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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 天路煙塵 第十四集 
 第二部 天路煙塵 第十五集(完) 
眠月魔情錄
作 者
時之舞者(confusa)
故事類型
奇幻故事
連載狀態
連載中
最後更新時間
2007.01.25
發行公司
小說頻道
發售日期
2003 年 08 月 20 日
預定價格
新台幣 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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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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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07.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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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聽到皇帝要殺葉歆的消息,紅逖的腦子裏像炸開了似的,一片混亂。臉色煞白的他,回頭看了一眼
車帳,顫聲道:「真是皇上下令?」

程安淡淡地道:「皇上病了,現在由太子理政,這是太子下的命令。」

「太子!」紅逖越發感到詫異,在他的印象之中,太子終日沉溺於酒色,並不是良才,也不喜歡干
涉朝政,如今卻下令處置天龍使臣,不能不使他感到震驚。

忽然他想到妹妹捨棄了親事,跟從了葉歆,心裏暗暗苦笑道:「難道真是報應?」

程安不再理他,微微有點赤紅的眼睛掃視著被親兵護在中央的車帳,眼神中閃出了幾分詭異的神情,
身上也散發出強烈的殺氣,似乎與車帳中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看了一陣,他忽然雙腿一夾馬身,
縱馬踏前。

狼牙縱馬擋住了他的去路,然而程安眼中的殺氣使他的臉色也冷了下來,冰寒似刀的眼神回視著程
安,像在說:「再走一步我就不客氣了。」

程安被他的豪氣所震,身上的殺氣頓時收歛了許多,也沒有再往前強闖,而是朝著車帳揚聲叫道:
「天龍使臣聽好了,我朝聖皇與天龍誓不兩立,從今而後要與天龍斷絕一切關係,現今要拿你祭旗,
你已無路可逃,受死吧!」

葉歆撩帳而出,站在車駕上悠然地掃了四周一眼,雖然周圍刀劍並舉,殺氣騰騰,但他還是保持著
輕鬆意態,彷彿眼前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然而他的心裏著實大吃了一驚,他並不擔心自己的死,
卻為手下這五百親兵感到擔心,尤其是這五百人本是草原牧民,並沒有任何義務跟隨自己來到鐵涼,
完全是因為對他的忠心,因此他覺得有責任讓他們平安回到家人的身邊。

「大人,我們怎麼辦?是不是要硬闖出去?」狼牙縱馬來到車帳邊詢問葉歆的意見。

他看到鐵涼大軍有一萬多人,比自己的人多了二十幾倍,知道此次兇多吉少,唯一所想的便是讓葉
歆能夠安全出去。

無數的思緒在剎那間閃過葉歆的腦海,但情勢非他能夠控制,為今之計除了改變鐵涼的意願外,沒
有任何辦法可以化解眼前的這場危險。

看著狼牙平靜的表情,葉歆用略帶歉意地語氣說道:「實力太懸殊了,交戰只會引致全軍覆沒,現
在還沒到魚死網破的情況,我會盡全力解除眼下的危機。」

「是。」狼牙並沒有詢問任何原因,只是默默地執行葉歆的命令。

葉歆並不是隨口胡言,因為鐵涼軍如真要拿他們祭旗,早就殺過來了,不必在此等待,其中必然有
什麼關鍵之處。但他對鐵涼國太過陌生,所以根本沒有足夠的訊息,幫助他判斷此次舉動的背後有
何含意。

程安看著葉歆平靜地走過來,不禁有些詫異,但眼神中的異色更濃,冷冷地問道:「你就是天龍使
臣葉歆?」
「我就是葉歆。」葉歆悠閒地走到程安的面前,打量了他幾眼,見他的眼神中總是有些莫名其妙的
仇恨,心中生疑,但臉上保持著平靜,淡淡地道:「鐵涼迎接上國使臣的方式還真特別,一開口就
是說要拿我祭旗。要祭旗也可以,不過我想見一見貴國的皇帝,不然我的任務沒有完成,死也不能
瞑目。」

程安見他泰然自若,沒有一絲的懼意,原本就繃緊的心底升起了一絲怒意,厲色指喝道:「皇上命
我們抓你回去,你跟我們走吧!」

葉歆指了指身後的親兵道:「按貴國皇帝的命令,似乎沒有要殺我的親兵。他們都是無名小卒,何
不放他們回去,以示貴國國主仁慈之心。」

「這──」程安看著怒氣沖沖的親兵們,猶豫了起來。

紅逖在一旁驚得半晌說不出一句話,此時方才回過神,雖然對葉歆的舉動茫然不解,但他相信葉歆,
因而勸道:「程兄,何必與小兵一般見識,若胡亂屠殺小卒,豈不壞了程兄的名聲和鐵涼的國威?
外人會說我們堂堂一國竟然怕幾個小卒,對軍心大為不利。」

程安對他很和氣,應道:「這事我做不了主,這五百人必須先囚禁起來,若是皇上不殺,我再放了
他們。」

狼牙和他的手下頓時一片嘩然,程安這種輕視的態度點燃了他們心中的怒火,各個揮舞著馬刀叫道:
「絕不投降,寧可戰死,不願被俘。」

葉歆原想先解除親兵們的危機,然後再找脫身之計,但見程安一意孤行,臉色驟沉,尤其看著他那
對充滿仇恨的眼睛,更是懷疑,指著他森然問道:「程將軍當真不肯放人?」

「嘿!你一個階下之囚還敢如此強橫,來人啊!把他給我抓起來。」程安被葉歆的舉動激怒了,大
聲指喝著手下拿人。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了!」葉歆劍眉一揚,冰冷的目光在程安臉上輕輕掃了一下。

四目相觸,程安感到一股涼氣透著背部直入大腦,下意識地向後縮了縮,但身子剛動便覺得眼前白
光疾閃,接著全身上下猶如被電擊一般動彈不得,他不由地驚呼了起來:「你──」

葉歆知道抓住程安也未必有用,所以遲遲沒有動手,然而他的強硬使五百親兵處境堪憂,逼的他不
得不動手。

圍在外面的一萬鐵涼士兵,見程安連手都沒動就被葉歆抓住了,不禁大驚失色,也引起了不小的騷
動。

「快放人。」

「不放人我們就放箭了。」

葉歆走到程安身邊,緩緩地抽出他的配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然後高聲叫道:「想放箭就放吧!
不過你們最好想清楚再動手。」

鐵涼士兵們看著被俘的程安,果然有些投鼠忌器,拿著弓箭的手都放了下來。

狼牙和他的五百人哄然叫起好來,竟不像是被大軍包圍著,反而像是勝利者。

紅逖左右為難,既不想違抗聖旨,又不願葉歆被殺。如今見葉歆動了手,心裏盤算了片刻,覺得此
事只有讓葉歆自己去解決,自己就算插手也是無能為力,反而會牽連到父親和妹妹,於是默默地退
到了一邊。

葉歆用劍指著程安的咽喉冷言問道:「將軍,我看你是不是該重新考慮一下。」

程安卻表現的很強硬,怒目回應道:「本將絕不會放你,否則皇上不會饒恕我的。葉歆,你現在是
插翅難飛,我勸你還是別妄想逃走,等著被砍頭吧!哈哈!」

葉歆沒料到程安如此剛烈,心裏迅速地盤算著是戰是降,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挾持鐵涼皇帝。然而眼
前的數千鐵涼軍已張弓搭箭,即使能找到皇帝,可自己的五百親兵恐怕就會喪命於弓箭之下。

葉歆想了一陣,喝道:「我不能看著這五百弟兄因我而死,你放了他們,我隨你進城。不然你先陪
葬,然後我再去找其他人。」

程安倒是條漢子,面對葉歆的威脅反而鎮定了下來,沉聲道:「皇命在身,就算你殺我也沒用。」
接著大聲嚷道:「弓箭手準備。」

紅逖見情況一發不可收拾,不得不站出來勸解道:「兩位,情況還有回旋的餘地,何必鬧到如此地
步?皇上也許還會改變主意,不如各讓一步,待我親自去見皇上,也許會有好的結果。」

葉歆隨用一藤抽在程安的睡穴上,然後催促道:「紅兄快去快回,無論如何先保全親兵不受危險,
其他的事慢慢再說。」

「我這就去。」紅逖不敢怠慢,一甩韁繩,縱馬往城裏飛奔而去。

望著一萬大軍,葉歆知道只有程安在手還不足夠,於是不顧眾目睽睽,身子一閃便來到領軍的幾名
千夫長面前。

一萬鐵涼士兵看著如同鬼魅似的身影在雪地上肆意行動,都驚呆了,眼睜睜地看著千夫長們被葉歆
輕易地擊落馬下,動彈不得。

葉歆站在整齊的軍列之前,傲然掃視著面前如同鐵牆一樣的鐵涼騎兵陣,喝道:「紅逖紅大人正進
城見你們的皇上,你們的將軍在我手裏,我不會殺他。還有這些將領,都被我所制,希望你們不要
輕舉妄動。如果誰敢動手,我也不會客氣。」

看著這個單薄的身影,誰也想不到會有如此高明的實力,鐵涼的士兵們被他的氣勢所壓,雖然有萬
名士兵,但沒有一個敢發出任何聲響,生怕被誤認為是挑釁。

葉歆看到了他們眼中的懼意,知道這次的震懾行動很成功,心中稍定,飄然往車帳走去,並吩咐將
程安拖到親兵隊之中,讓他暴露在敵方的弓箭之下,使對方不敢隨意動手。

僵持下的氣氛十分凝重,蕭蕭的寒風掠過,似要將人們的心都冰封起來。鐵涼大軍雖然有些忌憚,
但還是將包圍網漸漸縮小,直到刀鋒相對。

葉歆的親兵穿的是白衣白甲,而鐵涼的士兵則是一身黑盔黑甲,可以清楚地看到壁壘分明的兩陣,
鐵涼軍就像黑色鐵環,包裹在外。

戰馬也受到不祥和氣氛的感染,不安和壓抑使牠們不停地踢打著雪地,濺起的雪粉被風一吹,升起
了陣陣雪霧。

親兵們在大軍的壓迫之下並沒有顯露出一絲的害怕,反而因為葉歆所表現出來的高強實力而顯得士
氣高昂,一個個都把眼睛瞪的極大,怒視著正面的敵軍。

從他們的身上,鐵涼士兵可以感受到一種懾人的氣氛,竟有些反客為主的味道。

葉歆坐在車帳前的坐駕上,靜靜地看著寒風下的親兵們,從他們的眼睛裏,看到了忠誠、勇氣、無
畏和忘我,這種精神使他感到身體裏的血液就像在燃燒似的。

狼牙移到了他的身邊,勸道:「大人,您進去休息吧!這裏我們來應付。」

葉歆歉然地道:「狼牙兄弟,實在抱歉,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雖然他們現在沒有動手,但情況
不妙,看來是兇多吉少,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大家只有馬刀,沒有其他防身之物,若敵軍的放箭,
這五百兄弟只怕沒幾個能活。」

狼牙此時對他的敬佩到極點,見他如此,豪邁地笑了笑道:「大人,沒什麼大不了,我們以前每天
都在面對死亡和戰爭,現在這種情況也沒什麼大不了。」

葉歆對於鐵涼要殺自己感到萬分不解,祭旗之說無法令他相信,唯一合理的解釋,也許只有身分和
官位,但這也並不能令人完全信服。然而若要調查,就必須等到逃出生天。
想著,葉歆嘆息著看了看狼牙,自己雖然能力不俗,但想在千軍萬馬中救出這五百人,難如登天,
不禁苦笑道:「我自負才能過人,可事到如今卻救不了人,一人之力果然有限。」

「大人請不要自責,此事根本是鐵涼這些卑鄙小人的陰險動作,與大人無關。」狼牙憤怒地看了一
眼鐵涼大軍。

葉歆的心中突然爆發出一種激情,衝口而出道:「狼牙兄弟,若有一個兄弟死在這裏,我絕不會讓
鐵涼的皇帝多活半天。」

狼牙看著他笑了,感動地道:「有大人這句話,我們死了也值得。我知道您有奇能,萬一不行您就
先走吧!回去告訴我們的族人,我們死的很光榮。」

看著他臉上露出的鎮靜,葉歆打心眼裏感動,自己平生所遇都是些陰謀詭計,爾虞我詐。然而到了
草原之後,樸哲和狼牙等人都讓他感受到了什麼叫豪爽的漢子,不由地心嚮往之。

「大人,雖然我們相處的時間不算長,但我能感覺到大人是個重情義的人,而且對百姓很好。有大
人控制草原,相信我的族人和草原上所有的人都會有個美好的將來,所以請大人先走,我們在這裏
擋著。」

「狼牙兄弟,有你這麼一位朋友,真是我葉歆平生一大幸事。」葉歆咬牙切齒地望著高大的城牆,
憤恨的道:「可惜我葉歆無能,把你們帶到了險境之中。」

「大人不必多說,我們既然選擇了跟隨大人,就終生效忠,絕不會有半句怨言。」

狼牙語氣中的堅定和無畏,使葉歆感動的熱淚盈眶,久久不能自已。

狼牙越發堅定了信念,急聲勸道:「大人請快走吧!我們一定會把鐵涼人拖在這裏。」

「不行,我入仕以來雖然經歷了許多事,但我都心懷坦蕩,這也是我隨時可以抽身離去的最重要的
因素。如果要我主動犧牲你們,我無法面對我自已,也無法面對我的心。況且事情還沒到絕望的地
步,只要有一絲機會,我都會爭取到底。」

其實葉歆很想衝入鐵涼國都,捉住鐵涼皇帝來要脅放人。然而他無法想像鐵涼士兵看不到自己會有
什麼舉動,因為他看到了程安的強硬,擔心如果其他中下級將領也是如此強硬,這裏就沒有人可以
挽回局面。

肅殺的寒風滑過半空,使氣氛凝重到了極點,劍拔弩張的情況之下,每一個人都感覺到捏著兵器的
手心不停地冒汗。

狼牙見葉歆堅持不肯逃走,無奈地苦笑了一聲道:「大人,我不想再看到草原紛亂的局面,更不想
看到莫鷹和尤海他們控制了草原,您若是回不去,只怕樸哲族長無法完成大事。」

葉歆微笑道:「不必擔心我,除了我自己,這裏沒有人能夠殺死我,所以你們不必把我放在心上,
只管想著自己的安危吧!」

狼牙怔了怔,當他看到葉歆傲視天下的表情時,忽然舉起馬刀高聲叫道:「弟兄們,我們要讓鐵涼
人知道我們草原漢子的本事。」

「殺──」

五百士兵沒有一個面帶懼意,士氣高昂的他們揮起了馬刀,狠狠地盯著面前的鐵涼軍。那明亮的馬
刀在冬日陽光下分外耀眼,幻出燦爛的光芒,為他們增添了無限的色彩。

鐵涼軍也因為他們激昂的鬥志而緊張了起來,強弓拉成滿月,箭在弦上,數千弓箭手正等待著最後
的命令。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僵持的局面,隨著馬蹄聲望去,只見紅逖從城門內催馬狂奔而出,邊跑邊
高聲叫道:「別動手,皇上有旨,召天龍使臣覲見。」

葉歆暗暗舒了口氣,轉頭朝著狼牙笑了笑道:「沒事了。」
狼牙依然很擔心,勸說道:「大人,還是小心為好,不知道鐵涼的狗皇帝又會玩什麼花樣。」

「他敢動手我就先解決他。」說著,葉歆的雙眼閃爍著懾人的寒光。

「唷!」紅逖跑得滿頭大汗,衝到葉歆的面前勒住馬韁,然後含笑道:「葉大人,隨我進城面見皇
上。」

葉歆擔心的是親兵的安危,因而指著身後問道:「他們如何安置?」

紅逖含笑道:「原地待命吧!等皇上頒下聖旨才能放行,不過他們都是小兵,朝廷沒有必要向他們
動手,所以只要你進了城,這裏的情況會大為改善。」

葉歆盯著他半晌,然後緩緩點頭道:「好吧!既然大哥保證安全,我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紅逖猶豫了一下,覺得朝廷應該不會對這些小兵動手,應道:「不會有問題,走吧!你可以帶幾個
人隨你一同進去。」

葉歆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就算談判破裂也有機會挾持鐵涼皇帝要求放人,於是回頭吩咐道:「狼
牙,你隨我進城,其他的人原地休息。」

紅逖指著地上的程安道:「放開他吧!他也是奉命行事。」

葉歆想起程安的眼神,不由地有些擔心,然而他又不願為了沒有根據的猜疑放棄了談判的機會,左
手一招將雪藤收到手中,吩咐道:「把人還給他們,一會兒就能醒。」

程安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雪,然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頭也不回的走向自己的坐騎。

葉歆不再理他,與紅逖、狼牙一起騎馬進了城,邊走邊問道:「為何會有這種事發生?太莫名其妙
了!」

紅逖輕嘆道:「皇上臥病在床,現由太子擔任監國,負責處理朝政,二皇子則掌握大軍。不知何人
挑唆太子,勸他頒下皇命要進攻天龍,太子昏庸無能,卻是出了名的固執,決心已下就沒有半點更
改的餘地。這兩天又有人挑唆,要他殺你,他一口就答應了,若不是我再三勸說,再加上幾位大臣
幫我,只怕此時已經是萬箭齊發了。」

葉歆沉吟地道:「看來是有人挑撥鐵涼與天龍為敵,此人居心叵測,意欲掀起戰火。」

「我也為此事納悶,事情來的太突然了,若說出兵天龍倒也不足為奇,可如今偏偏要殺你,而理由
又太過牽強,我想其中定有不可告人之事。可惜我離開太久,無法知道朝中的動向。妹夫,此行前
途未卜,你還是做好最壞的打算。其實按我的意思,你現在就逃,不過那些親兵倒是問題,看程安
的樣子,也許真的要全部殺光。」

「我沒什麼可擔心的,只擔心城外那五百弟兄,若是因為我而血濺涼州,我心難安。」葉歆既是憤
怒,又是自責。

「你也別太擔心,其實就算要進攻天龍,也犯不著殺這五百人,只要你見太子時說話軟一些,我想
結果會改變的。」

狼牙很想和自己的族人在一起面對危險,但不願違背葉歆的命令,此時心繫族人,臉色十分凝重,
但紅逖的保證又使他稍稍安心。

葉歆看在眼裏,拍了拍他的肩頭安慰道:「別擔心,我會盡全力遊說。」

狼牙直爽地道:「大人,他們沒有我管著,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唉!我的心裏不安啊!」

葉歆回頭望著城頭嘆了口氣,他現在也想不出辦法從大軍之中解救出這五百親兵,最佳的方法只有
勸說鐵涼皇帝下旨放自己回去。然而以上國使臣向屬國皇帝懇求放人,這種有失體面的事實在不是
他該做的,而且傳了出去也會大失顏面。當然可以用道術擒住鐵涼太子。

紅逖提醒道:「不過這位太子很難侍候,為了妹妹的事才給我面子,不然誰也勸不了他,你入宮之
後說話千萬小心,就算受氣也要忍著。」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一時的忍讓算不了什麼,不過──」葉歆臉色一寒,森然道:「不過
他若是殺我的人,我絕不會放過他。」

紅逖嘆了一聲,不再多言。
第二章
坐落在涼城中央的藍色皇宮十分顯眼,當那藍色的高大宮牆出現在葉歆面前之時,他立時感到了鐵
涼的堅韌和遠古暗魔帝國的宏大和強盛,不禁為之讚嘆。然而心中急切的他無暇駐足領略巍峨的皇
宮,急步隨著紅逖直闖而入。

進入宮門,裏面很大,與天龍城內的皇宮不相上下。一入宮門便是青石板鋪成的大廣門,百丈之外,
偌大的藍色宮殿傲然座落著。四周的衛兵極多,各持刀槍站成幾列,一動不動。

當三人走到殿階前,一個太監小跑來到紅逖面前躬身道:「紅大人,太子在殿上議事,您隨我
去。」

紅逖微微欠身,含笑道:「有勞公公。」

在太監的帶領下,他們登上漢白玉雕成的台階,來到了藍色的大殿之外等候。

又等了片刻,另一名太監從殿內走了出來,揚聲道:「宣天龍朝使臣覲見。」

葉歆整了整衣冠,挺胸揚首,表現的正氣中透著一種謙和,然後緩步踏入了殿門之中。

殿內鴉雀無聲,大大小小的官員分列兩側,都斜著眼望著這位年青的使臣。得知太子要與天龍廢除
臣屬關係之後,他們都感到揚眉吐氣,再也不會因為身為屬國之臣而感到自卑,因而面對葉歆時所
表現出來的態度也變得十分高傲。

