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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 国 刚
① 早在 1911 年, 日本学者冈崎文夫在《唐代的府卫制》一文中就提到武则天万岁通天元年
( 697 年) 在山东设置武骑团即是团结兵的前身, 认为它是取代府兵的地方军队 ( 《日本历
史与地理》第 9 卷第 9 期, 1911 年) 。20 年后, 滨口重国教授在《从府兵制到新兵制》那篇
著名论文里肯定了冈崎文夫的观点, 并列出专条对团结兵作了进一步描述 ( 日本《史学杂
志》第 41 卷第 11、12 期, 1930 年) 。对团结兵问题作全面探讨的是日野开三郎教授, 他在
1954 年连续发表了《唐代府兵制时代团结兵的称呼及其普及地域》 、《唐代府兵制时代的团
结兵》 ( 《日野开三郎东洋史论集》第 1 辑, 1980 年) , 系统论述了团结兵的各项制度。我
国学者过去只是偶尔涉及团结兵问题, 深入的研究当推方积六先生《关于唐代团结兵的探
讨》(《文史》第 25 辑) 。方文开宗明义地指出: “唐代团结兵是武则天统治时期战争日益频
繁、征发府兵及兵募已不能满足军事需要的情况下出现。安史之乱前, 团结兵主要设置在河
南、河北及关内一些地区, 随着唐前期军区的出现以及募兵制度的确立, 团结兵逐渐减少。”
② 除上举日野开三郎、方积六论文外, 另参见《汪 隋唐史论稿》,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81
年版, 第 47 页; 张泽咸《唐五代赋役史草》, 中华书局 1986 年版, 第 428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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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 史 研 究 1996 年第 4 期
一、 唐前期边军的构成与团结兵的含义
《资治通鉴》卷二一五天宝元年正月条记其时天下镇兵四十九万, 但没有指出这些
边镇军队的构成。司马光于此下作《考异》说: “此兵数, 《唐历》所载也。《旧纪》
: 是
岁天下健儿、 团结、 骑等, 总五十七万四千七百三十三。 此盖止言边兵, 彼并京畿
诸州 骑数之耳。”这里的《旧纪》不见于今本《旧唐书》本纪, 这条材料的重要性,
不仅在于它记录了玄宗开天之际全国现役军人的数字, 即兵部掌握的在籍军队人数, 而
且透露了当时的兵员种类。 也就是说, 在唐朝中央军事主管部门统计全国军队时, 不
考 虑什么府兵、 兵募之类, 而是区别为 “健儿、 团结和 骑等。 骑是开元十一年
( 723 年) 兵部尚书张说奏请设置的长从宿卫兵, 其来源为府兵、白丁等①, 此处的“
骑等”指中央宿卫军队, 而健儿、 团结则是边军。
那么, 开天之际的健儿、团结兵又是些什么人呢? 《唐六典》卷五《兵部尚书》的
健儿条注云 “旧健儿在军, 皆有年限, 更往来”
, 开元二十五年改 “置兵防健儿”
, 使
其“长住边军”
。我已经指出过, 开元二十五年以后长住边军的健儿, 主要是在碛西路
远处, 并没有成为边兵的唯一形式; 而且他们在边疆并非长役无番, 而是有番休的, 大
谷文书 2392 号甚至有健儿雷承泰出现在开元二十九年 ( 741 年) 的西州高昌给田文书
中的情况②。
那么, 开元时期的团结兵指的是什么呢? 有一种看法认为, 此处的团结仅指《唐
六典》卷五中所记的京畿附近及同、 华等州团结兵和剑南黎、 雅等五州镇防团结兵二
