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卷第 4 期 唐山师范学院学报 2011 年 7 月

Vol. 33 No. 4 Journal of Tangshan Teachers College Jul. 2011

《论语》三个英译本的对比研究
王毓芳
（天津科技大学 外国语学院，天津 300222）

摘 要：不同时代的《论语》英译本多达二十种以上，理雅格、韦利和安乐哲的译本译于不同的时代，也是
影响较大的三个经典海外译本。虽然三个译本均用了异化的翻译策略，但由于翻译目的和译者主体的差别，翻译
策略也呈现细微差异。三个译本因各种因素的局限，都存在对原文的误译。
关键词：《论语》；理雅格；韦利；安乐哲
中图分类号： H31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9115(2011)04-0028-04

A Contrastive Study on Three English Versions of The Analects

WANG Yu-fa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Tianjin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Tianjin 300222, China)

Abstract: There are over twenty English versions of The Analects appeared in different times. Among them, three classical
versions abroad are influential: James Legge’s version; Arthur Waley’s version; Roger T. Ames and Henry Rosemont Jr.’s version.
Although they all adopted foreignization in the translation, the strategies are slightly different because of different translation aims
and translators’ subjectivities. Moreover, there are mistranslations in the three under different conditions.
Key words: The Analects; James Legge; Arthur Waley, Roger T. Ames

在中国的思想家中，孔子是西方研究和评论最多的一 利译本，1938 年由伦敦发行初版，1956 年发行新版。该译

位。作为孔子思想的集中体现，《论语》自然也成为国外翻
译和诠释最多的典籍之一，各种形式的英语译本达到二十种
以上。坊间所见评析《论语》英译的文章多为海外译本和国
内译本的比较，对不同时代尤其时代跨度很大的海外译本之
间的比较非常少见。本文希望通过对这三个经典译本的比
较，找出三个译本在翻译策略上的具体差异，并探讨误译产
生的根源。
一、关于三个译本
本文选取的三个《论语》英译本分别是：英籍传教士理
[1]
雅格译本 、汉学家亚瑟·韦利译本 、哲学家安乐哲和罗
[3]
思文译本 。
理雅格译本，1861 年于香港出版。尽管有着传教士的
动机和偏见，但理雅格在翻译过程中还是试图做到客观和公
正。该译文大多采用直译，几乎是按照中文逐字翻译，尽量
遵循原文的思维形式和句法结构，用的是 19 世纪书面语体
英文，措词古雅，译笔严谨，注释详尽，考证周全；亚瑟·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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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11-03-03
作者简介：王毓芳（1987-），女，山西吕梁人，天津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翻译理论与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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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不附中文原文，但有注脚和详尽序言，韦利为著名汉学家
和文学翻译家，翻译《论语》的目的是要超越理雅格对汉宋
注疏的依赖，进而传达其编写者的原意。韦利的译文既富文
学色彩又有现代气息，注重英语语言的流畅和优美，尽力把
古代汉语转化成地道的现代英语；安乐哲和罗思文的译本，
1998 年于纽约出版，致力于《论语》的哲学诠释。译者反
对将中国典籍基督教化和西方哲学化的翻译方法，避免用西
方哲学的超越概念、二元论、目的论来代替中国哲学的主体
性、美感、伦理感。三个译本都是海外译本中的经典之作，
[2]
时代跨度很大，从中可以领悟到《论语》英译的发展轨迹。
二、三个译本异化策略对比分析
1. 理雅格
作为传教士，理雅格认为“只有透彻地掌握中国人的经
书，亲自考察了中国圣贤建立的，作为中国人道德、社会和
政治生活基石的整个思想领域，才能认为与自己担负的职责
相称”[1,p2]。理雅格的译本最显著的特色是译笔严谨细腻，
 王毓芳：《论语》三个英译本的对比研究