葉歆掃視了片刻,忽然淡淡地笑了笑,背著手、踱著官步走入了大殿。他沒有傲意,也沒有屈卑,
而是以一種溫和、不卑不亢的氣勢來面對眾多的目光,使他們的傲氣顯得無的放矢。

殿內的布置與天龍皇宮沒有太大的差別,最大的區別在於顏色。鐵涼以藍色為尊,所以殿內的一切
都是以藍色為主調,就連龍椅也是天一樣的藍色。

坐在龍椅上的是一位三十歲左右的中年人,正是鐵涼的太子,他身著黃色龍袍,頭帶太子冠,圓臉
小眼,坐著就像一尊泥胎。

紅逖跪倒稟道:「啟奏太子,這位便是天龍朝的使臣葉歆,官拜三品西北安撫使,替天龍朝皇帝送
來國書一封。」

葉歆躬身行了一禮,道:「天龍朝使臣葉歆覲見鐵涼國主。」

太子瞇著小眼看了看葉歆,臉色忽沉,森然問道:「你為何不跪?」

紅逖扯了扯葉歆的衣服,示意他跪下。

身後的狼牙聽了極不情願,小聲道:「大人,草原漢子絕不在要脅之下下跪。」

在這種場面,葉歆原本就極不情願向人低頭,只是心裏放著那五百人的生死,因而猶豫了起來。聽
了狼牙的話他微微一笑,揚聲道:「我乃天龍之臣,只跪我朝皇上,無論鐵涼是戰是和,我出使貴
邦就是客人,若鐵涼的待客之道只限於此,恕葉歆失禮了。」

殿中百官勃然變色,都怒目相視,紛紛指喝了起來。

「跪下!」

「這是鐵涼境內,你給我跪下。」

看著群情洶湧,紅逖無奈地嘆了一聲,沒想到葉歆這個時候居然還是不肯服輸。
葉歆並非是要爭什麼面子,只是看到了太子眼中有戲弄的神色,心裏若有所悟,覺得這是場不公平
談判的開端,如果一味忍讓,也許根本不會有什麼結果,所以臨時改變了態度。

狼牙大聲吼道:「我只跪父母長輩和葉大人,其他人誰也不跪。」

百官中走出一人,指著葉歆斥罵道:「無禮小兒,天龍之臣果然都是卑微小人,登不得大雅之堂,
連覲見的禮貌都不懂。」

葉歆轉頭望去,見此人年過六十,面色青白,長鬚飄然,身上穿著二品的服飾。他輕輕一笑,反唇
相譏道:「鐵涼無待客之道,先是示之刀劍,又以強壓客,果然是邊野小國,不知禮教。」

左側又走出一人,是鐵涼國翰林掌院羅如海,只見他譏笑道:「葉大人,你前來求命還敢大言不慚,
真是可笑之極。」

「求命?」葉歆不屑地嘲弄道:「想不到鐵涼百萬之眾竟然怕我一介書生,哈哈!不知是誰有懼
意?」

看著葉歆仰天大笑,殿中諸人都覺得顏面無光。大部分人雖然因為與天龍斷交而高興,但都不認為
殺了一個使臣會有什麼好處。

太子顯得不耐煩,怒道:「拉去砍了。」

「皇兄且慢。」一名二十歲左右的男子急步走入了殿中。

滿朝文武一見到他都似乎鬆了口氣,臉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葉歆轉身望去,此人面白如雪,身著藍色五團龍服,正是王爵的服飾,只看了一眼,他便斷定此人
是鐵涼國的二皇子趙和。

對於他的出現,葉歆並不感到意外,卻對他的立場覺得有些驚訝。

趙和走到御階前躬身稟道:「皇兄,兩國交戰尚且不斬來使,何必為一個書生大動肝火,失了我鐵
涼的國威,還會讓人看不起,說我們沒有容人之量。」

二皇子的黨羽一起站出來齊聲附和,霎時竟將情勢翻轉了過來。

葉歆大為驚訝,沒想到印象中奸險狠毒的二皇子竟然會為自己辯解。

狼牙小聲道:「大人,這個王爺好像還不錯。」

葉歆搖了搖頭,示意他看下去。

坐在龍椅上的太子見群臣都在為葉歆說話而勃然震怒,竟像小童似的發起了脾氣,右手用力拍著龍
案,斥喝道:「我是太子,我是監國,這裏我說的算。這事只能聽我的,快拉出去砍了。」

趙和淡淡地道:「皇兄,這種是亂命,父皇若是在此,也絕對不會這麼做。」

太子扯著嗓子叫道:「別拿父皇來壓我,哼!你打什麼主意別以為我不知道,這裏沒有你說話的地
方,給我滾一邊去,我現在的話就是聖旨。」

左側步出一人揚聲道:「太子奉皇命監國,諸位大臣不得無禮。二皇子,請你自重,不要亂了君臣
的綱常。」

眾人轉頭一看,原來是「定國公」孔華明。

孔華明斜眼瞄著葉歆,冷笑道:「此人對太子無禮,也就是對皇上無禮,對鐵涼無禮,論罪當殺。
聖命已下,你們難道要造反嗎?」

葉歆也凝視著此人,見他眼中似有恨意,與程安一樣,不禁心中微動,忖道:「難道我與他們有仇?
不可能吧!今日我與他們初次見面,連話都沒說,但是他們的眼中都有恨意,而且還要置我於死地,
難道只是簡單的因為這位太子嗎?」心中的迷茫使他陷入了沉思。

面對孔華明的質問,趙和指著他厲色道:「此時並非與天龍決裂的良機,皇兄冒然行事已有不妥,
你身為兵部侍郎,應該進忠言,而你卻一味阿諛奉承,不顧鐵涼安危。」

孔華明淡淡地道:「我只是看不慣你們逼迫太子。太子代皇上理政,所下的命令便是皇命,我們身
為臣子只能依命而行,怎可抗命?」

趙和瞪了他一眼,卻沒有再出言辯駁,而他的黨羽都不再言語,紛紛退回了原來位置。

葉歆看著這一幕幕的變化,結果不但沒有免去死罪,還加重了太子的必殺之心,不由地苦笑一聲,
心裏開始做另一番打算。

狼牙貼在他的身後小聲道:「大人,萬一不行,我們拼著宰他幾個。」

葉歆搖頭道:「別慌,我自己有出宮之策,你見我眼色行事。」

「是!」狼牙狠狠地瞪著傲然端坐的太子。

太子揉了揉胖胖的臉頰,得意地看了一眼木然站著的弟弟,含笑道:「本太子是天命所授,命令絕
不容許任何置疑。鐵涼一直被天龍壓制,淪落為奴國,身為太子,也是明日之君,絕不願意看鐵涼
成為千古笑柄。從即日起,謝絕一切天龍使臣,我已命紅老將軍領大軍出雪狼關兵犯銀州,現在我
再下令,青狼關的守軍總帥韓夢昭領兵出擊,讓天龍知道我們的厲害。」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無不嘩然,紅逖更是呆若木雞,久久不能自已。只有少數太子黨羽早知此事,
都含笑以對。

孔華明搶先讚道:「太子聖明,此時天龍朝皇帝老邁,正是起兵討伐良機,只要殺了領兵的葉歆,
雪狼關外必然大亂,趁此機會大舉進兵可收奇效。若能一舉攻下懸河走廊,我國疆域便可向東擴展
數百里,大有好處,而且還可以牽制南面的屈復清,以收聲東擊西之效。」

眾人又把目光鎖定在葉歆的身上,這位手握雄兵而如今身邊只有一名衛士的封疆大吏,將會是鐵涼
開拓疆土的祭品。

紅逖望著葉歆,心裏萬分焦急,以太子之意是非殺葉歆不可,若想救只怕難比登天,若不救又於心
難安,急得他滿頭大汗,不知如何是好。

反倒是葉歆頗為鎮定,他自信殿上之人沒有人能傷他,之所以留下來只是為了狼牙和五百親兵能夠
安全離開。然而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想和平處理事件已經是難上加難,於是心中的天秤倒下了另一
方,看了狼牙一眼,然後又把目光移到太子的身上。

孔華明眼見眾人無話可說,還有人點頭贊同,不由地更為得意,揚聲又道:「紅老將軍出兵在即,
今日殺此奸賊為紅老將軍祭旗,隨後告訴天龍的那些無能之輩,鐵涼將會一統天下,建萬世基
業。」

忽然,殿外又走進一員將軍,正是程安。他滿身是血,跪倒在御階之前稟道:「啟稟太子,城外天
龍士兵已被我軍全殲,卑職前來覆命。」

「什麼?」葉歆驚得臉色煞白,腦子裏嗡的一聲炸開了,身子隨之晃了晃,差一點站立不穩。

他身側的狼牙兩眼盈血,目露兇光,臉上全是殺氣,直盯著程安,一邊拔出馬刀,一邊吼道:「你
殺我族人兄弟,我要宰了你報仇。」

他的身子未動,葉歆便夾著暴怒出手了,這是他第二次感到一股發自內心的震怒。第一次是在妻子
被困籠中之時,而這一次是因為內心的自責而起。這五百人是為了自己而死,他們本可以在草原自
由自在的放牧奔馳,是自己把他們帶到了鐵涼,讓他們慘死在這異國他鄉。一想到這些,他的內心
就像被點著的火藥似的,將壓在心中戾氣一湧而出,侵占了他的全部神經。

太子沒有任何做出反應的時間和機會,只能眼巴巴的看著面前有身影晃動,接著便感覺到自己全身
像是被萬枝針同時刺中似的,又痛又癢,而且還動彈不得。
百官們只見到葉歆身子突然隱去,當他們再次看到葉歆的時候,他已經站在太子的身後,森然地看
著他,滿臉怒意。他右手握著一條雪白色的藤條,藤條的另一端纏在太子的脖子上,而太子則軟倒
在龍椅上不停地呻吟。

二皇子趙和躲到殿角,冷冷地看著萬分狼狽的太子,臉上閃過一絲喜色。

「不要!」紅逖正為士兵被殺之事發愣,猛的瞥見葉歆捉住了太子,驚得大聲呼叫了起來。

葉歆冷冷一笑,高聲道:「紅大人,我答應過那五百兄弟,任何一個人死在鐵涼,我不會讓皇帝活
過半天。如今他們慘遭屠殺,我絕不能對死人失信,皇令既然是他下的,我先要他的命,然後再和
鐵涼算帳。」

紅逖心急如焚,對國家的忠誠使他想拯救太子,而對葉歆的親情使他擔心葉歆無法逃離。他急得心
裏七上八下,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後顫聲勸道:「葉大人,不能殺太子,你放了太子,我們放你離
開。」

鐵涼的京官們中也有不少人附議道:「對,快放了太子,我們放你出城。」

然而幾乎有一半的官員都默然不語,冷眼瞧著事態的發展。表面上看他們是因為害怕葉歆,然而他
們的眼神卻會使人疑想連篇,只是這一切都被人所忽略了。

「不行!」葉歆不願失信於死去的人,因而斷然拒絕了提議,一向平靜的臉上出現了少見的暴躁和
憤慨。

一直在發呆的狼牙突然身子暴起,衝到葉歆的身邊勸道:「大人,我們走吧!」

葉歆愕然看著他驚問道:「難道不想報仇?」

狼牙咬著牙恨恨地道:「這個仇我一定會報,但五百名兄弟是為保護大人而來,若是大人不能平安
離開,他們便會死不瞑目。我們把這個太子做為人質送我們出城,日後再來報仇。」

看著他那深沉的眼神,葉歆心中激盪,含著淚花沉聲道:「狼牙兄弟,你放心,這個仇因我而起,
我絕不會讓他們白白犧牲。」

「我會血洗這個城,做為那五百兄弟的祭品。」狼牙狠狠地看了看在場的百官,發誓般的吼道。

宮中衛士此時已衝入了大殿,把百官護送出去,然後將葉歆和狼牙緊緊地圍住,將領們大聲地指喝
著叫他放人。

葉歆朝著階下的士兵厲色大喝道:「讓開,不然我宰了你們的太子。」

太子嚇得面如土色,嚎叫道:「快退開,別讓他們傷了我。」

在太子的命令之下,殿內的士兵只好退出大殿,但仍是不放心,因而守在門外兩側,準備隨時救人。

葉歆轉頭對狼牙道:「狼牙兄弟,你提著他,我在前面開路。」

「嗯!」狼牙點了點頭,然後一手提著太子的腰帶,一手扯著太子的頭髮,拖著他往殿門走去。

「疼,疼,別扯了。」太子頭髮被揪,疼得他哇哇大叫。

狼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恨不得一刀宰了他,但鑑於眼下的情勢,不得不忍住怒氣,只能狠狠地揪
著太子頭髮來洩憤。

葉歆走在前面,冷冷地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傲然走到殿門口,揚聲道:「你們聽著,誰敢亂動,我
就宰了你們的太子。都給我滾出三丈之外,不然我扒了他的皮。」

紅逖幫他開道似的走在前面,一邊撥開士兵,一邊嚷道:「別讓他們傷了太子,大家快讓開。」

程安等將領雖然滿臉怒色,但見太子的性命掌握在別人的手裏,都不敢冒險救人,只能無奈地指揮
士兵們散開。

而二皇子和一群官員立在大殿之外的台階上,觀望著葉歆一步步走出大殿,沒有絲毫的反應。

葉歆泰然地走在寬約三丈的通道間,兩側雖然刀槍並舉,但誰也不敢往他身上刺,所以他們沿著通
道很快就離開了宮門。

出了宮門後,葉歆發現坐騎已被牽走,立時把目標鎖定了兩側的騎兵,身子一晃就來到了馬前,接
著隨手兩藤擊倒了兩名騎兵,回頭朝狼牙喚道:「上馬。」

騎兵們都敢怒不敢言,畢竟事關太子的生死,一不小心就被會牽連入內,若是引致太子死亡更會被
處死,所以更不敢還手,只能看著葉歆迅速上了馬,隨後狼牙也提著太子上了馬背。

「走!」隨著葉歆大喝一聲,兩匹馬長嘶一聲,奔向了城外。

京城的禁軍已被驚動了,此時大街小巷都已經進入了緊急狀態,所有的居民都被趕回家裏,任何人
都不許外出一步。士兵分別把守街頭巷尾,監視兩人的一舉一動。而在他們的身後,還有數千騎兵
緊緊地跟著他們,不離不棄。

看著四處都是敵軍,狼牙轉頭問道:「大人,若是不放這狗賊,他們只怕會跟著我們出去。」

葉歆回頭掃了一眼,冷笑道:「他們是等我們人困馬乏之際搶人,不必擔心,只要太子在手,他們
不敢怎麼樣。我們直出東門,順便去拜祭一下死去的兄弟,日後再來找鐵涼算帳。」

想到死去的五百族人,狼牙的虎目之中也落下了淚水,揮起拳頭狠狠地擊在太子的小腹,然後一夾
馬身,朝著東門奔去。

葉歆雖然不太會騎馬,但此時也硬著頭皮隨他衝去。
第三章
剛出城門,兩人的臉上立時染上了極度哀傷的神情。在他們面前,白色的冰雪大地上有五百親兵靜
靜地躺在那裏,鮮血灑滿了地上,在雪地顯得十分醒目。

無主的戰馬在主人的身側徘徊著不忍離去,長長的馬嘶聲像是一聲聲淒涼的哀樂,滲入了兩人的心
裏。「啊──」狼牙仰天怒吼了一聲,然後跳下了馬衝到屍堆之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放聲大哭
了起來。

葉歆從馬背上扯下了太子,將他扔在雪地上,然後跪在屍體面前叩了三個響頭,心頭的震怒和悲傷
使他原本漸漸淡化的戾氣,陡然在心頭冒升了起來。

他朝著涼城大聲道:「有生之年,我一定用鐵涼大軍的鮮血來祭奠眾位義士。」

狼牙撿起一把散落在地上的馬刀,刀上的鮮血已經凝固,他擦了擦刀身,然後在左手的每根手指上
各割了一個小口。他垂著左手,讓鮮血從每根手指流出來滴到雪地,同時一臉正色的唱起了復仇之
歌:「親愛的伙伴,當你們的靈魂飄向天國時,用我的鮮血為你們寫下生命的祝福,用我鋒利的馬
刀為你們刺穿敵人的心臟……」

聽著狼牙蒼涼的歌聲,葉歆的心情久久不能平息,回頭冷冷地看了一眼觀望著的鐵涼士兵,然後低
下了頭,默默地盯著死不瞑目的五百壯士,心裏不斷地告訴自己,為這群忠心的親兵報仇是自己的
責任。

「嗖──嗖──」兩聲,鐵涼大軍突然飛出兩枝利箭,分刺葉歆和狼牙的後心,因為他們實在無法
忍受太子遭人挾持,所以看到兩人處在悲痛之中,便用弓箭偷襲。

狼牙沒有動,葉歆也沒有動,只見白光一閃,兩枝利箭便直直地插在雪地上。

鐵涼士兵一片嘩然,無法相信眼前所見,射箭的兩名神箭手更是驚得目瞪口呆。

紅逖站在城牆上看著,從葉歆的背影,他彷彿能感受到極深沉的悲哀和憤怒,同時他又為鐵涼的將
來而擔心,不知道要為此添上多少腥風血雨。

唱完了歌,狼牙又磕了三個頭,然後站起來對葉歆道:「大人,我們走吧!」
葉歆嘆道:「可惜現在沒辦法送他們回鄉。」

「沒有關係,暫時把涼城當成他們的墓就行了,他們希望看著我們踏破涼城為他們報仇。」狼牙彎
下腰,抱起一具屍首將他平放在雪地上,喃喃地道:「你安息吧!總有一天我會來把你的靈魂帶回
去。」

「一定會。」葉歆再次把眼光掃向遠處的鐵涼國都。

二皇子忽然縱馬來到軍前,大聲喚道:「葉大人,我是鐵涼二皇子,我以皇子的名義發誓,只要你
放回皇兄,我們絕不派一兵一卒追趕,還替你厚葬所有死者。」

葉歆頗為動容,抬頭凝視這位傳聞十分陰狠毒辣的二皇子,禁宮中的舉動令他對這位二皇子刮目相
看,此時他要的就是一言九鼎的人,如此才能確保狼牙的安全。

趙和嘆道:「皇兄乃一時意氣用事,害了大人的親隨,本王深表遺憾。可惜本王人微言輕,皇兄不
聽,以致有今日之事,本王在此陪罪了。還望葉大人看在本王的面子上放了皇兄,日後定然回
報。」

葉歆冷眼看著他,心裏嘀咕了一陣,淡淡地問道:「我可以放人,不過此去天龍甚遠,一路上關隘
眾多,我拿什麼通過?還是請太子走一趟安全一點。」

二皇子微微一笑,從懷裏掏出一份文書扔到葉歆的手中。

葉歆打開一看,原來是一份官防文書,上面蓋有御印。

二皇子道:「你憑此可通過任何關隘,不會有人阻攔。」

葉歆看了狼牙一眼,他放心不下的只有狼牙的安危,五百親隨只剩他一人,若是再有閃失,一世難
以心安。

狼牙見他看著自己,點頭道:「大人,這位二皇子似乎可信。」

「既然如此,這筆帳我們日後再來算。」葉歆猶豫了一陣終於點頭,然後把文書收回懷中。

他並不指望這張文書有任何效用,只在想著麻痺對方,於是淡淡一笑。

狼牙一腳踢開太子,然後與葉歆兩人縱馬飛奔離去。

二皇子待兩人走後,扶起倒在地上的太子,看著那張嚇白的臉,露出一絲冷笑。

城頭上的紅逖目送葉歆與狼牙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中後,他苦笑著自言自語道:「也許這麼一場無
謂的紛爭,會為鐵涼帶來滅頂之災。」

此時,孔華明的身影也悄悄出現在城牆上,望著葉歆離去的方向,得意地笑了。

涼城以北十里是山區,在冰雪覆蓋下,四周是一片厚厚的積雪,壓在一排排的松林之上,將應有的
綠色從空中抹去,使四野更加蒼茫。

由於是冬季,山前小坡上的梯田已經沒有了農夫的身影。就在這荒無人煙的雪地,葉歆和狼牙一路
疾奔到此。

葉歆回頭望了望身後,見無人追趕,心中稍定,放慢速度,喚道:「狼牙,我們進入林子休息一
陣。」

狼牙默然地點了點頭。

又走了一里多山路,兩人進入了密林,這才跳下馬背,坐在雪地上休息。
「該死的鐵涼。」狼牙依然無法擺脫失去族人的悲痛,一腳踢飛了地上的積雪,雪粉飄飄灑灑地飛
上了半空。