万几千人, 认为当时沿边镇兵四十九万人, 而 骑开元十三年为十二万, 后部分简入
羽林飞骑, 人数有所减少, 团结兵、 骑、健儿相加正合五六十万之数③。我认为此种
推算还可商榷。
问题的关键是唐前期的边军并不都是健儿, 如朔方地区的天兵军, 唐长孺先生
《唐书兵制笺正》卷二就正确指出, 所谓天兵军, “本为有事召集, 无事遣归之征募”
。
开元二十五年玄宗虽然下诏募取长征健儿, 也只是适用于碛西路远处, 兵募仍然是河
陇边军的主体。《旧唐书》卷一○七《恭靖太子琬传》
: “天宝十四年十一月, 安禄山反
于范阳, 其月制以琬为征讨元帅, 高仙芝为副, 令仙芝征河陇兵募屯于陕郡以御之。”
这些兵募后来又曾归哥舒翰统率。 不独河陇, 河北也有类似情况, 如河北静塞军在天
宝末年还从平原郡征调兵士, 《新唐书》卷一五三《颜真卿传》
: “时平原有静塞兵三千
人”
。《全唐文》卷三九四令狐 《颜真卿墓志铭》云: “令郡中召集静塞军屯丁三千
人”
。范阳节度使下的静塞军在蓟州城内, 管兵一万六千人, 马五百匹, 其中有三千屯
丁来自于平原郡 ( 即德州) , 其余的当来自于其他州郡。可见, 作为边军之一的静塞军
兵士至少有一部分不是健儿, 而是以时番代的屯丁。 又如在天宝年间的敦煌差科簿中
服兵役的丁男府兵 ( 卫士与三卫) 、健儿和所谓土镇及土镇兵, 从人数上看, 以土镇兵
最多, 健儿数最少。 土镇兵身分主要是白丁, 少数为柱国子或上柱国子, 亦即有军功
将士的子弟。土镇兵实际上就是在当地服役的团结兵①。总之, 开元天宝时缘边镇兵多
有兵募和防丁、 屯丁或土镇兵, 为什么天宝元年统计全国兵力时, 不提这些兵员而只
称健儿、团结呢? 原因就在于它们都被包含在团结的含义中。这些兵员的共同特点是,
都不是职业兵, 也不具有身分性, 他们在役为兵, 放役为民, 从而同开元后长住边军
的健儿和番代宿卫的 骑有区别。《旧纪》所谓天下健儿、团结、 骑五十七万余人中
的团结, 我认为就是指这些兵员。
唐人在如下两层含义上使用团结或团练: 一是把不是兵士的民丁编组成军; 二是
对在役军士进行团伍教习。 说兵募、 防丁也包括在团结兵的范围之内, 不仅仅因为它
们符合第一条, 即由不同来源的民丁编组成军, 而且还因为它们在役时仍然有一个团
伍教练的过程, 这里涉及到唐代军队的编制问题。唐代军队平时是按队、火编组的, 有
队头、 火长, 队、 火之上有营, 设营主。 营有总营、 子总营, 若干营组成一军, 这些
属于行军编制, 但不是临战的编制。 军队临战, 另外要组成 “阵”
, “临阵”的军队被
分成大将、 左右厢兵马使、 兵马使、 都虞候、 大将等职级。 所谓 “团伍教练”就是对
处于行军状态的兵士按临阵要求进行军事训练的过程。 它是使平时处于营田、 屯田等
役事中的防丁、 屯丁、 兵募等从分散状态进入战备状态的一项组织措施, 正是在这种
意义上, 这一部分边兵被称作 “团兵”
、“团练兵”或 “团结兵”
。
我们可以比较一下《唐六典》中的团结兵和边军中的团结兵。《唐六典》卷五《兵
部郎中》所记团结兵, 其内容是这样的:
凡关内团结兵, 京兆府六千三百二十七人, 同州六千七百三十六人, 华州五
千二百二十三人, 蒲州二千七百三十五人。 ( 选户殷丁赡, 身材强壮者充之, 免其
征赋, 仍许在家常习弓矢, 每年差使依时就试。)
秦成岷渭河兰六州有高丽、羌兵。 ( 皆令当州上佐一人专知统押, 每年两度教
练, 使知部伍, 如有紧急, 即令赴援。诸州城旁子弟亦常令教习, 每年秋集本军,
春则放散。)
是耕战相兼, 在本质上同《唐六典》中的团结兵一致。
开元十六年三月丁未制进一步提到这些团结兵时又说:
陇右河西, 地接边寇, 虽令团练士卒, 终须常戒不虞。如闻吐蕃尚聚青海, 宜
令萧嵩、张志亮等审察事势, 倍加防御, 当须蓄锐, 以逸待劳, 其当贼路 ( 其) 要