善用翻译技巧传情达意。他用长篇前言与注释为读者提供百 代中国哲人的智慧，更深刻地认识中国文化。
科全书般的知识，其译文中最精彩的部分就是有意识的诠 2. 韦利
释、解义与加注，而在他那个时代再没有一个译者给研究者 韦利的译文比理雅格的晚 70 年问世，其间西方对中国
提供同样多的信息了。理雅格坚定地表示：
“我要公正对待 文化的理解加深了，因而韦利的错译要比理雅各少[5]。他翻
自己在《中国经典》上做的工作。也许在 100 个读者中有 译的目的在于使欧洲读者了解《论语》的原貌，就韦利译经
99 个不愿搭理我做的那些长篇的评论式注释。但只要有第 的一贯风格来说，他顾及大众读者的倾向比较明显。就译文
一百个读者关注注释，我就要为他辛苦一番。译者没有改动 而言，在对原文某些文句的理解和表达上，韦利在一些细节
[1,p2]
的自由，除非原文直译出来会让人绝对看不懂。
” 上的翻译做到了精确精准。
下面用实例阐释理译《论语》的异化策略。 比如，
《为政第二》中，
“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
（1）保留原文句式句序 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杨伯峻解释此话的意思
原文：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 是：
“如今的所谓‘孝’
，只要养活父母便行了。其实，连狗
也。” 和马都有人养活，若不尽心恭敬地孝顺父母，那供养父母和
[6]
理译：The Master said, “Superior men，and yet not always 养活狗马有什么区别呢？”
virtuous, there have been, alas, But there never has been a mean 韦利对此句的翻译是：
man, and, at the same time, virtuous.” Filial sons’ nowadays are people who see to it that their
原文：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 parents get enough to eat. But even dogs and horses are cared
理译：I have been the whole day without eating, and the for to that extent. If there is no feeling of respect, wherein lies
[4]
whole night without sleeping, occupied with thinking… the difference？
从以上几例中可以看出，理译基本都是遵循原文的句 译文基本传达了原文的意思。对比理雅格的译本：
式，甚至宁愿舍弃译文的通顺流畅地道，理译的原意就是要 The filial piety of nowadays means the support of one’s
反映经文的行文特色。 parents. But dogs and horses likewise are able to do some
（2）再现原作修辞格 things in the way of support—without reverence, what is there
《论语》中的各种修辞手法均在理的译文中体现出来。 to distinguish the one support given from the other.
譬如： 理雅格的译文比较模糊，解释为犬马也可供养它们自己
原文：子贡曰：
“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蔫。
”（明喻） 的生父生母，理解偏差较大。
理译：Tsze-kung said, “The faults of the superior man are 又如，
《学而第一》中的“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like the eclipses of the sun and the moon.” 韦利的译文是：
原文：子曰：
“朝闻道，夕死，可矣。”
（夸张） To remain unsoured even though one’s merits are unrecog-
理译：The master said, “If a man in the morning hear the nized by others, is that not after all what is expected of a
right way, he may die in the evening without regret.” gentleman?
原文：子曰：
“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 此处“知”后没有宾语，但韦利根据自己的理解进行增
知者乐，仁者寿。”
（排比，对偶） 补，是非常恰当的。对比理雅格的译文：
理译：The master said, “The wise find pleasure in water; Is he not a man of complete virtue who feels no
The virtuous find pleasure in hills. The wise are active; the discomposure though men may take no note of him?
virtuous tranquil. The wise are joyful; the virtuous are 这里的“不知”其实指人不解自己的内心。可见理雅格
long-lived.” 的译法未译出深层含义。再如：
理译通过全盘保留原作的修辞手法，妥帖传达原文语 原文：子曰：
“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实者有矣夫！
”
气，译文再现了《论语》的风格。再举一例： 韦译：The Master said: “There are shoots whose lot it is to
原文：子曰：
“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 spring up but never to flower; others whose lot it is to flower,
理译：The Master said, “When the year becomes cold, then but never bear fruit..”
we know how the pine and the cypress are the last to lose their 在翻译中，韦利使用了“异化”的策略，保留了原文的
leaves.” 文化特色和“异质性”（foreignness）。
此处，理雅格把握了中国特有的直观体悟的思维方式， 3. 安乐哲与罗斯文
在译文中采用异化的策略，从而保留了原作微言大义的特 安乐哲与罗斯文的《论语》译本是把论语作为媒介的中
色，给目的语读者以真实、新奇的感受，使他们得以领略古 西哲学的对话。在《论语的哲学诠释》英译本序言中，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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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总是预设了自己文化经验中所熟悉的东西……只有当 nine wild tribes of the east. Some one said, “They are rude.