葉歆的心情也很沉重,本想著出使只不過是應景的事,不會有什麼危險,結果卻是天淵之別,還損
失了五百名親兵。更耐人尋味的是,此事由始至終都透著邪氣,每一件事都是似乎合理,又似乎不
合理,想起來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狼牙發泄了一陣稍稍平靜下來,看著滿臉憂色的葉歆,擔心地道:「大人,您別太傷心了,只要我
們為他們報仇,就能洗去他們的冤屈。」

「狼牙兄弟,這事我要查個水落石出,不能讓五百弟兄白死。」葉歆抓了一團雪緊緊地捏在手心裏,
希望用冰冷刺骨的感覺緩和一下心中的怒火。

「查?還有什麼好查的,都是那個太子下的命令,還有程安和他們的軍隊,一定要宰了他們。」狼
牙憤怒地拔出馬刀,狠狠地砍在粗大的樹幹上。

葉歆壓抑著心中的怒火,沉聲道:「不錯,他們是直接的兇手,這是不容抵賴的事實。但我左思右
想,總覺得有些不合理的地方,我不想放走任何一個參與者,因此必須追查,也許這件事的背後藏
著什麼大陰謀。」

「陰謀?」狼牙不解地看著他。

葉歆點了點頭,道:「在我看來,此事並不是這麼簡單,其中疑點甚多。這一路我一直在考慮一個
問題,他們是要殺我,還是殺我們?」

「這不都一樣嗎?」

「不一樣。」葉歆沉吟道:「他們要殺我大概只有兩個原因,一是為了進兵,正如那個官員所說,
想擾亂銀州秩序,既然如此又何必要殺親兵?這對大局無益,只會落人口實,招來罵聲。就算鐵涼
要攻打天龍也沒有必要一定要先殺我,只要把我抓起來秘密殺了,便可以得到想要的效果,何必弄
得這麼隆重,彷彿是要讓所有的人都知道,如何一來,消息一定會傳到天龍,天龍有了防備,他們
想進兵也會有更大的阻礙,滿朝文武一定有人明白這一點。」

「第二個理由呢?」

葉歆冷笑道:「第二個理由便是有人與我有仇,想借此機會殺我。紅逖曾說這位太子是受人挑釁才
下了決定,既然是有人搬弄是非,其中就必然有陰謀,至少搬弄是非之人會從中得益。然而我與鐵
涼之臣並無利害瓜葛,也並無仇恨。」

「大人,是不是那些武人?聽說他們一直在找大人的麻煩。」

「武人?」葉歆沉思了一陣,搖頭道:「這是一種可能,但我無法確定,不過此事不合武人做事的
習慣。」

「還有其他人與大人有仇嗎?」

「想害我的人大概是朝中敵對派系的人,若說他們與鐵涼太子合謀害我,這恐怕太匪夷所思,當然,
這並非不可能。只是如果有人這麼費盡心機算計我,這人就太陰險了。剛才我在朝堂上見那位替鐵
涼太子說話的官員,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似乎有一種仇恨的眼神,而我又是第一次見他,此事令
人琢磨不透。」

「我記得,就是他欲把大人除之而後快,我看就是他在鐵涼太子面前挑唆的。」

「還有那個程安,他對我也似乎懷著仇恨,但如果是想殺我,就沒有理由再去殺親兵。況且我們本
已被他們圍困,只要萬箭齊發,我們都活不成,然而這位鐵涼太子居然同意讓我們進宮,難道是有
意放我一條生路?」

「不可能,他們這麼狠,怎麼會只放我們一條生路?況且他們又不知道大人能一舉擒下太子。也許
是鐵涼太子覺得大人無能,隨時可以殺你。」

「這倒也是,鐵涼不可能知道我的實力,紅逖也一定不會說,若是如此,情況就更想不懂了。不過,
若是他們知道我的實力──」葉歆忽然倒吸了一口涼氣,臉色驟變,喃喃地道:「若是有人知道我
的實力,故意放我們進宮,利用殺親兵的事激怒我們,再引我們殺了太子。」

狼牙被他的話嚇了一跳,驚訝地道:「大人,如果真是有人故意設下如此周密的圈套引我們進去,
這人真是太陰險了。」

葉歆面色凝重地看著他,忽然想起一事,道:「放我一個人進宮便可,為什麼要允許你也陪我進宮
呢?按照禮儀,你的身分無需進宮,應該在宮門外候著,然而他們卻把你也放進宮,莫非是想借你
我之手殺了鐵涼太子?」

「我們?」

「慢著,讓我理一理思緒。」葉歆站起,背著手在雪地上邊走邊道:「若大軍圍困是逼我們帶著一
種不平靜的情緒進宮,進宮則是為了讓太子殺我們,讓太子殺我們又是為了逼我們做出反抗,而殺
害親兵則是令我們情緒激動,試圖讓我們一怒之下殺害鐵涼太子。如果按這個邏輯來判斷,殺我們
的目的是為了殺太子,而殺害太子之後最有利的人則是──」

「二皇子!」狼牙搶著驚叫了起來。

葉歆神色極為凝重地點了點頭,冷冷地道:「若我猜的不錯,這是一條借刀殺人之計,二皇子的陰
險果然名符其實。」

狼牙咬牙切齒地道:「如果真是他的陰謀,五百兄弟就死的太冤了,大人,絕不能放過他。」

葉歆面向涼城的方向,陰冷地道:「若真是他所為,我自然不會放過他。然而這一切都是我的猜測,
沒有任何證據。為了弄清楚我的猜測是否正確,我必須再回去一次,也許能順手為兄弟們報仇。」

狼牙明白葉歆的心情,一心也希望能查出結果,但他最擔心的還是葉歆的安全,勸道:「大人,查
是一定要查,但我們人單勢薄,若是大人再有什麼不測,報仇就沒有希望了,不如等我們將來率兵
殺到城裏再查不遲。」

葉歆沉吟了一陣道:「不行,現在也許正是他們鬆懈之時,回去正好能得點眉目,何況還有紅逖能
掩護,不會有什麼大礙。狼牙,你在這裏等我,千萬別走開。」

「大人,這太危險了。」

葉歆沉聲道:「不能讓五百弟兄死的不明不白,若是不查,我心難安。」

狼牙見他堅持要去,只好無奈地點頭:「大人千萬小心,屬下就在林中等候。」

「不見不散。」話音剛落,葉歆便消失在冰雪之中。

懷著滿腹的疑慮,葉歆回到了涼城。城外依然被鐵涼士兵控制著,正在處理著地上的屍體,他看著
又是一番悲痛。默哀了一陣,正當他想離開之時,身邊鐵涼士兵的一番對話引起了他的注意。

「哎!這些人都是真漢子,死得太冤了。」

「算了,反正是敵軍,死了更好。」

「話可不能這麼說,要不是將軍下令,我還真不願動手。將軍的命令實在令人難以接受,這種天要
求他們雙手被縛跪在雪地上等候,真有點過分,太污辱人了,我聽著都覺得刺耳。」

「禍從口出,別囉嗦了。」

葉歆這才明白其中的緣由,手下這群親兵都是草原漢子,必然不肯答應。程安也正是利用了這種不
甘屈辱的心理使他們反抗,從而順理成章大開殺戒。想著,他的臉色越來越冷,因為他可以確認這
是一場陰謀,但誰是主謀還有待調查。
紅府,紅逖一臉頹喪地坐在書房中,至今仍未能完全適應今天所遭遇到的一切。

「怎麼會是這樣?太子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幸虧妹夫沒事,不然我怎麼回去見妹妹。以他的性
格,恐怕不會輕易罷手,唉!鐵涼平靜的日子終結了。」

「大哥。」

「你?」紅逖驚愕地發現葉歆突然出現在身邊,嚇得跳了起來,問道:「你怎麼還不走?萬一太子
下令追捕怎麼辦?」

「放心吧!沒有人能殺我。」葉歆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倒了杯水喝了一口,然後看著他道:「事情
太過蹊蹺,若不查清楚,我不能離去。」

「蹊蹺?」紅逖詫異地問道:「你是說太子?」

「也許是太子,也許是二皇子,也許是其他人,總之整件事都是預先安排好的,我們還沒有進京,
便成了陰謀的一部分,而五百親兵就成了犧牲品。」

紅逖瞪大眼睛看著他問道:「妹夫,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葉歆苦笑了一聲,然後把自己的判斷對紅逖說了一次。

「你說是二皇子?」紅逖被葉歆的想法嚇得騰的站了起來,直盯盯地看著葉歆,眼神中充滿了驚慌
之色。

「一切都是我的猜測,不過很快便會有所印證。」

「印證?什麼印證?」

「若真是二皇子所為,他絕對不會錯過這個除去太子的機會。幾日之內定會有人行刺太子,然後再
把罪名推到我的身上,他便可以名正言順地當上太子,還不會有任何反對的聲音,同時又能煸動鐵
涼國內仇視天龍的情況,他再來收攏人心。如此一來,他便能完全控制整個鐵涼。」

「我現在就去稟告太子。」紅逖大驚失色,想都不想便往外衝。

葉歆一把拉住他,勸道:「就算你提醒太子,二皇子也可以否認,而你則會得罪二皇子,日後的仕
途堪憂。而且此事只是猜測,毫無根據,無法說服別人相信。」

「這可怎麼辦?」紅逖深以為然,不安的在屋內來回踱步,嘴裏嘟囔著。

葉歆又道:「若真是二皇子所為,從他的角度來看,事情也算是合理,若不是他,其中的陰謀就更
加陰險了。」

「這是為何?」

「因為有一個疑點我還沒有弄明白。」

「什麼疑點?」紅逖停下腳步,茫然看著他。

「出兵。」

「嗯!我也覺得不合情理。」

「我不知道太子為什麼一定要出兵,你不是說他一向昏庸好色,不理政事嗎?」

「以前的他是那樣,只是這次有點不一樣,但孔侍郎之言可以解釋出兵理由。」

「不對,此人看我的眼神帶著仇恨,說明他的目標在於殺我,整件事不只藏著一個陰謀,也許是無
數陰謀交織在一起。大哥,那位孔大人是什麼人?今天全是他在挑唆殺我。」
「孔華明恨你?這不可能吧?他原本是鎮守青狼關的副帥,調入京中不久,我與他不熟,也不曾聽
過他的傳聞。只是你從來沒見過他,與鐵涼也沒有什麼瓜葛,似乎不可能有任何仇恨。」

「嗯!我明白這一點,因此我才沒冒然下定論。然而出兵之事實在令我費解,如果有點智慧的人都
知道再等一兩年,待我朝皇上駕崩才會是最佳時機。而此時興起戰爭阻力會很大,除非──」

紅逖急聲問道:「除非什麼?」

「除非有人等不及了,想早一點挑起四方戰亂。」

「二皇子應該不會等不及吧?」

「也許還有其他勢力暗中牽涉入這件事裏。」

「其他勢力?」紅逖猛的一震,驚呼道:「難道是天龍的?」
第四章
葉歆搖頭道:「不知道,總之事有蹊蹺,我現在就去找孔華明,此人是整件事的關鍵人物。」

紅逖一手拉住了他問道:「妹夫,行刺之事該如何處理?」

葉歆沉思了片刻應道:「為慎重起見,大哥還是不要告訴太子,免得把紅家拖入鬥爭。老將軍現在
正猶豫著是否出兵,你若是冒然進言,會給老將軍惹下麻煩。」

紅逖煩惱地道:「可我總不能看著太子遇刺吧?」

葉歆誠摯地勸道:「大哥,現在只能置身事外,想當忠臣還是另找時機吧!如今事情晦暗不明,孰
忠孰奸根本無從分辨,這個太子也未必是什麼明主英才。你就當我什麼也沒說過,待在家中半步也
別出去,看清楚事態的發展再做打算。」

紅逖覺得葉歆說的有理,只是聽了他的分析後心中一直不安,苦笑道:「妹夫,你快去快回,儘快
給我一個消息,讓我有個準備。今天的事把我都弄糊塗了。唉!這個官越來越難當了。」

「放心吧!我現在就去找孔華明,大哥,他住在何處?」

「我不清楚。」紅逖走到書房外,朝院中打掃的僕人叫道:「誰知道兵部侍郎孔大人的府第?」

一名管事迎上來應道:「大人,孔大人住在北大街的小石巷,離這裏不遠,大人您要去拜訪嗎?」

「沒事,你去做事吧!」紅逖甩了甩手,然後回到屋內,屋內早就空無一人。看著空蕩的書房,他
嘆息道:「希望猜錯了,若是真如妹婿猜測,事情就麻煩了。父親……」

涼城很平靜,並沒有因為城外的屠殺和宮中的大變而引起任何的騷動,被封鎖的街道也開放了,習
慣了寒冷的鐵涼居民像住常一樣走在大街上。三五成群的兒童在街頭巷尾嬉戲,婦人們坐在一起聊
著家常,街上的小販們熱情地招呼著往來的客人,還不時高聲吆喝。就連巡街的士兵們也有說有笑,
顯得十分輕鬆,似乎誰也沒有把剛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葉歆懷著滿腹的疑惑在大街小巷中飛快地遁行著,希望儘快找到孔華明,並從中找出事件的真象。

鐵涼的京官大都住在城北,這裏算是富人區和名流區,因此街上的行人相對較少,只有官員和他們
的家僕來往進出。

正當葉歆繞過皇城來到北城的時候,心裏忽然一顫,身子猛的停了下來,臉色也顯得異常凝重,因
為他察覺到遠處有人在施展道術。

「居然有道士?」

突然遇到能施展道術之人,不能不使他感到驚訝,行動也慎重了許多。一則他不想被人發現,二則
他在懷疑修道者在城市中施術的原因。
他嘗試著慢慢接近修道者,同時默默地探查著其中人數,一數之下,他發現施術者竟達九人之多,
是他平生遇到最大的一批修道者。但與他不同,這批人的道術並不算高明,衡量之下,判斷這群人
都是術士。

「想不到這裏會同時出現九個術士,看來天下修道者遠比我想像的要多。」他不禁為這次的發現感
到驚嘆。

在天龍朝,要尋找一個修道之士簡直是大海撈針,就連一般的術士也是極難找到,除了地域廣大之
外,天龍對於修道者的漠視和冷淡也是原因。

但他懷疑為何有如此多的修道之人同時出現在鐵涼。

難道鐵涼國中藏著大批的修道之人?

忽然,他想起武林的故事,想到了鐵涼和清月可以不計較門派的本事,想盡辦法大量吸收各類武人。
如果他們可以吸引武人,也就是說鐵涼和清月也會為了國家的利益而培養修道者。

想到此處,他忽然覺得自己以前的想法太謹慎,也太倉促了。如今想起,連說服自己入仕的理由也
顯得十分牽強。

「我當初怎麼會那樣想呢?」

很快,他便找到了原因,由於對妻子的情況過度的緊張和擔心,看著妻子困在籠中的慘狀,恨不得
自己以身替之,因而引致當時未能做出全盤的考慮。也沒有把所有的選擇權都列舉出來,匆匆地選
擇了入仕之路,接著便一步步陷了進去,若是思考的時間再長一點,也許就不會鬼使神差地進入官
場,也不會引發這麼多的事件。

想著,他苦笑了一聲,喃喃地自言自語:「後悔是無益的,幸好有了救人之法,這段日子也不算白
費。」然而當他想到那五百枉死的親兵,心裏就像被針刺一樣。

那群修道者就在他陷入思緒之時悄悄地離開了,當他回過神來再想探查的時候,已經無從尋找了。
雖然心存疑惑,但他並沒有再往下追了,覺得還是找孔華明更為重要。

小石巷坐落在長街之側,是一條碎石鋪成的街道,並不長,但很寬,巷中的宅子全是官員的府第。
孔府在西側的第二間,朱紅色的大門十分氣派,兩側是青石砌的高牆,門前還有一對鎮宅的石獅子,
十分威武。

葉歆站在門外打量了幾眼,發現門口沒有人,大門緊閉,小門虛掩,覺得有點奇怪,但未多想,接
著閃身從小門入內。

進入孔府,四周的氣氛顯得異常古怪,偌大的宅院之中靜的連根針掉落地上都能聽見,環視四周,
沒有一個人。

他的心猛的跳了一下,隱隱有一種不祥的感覺。

沿著長廊,他來到正堂,富麗堂皇的堂中依然空無一人,然而桌子上卻放著幾碗茶。葉歆觸手一摸,
居然還是溫的,心中更是懷疑。

穿過正堂,他走向後院。走到後門前時,忽然刮起了一陣微風。葉歆倏的一愣,臉色驟然大變,因
為輕風之中藏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刺激著他的心神。

「不好。」他的腦海跳出了一個令他震驚的想法,接著便飛身入內。

剛進入後院他便愣住了,面前的空地上染滿了鮮血,柱子上,石階上,草地上,樹幹上,每一處都
有腥紅的血跡,就像是來到了一個血的地獄,情況慘不忍睹。濃烈的血腥味使人覺得異常反胃。

他呆呆地看了看腳下,腳下的血還是濕的,血漬沾染了他的鞋子。

「好狠毒的手段。」

看著如此景象,再愚蠢的人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想到小石巷中的寧靜,葉歆覺得這更加駭人聽聞。
如此多人被殺竟然沒有引起一絲的騷動,這說明了整件事的手法是如何的高明。

雖然到處都是鮮血,然而奇怪的是院中連一具屍體都沒有,卻有一些屍痕留在地面上。他在院內找
了一圈,最後在一口井旁停了下來,因為井邊的血腥味最濃。他探頭一看,立時皺起了眉頭,原來
數十具屍體都被扔進了井裏,交疊在一起。

看著最重要的線索被砍斷了,他顯得非常吃驚,這分明是一件殺人滅口的事件,殺人者是要從此堵
住孔華明的嘴。雖然不能完全肯定這件事與朝堂上的舉動有關,但事情發生在朝堂巨變之後,不能
不讓人將兩件事聯想在一起。

「為什麼要滅口呢?難道是因為他在朝堂上說的那番話?」葉歆找了把乾淨的椅子坐了下來,苦思
著今日所有的不尋常。

「難道有人知道我要來?」心裏跳出的問題使他神經受到猛烈的刺激,想著又搖了搖頭,因為他覺
得這太匪夷所思了。

忽然他的身子猛的一震,驚道:「莫非是方才那幾名術士?」

帶著懷疑,他又來到井邊,忍著強烈的血腥味跳入了井中。站著屍堆上,他翻動著最上面的一具屍
體,這是一具男性的屍體,大約二十幾歲,從衣著看像是個下人,身上滿是鮮血,然而最奇特的一
點是,在他們的臉上插著無數細長的木刺。

「木行道術!」葉歆驚呼了起來,以他的本事,一眼就看出這些木刺是道術的產物:「原來真是道
術。」

接著他又檢查了其他幾具屍體,發現有的人胸口被火燒穿了一個洞,有的人金針入腦,有的全身都
被注入了水。

葉歆完全確定了自己的想法,冷笑著跳上了井邊,心道:「金、木、水、火、土,五行都齊了,定
是那九名術士所為。想不到修道之士竟淪落到殺手的地步,真是可悲,不過這個下命令的人也不是
普通人物,竟然使用術士擔任殺手。」

他抬頭看著蔚藍的天空,琢磨著下一部該如何走。如今孔華明這條線索已斷,也就是說無法查明他
要殺自己的原因。然後通過這件事,可以看到孔華明的身後還藏著另一個勢力,也許是在他的授意
之下,孔華明才會把目標對準自己,畢竟自己和孔華明之間並沒有任何過節。

「殺人啦!」

一個青年不知何時走入了孔府,而且衝到了後院。當他看到血腥的場面後立即嚇得逃了出去,而且
邊跑邊叫,嚷的四鄰皆知。

葉歆本想再探查一番,見有人發現了,知道無法再留,皺了皺眉後遁身離開。

葉歆沒有再回到紅家,因為他知道紅逖根本幫不了什麼忙。為今之計只是另尋線索,於是他又來到
了城外,來到了五百親兵犧牲的地方。

屍體已經被抬走了,雪地上的血漬也被抹去了,殘留下來的只有虛空和哀傷。

葉歆坐在一塊大石上,再次陷入了苦思。若是現在離開固然可以平安出境,但既然下了決心要為這
五百冤魂報仇,事情就非查清楚不可,否則連報仇的對象都不知道。

紅逖在這裏住了這麼多年,若修道者可以公然出現,他不會不知道。然而他卻說葉歆是他見到的第
一個修道者,也就是說修道者在鐵涼是屬於一種不被人接受的地位,因而這批術士的背後一定是有
組織,否則不可能召集這麼多人。然而能拋開普通人對修道者的誤解而重用之,可見主導者的野心
極大,鐵涼之中,恐怕就只有像皇子這樣的人才能利用修道者。按朝堂上所見,孔華明是太子的人,
若是大皇子派人殺他,這似乎沒有必要,況且孔華明看上去是他的心腹大臣。

