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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中山与中国同盟会的成立
周 兴 梁
( 中山大学 历史系,广东 广州 510275 )
摘要:中国同盟会是国内革命派力量壮大和民主革命形势发展的产物,是孙中山的救国革命思想实践与留日
学生界革命风潮高涨所形成的结晶。 在同盟会的筹建过程中,孙中山的重要角色不可或缺,他的核心作用无人可
以替代。 如果没有他十多年组党实践经验的升华,没有他最早提出并不断完善的民主革命政纲,没有他对各省留
日学生精英的巨大凝聚力,1905 年就不可能有全国资产阶级统一革命政党—中国同盟会的成立。 本文于彰显孙中
山在同盟会成立过程中巨大作用的同时,还对与同盟会成立有关的一些史实进行了必要的订正。
关键词:孙中山;中国同盟会;成立
中图分类号:D693 7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315(2006)01⁃0116⁃08
收稿日期:2005⁃06⁃08
作者简介:周兴梁(1944—) ,男,江西赣南人,中山大学历史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清末民初的政治、社会与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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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设立兴中会分会,加盟者仅黄隆生、杨寿彭等数 历史上破天荒的革命政纲。
人,“ 未设会所” ,对外用致公堂名义活动。 孙中山不仅为兴中会制定了较明确的革命政
由上述可知,在檀香山兴中会创立后的七八年 纲,而且还在起义斗争中坚持以武力推倒清廷和创
间,孙中山筹组各地兴中会的活动,断断续续,几乎 建新的共和政府。 1895 年 3 月,他曾在香港会见日
未停过,从中积累和吸取了一些经验与教训。 这项 本领事中川恒次郎,请其援助广州起义。 据中川稍
工作体现了他在组党方面的执着追求与坚韧精神。 后的报告称,当时询问过孙文之“ 目的方法” ,孙回
在辛亥革命准备时期,孙中山组党活动的发展前进 答曰:“ 其党称为兴中会,即振兴中国之会” ,该会与
轨迹是:兴中会—中华革命军—欧洲留学生团体— 广东的三合会有联络,“ 欲颠覆现政府,……重要的
东京同盟会,同盟会是他这一时期执着组党活动之 是当前缺乏武器” 。 “ 孙文说已制定由码头附近运
成果的集大成。 入武器计划,只要我国给予一些声援,即可充分起
事” ,“ 推翻 清 朝” , “ 在 两 广 独 立 成 立 共 和 国” [ 2]
二
(81—83 页) 。 广州起义前夕,兴中总会决定,会长在
在建立兴中会及 20 世纪初摸索扩建新革命团 起义成功后“ 即合众民主国之大总统是也” ;其文告
体过程中,孙中山提出并不断丰富了中国资产阶级 则准备在起义时“ 通告各国,要求承认为民主国家
的民主革命纲领。 他为中国同盟会的成立提供了鲜 交战团体” [8] (134 页) 。 由此可见,广州起义有别于
明政纲和战斗旗帜。 农民起义和旧式会党暴动,它是兴中会力图实现民
孙中山为兴中会制定的两个章程,已含蓄地表 主革命政纲的最早尝试。 孙中山在惠州起义前后,
达了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宗旨。 章程指责清廷“ 政 更多次强调这次起义的“ 最终目的,是要与华南人
治不修,纲纪败坏” 、“ 丧师辱国” 、“ 一蹶不振” ,揭露 民商 议, 分 割 中 华 帝 国 的 一 部 分, 新 建 一 个 共 和
其腐朽无能;它将“ 中国” 与“ 朝廷” 加以区别,痛诋 国” ;“ 我们打算推翻北京政府” ,建立“ 新的华南联
“ 朝廷则鬻爵卖官,公行贿赂,官吏则剥地刮民,暴 邦共和国” [9] (34 页) 。 他当时在致港督卜力的政见
过虎狼” ,“ 庸奴误国,荼毒苍生” 。 它声明是会之设 书中,十分清楚地提出了创立华南共和国的具体选
“ 专为振兴中华” ,为此要“ 联络中外华人” 和“ 四方 举方案[7] ( 193 页) 。 总之,惠州起义表明,“ 以联邦
贤才之士” ,“ 申民志而扶国宗” ,“ 群策群力” 以 “ 奠 共和政体来代替帝政统治,这是孙逸仙的愿望” [ 7]
