于是，他们在原先忠实主体的基础上对事 有的血腥和暴力，他们用彻底清除的方式
件痕迹 ε 进行了否定， 即 ε， 同样也产生 抹杀了一切与事件有关的人和物，让事件
了一个新的当下，不过这个当下是之前完 的发生就像没有任何事件发生一样 。
整的真理之当下的缩减版，是一个带有删 这种主体就是蒙昧主体。蒙昧主体是
= ，于是，我们可以得出一个关
除符号的 π 一种超反动 （ ultra － réactionnaire） 主体。
于反动主体的数学公式表达： 它与反动主体的区别并非在于其反动的程
 ε 度，而是在于行为选择的策略，反动主体
=
π
ε 无法回避的事件被他们彻底遮蔽了 ，没有
π
￠ 事件成为蒙昧主体最根本的信条。 当然，
这个公式表明，无论反动主体如何创 从蒙昧主体本身出发是无法完成对事件的
造一个新的当下，即 π
= ，他对删减版的反 彻底遮掩的， 对于真正的蒙昧主体而言，
动性的新的创造也是基于忠实主体基础上 也需要一个创造，但这个创造不是面对当

— 25 —
国外理论动态·2016 年第 3 期
下实际的创造，甚至不是一个删减版的当
下的创造。 他们所创 造 的 是 一 个 “完 美
而纯粹 的 超 越 性 大 写 身 体 （ Corps tran-

scendant） 的显灵”瑏
瑥
，用一个蒙昧的神灵
的大写身体来彻底否定事件的价值 ，不仅
没有事件，而且没有事件的痕迹，在这个
大写的身体面前，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被阉
割的残缺身体 ￠ 不值一提，于是，我们得
到了蒙昧主体的一个扩展版公式 ：
C （  ε ￠ ）
π 下的 π，还是删减版之当下的 π = ，或者是
蒙昧主体的特点是生产出了一个独特
的大写身体 C，其作用仅仅在于对事件及
其与事件有关的任何人和事物的否定和遮
蔽，也就是说， 在大写的 C 面 前， 任 何
事件都是不存在的。 他们不仅创造了 C，
也时时刻刻打着 C 的旗号恣意破坏和屠
戮，试图消除一切与大写的 C 不一致的
东西。这个大写的 C 实质上就是他们面
对事件所生产的产物，尽管大写的身体 C
与事件绝对相背离，而且也是用来对事件
进行否定的，但是在这个意义上仍然是被
他们主动生产出来的。也就是说，他们配
得上 “主体 ” 之名， 他们面对事件作出
了他们应有的反应，尽管这个反应是对事
件彻底的遮蔽。对于法西斯主义来说，大
雅利安民族就是大写的 C； 而对于今天的
原教旨主义恐怖分子来说，也毫无疑问生
产了一个大写的身体 C。 也就是说， 一旦
某些人面对事件，以一个大写的身体来否
定事件的发生时， 他们就成为蒙昧主体。
在中世纪，拜占庭帝国的圣像破坏运动成
为了巴迪欧意义上的蒙昧主体的最典型代
表。
对于巴迪欧来说， 《世界的逻辑 》 中
所概括的三种主体实际上是同时发生的，
在事件发生之后，不同的主体做出了不同
— 26 —
的反 应， 或 忠 实， 或 反 对， 或 掩 盖。 在
此，我们仍然认为，尽管巴迪欧的主体变
成了三种主体，但实质上并未完全背离其
在 《存在与事件 》 中对主体所做的概括，
三种主体全部都是在事件之后出现的 。在
事件之前，我们是不分忠实主体、反动主
体和蒙昧主体的，就如同在法国大革命之
前我们不分保皇党、吉伦特派、雅各宾派
和热月党一样。其次，任何一种主体都是
稀缺的，无论是创造出面向未来社会之当
创造出蒙昧色彩之大写式身体的 C， 实质
上都是极为稀缺的少数人，他们成为各派
政治力量 （ 或科学、 艺术、 爱 ） 的中坚，
并依据不同的策略实施政治行为。 因此，
三种主体都配得上称为主体，而这些内容
构成了巴迪欧的主体理论的最新发展 。■
注 释
①②③ 陈越主编： 《哲学与政治： 阿尔都塞读本》，吉林
人民出版社 2003 年版，第 361、 366 页。
366、
④⑤⑥ ［法］阿兰·巴迪欧： 《元政治学概述》，蓝江译，
复旦大学出版社 2015 年版，第 52—53、 58 页。
57、
⑦ ⑧ ⑨ Alain Badiou，Théorie du sujet，Paris： Seuil，
1982，p． 24，p． 25，p． 28．
瑠 Alain Badiou，L'être et l'événement，Paris： Seuil，1988，

瑏
p． 432．
瑡 Alain Badiou，Le Ｒéveil de l ＇histoire，Paris： Lignes，

瑏
2011，p． 90．
瑢 ［法］阿兰·巴迪欧： 《第二哲学宣言》，蓝江译，南京

瑏
大学出版社 2014 年版，第 123 页。

瑏
瑣瑤
瑏 瑥 Alain Badiou，Logiques des mondes，Paris： Seuil，
瑏
2006，p． 62，p． 63，p． 68．
［蓝江： 南京大学哲学系］
（ 责任编辑 苑 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