若是殺手是二皇子派出的,他為什麼要選擇殺他呢?難道是要將罪名推在我葉歆頭上?似乎沒有這
個必要,可是……
想了半天,他大膽的把目標放在二皇子趙和的身上,希望從二皇子身上能找到突破口,於是他再次
閃身入城,直奔趙和的府第。

來到接近王府的地方,他首先用道術試探了一下周圍,確定沒有修道者之後才遁身來到府門外。

雖然有段距離,葉歆遠遠便看到王府門口有一頂綠色小轎等著,二個轎夫守在轎旁,不一會兒,趙
和從門口走出來上了轎子。

葉歆見他穿著一席布衣,不禁有些納悶,一個王爺穿著便裝坐著小轎,這似乎不符合他的身分,因
此覺得事有蹊蹺,決定跟著去看一看。

小轎越走越快,在城中轉了幾個彎後竟然出了西門,他更為詫異,急步追到轎旁。

走了大約一里地,前面出現了一座山,松樹茂密,白雪皚皚,恍如披上銀紗的少女那樣婀娜多姿。

山腳下有一個小村子,越過村子,後面有一條山路沒入山林,當小轎來到山道的入口時,山路上立
即迎來了四名十七八歲的青年。

他們走到轎前恭敬地道:「王爺。」

趙和隔著轎帘吩咐道:「上山。」

「是!」兩名青年換下原來的轎夫,抬著轎子往山上走去,其他兩人則隨侍轎側。

葉歆一直隱身跟在轎後,因為他怕若那群修道者真是趙和的手下便有可能察覺到自己。然而趙和在
這個時候神秘上山,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望著布滿腳印的山道,他猶豫了一陣,最後還是追了
上去。

山路很直,不到一會兒便到半山,遠遠望去,松林深處有一處大莊院,木門竹舍,建得十分雅緻。
此時,莊子的門口站了十幾人,見了小轎,連忙躬身相迎。

趙和走出轎子,含笑道:「諸位不必多理,屋內說話。」

葉歆閃身站在松林之中查探了一下四周,然後再飄然遁入莊子。可當他跨入莊子那一剎那,身子突
然一震,隨後便感覺到一股強大的阻力要將他逼出去。

與此同時,莊門之側響起了鈴聲。

「叮鈴,叮鈴,叮鈴。」

葉歆雖然聽過有法陣之說,但這是平生第一次遇上,不禁勃然變色,並迅速加強提升自己的力量,
陣式雖強,但在他的道力面前猶如破布般被破開了。

趙和等人聽到鈴聲倏的回頭看了一眼,陰沉的表情突然為之一變,竟朝著他笑了笑,揚聲問道:
「是葉大人嗎?」

葉歆的心裏卻波瀾萬丈,沒想到他一語道出自己的身分,更是驚訝,但隨即恢復了正常,並露出了
自己的身影。

趙和背著手打量了他半晌,然後優雅笑了笑道:「果然是葉大人,想不到你居然真有這等出眾的身
手,這古陽法陣不知抓住了多少闖山之人,可葉大人卻能安然通過,看來我該換一換法陣了,否則
丟了腦袋還不知道怎麼丟的呢!哈哈。」

葉歆明白他並非能探查到自己的遁術,而是因為自己觸動了此處的法陣,因而洩露了行蹤。他一顆
心稍稍放了下來,問道:「王爺為何一語道破在下的身分?」

趙和微微一笑,卻沒有回答,說道:「本王久聞大名,今天朝堂一見,葉大人的氣勢、能力和膽量
實在令本王佩服。」

葉歆見他臉色溫和,也表現的十分禮貌,含笑著拱了拱手道:「今日朝堂上,王爺為我說話,我心
存感激,自然要來道謝。」

「葉大人何必掩飾?你來此處無非是想探聽消息,我以為自己做的很好,想不到還是引起了你的注
意,葉大人的智慧真是不簡單啊!」

「哦!王爺早就知道我會回來?」

「出了這麼大事,葉大人回來查探消息也是理所應當,何況還有這等身手,本王早就預料你會回來,
只是沒想到會追逐本王而來。」

葉歆神色一凝,暗諷道:「王爺,看來你這裏的能人不少啊!這法陣可不是普通人能辦到的,不過
把修道人當成殺手去滅口,可不是王者應有的肚量。」

趙和聽罷嘴角掀起陣陣陰笑,道:「原來你已經到過孔府,動作還真快,不過那事不是我幹的,我
也剛聽到消息。」

葉歆愣了一下,沉著臉道:「我看過他們的傷處,是道術所為,而王爺這裏又有如此多修道者,不
能不使在下把兩件事連在一起。」

趙和淡淡地道:「本王沒有必要去殺那愚忠的蠢貨,有他在,我大哥會幹出更多糊塗事,殺他豈不
可惜?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殺他呢?留著他豈不是對我更有好處?不過,鐵涼國內居然還有人操縱
修道者,本王不能不查明事情真象。」

葉歆見他語氣堅定,神態自若,懷疑之心有點動搖,同時也知道再也問不出什麼,略加思索後淡淡
地道:「既然如此,在下告辭了。」

「站住!」

葉歆倏然回頭盯著他,問道:「王爺有何吩咐?」

趙和淡淡地道:「想走,沒這麼容易。」

葉歆臉色一寒,冷笑著問道:「莫非王爺要留在下做客?」

「非也,本王原本還沒打算宰了你,但你知道的事太多了,而且不該到這裏來。以葉大人的聰明才
智,想必不會不知道下一步我會怎麼做?若不殺你,恐怕你會亂說話,所以只好請葉大人往地府走
一趟。」

一言既出,葉歆不由地愣住了,問道:「所為何事?」

「到地府問去吧!」趙和陰陰一笑,伸出右手朝身後之人招了招手。

莊院似早有準備似的,一群平民裝束的人突然從兩側撲了出去,把葉歆團團圍住。
第五章
葉歆冷冷掃視了一眼,圍著自己的人都是十七八歲的青年,而他們所使用的正是最粗淺的遁術,這
也證明這群人都是修道之人,不禁為之嘆惜。

但臉上卻維持淡淡的表情,冷笑道:「想不到這麼一個小莊,竟然藏著這麼多修道之人,真是可
惜。」

趙和陰笑道:「他們都是我專心培養的人才,一共有百人,名為黑風團,都是道術高手。」

葉歆掃了一眼這些與自己年紀相差不大的青年們,然後搖了搖頭,淡淡地道:「高手?不過是一些
術士而已,連遁術都沒學好,還想抓我,真是不自量力。」

「術士?」趙和並不知道道士和術士之分,只知道道術的神奇。見葉歆如此輕視,不由地一愣,回
頭朝身後的一名中年人問道:「你怎麼沒說過?」

中年人正是黑風團的五教官之一,見趙和詢問,連忙走上前稟道:「王爺,術士是專門研究道術的,
所以有實用,而道士只是修煉道心,而且成功的機會很小。卑職等也只是術士,並不是道士,所以
卑職讓他們只修道術,不修道心,這樣才能專心辦事。」
趙和滿意地點頭道:「原來如此,還是實用的好,你做的不錯,回頭有賞。」

「謝王爺。」

葉歆冷冷地笑道:「無知,連修道的本末都沒弄清楚,居然還在此胡言亂語。」

黑風團首領怒瞪著葉歆喝道:「別小看我這群手下,你試過他們的威力就知道什麼才是實力了。」

葉歆身子一閃便衝到趙和的面前,手上的雪藤也如同白龍一樣向他的面部掃去。

五名道術教官被他的速度嚇了一大跳,沒想到居然還有人能將遁術練到如此地步,但他們一直都在
防備,而且距離很近,一見葉歆有所動作,便主動擋在了趙和的面前。

白光暴閃之後,便聽其中一人大聲慘叫著跌倒在地上。

「擋住他。」趙和嚇得面如土色,轉身就跑。

其他四名術士教官一邊拼盡全力阻擋葉歆,一邊斥喝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麼,快擺『天行法
陣』。」

百名青年術士這時才反應過來,趁四名教官纏住葉歆之際,熟練地擺出一個五角形的法陣,將葉歆
困在其中。

葉歆雖然道力深厚,但此四人已經占了四行,雖然都不算太強,但合作起來的威力也不能小覷。四
人拼了命地將他堵在其中,不讓他離開,以至於讓這百人得以迅速將「天行法陣」布好。

當然,在葉歆的腦海中,還有一種挑戰的潛意識,尤其是面對一種心嚮往之而又前所未見的法陣,
不由地產生了一種觀望的心態,這也是他沒有及時離開的原因。

然而法陣的威力絕非等閒之人所能抗及,當最後一人站好位置之後,偌大莊院的雪地上突然放出一
陣金光,籠罩在法陣之上。耀目的金光從五個角射出,然後在中央集結,隨後散布至每一個角落。
從天空往下看,可以看到一個金光燦燦的五邊形大陣。

若論單打獨鬥,百名術士沒有一個會是葉歆的對手,但群起圍攻的效果就大不一樣了。葉歆身在法
陣中央,感受尤為深刻,隨著金光將頂部封住,他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壓力從天而降,彷彿有一塊千
斤重的鐵板壓在頭頂上似的。

「唉!我失策了,若是早一點去找凝姐姐把傷治好了,今天也不會這麼辛苦。」面對四面八方的攻
擊,葉歆想到了自己的傷勢,若能全力施為,一定能擊潰這些人,甚至這個法陣。然後此時心有顧
忌,不能全力相拼,感到有些縛手縛腳。

趙和逃到屋內,伸出半顆腦袋偷看,見葉歆落入陣中,這才笑吟吟地走了出來,完全忘記了方才的
狼狽,還出言調侃道:「葉大人,這天行法陣厲害吧?哈哈!不愧是我苦心經營數年,效果不錯。
有此陣在,天下大概沒有人能殺我,以後我還要藉此陣統一天下,成就千古霸業。」

葉歆一邊以道術相抗,一邊冷嘲道:「天下能人之多,非你所想,若是在兩軍對陣之中,破這種不
起眼的小法陣,也只不過是舉手之勞。」

趙和哼了一聲,陰陰地道:「葉歆,其實我原本沒興趣殺你,可是你自己卻送上門來,這裏就是你
的葬身之所,我不奉陪。」

葉歆揚聲問道:「這麼說你在朝堂之上所說的都是虛言?」

趙和輕笑道:「我可是一直在救你。」

葉歆見他有些得意忘形,於是一邊將反擊的力量放緩,假裝無以為繼,一邊問道:「你那些只不過
是火上澆油而已,然後坐收漁翁之利,孔華明也是你殺的吧?」

趙和見他落於下風,心中大定,陰笑道:「實話告訴你,整件事都是我安排的,而你只是棋子之一,
現在棋下完了,自然要把棋子收起來。只不過孔華明的確不是我下令殺的,他也不是我的人,我沒
有必要殺人滅口。不過他的舉動幫了大忙,這點我倒要感謝他背後的那個人。」

得到了確切的消息後,葉歆反而冷靜了下來,因為目標已經鎖定趙和。

戰鬥並不像平時打鬥那樣的血腥和暴力,然而激烈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炫麗的道術效果使得銀色
的世界增添了無限的美。葉歆第一次感受到被道術圍攻的感覺,雖然這一群青年所施展的都是一些
普通的道術,像是什麼水箭,火劍,木刺,石芽等,但一百個人在法陣裏使用,與一百個人單獨使
用產生的震懾力有天淵之別。

葉歆本想再引趙和多說一些,但壓力越來越大,已經無暇說話,只能用自己的力量將層出不窮的攻
擊一一擊破。偏偏此時正是萬木枯死的季節,連簡單的草木皆兵都要花大力氣才能施展出來,這無
疑為他增加了難度。

相反,水行道術和金行道術等都不受季節的影響,而且這一百人每天都在一起修煉,深知道彼此的
實力及優缺點。

此消彼長之下,葉歆越打越感到吃力,不禁有些著急。

趙和見他無暇說話,臉上現出了得意的笑容,揚聲道:「葉大人,這裏風景不錯,是個長眠的好地
方,你放心,我這裏有上等的棺木,保證不會委屈你。」

葉歆臉色極為凝重,其實以他的實力,若全力施為當可以擊敗這百人術士團。然而他一直沒有這麼
做,因為擔心萬一全力施為之後,傷勢突發,而此處無人能助,若想安然離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趙和見他雖然被百人圍攻,卻依然支持著,而且並沒有落敗跡象,不由地有些著急,斥喝道:「快
給我宰了他,都是廢物,一百個人對付一個都要花這麼大工夫,以後怎麼安排你們去做大事?」

這一百名年紀相若的青年對趙和十分畏懼,一喝之下立即緊張了起來,拼命似的向葉歆發動了狂攻。
他們開始跑動起來,因此天行法陣再起變化。隨著陣勢的旋轉,法陣的力量和攻擊模式在不停地變
換著,試圖利用陣式的變化迅速擊敗葉歆。

葉歆冷眼旁觀,為這群青年感到可惜,道術原本是用來修煉自身,如今卻成為了他們被人利用的原
因,然而事到如今,他也沒有辦法再顧忌什麼了,只能全力放手一搏。

綠色的光華就像是冉冉上升的旭日,在葉歆身上展現了出來,隨之而起的是強大的道術。即使是冰
冷冬季,也讓所有的人感受到春天的氣息。

趙和呆住了,沒想到葉歆的實力會達到如此地步,看著自己花了十年時間辛苦培養的術士團在一瞬
間被擊潰,心中原來澎湃的巨浪猛的沉了下去,就像是落進了無盡的深淵。

沒有慘叫,沒有血腥,一百名術士靜靜地被拋了出去,然後重重地摔在雪地上,接著便一動不動了。
強大的攻擊幾乎毀了他們,但葉歆為了讓自己保留一絲氣力離開,因而在最後一刻收回了道力,才
使得他們得以存活下來。

葉歆並非不想除掉他們,也知道他們的存在或多或少會對自己造成一定的威脅。然而他的心裏還有
更多的牽掛,妻子、兒子、父親,還有那五百名親兵的冤魂,都在等著他。

守著陣外的那四名術士教頭見他要逃,連忙上前阻攔,卻被方才那一擊殘留的力量轟了出去。

葉歆則借著最後一點道力快速地向山下遁去,此時他已經處於不清醒的狀態,腦袋發昏,四肢發麻,
支持他的便是求生的信念。

東面的山林,狼牙一直靜靜地坐在雪地上等著,雖然心裏十分擔心,但他一步也沒有離開過。

撲通一聲,他的面前突然倒下了一個人影。

「什麼人?」他猛的站了起來,然而當他低頭一看,發現倒在地上的竟然是葉歆,不由地大驚失色,
撲上去驚呼道:「大人,您沒事吧?」
葉歆微微睜開眼睛看了看,當他看清楚狼牙的面孔時,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人也隨之昏了過去。

狼牙見他臉色慘白,四肢冰冷,嘴角還有血絲流出,知道他受了重傷,雖然心裏著急,但今天的事
已經深深的刺激了他的神經,如今的他變得異常的冷靜,甚至可以說是有點冷酷,但對於葉歆依然
保持著絕對的忠誠和信賴。

山林冰冷而寂靜,但對他這位牧民來說並不是大問題,如今他的腦海裏只想著一件事,就是將葉歆
帶到安全的地方。

思考了片刻,他背起葉歆往山林的深處走去。

葉歆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三天,胸口就像刀割一樣的痛,全身的骨頭也像散了似的,他很慶幸自己在
最後一刻收回了一分力量,不然一定沒命。

「大人,您終於醒了。」狼牙微笑著走了過來。

葉歆看著簡陋的屋頂,問道:「狼牙兄弟,這是什麼地方?」

狼牙含笑道:「離京城三十里外山林中的一處小村子,這裏的人都是獵戶,人很好。」

「是你背我走的吧!我好像有點印象。」

「能讓大人安全的離開鐵涼,是我和死去的五百兄弟的願望。」提到死去的族人,狼牙的眼睛又紅
了。

葉歆完全能體會狼牙的感覺,因為在他的心裏同樣有著憤怒和仇恨,問道:「狼牙兄弟,此處的居
民沒有受到影響吧?」

「大人放心,這種事我分辨的很清楚,殺我族人的是鐵涼的皇室和軍隊,與這些平民無關。」看到
葉歆滿意的樣子,狼牙知道自己做對了,頓了頓又道:「對了,剛剛聽出鎮買東西的村民說太子被
刺身亡,還說是我們殺的。」

葉歆一點也不驚訝,以趙和的陰險和狡詐來看,他絕不會放棄這麼好的機會,如今終於得償所願了。

狼牙問道:「大人,您查清楚了嗎?」

經他一提,葉歆又想起了那天的事件,然而當他想起從山中遁走前見到的最後一幕,整個人驚得坐
了起來,連胸口的疼痛都忘了。

狼牙嚇了一跳,驚問道:「大人,您怎麼了?」

葉歆沒有回答,但他的臉色變得鐵青,雙目還露出懾人的精光,口中喃喃的道:「仙主堂。」

「仙主堂?」狼牙茫然看著他。

葉歆轉頭看著他,重重地點了點頭道:「對,是仙主堂,那是我下山之前發現的,那四個人的外袍
被我擊碎了,露出了裏面的衣服,而他們的手臂上都綁著一條黃帶,與仙主堂的信徒是一樣的,一
定是仙主堂。」

「仙主堂。」狼牙冷冷地念了一遍,然後把這個名字深深地刻在腦海之中。

「狼牙兄弟,整件事是個陰謀,但並不只是針對我們,其中包括了許多人的野心,至少有鐵涼的二
皇子,還有仙主堂的趙玄華。」

狼牙捶了一下大腿,憤恨地道:「族人們死的太慘了,若是在戰場上戰死,我會為他們驕傲,但他
們卻是被屠殺的,我至死也會記著這個恥辱,一定要為他們報仇。」

「我會為他們報仇。」葉歆默默地念了一句。
休息了兩日,雖然傷勢不輕,但葉歆不敢再留,在狼牙扶持下,硬撐著離開了山村。

蹣跚的走在白皚皚的山路上,葉歆苦笑道:「想不到如此狼狽。」

「大人,大丈夫能屈能伸,您不必介意太多。」

「狼牙大哥,如今我們算是生死之交了,以後就不必叫我大人,直接叫聲兄弟就行了。」

「這──」

「莫非大哥不願與我相交?」

狼牙也是爽快之人,見他如此,含笑道:「好吧!以後我就是你的兄弟。」

葉歆笑了。

走了兩日,他們來到一個叫做三羊鎮的地方,並在一間酒館中稍作休息。酒館內的氣氛很熱烈,酒
客們都在談論著朝政之事。

「聽說了嗎?太子被天龍的人刺殺了。」

「我知道,都是該死的天龍人幹的,真是可惡之極,平常就看不起我們,現在竟然派人來刺殺太子,
老子以後見到天龍人就打。」

「老兄說的對,天龍人太可惡了,該教訓他們。」

「聽說二皇子要為太子報仇,出兵天龍。」

「是真的嗎?太好了,我去參軍。」

「我也去。」

葉歆和狼牙靜靜地坐在酒館的角落裏,一邊吃著東西,一邊看著群情洶湧的食客,都感嘆不已。

「看來趙和的陰謀得逞了,不但將責任全都推乾淨,還挑起了百姓對天龍的仇恨。此時他是唯一的
繼承人,而且又收攏了民心,還增強了軍力,以便將來擴張領土,此人可算是巨奸,不能小看
呀!」葉歆雖然恨他,卻也不得不佩服他處事的手腕。

「哼!我一定會率兵衝入涼城親自宰了他。」

葉歆只是點了點頭,他知道要殺趙和並不容易,尤其是要突破他身邊的「天行法陣」,自己若不能
治好體內的傷,根本無法戰勝「天行法陣」。

狼牙問道:「大人,我們現在去哪兒?」

葉歆沉思了片刻,小聲道:「我要往京城去,所以會走青狼關,你可以跟我一起走,也可以直接從
雪狼關回銀州。」

「大人有傷在身,我還是跟著大人吧!」

「好吧!不過現在鐵涼的敵對情緒高漲,我們不能公然露面,雖然這裏幾乎沒有人認識我,但不能
掉以輕心。」

「我知道,為了給兄弟們報仇,這點事我能忍。」

「快吃吧!吃完了好趕路。」
天龍使者刺殺鐵涼太子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雪狼關,紅緂嚇得差一點沒暈過去,雖然她不太相信
葉歆會如此衝動,然而消息是由聖旨傳到,不由的她不信。