我们注意到积淀于中国人生活方式和思维模式中的那些非同 How can you do such a thing?” The mater said, “if a superior
[3]
寻常的理念时，我们才能抵御文化简化论的大举进攻。
” 例 man dwelt among them, what rudeness would there be?”
如： 这句话的误译有两处：首先，
“陋”并非“粗鲁”的意
原文：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谗也。见义不为，无勇 思，而是指“不开化，不文明”。另外，
“如之何”应该解释
也。” 为：“怎么好住？”韦利的译文是正确的，参考如下：
安译：The master said, “Sacrificing to ancestral spirits 韦译：The master wanted to settle among the Nine Wild
other than one’s own is being unctuous. Failing to act on what Tribes of the East. Some one said, I’m afraid you would find it
is seen as appropriate is a want of courage.” hard to put up with their lack of refinement. The master said,
原文：仲弓问子桑伯子。子曰：
“可也简。”仲弓曰：
“居 Were a true gentleman to settle among them there would soon
敬而行简，以临其民，不亦可乎？居简而行简，无乃大简 be no trouble about lack of refinement.
乎？”子曰：
“雍之言然。
” 原文：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舆哉？其未得之也，患
安译：Zhonggong asked about Zisang Bozi. The master 得之。既得之，患失之。
said, “It’s his candor that recommends him.” 理译：The master said, “There are those mean creatures！
Zhonggong responds, “In overseeing the people, wouldn’t How impossible it is along with them to serve one’s prince!
acting with candor while maintaining an attitude of respect for While they have not got their aims, their anxiety is how to get
them recommend him more? In fact, wouldn’t acting with them. When they have got them, their anxiety is lest they
candor while being candid I his attitude amount to an excess or should lose them.
candor?” 原文中“其未得之也”指的是官位或职位，理译表达的
The master replied, “It is as you say.” 很模糊，是对原文的误解。参考韦利的译文：
“谗”的译文，安乐哲用 being unctuous，更
在例一中， 韦译：The master said, How could one ever possibly serve
突出“谗”的形成性、变化性特征。例二中，“以临其民” one’s price alongside of such low-down creatures? Before they
的译文，安乐哲用 in overseeing people，强调施事者参与管 have got office, they think about nothing but how to get it; and
理的主体意识，符合孔子的“德治”思想，而理译只用 in his when they have got it, all they care about is to avoid losing it.
government of the people，仅表现了受事者被动接受的情况。 前文提到，理雅格的译本产生于 19 世纪。一般来说，对
综上所述，虽然三个译本均采用异化的翻译策略，但 同一著作的翻译，新译本总会超越旧译本。理译产生的时代
各自呈现不同的特点。理雅格传教士的身份决定了他翻译 中西文化交流还未深入，因此受时代的局限误译在所难免。
的目的是要把中国的哲学思想完整地传达给西方读者，在 2. 韦利的误译及误译原因
译文中保留原文的思想精髓。在具体翻译过程中，他尽量 原文：子曰：
“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保持原文的句式和修辞格，甚至不惜牺牲译文的通顺流畅。 韦译：The master said, A gentleman can see a question
韦利的译本比理雅格晚了几十年，期间西方对中国文化的 from all sides without bias. The small man is biased and can see
理解加深，加之英语语言本身的发展，韦利用流畅的现代 a question only from one side.
英语将《论语》再现，他的译本中异化策略既传达了原文 原文中“周”是指以道义团结人，“比”则是指以暂时
的思想，又不失译文的流畅通顺。安乐哲英译《论语》的 共同利害互相勾结之意。韦译是对原文的曲解。
主要目的是对《论语》作哲学诠释，安译《论语》的异化 原文：子曰：
“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
策略主要是哲学思想的异化。 韦译：The Master said, Po I and Shu ch’I never born old
三、三个译本误译及原因探析 ills in mind and had but the faintest feelings of rancor.
在典籍翻译中，语言文化转换的复杂性使得几乎任何译 韦利把“不念旧恶，怨是用希”的主语都理解为作者自
本都避免不了会出现误读误译。上述译者处于不同时代、不 己了。其实，
“不念旧恶”的主语是伯夷、叔齐。这句话的
同的社会时代背景下，不可避免地对《论语》有不同的阐释、 意思是因为二人不记仇，所以人们对他们的怨恨也很少。
误读和误译。 原文：问政。子曰：
“近者悦，远者来。
”
1. 理雅格的误译及误译原因 韦译：The Duke of She asked about government. The
原文：子欲居九夷。或曰：
“陋，如之何？”子曰：
“君 Master said, when the near approve and the distant approach.
子居之，何陋之有？” 原文中叶公问的是如何统治，孔子的回答的应该是怎么
理译：The master was wishing to go and live among the 样做，所以这儿的“悦”和“来”都是使动用法，“使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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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毓芳：《论语》三个英译本的对比研究