我华夏” ,表达了其反抗清王朝、要求民族独立的民 (211 页) 。
族主义要求。 章程规定“ 本会每年公举办理人员一 1900 年前后,鉴于康、梁之保皇会党势力扩张,
次” ,会中“ 所议各事,当照舍少从多之例而行” ,“ 每 檀香山和横滨等地的兴中会组织多名存实亡,会众
举一事” 必齐集会员、 董事 等, “ 公 议 妥 善, 然 后 施 涣散而乏凝聚号召力,因此孙中山对兴中会组织的
行” ,由此可见其要求民主政治的民权思想之端倪。 恢复发展持慎重态度。 据冯自由说:“ 辛丑壬寅间
章程强调“ 本会拟办之事,务须利国益民者方能行 ( 民前十、 十一年) 为留东学界革命团体最蓬 勃 时
之” ,“ 兴大到以厚民生,除积弊以培国脉等事,皆当 代,留学生某等屡请总理乘势扩张兴中会,总理均以
唯力是视,逐渐推行。 ……必使吾中国四百兆生民 徐图机会答之。” [4] ( 第 4 集,18 页) 孙中山曾于伦敦
各得其所,方为满志” [ 7] ( 19—24 页) ,从中可以看到 蒙难出险后,暂留英国博览西方典籍,并实地考察其
其倡导国强民富之民生主义思想的萌芽。 而兴中会 社会政治风俗与结交朝野豪贤,“ 所见所闻,殊多心
员宣誓加盟的 14 字秘密誓词,则较为明确地提出了 得” ,从而丰富了自己的政治学说,逐步形成“ 采取
推翻清王朝的民族主义和创立资产阶级民主共和国 民生主义,以与民族、民权问题同时解决” 的思想主
的民权 主 义 两 大 政 纲。 其 中, “ 驱 除 鞑 虏, 恢 复 中 张[1] ( 第 6 卷,232 页) 。 他在 1902 年初重返日本横
华” ,表明兴中会决志推倒满洲贵族专权的清王朝, 滨后,初步提出了关于“ 军政、地方自治间,绾以约
使中国成为汉族人掌权的独立国家;“ 创立合众政 法” 的革命程序论,即“ 军事初起,所过境界人民,必
府” 中的“ 合众” 两字,大概是从“ 美利坚合众国” 中 以军法部署,积弱易振也。 地方既下,且远战地,则
而来,指的就是要在中国建立美国式的资产阶级联 以军政府约地方自治……约以五年,还地方完全自
邦民主共和国。 这一提法的意义非同寻常,是中国 治” ,“ 而以约法为过渡绾合之用” [ 10] 。 次年八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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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之风潮,而实事尚未能举而措之施行也,只有空怀 中山、黄兴、宋教仁、冯自由、田桐、张继、马君武、程
悲天悯人之心,徒有手无斧柯奈龟山何叹耳。” [ 23] 家柽、陈荣恪、蒋尊簋、康保忠、王孝慎、曹亚伯、吴春
这表明孙中山对我国知识界合成大团的重要性,已 晹、宫崎寅藏等 79 人,分别来自湘、鄂、粤、桂、皖、
有足够认识。 正是基于此,他在全美致公堂总注册 赣、陕、闽、浙、直等十个省,还有 3 位日本人。 在会
工作受挫之后,即于 1905 年初来到了欧洲的中国留 上,孙论述革命形势和联合之必要,宣布会议旨在成
学生中间,与朱和中、史青等共商革命进行方略,决 立一个全国统一政党,并具体提出了名称和纲领;黄
定在军学界和会党方面同时进行,并“ 言今后将发 兴等也发表了演说。 大家经过讨论,定名为中国同
展革命势力于留学界,留学生之献身革命者,分途作 盟会,一致通过以“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
领导人” [24] (6 页) 。 接着,孙中山先后在布鲁塞尔、 平均地权” 为其纲领。 然后,各人签立盟书,宣誓如
柏林、巴黎的中国留学生中建立革命团体,陆续加盟 仪。 在此后 20 天里,留学生新加入同盟会者至少有
者有史青、贺子才、朱和中、唐豸等近 30 人,约占湖 32 人,地域扩大到鲁、晋、川等省 [ 29] ( 114—115、119、
北留欧学生数的 3 / 5 [ 4] ( 第 2 集,122 页) 。 其入会盟 130、134、138、141 页) 。 8 月 20 日,中国同盟会召开正
书内容与中华革命军大致相同。 关于欧洲三地留学 式成立大会,到会者百余人。 会议通过了同盟会章
生团体之名称,众说纷纭。 据冯自由称,是时会名尚 程,规定总会设于东京,在国内和海外建立支部,并
未确定,但通称革命军而已;该年秋冬得东京同盟会 公举孙中山为总理,按三权分立原则组成了领导机
③