看著女兒激動的反應,紅烈以為她是因為曾經與太子定親,所以沒有懷疑,憤怒的道:「這個葉歆
身體瘦弱,一副書生模樣,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大膽,實在是可惡之極。」

紅緂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葉歆會做出這種事,勸道:「爹,還是等哥哥的書信再說吧!也許他會有
更準確的消息。」

紅烈怒道:「緂兒,這可是聖旨,我已命三軍準備,明日起兵,攻取關外三城,為太子報仇。」

紅緂見父親如此憤怒,知道自己無法勸阻,然而關外是葉歆的轄地,想到父親領兵去進攻丈夫,心
裏就像烈火焚燒著。但她又不敢說出真象,想了半天才開口說道:「爹,你不是說此時出兵不是時
機嗎?還是再等一等吧!」

「只要攻占了懸河城,再堵住兩個沙漠的西面出口,懸河走廊以西便是我們的地盤。那一帶的土地
面積等於鐵涼國的五分之一,而且全是肥沃的草原,以前我不願進攻是嫌利益太少,不值得冒然進
軍,但現在不同了,葉歆既然有心刺殺太子,說明天龍有意對付我們,若不趁機擴大領土,說不定
很快就會有大兵壓境了。」

紅緂一聽更是心急如焚,勸道:「葉歆是哥哥的好朋友,你這麼做豈不是陷哥哥於不義?」

紅烈臉色一沉,輕喝道:「此乃國家大事,豈能因私而廢公。」

「可是──」

「葉歆犯了鐵涼大罪,絕不能輕饒,逖兒他也是鐵涼臣子,必然明白是非,此事妳不必多理。」紅
烈甩袖而走。

紅緂無語了,走到窗邊靜靜地看著院中的雪景,心裏很明白父親對鐵涼的忠誠,就算自己說出實情,
也不會影響他的決定,也許還會適得其反。然而她的心裏很擔心葉歆知道後會不會討厭自己。

「小姐,在想葉大哥嗎?」

「我的父親要和我的丈夫打仗,天下怎麼會有如此荒謬的事呢?」

「放心吧!葉大哥他不會有事的。」

「希望如此。」紅緂幽幽地嘆了口氣,她擔心的是葉歆會因為此事而徹底疏遠自己。
第六章
由於青狼關被封鎖了,因而葉歆和狼牙只能冒著生命危險爬山而過,幸虧有葉歆的雪藤可用,這才
艱難地翻過了高聳入雲的蒼雲山脈的青狼山段。

「兄弟,您沒事吧?」狼牙擔心問道。

自從受傷之後,葉歆臉色一直都顯得十分蒼白,而且非常容易疲倦,

葉歆笑著搖了搖頭,望著面前的平地興奮地道:「終於過來了,真不容易啊!」

「兄弟,我們現在要到哪兒?」

葉歆苦笑了一聲道:「附近應該有天龍的大軍,只是我們狼狽逃到此處,去求助是自討沒趣,還是
不見為妙,我們先找個城鎮,買輛馬車上路。」

「嗯!我明白了。」

兩人沿著山路繞過兵營,又向東走了二里路,面前終於出現了昌州的邊城容華城的城牆,這是昌州
最西的一座城池。由於大軍的存在,他們的家屬和往來的商販使的容華城日漸繁榮,與順州的曉日
城有異曲同工之妙。
一進城,他們便看到街上人潮淘湧。狼牙最為驚奇,雖然見過鐵涼的國都,但那次只是匆匆而過,
根本沒有心情去感受,因而這一次他也感受到中腹地帶的繁華。

因為此次要上京,葉歆身上帶著幾萬兩銀票,一到城中,他首先買下了一輛馬車,然後找了一間上
等的客棧安頓下來。

「聽說了嗎?我們的使臣刺殺了鐵涼的太子。」

「什麼人這麼大膽?」

「就是那個名動天下的葉歆,聽說他一個人殺敗天下高手,原以為是傳聞,沒想到這麼有膽氣,佩
服啊!」

食客豎起大拇指道:「居然這麼有膽,真是好樣的,就為這事也要連喝三碗。」

旁邊的一名食客伸過頭說:「是啊!天下有此膽量的恐怕沒幾個,聽說他單人匹馬闖入鐵涼皇宮,
在三千鐵甲衛士包圍下,輕而易舉的斬下了鐵涼太子的人頭。」

「不對,我聽說他是斬殺了三千鐵甲衛士才衝進皇宮,那份豪氣,天下第一,連鐵涼的三歲小兒聽
到他的名字都嚇得不敢哭出聲。」

葉歆聽在耳中只覺得好笑,想不到同樣的傳言在兩個國家會有不同的反應,是福是禍還不得而知。

狼牙笑道:「大人,這次你一定名震天下了。」

葉歆苦笑道:「虛言總會不攻自破,況且損失五百兄弟,我寧願沒出使鐵涼。」

狼牙頓時默然不語,拿起酒壺一飲而盡。

忽然,門外進來一人高聲叫道:「鐵涼軍攻破青狼關了,鐵涼打來了。」

酒館頓時一片嘩然,食客們紛紛站了起來,驚愕地看著他。

葉歆搖頭嘆道:「還是打來了,此時鐵涼士氣正盛,屈復清恐怕有麻煩了。」

「大人,此事與我們無關,還是上路吧!」

葉歆卻深深明白鐵涼的入侵對自己的影響,傳言若是到了京城,自己這個使者便有挑起兩國戰爭之
罪,可大可小。若是戰敗,罪就更大了,抄家滅族也未可知。

一路向東走,戰爭的消息越來越多,平民的神色中已經加上了一絲擔心,因為戰事並不如他們想像
中的那麼輕鬆。雖然屈復清有二十五萬大軍,然而面對士氣高昂、立志報仇的鐵涼軍,他們只能固
守營寨,以減低鐵涼騎兵的威力。

而趙和也似乎並不著急於突破,屯兵關口,一邊對屈復清形成壓力,一邊煸動國內的民心,使得鐵
涼全國上下,都陷入了一種反天龍的情緒之中。

聽到消息後,葉歆開始擔心自己的轄地,由於交通不便,雪狼關的消息要繞道平安州,再從平安州
轉到其他地方,所以至今還沒有任何有關雪狼關的消息。另一項令他不安的則是戰事拖久,他所負
的責任也會增加,朝中那些敵對派系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一場政治場上的鬥爭將會是不可避免
的,處於劣勢中的他前途未卜。

狼牙也擔心了起來,問道:「兄弟,是不是該先回臥牛城,然後再去京城?」

葉歆也猶豫了,理論上自己應該入京述職,還要去見妻子,然而轄地之事又放心不下,思考了半天,
道:「狼牙,我必須儘快入京,你騎快馬趕回銀州。」

狼牙驚道:「兄弟,你一個人行嗎?」

葉歆搖頭道:「不怕,我的身分還在,必要時表明身分,官府會派人護送,但銀西之事刻不容緩,
必須有人前去。」

「我知道了,兄弟有什麼吩咐就說吧!」

葉歆走到外面問店小二要了紙筆,寫了一封長信,然後交給狼牙,正色道:「黃延功是將才,就算
我不在他也有統軍之能。這封信是給紫如姑娘的,裏面有些交代,我現在說給你聽,若是信丟了也
能把消息送到。」

「兄弟,說吧!我一定記住。」

「第一,紅烈若出兵雪狼關必然先取關外三城,張信之等三將不是良材,若是固守,應能支撐,若
出戰則必敗。讓她派人前往三城,命令他們死守城中,不許出戰,若能擋住敵勢,再命黃延功馳兵
增援﹔第二,若三城已失,懸河走廊以西則再無阻礙,必被鐵涼軍所占。黃延功手下士兵不足,而
且多為步兵,只宜守城,不宜與鐵涼騎兵野戰,命他死守懸河城﹔第三,命丁旭停建新城,將士兵
民伕調往懸河城助守﹔第四,令紫如聯繫樸哲,事情有變,也許計策未能如願,讓他臨機應變﹔第
五,天馬草原各城守軍不許妄動,嚴密監視各部族動靜,一旦有變,立即告知臥牛城。」狼牙一邊
聽一邊記,將每一個字都刻在腦海之中。

最後葉歆擔憂地道:「此次入京,我也許會因鐵涼之事獲罪,然而變數極大,讓他們各自小心,若
一時不能回去,讓他們先保全自己,其他的事日後再說。」

狼牙驚問道:「兄弟,你是說這次進京有危險?」

自從鐵涼事件之後,他與葉歆一路生死與共,已經成了莫逆之交,聽到葉歆有危險,怎不憂心?

葉歆泰然地笑了笑道:「我的能力你也清楚,想殺我沒那麼容易,只是官位能不能保住就難說了。
若真的被罷了官,也許會學樸哲一樣,去草原上做牧民。」

狼牙激動握著他的手道:「兄弟,無論你到哪裏,狼牙永遠是你的親兵統領。」

葉歆搖了搖頭,含笑道:「不,是兄弟。」

靈樞山依然是那麼的巍峨,然而這一刻的靈樞山變了,不再像是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少女,卻像是威
武的戰士昂首挺胸,傲視天下。一向埋伏在雲霧中的山峰終於揭開了它的面紗,站在山下便可看到
那禿頭的火山盆口。

山上沒有一絲雲彩,使天空顯得越發蔚藍。就在這蔚藍的天空下,一圈巨大的冰環鑲在半山,猶如
戰士身上明亮的盔甲般光彩奪目。從下往上看,彷彿是天與地之間多了一層,將天地隔開。燦爛的
陽光從冰層透下,並折射成無數絢麗彩光,將山下的景物浸在其中,更添無限美意。

離靈樞山十里之外便能看到靈樞山的奇景,道路上,每個人的眼神都被靈樞山的奇特吸引了,一個
個扭著頭觀望。有的邊走邊看,有的駐足觀賞,有的更是朝著靈樞山跪倒膜拜,嘴裏還不停地念叨
著。

「好美啊!」葉歆坐在馬車上望著,不禁嘆為觀止。

馬車邊路過的人一臉崇敬地讚嘆道:「那是仙山嗎?怎麼會這麼美?天下竟然有這種地方,實在太
神奇了。」

葉歆聽在耳中不由地笑了起來,但他沒有解釋,他不願意破壞人們對靈樞山的幻想和崇敬,因為他
本身就覺得凝心把靈樞山變成這樣與仙境無異,然而他更不願意與外人分享這一個秘密。

他走下馬車抬頭凝視著山頂的火山口,心中有些期待,有些焦急,還有些惴惴不安。鐵涼的凌雲居
的經歷,使他終於意識自己得儘快治療傷勢,以後所要面對的不只是官場爾虞我詐,戰場的鐵血無
情,還有道術的比拼。二皇子掌握了百名術士,雖說每一個都不及自己,然後他們合力一擊的「天
行法陣」威力不可小覷,若自己拖著傷病與之抗衡,無疑是自取滅亡。而且還有龍溪城的妖道,他
的「血魂大法」更加厲害,若要為五百親兵報仇,就必須正面對抗「血魂大法」,勝負難料。

來到山下的請仙台前,到這裏來求神問卜的人比以往更多,香火鼎盛,人煙不絕,熱鬧的景象可比
京城。隨著求神之人的增加,在靈樞山山腳形成了一個市鎮,興起眾多的客棧,酒館和茶舍。
不但是普通人,就連官宦之家也特意趕來參拜,他們發現此處山清水秀,風景怡人,是個絕佳去處,
而且仙山在側,更顯得靈氣十足,於是便動了心思。不到半年,山腳下已蓋起無數山莊、竹舍,連
帶雲錦山等諸山山下也有了莊園。昌州的名流富商,官宦豪門,無不心嚮往之,弄得原本寂靜的山
林添上了無限的喧鬧。

葉歆對於這些擾亂靈樞山的舉動,感到有些厭惡。

「讓開,快讓開。」一陣急切的叫聲在葉歆背後響起。

葉歆閃身回頭望去,只見一頂豪華的八抬大轎正往前趕,轎前還有一隊士兵開道,把路上的行人一
一撥開,弄得雞飛狗跳,十分混亂。

葉歆抬頭望了一眼,見率領士兵護轎的竟然是位三品參將,不禁極為詫異,心道:「讓三品參將護
轎,看來轎中之人必是一品大員。這昌州之內除了屈復清之外,似乎沒有什麼人能有如此排場,難
道是他?」

葉歆進入昌州後並沒有告知官府,一則是鐵涼之行算是以失敗告終,二是因為葉歆秘訪靈樞山,不
想讓別人知道,三是想悄悄進京,安排了冰柔之事再去見皇帝。

一名護轎的士兵見葉歆看著轎子發愣,並沒有讓開足夠的位置,上前伸手便想推開葉歆。沒想到葉
歆突然閃開,他撲了一個空,一頭栽倒在路邊的茶攤上,不但連桌子帶茶碗都掀到了地上,他自己
也被滾燙的茶水燙傷了手,疼的他噢噢直叫。

「王八蛋,沒長眼啊!」被燙傷的士兵怒氣沖沖地一腳又踢了過去。

葉歆淡淡一笑,閃身讓開,背著手看著他。

「什麼事?」轎中響起了男子的聲音。

領兵的參將正想上去教訓葉歆,聽到轎中人詢問,連忙走到轎前恭敬地道:「有個不帶眼的傢伙擋
道,一個兄弟上去趕他走,卻被他弄傷,卑職正要去教訓他。」

「打一頓趕走算了。」

葉歆本不想露出身分,但他既不想動手,又不願白白受辱,揚聲斥道:「敢動手打朝廷命官,我看
你們是不想活了。」

「朝廷命官?就你這樣子?」參將譏笑道。

葉歆解開外袍,露出裏面的官服,冷冷地道:「張開你的狗眼看清楚。」

參將見他身著官服著實吃了一驚,當他看到官服上繡著獅子圖案,嚇得身子一哆嗦,單膝跪倒在地
恭敬地道:「參將田志鵬參見爵爺。」

轎中之人聽到參將的話才相信葉歆是官,於是撩起轎帘走了出來。

葉歆抬頭細看,此人大約二十歲,身上未穿官服,而是一身華麗的金絲短褂,外罩纙雲披風,眉宇
間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別然不同,一看便知是大家公子。

男子打量了葉歆幾眼,眼光在他身前掃過之後,面色稍霽,傲氣略減,問道:「你不是昌州的
官?」

葉歆見他看到自己的朝服後,還是用一種上司看下屬的眼光看著自己,心中略為詫異,忖道:「此
人居然不把一個子爵放在眼中,必然是個大人物,但以他的年齡看來,似乎不是屈家的人,難道是
京城來的?」

田志鵬見他一臉猶豫,躬身稟道:「爵爺,這位是昌平王。」

葉歆一聽之下臉色驟變,連忙躬身行禮道:「卑職葉歆參見王爺。」
原來這位昌平王正是已故太子的嫡長子江越潮,現在住在昌州的封地之中,與屈家有密切的關係,
也因為屈家力保而成為繼位的人選。

昌平王也頗為動容,他雖遠在昌州,但京中之事瞭如指掌,又常與屈復清密議爭位之事,自然知道
葉歆如今的實力和地位舉足輕重,臉色立時就變得和氣了起來。

他熱情地把葉歆拉起來,含笑道:「原來是葉大人,久仰大名,想不到竟然在此小鎮相遇,真是有
緣。」

「卑職久聞王爺睿智過人,乃人中極品,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葉歆對於昌平王的變化一目了然,對他也十分謙恭。他心中暗暗衡量這位皇位競爭者,有屈復清的
支持,其軍力遠勝於他的叔伯們,但久居在外則是不利的因素。

江越潮回頭指著被燙傷的士兵斥道:「把這個不長眼的東西帶下打二十板子。」

可憐這名士兵不但傷了手,還要承受二十大板,心中雖恨,卻也只能自認倒霉。

葉歆冷眼旁觀,明白這是昌平王向自己示好,含笑道:「謝王爺。」

「這種奴才總是不帶眼,經常給我惹麻煩,屢教不改,正好趁這次機會教訓他。」江越潮話鋒一轉,
含笑道:「葉大人,傳聞說你刺殺了鐵涼太子,震動天下,本王聽了也痛飲了三大杯。」

「王爺過獎了,事情的始末與傳聞有些出入,卑職正準備回京覆命。路過此處,見此山甚美,因而
想來看看,不想正巧遇上了王爺。」

「原來如此。」江越潮抬頭朝靈樞山望了一眼,含笑道:「此處風景秀麗,本王也是前來遊山,葉
大人若是有空,陪本王遊山如何?」

葉歆心道:「昌平王此舉必是想拉攏我,示之以好倒是沒有壞處,只是隨他一遊,靈樞之行豈不是
要延緩?」沉吟了一陣,覺得此時不便拒絕昌平王的邀請,免得引發不必要的麻煩,因而含笑應道:
「王爺盛情邀請,卑職怎敢不從?」

江越潮搖頭笑道:「論輩分我該稱你一聲姑父,你怎能自稱卑職呢?」

葉歆愣了愣,想起自己是駙馬,這才恍然大悟,含笑道:「若王爺不棄,我們就平輩相交如何?」

「好!」江越潮滿意地點了點頭,拍著他的肩頭道:「葉大人的年齡好像比我大一點,以後稱我為
弟就行,不必拘禮。」

「好」

「葉兄既然來了昌州,我自當盡地主之誼。田志鵬,葉兄的事交給你了,立即去安排。」

田志鵬見江越潮與葉歆如此親熱,自然不敢怠慢,連忙派人找來一頂小轎,抬著葉歆,隨同江越潮
來到了山腳邊的一處莊院。
第七章
莊院很大,建在密林之中,與外面只有一條林間小道相連,十分隱密。莊前有小溪流過,溪邊長滿
了鮮花,芳香撲鼻,再加上綠葉的清香,使葉歆一踏入莊前的樹林便覺得身心舒暢,不由地讚嘆連
連。

進了莊子,轎子在一幢竹舍前停了下來,葉歆走出轎子,忽然發現面前有十幾個人跪倒在地,向著
江越潮行禮。

「大家都起來吧!」江越潮擺了擺手。

十幾個人站了起來,他們早就看到了葉歆的轎子,心中猜測著轎中之人,本以為是江越潮的姬妾,
沒想到卻是一個鬚眉男子,不禁有些詫異。
其中一位三十餘歲的男子踏前朝著葉歆拱手道:「敢問這位可是名動天下的葉歆葉大人。」

「正是在下!」葉歆打量此人幾眼,覺得他長得與屈顯武有幾分相像,心裏也猜到了他的身分。

江越潮含笑而道:「葉兄,他是屈家三公子屈勝文,現任昌州學政,也是我的好友。」

「原來是屈兄。」葉歆含笑作揖。

屈勝文還了一禮:「舍弟經常盛讚葉兄風采過人,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一個文質彬彬的中年文人含笑道:「王爺,藏龍閣內已經備好酒菜,不如邊吃邊談。」

「好,葉兄,我們到裏面細談。」江越潮熱情地拉著葉歆進入了藏龍閣。

藏龍閣建在山坡之側,雖然不算華麗,卻建得極為氣勢。走在其中可以感受到堂堂的皇氣,可比皇
城。

葉歆一入屋內便可察覺到江越潮建此樓的心態,藏龍之名無非是說他是藏著的天龍,待時機成熟便
可騰空而起。

酒席間,江越潮指著在座諸人介紹道:「這些都是昌州名流。」

葉歆點頭微笑道:「諸位的年齡都比葉某稍長,還望多多指教。」

在座的人也都客套了一番。

寒暄了一陣後,屈勝文忽然問道:「聽說葉大人豪氣蓋天,以一人之力刺殺鐵涼太子,震動天下,
不知可有此事?」

葉歆早有心裏準備,直爽的道:「傳聞不實,屈兄莫要聽信。」

「哦?不會吧?鐵涼可是以此為由大兵壓境。」

「此乃鐵涼新太子之計,他這麼做,無非是找個理由刺激一下士氣而已。」

在座諸人都十分驚訝,沒想到事情竟是這麼一回事。

葉歆臉色沉了下來,搖頭嘆道:「葉某有負聖恩,實在慚愧,正準備回京領罪呢!」

江越潮和屈勝文對視了一眼,臉色略變。

屈勝文好言撫慰道:「鐵涼意圖昌州久矣,今日之事也是意料之中,葉大人不必在意,皇上也定然
不會怪罪。」

「此言甚是。」江越潮笑了笑,話鋒一轉,問道:「聽說姑姑被人所害,不知兇手可曾抓到?」

葉歆怔了怔,臉上倏的露出戚容,用力一拍桌子,罵道:「那些無恥小人,害我妻室,我葉歆不殺
他們誓不為人。」

屈勝文寬慰道:「公主蒙此大難實在是天人共憤,但葉大人肩負朝廷重任,還望善自珍重,不要過
於悲傷。」

「屈兄之言甚是,然而殺妻之仇不共戴天,葉某能力有限,還望諸位幫忙尋出兇手,葉某在此先謝
了。」

葉歆站了起來向在座之人一揖到地,行了一個大禮。

江越潮和屈勝文面帶深意地對視了一眼,此刻在他們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想盡辦法拉攏葉歆,
而捉拿兇手則是一個重要的契機。
江越潮騰的站了起來,語氣鏗鏘地道:「姑丈,此事包在我們身上,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兇手掏
出交給你處置。」