害军县处, 须量加兵马, 任逐便通融处置, 仍拣择有干略人简较, 明为探候, 动
静须知。 主将以下, 若捉搦用心, 事无不理者, 当加重赏; 如废官慢盗, 式遏乖
所者, 必置严宪。 仍晓示使各勉职, 以副所委。 其管城垒, 应筑未了者, 并早令
毕功, 无致延缓, 阙于备守。
这段诏令的意思是, 由于吐蕃屯聚青海, 光团练士卒还不够, 要做到“常戒不虞”
, 必
须有常规防御力量, 即在要害处加兵马屯守。 这也许意味着 “量险隘召募”健儿, 只
是这涉及到增加军费开支和边军结构问题, 所以制书下文不详, 但它确实反证出开元
时陇右河西团练的士卒具有团结兵的预备部队的性质。 它们在本质上与六典所言关内
等处的团结兵是一样的。 不同的是关内四府州、 陇右六州与剑南五州的团结兵是在本
地服役, 有比较固定的制度, 甚至固定的兵额。 而边军中的兵募丁防, 则是外地点召
而来, 定期轮换。换言之, 《唐六典》中的团结兵与边军中的团练兵, 在性质上一样的,
只是后者服役地点不同罢了。 开元后期, 朝廷下令召募边兵以当土及侧近人充, 从而
缩小了两者的区别。
安史之乱后, 唐代的军队除中央禁军外, 仍然被划分为两大类, 一谓健儿, 一谓
团练或团结。
《唐会要》卷七八《诸使杂录上》载代宗大历十二年五月十日中书门下状:
“其兵士量险隘召募, 谓之健儿, 给春冬衣, 并家口粮; 当上百姓, 名曰团练, 春秋归,
冬夏追集, 日给一身粮及酱菜。”《资治通鉴》卷二二五大历十二年五月条文字略异:
“又定诸州兵, 皆有常数, 其召募给家粮、春冬衣者, 谓之官健; 差点土人, 春夏归农、
秋冬追集、给身粮酱菜者, 谓之团结。”这两则材料, 实际上同出一源, 但是如果仔细
玩味, 会发觉两则史料反映的时代特征仍有些差异。 会要摘录史料原文, 措词中仍可
见唐代开元天宝时期的制度; 通鉴经温公撮述, 更多地突出了唐后期兵制的内容。 反
映在用词上, 把健儿改叫官健, 把百姓改称土人。 土人突出了团练的地著色彩, 是相
对于唐后期官健来源较为复杂而言的; 百姓则强调了团结的民兵成分, 突出了健儿作
为常备兵的特征。
二、 关于唐前期团结兵与团练使的问题
《金石萃编》卷五三《岱岳观碑》有题名如下:
兖州团练使押牙、 忠武将军、 上柱国赵俊, 兖州团练使都虞候、 银青光禄大
夫、 试卫尉卿、 上柱国高晃。
滨口重国教授最早在《从府兵制到新兵制》一文中运用这则史料来说明武则天圣
历元年 ( 698 年) 已经设有兖州团练使, 后来日野开三郎先生又反复引用, 方积六先生
则谨慎地认为情况不明。 其实只要从赵俊、 高晃所带官衔即可推知这两则题名决不可
能出现在武周之时①。因为州团练使的押牙和银青光禄大夫试卫尉卿衔, 是安史之乱后
才出现的。 那么, 圣历元年的造像题名中,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金石文字记》
跋语提供了一个解答的线索。 现节录于下:
泰山之东南麓王母池有唐岱岳观, 今存小殿三楹, 土人称为老君堂。 其前有
碑石, 高八尺许。 ( 中略) 其字每面作四五层, 每层文一首或三首, 皆唐时建醮造
像之记。 周环读之, 得显庆六年一首, 圣历元年一首, 久视二年一首, 长安元年
一首、 四年一首, 神龟元年一首, 景龙二年一首、 三年一首, 景云二年三首, 开
元八年一首, 大历七年一首, 建中元年一首, 其空处又有唐人题名, 书法不一。
又云:
岱岳观王圆题名。此碑有开元十九年、二十年, 建中元年, 贞元十四年题名,
都督兖州诸军事任要、行博城县丞孙杲二诗。此碑篆文或从右方起、或从左方起,
每层高下多寡参错不一, 以文章笔法求之, 方可辨其起讫。 唐人记游题名, 皆就