悦，使远者来”
。韦利的译文误解了原文的意思。 释，“磬”是中国古代特有的打击乐器，形状像曲尺，用玉
韦利的误译主要是对原文中某些特殊句式和语法结构 或石制成；《说文解字》释为“乐石也”。安译将其译为
的误解。这些误译产生的主要原因是作为外国人，韦利对复 ，与“编钟（chime: set of tuned bells）的形
“stone-chimes”
杂的汉语字、词、句意的理解仍然很局限。 象混淆了。理译以“musical stone”译之，略显泛化。韦译
3. 安乐哲的误译及误译原因 与安译相同。
三个译本中，安译误译最少，且大部分是《论语》英译 安乐哲的译本产生于 20 世纪末，是《论语》翻译的高
的共性问题，这样的误译主要分为两类： 潮时期。安乐哲本着对《论语》作哲学诠释的精神，译文基
（1）语言层面的误译 本做到了精准精确。译者对《论语》文本的哲学诠释深深地
以书中的数字“三”的翻译为例。据杨注讲，在古代， 影响了其翻译，他们的译文反映出他们对早期中国思想和语
“三”
、“九”等字一般表示次数多，并不一定是精确的数字[6]。 言的事件性的、动态性的和关联性的解读。误译产生的主要
例如“三思而后行”
、“三嗅而作”等句中的数字均是虚指， 原因是中西方语言文化的巨大差异。
意为“多次”的意思，不关乎具体的多少，但三位译者却都 综上所述，受不同时代、翻译目的和译者主体性差异的
将“三”实化为“three”或“thrice”
。再如： 影响，三个译本的异化策略呈现不同的特色。三个译本的误
原文：……鞠躬如也，……色勃如也，足躩如也…… 译也有着不同的根源：理雅格的译本因为当时中西文化交流
理译：…he seemed to bend his body…his countenance 不够深入，出现了对原文的误解；韦利的误译主要源于对汉
appeared to change and his legs to bend under him… 语特殊句式和语法结构的曲解；安乐哲的译本错误最少，误
韦译：…he seems to shrink into himself…a look of 译产生的根源是中西方语言文化的巨大差异。
confusion comes over his face. His legs seem to give way under
[参考文献]
him…
安&罗译：…he would bow forward from the waist…his [1] 理雅格.汉英四书[M].长沙:湖南出版社,1996.
countenance would change visibly. His legs would bend… [2] Waley, Arthur. The Analects[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
这里出现的“鞠躬”指称意义是“曲身弯腰”，此处应 社,1998.
取其蕴涵意义，即表示“谨慎恭敬的样子”
，以上翻译均只 [3] 安乐哲,罗斯文.《论语》的哲学诠释[M].北京:中国社会
译出了指称意义；
“色勃”并不表示“脸色变化”
，而是意为 科学出版社,2003.
[6]
“躩，速貌也” ，表示“脚步也快了起
“面色矜持庄重”； [4] 王辉.理雅各与《中国经典》[J].中国翻译,2003,(2):38.
来”，三位译者的翻译似为不妥。 [5] 何刚强.文质颉颃,各领风骚──《论语》两个海外著名英
（2）文化层面的误译 译本的技术评鉴[J].中国翻译,2007,(4).
以“子击磬于卫”为例。根据《现代汉语词典》上的解 [6] 杨伯峻.论语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0.

（责任编辑、校对：朱 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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