屈勝文揚聲附和道:「我會向父親進言,請他幫忙。」

葉歆見二人如此殷勤,自然明白他們的用意,心中暗笑,但臉上卻表現地十分激動,道:「若是如
此,葉某日後唯屈老將軍馬首是瞻。」

想到一旦葉歆投奔過來,自己一方的實力將會大大增加,兩人立時笑了起來,心中甚是興奮。然而
對於葉歆這番話的用意,他們都自以為明白了,孰不知葉歆也正在暗笑他們愚昧,不知道從頭到尾
都是詭計。

「屈兄,不知前方戰況如何?」

屈勝文臉色變得十分凝重,沉聲道:「有些吃緊,不過我們兵力較多,又是以守為主,鐵涼一時還
攻不進來。」

葉歆察言觀色,見他眼中閃過一絲擔心,知道戰事的確有些麻煩。昌州是屈家的老本營,而青狼關
前的大軍又是屈家權力的保證,若有任何損失都會影響到屈家在朝中的地位。

「何不請朝廷派兵相助?」

「父親已經上奏,只是需時頗長,難有大用。為今之計只盼能固守軍寨,待敵軍士氣大減,再一舉
擊潰敵軍。」

江越潮含笑道:「席間莫談政事,葉兄,我們吃完一起上山吧!」

「好。」

宴後,江越潮領著葉歆、屈勝文等人向山上登去,隨行的還有十數名衛士。

山林蒼翠,百鳥爭鳴,這座原本無人能上的高山,不知何時竟然開闢了一條通往山上的小路。走在
山路上,葉歆彷彿回到了從前,想起了那一段開心的日子。

江越潮忽然指著山上微笑道:「葉兄,此山之巔有絕世的仙女。」

葉歆心中猛的一震,神色大變,狠狠地盯住了江越潮的背影,幸虧人們都在爬山,沒有人發現他的
異樣。

他知道不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臉上露出不信之色,問道:「莫非賢弟見過?」

江越潮卻笑而不答,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葉歆見他笑的古怪,越發感到懷疑,想到凝心的安危,一顆心懸了起來。

屈勝文見他臉色不好,問道:「葉大人,不舒服嗎?」

葉歆搖了搖頭,心念一轉,含笑道:「想到山中有仙女,不禁心馳神往。」

江越潮回頭驚奇地看了他一眼,哈哈笑道:「想不到葉兄也是個風流人物,我還以為姑姑鎖住了你
的心呢!」

屈勝文笑道:「王爺莫非忘了,葉大人在京城裏曾經花了五十萬兩買下了京城第一名妓,若論天下
風流人物,葉大人才是佼佼者。」

江越潮笑著點頭道:「對,對,我是聽過此事,當時我還稱讚葉兄風流倜儻,是我輩中人。」

葉歆微微笑了笑,催問道:「賢弟,你還沒說如何結識了山中仙女?」

屈勝文打趣道:「王爺,你看葉大人著急的樣子,還是快告訴他吧!」
「我本想上山尋訪仙蹤,既然屈兄如此說,我就直言了。其實本王沒有見過,只是有位屬下在山上
見過美若天仙的女人,竟可凌波飛渡,踏霧而遊,本王心嚮往之。然而山形突變,冰環封頂,本王
數次前來都無所獲。」

江越潮說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幅小畫遞給葉歆。

葉歆打開小畫。不禁呆住了。畫中女子雙瞳翦水,秋波盈盈,櫻唇玉面,青絲月眉,雖然畫的有些
朦朧,但他一眼便認出了,不是凝心又是何人。

江越潮見他看著小畫發呆,不由地笑了起來。

屈勝文笑道:「葉大人連看畫都入迷了,若是見到真人,豈不神魂顛倒?」

葉歆笑了笑,心中卻有說不出的憤恨,忖道:「原來姐姐以冰環封山不是因為修煉,而且不願被這
群無恥之徒瞧見。如此仙境竟被這群俗人驚擾,實在可惡。」

「葉兄放心,此次我已請到奇人上山,定能破開冰環。」

葉歆聽到奇人二字,心中一緊,想到畫畫之人既能上靈樞山,必然也是修道者,如今這位所謂的奇
人也必然是修道者,尋思:「想不到江越潮竟然也養著修道之人,看來這群欲奪皇位的人早已顧不
得國法民俗了。」

走到冰環下的一處密林,葉歆陡然發現林中竟然有一間木舍,不由地一愣。

江越潮指著木屋含笑道:「我欲求美人,自冰環封頂之後,便在此搭建了此屋,請各方高人前來相
助。」

葉歆淡淡地道:「王爺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江越潮沒有聽出他話中的譏諷之意,還揚揚得意地道:「江山美人,本就是皇者最想得到的兩樣東
西我與此女有緣,為何不求之?」

正說著,屋裏走出一名白髯老人,一對三角眼瞄了江越潮一眼,淡然問道:「這位可是昌平王?」

「原來你已經到了。葉兄,我來介紹一下,這位便是雲遊四海的上華真人,本王好不容易才把他請
到山中。」

葉歆一看此人,便知道他道力不俗,此時不願讓他察覺到自己也是修道之人,含笑道:「看真人仙
風道骨,如此神采,便知不是普通人。」

上華真人微微一笑道:「這位公子氣色不佳,怕是有病在身。」

「小病而已,不勞牽掛,倒是真人遠道而來,辛苦了。」

「我非為名利而來,只是這冰環乃逆天之術,非正道之人而為,山上之人必是邪道,貧道此來是為
了除邪而來。」

葉歆暗自冷笑,心道:「若不是江越潮所逼,凝姐姐何需將山封死,現在竟說出這種話,若讓你們
得逞,我有何面目去見凝姐姐?」

上華真人連正眼都沒再看他,轉向江越潮揖了一揖,道:「王爺請到屋內休息。」

江越潮急著想知道上山之法,問道:「真人可知上山之法?」

上華真人自信地笑了笑道:「這冰環雖然強大,但我已經找到破解之法,明日便可上山。」

江越潮大喜,讚道:「上人不愧是道家之尊,此事若成,本王定有重謝。」

上華真人笑了笑,與他一起走入了木屋。
葉歆暗暗吃了一驚,冰環連師父都破不了,此人竟說容易,若不是虛言,便是他的實力強大。雖然
心中想著為凝心除掉此人,然而擔心傷勢未癒,不知能否得逞。

屈勝文見他發愣,拉著他笑道:「走,我們入內再談。」

葉歆點點頭,隨著他步入了木屋。

木屋看似簡單,然而走入其中才知道內有乾坤,四面甚至屋頂都是貼著上等絨氈,屋內有一個大廳,
數間小房間,裝修的十分華麗。不但如此,還有四名妙齡少女垂手站在兩側,一看便知是江越潮安
排的侍女。

江越潮招他坐下,含笑問道:「葉兄,此處可還入眼?」

葉歆壓住心中怒氣,微微一笑道:「妙哉,沒想到這山林之中還有這等好去處,實在是難得。」

江越潮得意地笑了起來,道:「為了美人,花費再多也值得。」

葉歆掃了上華真人一眼,淡淡地道:「有真人在,王爺當可如願。」

「不錯。」江潮越轉身問道:「真人到底用何方法破開冰環?」

上華真人淡淡一笑道:「明日便知。」

江越潮見他如此也不多問,拉著一名侍女入懷,旁若無人的嬉戲起來,侍女也像是習慣了似的,與
他親暱地調笑。

葉歆一個人走出木屋,站在屋前的空地上仰視著碩大的冰環。陽光從冰環裏折射而來,幻出彩色的
光芒,沐浴在彩光之中,他覺得全身都很舒服,心裏也越發厭惡屋內的這些人。然而他並沒有任何
行動,一是因為他尚未想到突破冰環的方法,想借上華真人之力上山,二是想知道這個上華真人到
底有何實力。

「葉大人怎麼不到屋內坐坐?」

葉歆轉頭一看,原來是屈勝文,含笑道:「外面空氣清新,景色秀麗,令人心曠神怡,所以出來走
走,回京之後只怕沒有這麼多時間了。」

「葉大人官高位重,事務繁忙,自然是難有時間享受。」頓了頓,屈勝文試探著問道:「聽說皇上
的身子越來越差,可太子之位仍是懸空,實非國家之幸。葉大人是重臣,應該勸皇上早立太子才
是。」

葉歆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含笑道:「繼位人選皇上早有遺詔,想必屈兄也聽過,再勸也是無濟於
事。」

「葉大人久在皇上身邊,可知皇上心儀的繼位人是誰?」

「不知道,皇上對此事守口如瓶,滿朝文武無一知曉,除非是那兩個持有遺詔之人。」

「噢!」屈勝文顯得有些失望。

葉歆微微一笑道:「我倒覺得王爺為人直爽,有豪氣,若能登上皇位,倒是個有為之君。」

屈勝文聽罷連連點頭道:「此言不假,王爺他稟性直爽,有才幹,具膽氣,若能登位必是一代名君。
況且還有像葉大人這樣的大臣輔佐,更能開創一代盛世。」

葉歆笑了笑,默然抬起頭看著冰環。

屈勝文忽然小聲道:「葉大人還是回去休息吧!王爺已早有安排。」

葉歆見他臉上猥褻的笑容,心裏立即明白,淡淡地道:「夫人新喪,這種事情我沒有興趣,王爺的
美意我心領了。」

屈勝文顯得有些尷尬,不敢再留,轉身走入木屋。

葉歆看著他的背影嘲弄似的笑了笑,然後一個人閒步山林。

這一帶的山林給了他許多美好的回憶,無論是與冰柔一起,還是與凝心一起,那段夢幻般的日子都
讓他難以忘懷。

走到最接近冰環的地上,他伸手撫摸了一下寒氣十足的冰環,嘆道:「這裏終於被其他人發現了,
若是能變回以前那樣多好。」想著,他抽出了雪竹簫,嗚嗚的吹奏了起來。

一邊想著當年的情景,一邊吹奏著,簫聲美妙而動人,還夾雜了許多感情,在山野間迴盪起來。

突然,冰環出現了無數條裂痕,接著一聲巨響,巨大的冰環爆裂成粉,使得山腰之上再一次變成了
朦朧的世界。

葉歆沒有想到自己的簫聲竟能打破冰環,心中大喜,不加思索便向山上遁去。

穿過變回原貌的霧層,他再次看到了圓圓的火山口。

倏的,他愣住了。

因為山峰上飄出了一個熟悉的水藍色身影,依然是那麼的婀娜飄逸,輕衫蓮步,飄忽若神,恍若仙
女下凡一般。

「凝姐姐。」他情不自禁地低聲呼喚著。

凝心一臉驚喜地來到他面前,痴痴地看著心中唯一的牽掛。

葉歆猛的一顫,臉色驟沉,急聲道:「有人前來。」

「討厭!」凝心臉泛薄怒,惱恨有人打擾如此美妙的時刻。

只見她身子突然暴旋,雙手合於胸前,如一條藍鳳般飛上了半空,身體不斷地發出一種淺藍色的光
芒。

葉歆驚訝地看著道力大增的凝心,讚嘆道:「姐姐此時的道力只怕與仙人無異。」

白濛濛的大霧再一次凝結成冰,一道晶瑩的冰環重新出現在半山腰。

看著飄飄而落的凝心,葉歆笑著讚道:「幾年不見,姐姐越發厲害了。」

凝心嫣然一笑,當她看到葉歆雪白的兩鬢,臉上又現出了極度的擔憂。

她走到葉歆的面前凝視著他,情不自禁地輕輕摸了摸他的鬢絲,幽幽地道:「這段日子一定很辛苦,
你看你,頭髮都白了,我……」

說到一半,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淚水如珍珠般落了下來,話也說不下去了。

「姐姐,我沒事,倒是妳瘦了。」葉歆憐惜地看著原本光采奪目,出塵不凡的仙子,為她臉上的絲
絲愁意感到心疼。

凝心見他如此關懷,不禁感到心頭一陣溫暖,破涕為笑,拉著他往山上飄去。
第八章
山頂一如往常,四季如春,風和日麗,心湖依然靜靜地躺在那裏,看著眼前的一切,葉歆的心突然
輕鬆了許多,深深地吸了口氣,笑道:「好舒服啊!」

凝心見他如此,也開心地笑了:「歆弟,你怎麼會突然回來?」
葉歆興奮地道:「姐姐,我找到了救出柔兒的方法,特來請姐姐幫忙。」

凝心神色一黯,微微嘆了口氣。

葉歆怎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當年那一段銘刻在心裏的感情,並沒有因為時間而磨滅,只是為了對
妻子的尊重,被他一直壓在內心深處。

他牽著她的手撫慰道:「我也是專程來看姐姐的,我知道姐姐為了柔兒的事一直在苦練,因此這些
日子一直擔心姐姐,見到姐姐安然無恙,我很高興。」

凝心羞澀地看了葉歆一眼,又低下了頭,心裏就像滿山遍野的野花般盛放。

看著凝心的絕世容顏,葉歆嘆息著,天地間怎會有如此美麗的人?

凝心嫣然道:「有什麼要我幫忙就說吧!」

「五行靈果還在嗎?」

「我一直放在懷裏。」凝心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拿出只剩三瓣的五行靈果給葉歆。

見她如此珍重,葉歆越發感到愧疚,歉然道:「謝謝姐姐。」

凝心看著五行靈果微笑道:「這是你送給我的唯一物品。」

葉歆想不到任何言辭來表達此時的感受,只能喃喃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沒什麼,只是覺得看著它能得到一種安慰感。原來一個人住在山上並不覺得孤獨,可自從你們下
山之後,我總有一絲孤獨感,唉!看來我的道心還沒有練到化境。」凝心的玉臉上閃過了一絲不安。

「等我救出柔兒後,我們一起上山來陪妳好嗎?」葉歆知道這全是因為自己,忍不住衝口而出。

「真的?」凝心驚喜地凝視著他。

葉歆猛的一震,腦海裏又出現了冰柔的身影,隨後又幻出涼城外的景象,和狼牙那張悲痛交集的臉,
神色不由地一黯。

凝心見了他的表情,心中明白,一個進入塵世之人,若想抽身而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通情達
理的她含笑勸慰道:「只要你有這個心就行了。」

葉歆感激地看著她,道:「我一直都很喜歡山中生活,將來一定會回到山中。」

凝心聽了很開心,她並不期待什麼,只是想可以經常與他一起修煉道術。

葉歆忽然皺了皺眉頭,不悅地道:「似乎有人想闖冰環,一定是上華真人。」

凝心嫣然道:「放心吧!他攻不破冰環。」

葉歆擔心地道:「我雖然不知道上華真人有何本事,但他既然口出狂言,必有些實力,我們還是小
心為上。」

凝心調笑著問道:「你怎麼變得這麼謹慎?這可不像平常的你。」

葉歆苦笑道:「吃的苦頭多了,自然會謹慎些,若非運氣好,只怕早沒命了。」

凝心再次打量了他一番,見他臉上蒼白幾乎沒有血色,不禁撫摸著他的臉頰,緊張地問道:「你的
臉色太蒼白了,沒事吧?」

「受了重傷,若是不醫治,大概還有一兩年可活。」葉歆輕描淡寫地答了一句。

凝心嚇得花容失色,握著他的手驚叫道:「怎麼會這樣?沒辦法治嗎?」
葉歆含笑搖搖頭道:「姐姐別緊張,只要姐姐願意幫忙就一定有救。」

凝心大喜過望,嬌嗔道:「你真是學壞了,竟然嚇我,快說吧!我能幫什麼?」

葉歆搖頭道:「我的傷暫時還沒有危險,這事不急,我們還是儘快起程吧!早一點救出柔兒,然後
再慢慢療傷。」

凝心想到要下山,又猶豫起來,上次被葉歆強抱下山,一直對破誓耿耿於懷。

葉歆輕輕捏著她的手,柔聲問道:「難道妳不想見到柔兒早點出來嗎?」

凝心知道自己永遠都無法拒絕他的請求,也知道這是無法推託的事,微微嘆息著道:「好吧!我就
隨你走一趟。」

葉歆大喜,朝著她長身一揖到地,謝道:「謝謝姐姐。」

凝心見決定已下,不再多想,嫣然一笑道:「去湖邊坐吧!」

「嗯!」心上的大石已解,葉歆滿心歡喜,只要妻子重獲自由,以後就不必再受這種心靈上的折磨
了。

徘徊在心湖之側,平靜的心湖就像一面鏡子反射入兩人的心中,使他們的心境也如同湖水一樣平靜
不波,感覺彷彿又回到了當年一起在山中修煉的日子。

「很久沒有這樣散步了。」凝心輕輕地呢喃,似乎在回味著以往的快樂。

葉歆感受到凝心話語中的孤獨和無奈,不由停下腳步。然而望著婀娜的背影,他卻不知說什麼好,
就像是面對紅緂一樣,他不敢做出任何承諾。但他也很清楚,凝心的性格與紅緂大不一樣,也絕對
不會提出任何要求,就算自己不做任何表示,她也會像親人一樣關心自己而不帶絲毫的怨恨,正是
這一點使得葉歆對她萬分敬重。

凝心回頭見他站著發呆,抿嘴一笑道:「你在想什麼?」

葉歆含笑道:「我在想上天怎會生出像姐姐這種才貌蓋世又溫柔的仙子來。」

凝心噗哧一聲,甜笑道:「你居然也會吹捧,真是少見,不過聽著挺舒服的。」

葉歆情不自禁地道:「在姐姐面前我怎敢吹捧,我說的都是心裏話。在姐姐面前,任何人都會覺得
自己污穢不堪,甚至不敢仰面正視。能成為姐姐的知己,我恐怕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凝心聽了心裏甜絲絲的,綻放的美麗笑容,使原來就出眾的她更添嫵媚。

葉歆沒有再說下去,盤膝坐在草地上,拿出雪竹簫嗚嗚地吹奏了起來。

凝心伴在他身邊坐下,翦水似的眸子露出盈盈秋波,落在碧藍的湖面上。輕風拂動,撥弄著瀑布般
的青絲飄揚,在如訴如泣的簫聲中,眼眸深處似有微光閃動,揮之不去。

葉歆吹的很投入,無法說出口的話語都從簫聲一點一滴地流露了出來,包含了各種不同的感情。

久久……

凝心忽然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這樣也許會更開心一點,我明白了。」

簫聲驟然而止,葉歆伸了伸懶腰,含笑道:「以前的生活真是讓人懷念。」

「是啊!」

兩人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笑,眼神的交流之際,一種不必用語言來表達的默契就此達成了。
突然,冰環劇裂地顫動了起來,並在山腰處不停地搖晃。

葉歆臉色一沉,憤然道:「這群無恥之徒若不教訓,只怕此山永無寧日。」

「他們到底要幹什麼?」

「他們想抓妳。」

「抓我?」凝心愣了一下。

「姐姐的美貌可以使天下動容,傳了出去自然會引人前來一窺仙貌。」

凝心不悅地道:「一定是上次那個人把消息傳了出去,教訓了他一番還不悔改,真是可惡。」

「山上不是有迷陣所擋嗎?怎麼會有人闖上來了呢?」

「我在山頂修煉道術時露了一個角,正巧有個道士上山,所以就闖了進來,被我打下山去。」

葉歆點了點頭,沉吟道:「我不願他們見到我,也不希望如此仙境被他們破壞,最好想辦法讓他們
以後都不敢再上來。」

「我去對付他們。」凝心轉身就往山口遁去。

「等一等。」葉歆攔住了她,略加思索後方道:「姐姐先把冰環變回去,我們一起去對付那個上華
真人,這種邪道應該早點除掉,免得下次再來搗亂。」

「好。」凝心收回道術後,冰環又化為霧氣把山腰之下籠罩在內,然後與葉歆一起站在山峰之巔,
等待著上華真人的出現。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白霧中跳出一個身影並迅速向上飄行。