旧碑之阴及两旁书之, 前人已题, 后人即于空处插入, 大小高下, 皆无定准, 宋
朝亦然。 自大中祥符以后题名者乃别求一石刻之, 字体始得舒纵, 亦不与旧文相
乱。
王昶跋文及《授堂金石跋》
、《山左金石志》等均有类似的记述。 据此我们可以得
出以下几点看法: 第一, 唐宋人题名石刻, 各有特点。 唐人一般在原来的石刻中见缝
插针, 拣空处题名, 因而不同时代的题名难免掺杂在一起。 这与宋朝真宗以后的题记
往往另外找一块刻石大不相同。 第二, 在岱岳观碑的造像题记中, 恰恰都 “有唐人题
名”
, 而且“书法不一”
。我们完全有理由怀疑其中的年代必有错乱, “前人已题, 后人
即于空处插入, 大小高下, 皆无定准”
, 致使拓碑者记录时未能仔细分辨前后年代。从
使职题衔看, 必为大历以后题名, 而被混淆在圣历元年的题记中。 毫无疑问, 这条材
料不能作为兖州设置有团练使的根据。
其次是关于章仇兼琼的兼任团练副使问题。
① 《金石萃编》卷六三《唐明堂令于大猷碑》有“兄银青光禄大夫行太子左庶子使持节都督兖
州刺史”, 既然兖州刺史也只带银青光禄大夫衔, 则都虞候不应该与之同阶。因为武则天时
代地方官带职的阶品还不致如此泛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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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团结兵问题辨析
《通典》记缘边诸节度使兵马时说剑南节度管兵三万零九百, 其中有“团结营, 蜀
郡城内, 管兵万四千人”①。团结营是什么性质的军队? 日野教授认为是团结兵, 有团
练副使为副长官, 方积六先生则持否定看法。
据《资治通鉴》卷二一四开元二十七年十一月条: “剑南节度使张宥, 文吏不习军
旅, 悉以军政委团练副使章仇兼琼。”胡三省注云: “据旧志, 上元后置团练使。 余考
唐制, 凡有团结兵之地, 则置团练使矣。”胡三省的这条注文有两点要首先辨明。一是
年代上的错误。唐代有两个上元年号, 一是高宗咸亨五年 ( 674 年) 八月改元上元元年,
一是肃宗乾元三年 ( 760 年) 闰四月改元上元元年。胡三省之意似乎高宗上元元年置团
练使, 但旧志 ( 即《旧唐书》卷四十四《职官三》
) 称上元后改防御使为团练守捉使是
肃宗时的事情②。二是章仇兼琼的职官问题。胡氏认为由于剑南有黎、雅、琼、翼、茂
五州镇防团结兵, 所以章仇兼琼带团练副使衔。 我感到恐怕未必可信。 因为六典明言
镇防团结兵由当州刺史统押, 不可能另在成都设置团练副使主其事。 再说, 张宥既悉
以军政委章仇兼琼, 说明其地位不低, 不应只是统数州镇防团结兵的副长官。总之, 章
仇兼琼的团练副使必别有因由。
我们知道, 剑南道开元七年已升任节度使, 章仇兼琼既为团练副使, 则作为剑南
节度使的张宥应该是团练使, 按照唐后期的制度, 节度使与团练使不并置, 节度为重,
( 都) 团练为轻。但是, 安史之乱前的情况则不是这样。这时的团练使只是带有特定职
事的称号, 并没有入官衔③。《全唐文》卷三五三《寿州刺史郭公神道碑》记郭敬之
“凡历州掾至别驾者三, 转府僚迁郎将者五, 兼团练、监牧使各一, 除吉渭绥寿州刺史
共四州。”郭敬之是唐朝名将郭子仪的父亲, 死于天宝三年 ( 744 年) 正月, 郭敬之曾
兼任团练使, 当在任别驾 ( 上佐) 和州刺史时, 特别可能是在渭州的任上。六典记秦、
成、岷、渭、河、兰有高丽羌兵, “皆令当州上佐一人专知统押”
; 又记黎、雅、琼、翼、
茂 五州镇防团结兵, “并令刺史自押领, 若须防遏, 即以上佐及武官免”
。 可见上佐
( 司马别驾之类) 与刺史是统押本州团结兵的。 就剑南的情况而论, 蜀郡既有团结营,