本部 函 告, 始 一 律 通 用 同 盟 会 名 号 [ 4] ( 第 2 集, 构。 从此,中国资产阶级有了自己的全国统一政党
122—123 页) [ 25] ( 188、190 页) 。 由此看来,欧洲留学 同盟会,孙中山“ 始信革命大业可及身而成” [ 1] ( 第
生团体,只是孙中山倚重中国留学生并在其中建立 6 卷,237 页) 。 这次在东京创立的同盟会,显然是各
革命组织之始,而不是如他后来在两次忆述中所说, 省留学精英在孙中山民主革命旗帜下的集合,而非
④
此“ 为革命同盟会成立之始” [1] ( 第 6 卷,237 页;第 7 原兴中会、华兴会、光复会、科学补习所等团体的联
卷,64 页) ,这一说法显然不符合史实。 合。 因同盟会正式成立时,这几个团体或已不存在,
孙中山在欧洲组建革命团体事毕后,感到全国 或名存实亡,各团体原有成员则以留学生个人身份
革命潮流澎湃而尚无统一机关,时贺子才等“ 告以 入会,且人数只有十二三人 [ 4] ( 第 4 集,23 页) ,未曾
东京同志甚多” ,愿作函介绍,“ 遂决意为东京之行” 加入过上述团体的留学生会员,无论是在同盟会员
[4] ( 第 2 集,127 页) 。 1905 年 7 月,他由欧洲经南洋 总数还是在其机构职员数中,所占之比例皆处于绝
赴日本时,在新加坡对尤列、陈楚楠等说:“ 此次到 对多数的优势。 因此,以往说同盟会是由上述前三
日本,将在日本设立总部” [ 26] ( 80 页) 。 后来,在给 团体组成的,实不符合史实。
陈楚楠的信中又强调要“ 招集同志,合成大团,以图 综上所述,孙中山是中国民主革命的先行者。
早日发动” [27] (34 页) 。 孙中山到达东京后,经宫崎 他首创兴中会,实开了资产阶级革命派立党救国之
寅藏介绍,即与华兴会原领导人黄兴等在中国餐馆 先河。 在 19 世纪末 20 世纪初的十多年建党活动
凤乐园会面,共商建立全国统一革命团体事;旋又会 中,孙一方面力图将兴中会改建为中华革命军,在建
见邓家彦、陈天华、宋教仁等人谈组党问题。 他向 党程序与仪式等组织方面积累了丰富经验;另方面
黄、宋等人说:“ 现今大势及革命方法,大概不外联 又扩充兴中会之政纲,形成了含有三民主义精髓的
络人才一义” ;“ 中国现在不必忧各国之瓜分,但忧 16 字誓词,在理论方面建树了近代中国政党应有的
自己之内讧。 此一省欲起事,彼一省亦欲起事,不相 先进革命纲领;面对革命风潮勃兴的学界,他把组党
联络,各自号召,终必成秦末二十余国之争,元末朱、 的重点对象转向留学生群体,并以全国性民主革命
陈、张、明之乱。 此时各国乘而干涉之,则中国必亡 领袖的风范和影响,及时地凝聚与团结了一批精英
无疑矣。 故现今之主义,总以互相联络为要” [ 28] 作为建党骨干。 1905 年夏,孙中山的三民主义思想
(90 页) 。 黄、宋等人对此表示赞同。 经过一段时间 学说,同留东学界精英的革命救国热忱两相结合,应
的准备,建立全国统一政党的时机日渐成熟。 7 月 革命形势发展要求而在东京创建了中国同盟会。 可
30 日,孙中山召集留学生中的革命分子,在赤板区 以说,在同盟会的缔建过程中,孙中山的重要角色不
桧町黑龙会所召开同盟会成立筹备会,与会者有孙 可或缺,他的杰出作用无人可以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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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冯称:当时“ 经发起一会,名曰兴中会,众赞成之,而未有具体之组织。” 见冯自由《 华侨革命开国史》 初集,第 26 页。
②孙本人最早提到这 16 字新誓词的文字记载,见于他 1903 年 12 月 17 日的《 复某人函》 中,内有 2 个字不同。 参见《 孙中山全
集》 第 1 卷,中华书局 1981 年版,第 28 页。
③另,冯在同书第 3 集中又谓:三地团体名称“ 有说是中国同盟会者,有说是兴中会者,有说是中华革命党者,言人人殊,莫衷
一是” 。 见冯自由《 革命逸史》 ,第 200 页。
④孙在第一次忆述中谓,欧洲三地加盟者有 60 余人,人数显然夸大了,因为当时湖北留欧学生之总数只有 52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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