葉歆一眼便認出他就是上華真人,冷冷一笑,揚聲道:「上華真人,我們等你等了很久。」

上華真人猛的頓住身子向上一望,赫然發現葉歆的身影,不由地大吃一驚。

方才與葉歆相處之時並沒有感覺到他也是修道之士,對於他的隱藏技能不禁又妒又忌,冷言問道:
「你也是修道之士?」

「我是木行道士,道號雪竹,真人無端擾亂我們修煉之所,我們在此恭候。」

「原來如此,想不到這裏藏著兩個青年道士,真是沒想到啊!」上華真人轉頭望向葉歆身側的凝心,
被她的絕世美貌驚得一愣,嘖嘖地讚嘆道:「難怪昌平王要闖上山頂,果然有絕世美人在此,看來
他倒沒說謊,可惜鮮花被別人先採了。」

凝心臉染薄怒,斥道:「你既是修道之士,自當明白,我在此山中修煉,與世無爭,你為何一再打
擾?」

上華真人本不是善類,若非如此,江越潮也不會留下四名美婢相陪。此刻見了凝心的容貌,心中頓
生歹念,陰笑道:「你們以冰環封山,有違天道,本真人自然不能袖手旁觀,你們還是束手就擒
吧!」

葉歆見他的眼睛一直盯著凝心的臉,立即明白他的邪意,勃然大怒,冷笑道:「只怕你有命上來,
沒命下去。姐姐,此人不是好人,下手不必留情。」

凝心點點頭,口中默念道訣,左手裏慢慢帶起了一排水箭,射向上華真人。

葉歆也不閒著,他手心綠芒暴長,四周的樹木小草都豎了起來。

上華真人原本是一名土行術士,後來墜入魔道,轉練道術,因而實力比一般術士要強。因為土剋水,
所以他有信心破除冰環。然而當他看到葉歆的木行道術時心中略驚,卻沒有太過擔心,他不相信這
兩名二十歲左右的青年會有什麼高強的道力。

可是他估計錯了,葉歆和凝心不但自身的道力強大,而且心意相通,更練習過合擊術,威力遠勝他
十倍有餘。若非葉歆剛受重傷,心有顧忌,他早就支撐不住了。雖是如此,可他還是沒有支持多久。

在水木相生的道術合擊之下,上華真人的土行道術很快便被葉歆的木行道術一點點蠶食掉了,但他
根本沒有辦法逃。因為葉歆不想讓其他人上山,若不除去此人,還會有麻煩,所以一出手便在他附
近布下了草陣,防止他用土行遁術逃跑。

眼見自己賴以防禦的土牆一點點縮小,而且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上華真人嚇得面如土色,斗大的
汗珠從他的臉上一顆顆滾下。

凝心忽然問道:「真要殺他嗎?」

「今天不殺他,明天他還會上來,我不想給自己留下後患。」葉歆見她面有不忍之色,含笑道:
「姐姐既然不願,只需綑住他,其他的我來辦吧!反正我不是第一次殺人,就算天譴也避不了
了。」

凝心早就發現他的戾氣越來越重,心裏本已擔心,聽他說出此話,更是不安,勸道:「你的戾氣越
來越重了,再不控制,後果不堪設想。」

葉歆含笑道:「只要救出柔兒,我會養傷一段時間,相信可以化解心中的戾氣。」

雖然兩人說著話,但手上的攻擊卻沒有減緩。身在其中的上華真人感到自己的防禦力越來越弱,心
如死灰。

葉歆掃了他一眼,右手一揮,放出雪藤將他死死的綑住。

「你真要殺他嗎?」

「對這種淫道何必仁慈,讓他死的如此安祥,也算是他的造化。」

說話之間,葉歆已施出道力,將藤刺伸長,直入上華真人的死穴。

凝心第一次看到葉歆殺人,心裏很不舒服,背過臉不敢多看。

葉歆收回雪藤,道:「姐姐,我先下去打發那些混蛋。」

凝心驚愕地問道:「你還要去殺人?」

葉歆微笑道:「放心吧!沒有必要我不會下殺手,只要嚇一嚇他們就行。」

穿過白霧區,他提著上華真人的屍身回到了木屋附近,把屍體留在下山之路的樹旁,然後走向木屋。

江越潮等人早已被白霧逼回木屋附近,面對山上的異變,都感到有些害怕,卻又捨不得美人,心中
兀自猶疑,見葉歆回來,問道:「葉兄,沒事吧?」

葉歆苦笑道:「沒事,只是霧氣極濃,迷失了方向。這山變化可真快,一時大霧,一時冰環,真是
無所適從。」

「一定是山上有人引發這個變化。」

「噫?真人呢?」

「不知道,剛才他說要去打開冰環,可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王爺,你不是說上華真人他本事過人,依我看不會有事。」

「希望如此。」江越潮被山上的異象嚇著了,根本沒有半點信心。
葉歆假裝有些無奈,嘆道:「看來我與仙女無緣,一上山就遇上這種事,要是真的上去了,觸犯了
天威,萬一受到天譴,說不定連命都不保,唉──我還是先告辭了,免得殃及池魚。」

他的話剛說完,江越潮已經搶先往山下走去,臉上全是驚恐之色,就連他的手下也不敢久留,連滾
帶爬地跟在後面。

沒有走多遠,他們就發現了上華真人的屍體,猛的想起天譴之說,嚇得片刻也不敢耽擱。

葉歆看著他們狼狽的樣子輕輕一笑,也往山下走去,到了山下的莊院之後,他便以回京為由告辭離
去。江越潮也不敢久留,灰溜溜地趕回自己的領地了。

葉歆又遁回山上,協同凝心乘著飛雲向東飄去。

宋錢的大宅在雙龍城的南城,與官宅相臨,占地極廣,加上他又娶了汪寶山的女兒,因而在雙龍城
已經成了知名商界名流,南城外有兩條商業街都是他的,其中買賣各式物品,無所不有,號稱天下
貨品最齊全的商業街。

與宋錢的大宅只有一牆之隔的,是河幫的老大魏劭的大宅,他領著二萬名船夫水手和苦力,是河道
上第一大勢力,就連水軍官船見了河幫的船也要禮讓三分。

這日宋宅中熱鬧非凡,全因宋錢的兒子滿月,故而幾乎所有的平安州官商士紳都來了,盛況空前。

小院中,宋錢正喜滋滋地抱著兒子,樂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一名小廝跑了進來,稟道:「老爺,有客人要見你。」

宋錢不悅地掃了一眼,斥道:「今天都是客人,找人接待。」

「可他說要老爺您到碼頭去見他。」

宋錢愣了一下,摸著圓嘟嘟的下巴,嘀咕道:「什麼人這麼大架子?就連平安州總督對我也是客客
氣氣。」

汪氏吩咐道:「別理他,一定又是什麼過路的官員打秋風,你去問問他,要是大官就多給點,要是
小官就少給點,要是鬧事就去告訴魏老大,讓他管。」

小廝捧著一塊玉道:「老爺,那人要我把玉交給老爺。」

「什麼玉這麼……」宋錢不經意地看了一眼,當他看到玉牌時,嚇得身子一哆嗦,差點沒把兒子扔
到地上,好在汪氏坐在他身邊,快手搶過了兒子,嗔道:「看你怕成什麼樣子?不就是一塊破玉牌
嗎?」

宋錢接著玉牌後揮了揮手示意小廝下去,然後指著玉牌道:「妳可別胡說八道,是公子來了。」

汪氏自然知道宋錢的頭上還有一個人物,只是一直沒見過,所以沒什麼感覺,笑道:「你怕什
麼?」

「妳懂什麼,他可是個天上的人物,他若想宰我,猶如探囊取物,就連妳爹也是他手下留情才能活
到今天,妳給我記住了,誰都能得罪,就是不能得罪他。」

汪氏很少見丈夫的臉上有如此濃烈的懼意,嚇得伸了伸舌頭,勸道:「既然如此,你快去吧!」

宋錢匆匆換了衣服,悄悄地在後門上了轎,然後直奔碼頭。

「快!」宋錢催促著轎夫快走,心裏卻有些發愁,喃喃地道:「公子這次可麻煩了,不知道他知不
知道。」
第九章
來到河岸,他忙不迭地跳下轎子,張望了半天,突然發現魏劭站在河岸上,於是走了過去問道:
「老魏,你也來啦?」
魏劭點了點頭道:「我也剛到,快上船吧!公子早在船上。」

「嗯!」宋錢跳上了船板,走入艙中一看,果然見葉歆坐在正中品茶,而他的身邊放著一張空椅子。

葉歆見到他笑了笑,指著對面的椅子道:「坐吧!」

宋錢跑急了,有些喘不過氣,坐下來休息了一陣才說出話來,問道:「公子,您怎麼到這裏來
了?」

葉歆詫異地反問道:「我不該來嗎?」

「這個時候你不在銀州,那裏的大麻煩誰處理?」

「銀州有大麻煩?」葉歆一聽就愣了。

「原來公子還不知道,唉!都是壞消息。」

「說吧!」

「幾天前有消息傳來,鐵涼國攻占了雪狼關外的三城,守將張信之率部投降,其餘二將戰死,現在
鐵涼大軍直逼懸河城,情況萬分危急。」

「什麼?」葉歆騰的站了起來,雖然早就知道轄地會有危險,卻沒有料到十萬大軍會敗的如此之快。
想到懸河城現在的情況,一陣寒氣從後背竄了上來,直入大腦。

宋錢嘆道:「傳言公子殺了鐵涼太子引發了戰亂,此次公子丟了三城,朝廷不知道會不會降罪。」

葉歆苦笑著嘆了一聲。

凝心正隱身坐在他身側的椅子上,見他臉色不佳,問道:「你的身子沒事吧?」

葉歆面色凝重地坐了下來,搖頭道:「放心吧!我沒事。」

宋錢見他對空椅說話,驚訝地問道:「公子,你身邊有人?」

「正是。」葉歆點了點頭道:「不過她不願讓人看到,你也當不知道就算了。」

宋錢知道道術也見過遁術,所以不算驚奇,唯一感到詫異的是葉歆會帶旁人來。

凝心見葉歆臉色鐵青,擔心地問道:「出了大事嗎?」

「嗯!我的轄地丟了一大塊,敵人還在進攻我的轄地其他地方。」

凝心不懂軍事,因而不甚明白,但感覺到事態的嚴重,又問道:「要緊嗎?」

葉歆沉吟道:「我早有安排,只是不知道送信之人何時能到。不過那裏有不少能人,相信必能守住
要城,阻擋敵軍攻勢,其他的事慢慢再處理吧!」

宋錢雖然知道有人,但見葉歆對空氣說話,覺得十分有趣,見他們說完了,這才插嘴道:「公子,
聽說朝中有人要藉此機會整倒公子,公子還是小心一點。」

「這種事避是沒有用的,兵來將擋吧!」

「我看公子還是回銀州吧!把城池奪回來,這樣才能將功折罪。」

「不,我有要事進京,況且即使我回臥牛城也做不了什麼,手中兵力不足,還有後顧之憂,回去也
只能固守,等待朝廷的援軍。我來雙龍城只是想見一見你們,我已讓魏劭安排船隻,明天就走。」

「時機不對,公子的確不宜留守,不過今天是小兒的周歲,公子不如到我家去坐坐。」
「你也做父親了。」葉歆猶豫了一下又道:「這次我想讓你和我一起進京。」

宋錢怔了怔,沉吟了片刻點頭道:「好,我今夜就回去準備,明日與公子一起進京。」

「說來真是抱歉,連你兒子的周歲都不能好好過。」

「無妨,今天是周歲,明天一切慶典就完了,家中有夫人打理,不會有事,還是公子的事情要
緊。」

「你有此心,我很安慰。此次我讓你入京,是想你安排商隊前往銀州,我要把夫人帶出京城。」

「嗯!公子不在京城為官,是應該移走了,我們就按上次的安排,從水路走,然後換馬車。」

「我也是這麼想,只是交給別人我不放心,你親自去安排會好一點。」

「這種事當然不能讓外人插手。」

「那件事安排的很好,京城中也安排了嗎?」

宋錢自然明白葉歆說的「那件事」就是指假死之案,點頭道:「公子放心,此事安排的天衣無縫,
我親自去了一趟京城告訴伯父伯母,他們雖然有些不樂意,但也沒有辦法。夫人那裏我沒去,不知
道會有什麼反應,不過京城的確很轟動,聽說皇上也親自關切過了。不過此事實在太怪了,這麼安
排妥當嗎?」

葉歆苦笑道:「那也是被迫的,幸好我已經找到方法,相信大有機會救出柔兒。」

宋錢猛的一驚,心想若是冰柔出來,葉歆會不會就此放棄一切呢?擔心的他問道:「公子真有把握
嗎?」

「大概有九成把握。」

「夫人出來之後,公子還會為官嗎?」

「我要時間養傷,為官還是棄官尚未決定,不過我要鏟除『仙主堂』,至於怎麼做,還要等柔兒出
來以後再說。」

「仙主堂,哦,我想起了,曾經聽過一個朋友說,那是一群把黃布綁在臂上的瘋子。」

「仙主堂的首領是趙玄華,是史明揚的堂弟。」

「史明揚還有堂弟?真沒想到,難怪還弄個仙主堂出來,看來他們兩個都是一樣的貨色。」

想起史明揚,宋錢就覺得不寒而慄,自己這條小命差一點就因為他而死在葉歆的手裏。

想到五百親兵,葉歆總覺得無法釋懷,心頭就像是有一團火焰在燃燒著。

凝心被他臉上突然顯露出的仇恨和戾氣嚇了一跳,握住他的手喚道:「弟弟,快清醒點。」

凝心的聲音就是天音似的,在瞬間擊退了葉歆的戾氣,臉色也平和了許多。

「對不起。」

「你現在需要寧靜。」

葉歆朝她點了點頭,回頭對宋錢道:「我有點累,你快回去吧!宴會正等著你我匆忙而來,什麼也
沒帶,日後再補送吧!」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了,公子請休息,晚上我設家宴宴請公子如何?」
「好吧!等晚上去看你!」

「宋錢告退。」

送走宋錢之後,凝心現出身影,擔心地道:「你的道力和道心都有入魔的跡象。」

葉歆笑道:「剛才聽到姐姐說一句話就像吃了靈丹似的,什麼都忘了。」

「既然如此,我要隨時隨地提醒你,免得你沉淪下去。」

葉歆愧然低下了頭。

凝心走到窗邊看著滔滔不絕的河水,嫣然笑道:「我是第一次坐船,感覺還真不一樣。」

「姐姐也辛苦,以後我們坐船去京城,速度不慢,也很舒服,免得姐姐每天勞累。其實以姐姐的實
力,渡江而行也是平常事。」

凝心忽然突發奇想,喃喃地道:「若是在大河之中修煉水行道術,也許效果會截然不同。」

葉歆聽了啞然失笑,調笑道:「姐姐若想翻江倒海,我看還是去海邊吧!那裏水勢更猛。」

「海邊?」凝心從來沒見過大海,好奇地問道:「大海會是什麼樣子呢?」

葉歆搖了搖頭道:「我也沒去過,有機會我帶姐姐去看看。」

「好啊!」凝心的思緒瞬間已經移到遠方的大海中,臉上也露出了莫名的興奮。

看著凝心這副模樣,葉歆忽然覺得她在山上住的太久了,應該像師父那樣雲遊天下,見識更多的事
情,也許會對她的修煉有絕佳的幫助。

忽然艙門外響起了魏劭的聲音:「大人,馬昌皓想見你。」

葉歆皺了皺眉頭,打開艙門走了出去,問道:「是你告訴他我來了嗎?」

魏劭見他一臉不悅有些詫異,吶吶地道:「我以為公子會見他,所以就說了。」

葉歆不想責怪,因而吩咐道:「我累了,想休息,有什麼事等我休息完再說。」

「是。」

一年多沒見,魏劭發現葉歆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說話也不像以前那麼溫和了,增添了威嚴和氣勢,
心中不由地感嘆官場改變人的力量太大了。

晚上,葉歆把凝心留在艙中,一個人來到宋府。宋錢在家裏設宴,款待葉歆,席間陪坐的還有魏劭
和馬昌皓。

葉歆雖然不喜歡馬昌皓,但也沒有說什麼,見了他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然後就找宋錢說話了。

馬昌皓既是害怕,又是不滿,但也沒有辦法。

寒暄了一陣,宋錢忽道:「公子,我還是不跟你進京了。」

葉歆理解地點頭道:「留下也好,你兒子剛滿月,是該留下來陪陪妻兒。」

魏劭笑道:「東主,有了兒子果然不一樣了,連公子的大事都能放的下。」

宋錢拍著腦門哈哈笑道:「魏老兄,你那幾個女弟子也不錯啊!」

魏劭笑道:「你別胡說八道,小心我把你兒子搶了。」
「我只好找我老婆再生一個。」

一句話頓時引起哄堂大笑。

次日清晨,魏劭安排了船隊護送葉歆入京。踏上大型的河船,葉歆第一眼就看到船頭掛著的「飂
翼」旗,不禁想起了當年進京的故事,不勝唏噓,若是當年能夠再冷靜一些,自己也不會一步步陷
入了官場這個大泥潭。

凝心不願意讓其他人看到自己,因而從不露面,一直隱身在葉歆的身邊,幾乎寸步不離,因為害怕
葉歆心裏的魔性會摧毀他,所以緊緊地守護著。

魏劭見葉歆一臉驚嘆之色,含笑道:「公子,這是專門為您製造的大船,我早就命人造好了,可惜
一直都無用武之地,今日終於可以派上用場,不知公子是否滿意?」

葉歆含笑道:「實在是艘好船,專載我一個太可惜,況且我也沒什麼機會坐船,日後還是你用
吧!」

魏劭指著前方一艘小一些的船笑道:「我的也不差,我們河幫之中都是好船,公子您就別推辭
了。」

葉歆看了看,魏劭的船雖然略小一號,但比起其他的船還是龐然大物,尤其是船上的裝飾顯出了河
幫幫主的氣派,不禁點頭笑道:「果然有大氣派,不愧是河幫之主。」

魏劭單膝跪倒在地感激地道:「我原本只是一個小小的護衛,若不是公子鼎力支持,哪有今天的地
位?公子對魏劭的再造之德,魏劭終生銘記,絕不相負。」

河幫之人本不認識葉歆,也不知道他是何方神聖,見幫主讓他乘此船已經萬分詫異,但也只當是什
麼大人物,如今見幫主向這個青年跪下,這才知道此人不同凡響,誰也不敢再站著,嘩的跪倒了一
片。

葉歆笑著扶魏劭起身,道:「有你這一句話就夠了,別弄得人人都怕我呀!別忘了你我之間的關係
不要告知外人,免得對你不利。」

「公子放心,碼頭一帶被我封鎖了,沒有一個外人。」

「這樣就好,你要記住,你才是河幫之主,我只是你的朋友。」

「我明白,我會記著公子才便是河幫之主。」

「好了,上船吧!」葉歆剛跨上船,忽然想起當年那個剛直不阿的岳風,回頭問道:「那個叫岳風
的九品官還在雙龍城嗎?」

「岳風?」魏劭笑道:「他那脾氣只會得罪人,除了我沒人理他,所以到現在還是個九品小官。」

葉歆沉吟了片刻道:「我喜歡他的性格,也需要這種人才,想辦法把他調到我的手下。」

「這還不容易,像他這種脾氣哪個衙門都想趕他走,巴不得有人想要呢!你打算怎麼安排他?京城
還是銀州?」

「以他的性格,一定會是個好將軍,不過官員的調度很麻煩,這樣吧!你安排人花點錢將他貶為庶
民,先置閒一個月,然後你推薦到銀州去給丁旭,他會知道怎麼做。」

魏劭哈哈笑道:「岳風可要吃點苦頭了,不過這也值得,有公子在,他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

「人才難得,將才更難得,幾年前我就留意到他了,只是當時還是個書生,無法招攬。」

「公子放心,我一定辦的妥妥當當。」
葉歆笑了笑後走入了富麗堂皇的船艙之中。

「開船。」魏劭一聲令下,三艘大船浩浩蕩蕩地起程了。

河上風光無限,一排排的小浪在陽光下捲著細銀向遠處跳躍而去。此時正值涸水期,水流不急,船
隻走在河上便如同在飛似的,既平又穩。

凝心很喜歡有水的地方,看著澎湃的河水,終日坐在船頭欣賞著河上美景,還不時施展些小道術,
調動水流的速度。

葉歆伴在她身側談笑風生,使旅途更加輕鬆自在。

然而遠在北面懸河城,那裏是另一番的景象,用青石建的高大城壁上血漬斑斑,城牆之下躺著無數
的鐵涼士兵。戰馬在戰場上徘徊著,並不斷的嘶鳴著,似乎在呼喚著牠的主人,這便是一場攻戰之
後的景象。