而且兵马几占剑南一道军队的二分之一, 可以说章仇兼琼应是成都团结营的团练副使。
唐代有所谓召募健儿使、 骑使, 杨国忠曾兼任召募剑南健儿使④, 我推测, 唐前期的
团练使与此有相同的性质, 即凡有团结兵之地, 必置团练使, 他不是最高军事长官, 但
是带有此号便拥有主持团结兵的组建、 训练工作的权力。
① 《通典》卷一七二, 州郡二。
② 《新唐书》卷四九下, 百官志四下云: 乾元元年置团练守捉使。 元年疑为三年之误。
③ 唐代使职有一般称号及入官衔的区别, 参见拙作《唐节度使始置年代考定》, 载拙著《唐代
藩镇研究》, 湖南教育出版社 1987 年版, 第 235—238 页。
④ 《唐会要》卷七八《诸使杂录上》,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1 年版, 第 1701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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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 史 研 究
三、 唐代团结兵制度的演变
四、 子弟与团结兵
①
中使子弟, 一切不得将行, 先在军者, 亦即勒还。” 据此可知, 有不少官僚子弟随军
赴前线, 希望立功进身, 其中又不乏请托走后门之事。早在乾封元年 ( 666 年) , 李
征高丽, 让其婿 “杜怀恭偕行, 以求勋效。 怀恭辞以贫, 赡之; 复辞以无奴马, 又
②
赡之。怀恭辞穷, 乃亡归岐阳山中。” 这位杜怀恭如果从行的话, 也应属于“子弟”一
③
类。唐初军中又有“义征”自办衣装, 别为行伍, “不入募人之营”。大概军外子弟从
征, 可能就是因为有义征的制度。
军外子弟和义征在安史之乱后一直存在。《文苑英华》卷六四八杨谭《兵部奏桂州
破西原贼露布》
:“经略副使朝议郎行贺州长史穆成构、防御副使朝议郎 梧州长史任早、
梧州刺史本州防御使李抗、 先锋总管梧州长史秦匡朝、 四界游奕使广州番禺府折冲谭
崇慰及总管子将等五百人, 并西原环古等州首领方子弹、甘令晖、罗承韦、张九解、宋
④
原等五百余人, 各领子弟并部外义征及总管内战手共二十万众。” 管内战手为正规军
人, 子弟和部外义征分开来叙, 说明二者还有不同。 在另外一份材料中则称 “义征子
弟”
: “南诏率群蛮五万寇安南, 都护蔡袭告急。 敕发荆南、 湖南两道兵、 桂管义征子
弟三千, 诣邕州, 受郑愚节度。”⑤ 此处义征子弟可以理解为以子弟身分充当义征, 值
得注意的是, 他们被官方作为武装力量的一部分调发远征。 我们再来看看会昌时的一
条材料, 李德裕《论石雄请添兵状》
:
访闻奏事军将张宏庆云, 陈许、徐泗兵初到行营, 军外子弟有一万人以上。缘
未有战阵, 闻不得已稍却归本道, 今犹有少壮堪充战卒五六千人, 皆是父子兄弟,
人心齐一, 临时使用, 绝胜诸军。 冀氏去贼最近, 石雄又至骁勇, 假其兵力, 事
必速成。 陛下方集大勋, 不可更惜小费。 臣等商量, 望赐石雄、 义逸诏, 令与子
弟各二千人, 并须拣少壮有武艺堪入战阵者充, 仍望约陈许长行制, 度支权给衣
粮。徐泗缘有酱菜, 望以两处兵马皆在行营, 事体须同, 不可独给, 如蒙允许, 望
速赐诏。⑥
从这段材料中, 我们知道, 陈许和徐泗的军外子弟竟然达万人以上! 他们是为建立功
勋而来, 其中不少受过军事训练, 少壮有武艺。李德裕建议各拣取二千人, 投入战斗,
由度支发给衣粮。 这后面的文意不太清楚, 大体是说准陈许长行官健的待遇, 发放给
被调用的子弟军衣粮, 因为徐泗的子弟们先已经有酱菜。 我们知道, 团结兵的待遇是
给身粮酱菜。 这样看来徐泗的子弟已经按团结兵对待了。 但是为什么徐泗已有酱菜而
五、 乡兵与团结兵
六、 小 结
唐代前期按照军队的组建方式把地方的兵员分为健儿和团结。 健儿是边疆上具有
身分性的、 岗位比较固定的常备兵, 团结则是从民丁中征召的按临战需要而组建的军
队, 其成分包括兵募、 丁防。 安史之乱后, 边疆的军事体制行于内地, 大历十二年定
诸州兵时, 仍然把州兵分为健儿和团结。 会昌年间泽潞刘稹叛乱, 事平后朝廷下令将
“刘稹所招收团练、官健, 放归营生”⑤。可见即使到晚唐, 仍然把藩镇军队分为官健和
团练两种。 但是, 由于社会条件的变化和军事形势的不同, 健儿又称官健的性质也有
① 《资治通鉴》卷二一七至德元载二月。
② 《资治通鉴》卷二三九元和七年五月。
③ 《唐会要》卷七九《诸使杂录下》作咸通九年十二月, 上海古籍出版社点校本, 第 1719 页。
《旧唐书》卷十九上《懿宗纪》作咸通十年二月, 可能头年十二月任命, 次年二月始抵任。
④ 《唐大诏令集》卷一二○, 商务印书馆 1959 年版, 第 639 页。
⑤ 《唐大诏令集》卷一二五《平潞州德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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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团结兵问题辨析
变化。唐前期的健儿虽然长期在边军中服役, 但系“按需设岗”
, 虽然家属同去, 但仍
然给田地屋宅, 免除科役①; 唐后期的官健则成为一支雇佣军, 常无所事, 虚耗衣粮,
并获得家口粮。 唐后期的团结或称团练兵依然保持从民丁中征召的特征, 他们有的在
州兵定额之内, 有的则为临时组建, 以应付非常事件, 在服役期间可以获得身粮与酱
菜。唐后期由于西北、华北和中原等地藩镇之间的军事抗衡格局, 各地作为常备军的官
健数额当稍大, 而在南方藩镇, 因为没有经常性的军事对抗, 团结兵遂成为这里的军
队主体, 永平军团练三千人即其例。 唐前期的团练使是组建与押领团结兵的名号, 仅
仅有其官称而尚未入官衔, 与它在安史之乱后演变成地方军事长官有很大的不同。
与团结兵相关的还有子弟与乡兵。 唐前期的城旁子弟和唐后期的子弟义军, 只有
经朝廷批准领有衣粮酱菜时, 如徐州王智兴的场合, 才能算是纳入团结兵系统。 只是
其来源不是一般民丁, 而是特定的子弟罢了。 乡兵的情况要复杂些。 一般来说乡兵泛
指由乡民组织的民兵, 在唐末乱离之世, 中原南方各地都自发组织乡丁民勇, 保卫乡
里。他们与团结兵不同的是, 虽然团结也由民丁组成, 毕竟是朝廷所定的正式武装, 其
任务就不全是保卫乡里, 有时还出征外地。 团结具有国家征兵制 ( 长期的、 临时和预
备役制的) 的特点, 乡兵则具有民间组织的民兵性质。 唐末朝廷和官府也利用乡兵或
出面组织乡兵御敌, 使之纳入官府控制的武装。
( 责任编辑: 高世瑜)
① 《全唐文》卷三一○孙逖《遣荣王琬往陇右巡按处置敕》提到: “宜于关内及河东纳资飞骑并
诸人中间, 召取健儿三五万人, 赴陇右防捍, 立秋末无事放还。仍于当道军将内铨择一人,
与所由简召, 应给粮赐, 所司速作条例处分”。此事《资治通鉴》卷二一四开元二十七年正
月条作: “遣宁王琬自至本道巡按处置诸军, 选募关内、河东壮士三、五万人, 诣陇右防遏,
至秋末无寇, 听还。”按此处改健儿为壮士, 也许正是敕文的本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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