紫如走在城上,聞著刺鼻的血腥味,忍不住彎下腰將剛吃完的東西都吐了出來。她身邊的赤溫等人
都知道她第一次見到戰爭,連忙喚來幾名侍女。

紫如搖了搖頭道:「不要緊,我沒事。」

東方不平看著遠處望不到邊際的鐵涼大營,慨嘆道:「想不到關口三將會輸的這麼快,若不是黃將
軍反應快,連這懸河城都保不住了。若是大人回來看到此番景象,我們如何向他交待?」

黃延功豪爽地道:「東方兄何必擔心?張信之那小子竟然不打就降,真是可惡。等我們收復了三城,
大人就可如願以償的得到懸河城以東的地區了。」

紫如正為戰爭的殘酷而嘆息著,聽到此話驚問道:「將軍不會是想領兵出戰吧?鐵涼現在有十五萬
兵馬,我們只有三萬多人,守城還嫌不足,出兵豈不是自討苦吃?」

「若不殺一殺他們的銳氣,此城也難守。今夜我領兵偷襲,不求大勝,只求小挫敵軍,激勵士
氣。」

紫如和東方不平都阻止出兵,然而黃延功卻一再堅持出兵,正當兩方爭執不下的時候,狼牙的身影
突然出現在城頭。

紫如見到他大喜過望,急步迎上去問道:「大人回來了嗎?」

狼牙已經三天沒有睡覺了,一臉疲倦,滿面風塵,堅持到現在全靠他過人的毅力,看到紫如等人,
一顆緊繃的心立時鬆了下來,他朝著紫如欠了欠身道:「大人按原定計劃入京,命我帶來一封信交
給姑娘。」說著便把懷中的信交到紫如手上。

紫如打開略讀了一遍便知其意,點頭道:「統領大人辛苦了,快去休息吧!」

可狼牙一動不動,這時人們才發現他已經睡著了,都感嘆他的忠誠和堅毅。

「真是忠誠之士。」東方不平嘆息了一聲,命人扶他回去休息。

紫如轉身對黃延功道:「既然大人有指示,我們就要按大人的計策行事。」

黃延功點頭道:「自當聽從將命,不知道大人是何想法?」

「固守。」

黃延功略為失望,但沒有反對,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東方大哥,請你去青龍山一趟,大人命令停建新城,把士兵和民伕都調來守城。」

「好,我這就去。」
「黃將軍,城防交給你了。」

黃延功自信地笑道:「放心吧!絕不會讓下面那群狗崽子爬上來,保證來一個宰一個。」

雖然葉歆不在,但他手下的四人決策小組依然保持著忠誠心,依照他的指示固守懸河城。在他們的
努力下,紅烈連攻十數日都沒能撼動一絲一毫,反而還折損了不少兵馬。唯一令他們擔心的是高虎
的四萬軍隊既沒有回來增援,也沒有攻擊馬賊,而是停在雲湖不動,似是在觀望懸河戰事的勝負。
而樸哲的西進步驟也因此緩了下來,在與紫如商量之後,決定先穩住舊有的大片地盤,儲蓄實力,
以備將來之用。

正當銀州陷入戰火之中的時候,葉歆已經在端慶府下了船,他沒有等待,而是與凝心一起利用道術
直奔京城。

聚賢池風姿依然,雪竹莊幽雅如舊,離京城越近,葉歆越是緊張,直到踏入莊子的那一刻,連心都
在顫抖。雖然離去不到一年,但感覺上卻像是過了數十年之久。

莊院裏很寧靜,在丁才的安排下,雪竹莊變得很不起眼,莊門外雜草叢生,就像半荒廢的院落。莊
院分成內外兩院,外院有十幾名僕人,而內院則是冰柔和四老所住的地方。內院和外院幾乎隔絕,
外院的人不能進入內院。

葉歆和凝心悄悄地進入了內院,一眼便見到蓮兒和荷兒正在院中玩耍,葉君行和冰離二老坐在莊院
的石桌旁一邊下棋,一邊說話。

「老哥,歆兒他也太荒唐了,竟然安排柔兒她假死。」

「老弟,我都不介意,你又何必如此。歆兒是個聰明的孩子,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用意。」

「唉!我越來越不懂這個兒子在想什麼了?看來我真的老了。」

「你還沒到七十呢!怎麼算老?何況還有這麼乖的孫子陪著。」

提起孫子,兩人都開懷的笑了起來。

坐著的青竹道人早就感應到有人用遁術,知道必是葉歆,心中大喜,看著葉歆所在的位置,笑道:
「歆兒,是你嗎?」

「歆兒?」二老聞言大喜,猛的站了起來,順著青竹道人的目光望去。

葉歆見到父親和岳父心中激動,尤其是面對冰離,總覺得有一份深深的愧疚,現出身影後立即跪倒
在他面前,叩首道:「岳父,孩兒不孝。」

冰離高興地扶他起身,笑道:「歆兒,回來就好,自從聽到你師父說有法可救柔兒,我們一家都盼
著你來呢!」

葉君行欣喜地看著兒子,問道:「對了,不是還有一位姑娘會一起來嗎?」

凝心沒有面對過這麼多人,顯得有些拘束,聽到葉君行的問話才幻出身影,怯怯地站在葉歆的身後。

三名老人頓時被她的容貌驚得一愣,對望了一眼,都點頭讚嘆了起來。

青竹道人看著連連點頭,笑著讚嘆道:「歆兒,你這位朋友好厲害,不但長的宛若天仙落塵,她身
上也不留一絲濁氣,還有仙氣繞身,看來道行遠在你之上。」

葉歆笑道:「凝姐姐才是道學奇才,我那點東西在她面前根本就是班門弄斧,天下能御風而行、踏
雲而遊的人,恐怕只有她一個。」

凝心聽到葉歆的讚揚很高興,嫣然道:「太過獎了。」
一笑傾城,葉君行和冰離見了,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笑,似乎都在驚嘆著葉歆的身邊似乎總是有美人,
而這位絕塵仙女的秀色更是前所未見。

此時屋內的陶晶和田氏都聽到聲音,高興地走了出來,一個拉著兒子的左臂,一個拉著女婿的右臂,
打量個不停。

葉歆再次跪倒,向四老一一行禮。

陶晶扶起兒子看了又看,憐惜道:「你又瘦了。」

葉歆急著見妻子,道:「娘,我想先去看看柔兒。」

田氏因為紅緂的事有些不太滿意,此時見他依然這麼緊張,不由地連連點頭催促道:「快進去吧!
唉!柔兒這些日子消沉了許多,只有你能安慰她。」

葉歆不聽則已,一聽之下哪還能站得住,身子一滑便飄向了屋子,可剛踏入冰柔所在的房間,他就
走不動了,呆呆地站在門口看著。

冰柔依然是那麼秀麗,只是眉宇間有著一種揮之不去的淡淡哀愁,籠子之外站了一個清秀的小童,
一對黑溜溜的眼睛看著母親,口裏叫道:「娘,娘。」

「柔兒!」葉歆痴痴地呼喚著心愛的妻子。

冰柔已經知道葉歆回來了,心裏早已高興了起來,然而她害怕葉歆看了信後真會帶來一封休書,忐
忑不安的她一直不敢抬頭。此時聽到他深情的呼喚,身子猛的一顫,淚水再也忍不住,一顆顆滑落
了下來。

小葉破回頭瞪著小眼看著父親,過了片刻,忽然笑了起來,顫顫巍巍地撲了上去抱住他的腿,笑嘻
嘻地叫了聲「爹。」

「乖兒子。」葉歆笑了。

離開了這麼久,想不到兒子一眼就認出了自己,葉歆心裏的幸福感就別提了,蹲下來抱起兒子,然
後走到籠邊坐下來。

冰柔幽怨地看著他問道:「我的休書呢?」

葉歆沒有回答,將左手伸入籠內捧著她下顎,然後隔著籠子便在她的唇上印了下去。

冰柔輕輕地掙扎了幾下便不動了,她怎捨得離開心愛的丈夫,那封信也是在心情最差的時候寫下的,
其實她的心裏早就盼望著此刻的溫馨。

沒有人能打擾他們,因為兩顆心本就是相連著的。

「爹……娘……嘻嘻!羞羞!」小葉破調皮地撲在父親的懷裏,輕輕地叫喚。

久久,葉歆滿足地放開了冰柔,凝視著她深情地道:「柔兒,那封信我撕了,那不是妳該說的
話。」

「嗯!撕了好。」冰柔早就心滿意足了,伸手抓住他的手,輕輕地撫摸著。

「這次我一定會成功救妳出來。」

冰柔把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呢喃著道:「我現在什麼也不怕了,只要你在我身邊。」

「放心吧!我會在妳身邊,永遠在妳身邊。」

沒有什麼比這樣的承諾更令冰柔開心,她確定了丈夫的心還在自己這一邊,所有的愁意都一掃而空,
俏臉因為興奮而顯得通紅。
葉歆一邊逗弄著兒子,一邊笑著道:「破兒會叫爹了。」

「他現在大了,我不敢讓他進籠子,怕他出不去。」

「苦了妳了,不過苦日子很快就過去了。」

冰柔問道:「道長伯伯說你去請凝姐姐,她也來了嗎?」

葉歆點了點頭道:「她在院裏,一會兒我就請她和我一起打開這個籠子。」

「嗯!你們還是休息幾日吧!我都待了這麼久,也習慣了,早一天晚一天都無所謂。」

「我的柔兒果然是最好的妻子。」只有在此時,葉歆才會脫下那張面具,恢復他的本性。

冰柔想問紅緂,可張了張口又把話吞了回去,此時此刻,她實在不想被這煩心的事破壞了氣氛。
第十章
坐了一個時辰,葉歆拖著小兒子走出屋子,一看之下愣住了,只見五老圍著凝心說個不停,而凝心
像是很高興似地,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好熱鬧啊!」葉歆走上前笑道。

凝心抿嘴一笑,道:「五位長輩在說你的故事。」

「我?」葉歆笑道:「我有什麼故事?」

葉君行道:「怎麼沒有?你小時候的事還少嗎?」

葉歆笑著聳了聳肩,勸道:「姐姐累了,讓她休息一下,明天我們嘗試破籠。」

陶晶勸道:「歆兒,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葉歆搖頭道:「我還有事要辦。姐姐,這是我兒子,小破。」

葉君行道:「這孫子真乖,不吵不鬧,就是名字不好,好端端地叫葉破,真不吉利。」

面對父親的埋怨,葉歆也無話可說,只能傻傻地笑了笑,道:「我去了,你們慢慢聊吧!」

葉君行道:「歆兒,你的府裏還在舉喪,是不是該撤了,這也太不像話了吧?」

「我現在還不想露面。從昌州到京城最快也要三個月,可我才花了不到一個月時間,所以暫時不必
露面,趁這段日子把柔兒救出來。因此府中的喪事還不能除,我也不會去住。」

「你這孩子,怎麼也不想清楚,以後柔兒用什麼身分出現?」

葉歆笑道:「當然是我的妻子,您的媳婦。」

葉君行頓時語塞,搖頭不言。

葉歆轉身對冰離和田氏道:「岳父、岳母,這一次實在是被迫而為,不過你們兩老放心,柔兒的事
我會處理好。」

兩老齊聲笑道:「只要你對柔兒好,我們就滿意了。」

離開雪竹莊後葉歆直奔丁才府第,他如今是四品少詹事,所以有了自己的府衙。

丁才正在書房處理事務,猛的驚覺屋內多了一個人,抬頭一看,發現是葉歆,不由地又驚又喜,激
動地道:「大人,您回來啦!」

葉歆在一張木椅上坐了下來,朝他微微一笑,問道:「別來無恙?」
丁才親自捧了一碗茶遞到他的手裏,含笑道:「大人,這段日子我都急死了。」

葉歆臉色一凝,沉聲道:「是為了鐵涼的事吧?」

「不錯。」丁才坐在他下手,滿臉憂色地道:「大人,朝中議論紛紛,有的讚揚大人勇氣可嘉,也
有的上奏彈劾大人,情況對我們十分不妙,若不小心處理,只怕會有麻煩。」

「皇上有何意見?」

「皇上壓下了彈劾的奏章,但眾目睽睽,不可能一直置之不理,所以都在等大人回來交待。」

葉歆點頭道:「看來皇上的態度還算溫和,鐵涼之事是我的失算,沒有打聽清楚就踩入了早已設好
的陰謀。」

「大人,鐵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會弄到這步田地?」

葉歆想起涼城外的景象,怒火就按捺不住了,憤然把事情詳細地說了一次。

丁才聽得汗流浹背,臉上盡是驚愕的表情,慨然道:「好一個陰毒的趙和,此計一舉數得,他算是
達到目的了。」

葉歆搖頭道:「趙和並不可怕,銀州的仙主堂才是可怕的事情。因為鐵涼在明,如今已表明態度,
大可用軍略壓制;但仙主堂蠱惑人心,若不鏟除,日後必是天下之患。」

「仙主堂!」丁才默默念叨著這個表面祥和的名字,從葉歆的臉上,他感受到這個組織的可怕性。

葉歆冷聲道:「仙主堂的事朝中大概沒有人聽過,銀州總督裘作人便是仙主堂的成員,所以銀州東
部已經落入他們的掌控。」

聽到裘作人這個名字,丁才驚得站了起來,道:「裘大人上次來京述職與三皇子來往極密,大家都
知道他是三皇子一黨,沒想到他竟然另有後台。」

「三皇子?」葉歆陷入了沉思,對於三皇子來說,所欠缺的正是軍力,若有仙主堂支持,或許會獲
得極大的助力,只是趙玄華一定不願屈居人下,不知道這次是誰利用誰,恐怕還是趙玄華占了上風。

對於葉歆所帶來的消息,丁才深感天下亂象已生,各勢力分割天下之勢恐怕已經無法改變了。天龍
朝內的諸皇子、鐵涼國、清月國,屈家和屈家背後的皇太孫昌平王,蘇家、仙主堂、還有……

他看了一眼葉歆,心道:「大人現在的實力雖然不小,但在眾勢力中恐怕還不足以獨當一面,目前
還有很多未知數,而且能動用的勢力也不多,要想從中突圍只怕不容易。不過大人說過不會造反,
但局勢的動盪會改變他的意願嗎?也許……」

葉歆搖了搖頭道:「現在最重要的是救出夫人,其他的事可以暫時放下。」

丁才猶豫了一下,問道:「大人說過不會造反,可如今亂世的跡象已現,不知道大人是否還會這麼
想?」

「我對做皇帝沒有興趣。」

丁才聽了大感欣慰,正當他想說話,葉歆又說了一句:「如果要消滅仙主堂,也許我需要權力。」

丁才怔了怔,緩緩點了點頭。他很明白其中的差距,就眼下局勢來看,想造反做皇帝並不是難事,
以葉歆的勢力,大可在天馬草原建立一個自己的國家。然而若想掌握天下大權而又不造反,將會是
一條難行十倍的道路,畢竟身為臣子,不可能任何時候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丁才,這次鐵涼進攻之後,朝廷就算不治重罪,我也難逃受責,也許還會被貶,我的手下大概都
會因此而受到影響,你身在這個位置,也會受到牽連,一切小心吧!若是撐不下就去銀州吧!」

丁才見他如此關心,不禁感激莫名,恭敬地道:「大人放心,我沒有把柄,所以也不怕別人來找碴
兒。」
「你的才能我清楚,只是不希望我的人因為我而再受到傷害。」

「有大人這句話就夠了,以後京中之事就交給我吧!一定讓大人放心。」

「我沒有什麼不放心。」葉歆頓了頓又道:「救出夫人的辦法我已經想到了,這兩個月我不會公開
露面,有事就到雪竹莊找我吧!」

丁才大喜過望,躬身恭賀道:「恭喜大人。」

「謝謝。」葉歆想到夫妻團聚的日子,不由自主地開懷一笑。

又談了一陣天下大勢,葉歆便告辭離開。

回到雪竹莊,休息了一夜,葉歆、凝心和青竹道人聚在籠子旁,開始施術破籠。

「柔兒,妳安靜地坐著,什麼也別怕。」

冰柔笑道:「我知道了,你們可以不必管我。」

葉歆壓抑住激動的心情,看了看左側的凝心,又看了看站在對面的師父,道:「開始吧!」

「好。」

青竹道人首先拿著五行靈果走到籠子側面,剝出了剩下的三瓣,黃色是土行,白色的金行,紅色的
火行,然後把這三瓣挾在手指上用力一捏,三道不同顏色的氣霧便噴了出來,灑在白色籠子之上。

當氣霧與籠子接觸之後,驟然產生了變化,氣霧並沒有飄散,而是被籠子吸入了柱子中。土剋水,
金剋木,火剋金,一瞬間,五行靈果將籠子的水、木、金三種特質完全壓制。籠子的顏色由原來的
白色轉變為黃紅混雜,因為剩下的土性和火性主導了籠子的結構。

看著五行靈果的效果如此明顯,屋內的人更是興奮,葉歆尤為高興,也感到萬分慨嘆。若當年找到
師父,所有人的命運都會因此而改變。

凝心見他遲遲不動,轉頭看了他一眼,含笑道:「弟弟,我們動手吧!」

葉歆點了點頭,雙眼閉上,將全部的道力凝聚在一點,然後一起釋放出來,攻向籠子。

凝心的修為比他高,因而顯得更為輕鬆,隨意之間便放出極為強大的水行道力,直逼籠子。雖然不
能像五行靈果一樣快速地壓制籠子的火性,但在她的努力下,籠子的紅色部分被一點點地擠壓,最
後退到了左下角,成為了一個小點,幾乎察覺不到。

青竹道人自忖道力遠遠不及徒弟,所以並沒有參與,只是靜靜地看著籠子的變化,眼見籠子剩下黃
色的部分,知道四行的威力盡褪,只剩土行主導了籠子的結構。

葉歆卻顯得異常的吃力,他現在要做的是用自己的道力代替五行靈果的木之瓣,然而五行靈果乃天
地自成之奇果,能量並非普通人所能代替的。他一傷再傷,體內的道力大受影響,一開始就顯得十
分吃力,直到此時只是打開籠子的一個小角。

凝心完成驅逐籠子的水性之後十分高興,然而當她轉頭看到葉歆滿臉疲勞,汗流浹背,嘴角處還有
血絲流出,不由地大驚失色,衝到他身邊喚道:「快停下。」

葉歆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急切地催促道:「姐姐,我分不出力量來用魔法元素,快助我。」

凝心早在上次就見識過魔法元素對葉歆造成的傷害,看著他雪白的兩鬢,如何也不肯讓他再次冒險,
於是搖頭道:「不行,再下去你可能會沒命的。」

青竹道人也衝了過來,一邊釋出道力協助徒弟,一邊勸說道:「讓我來,你先休息一下。」
「五行靈果只有一個,若要找到另一個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我不能讓柔兒繼續待在裏面吃
苦。」

葉歆無法再忍受妻子繼續留在籠子裏,也不想用妻子的幸福來賭博,咬緊牙關一邊忍受著劇痛在身
體內肆虐,一邊用盡一切方法促使自己釋放出更強大的道力,壓制籠子僅餘的土性。

冰柔見他如此咬牙切齒地硬撐著,心裏像刀絞似的,早就感動的泣不成聲,原來的些許怨氣都在這
一刻化為烏有,哭叫道:「相公,放棄吧!別繼續了。」

葉歆連搖頭的力量都沒有了,緊咬著下唇。

冰柔的臉上淚水縱橫,心中感謝著上天給了她這麼一位丈夫。

青竹道人雖然全力相助,但他的道力與木元素激化後的道力相比相差太遠,作用微不足道,不由地
嘆息著自己修煉了數十年也比不上這兩位年輕人。

凝心長嘆了一聲,終於出手助他。

在水元素的衝擊下,綠光暴長,像是青色巨龍般一舉吞沒了整個籠子。盈盈的綠光開始一點點地蠶
食籠子,籠子的欄杆開始變細,還有一部分正在褪化……

終於,籠子上面的破口足夠讓冰柔從裏邊走出來,冰柔迫不及待地衝了出去。

看著妻子擺脫了籠子的束縛,葉歆再也無法壓抑住心中的狂喜,然而他連笑的力氣也沒有了,只能
直直地看著妻子衝到自己的面前,緊緊地抱住自己。

青竹道人和凝心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兩人深情相擁,不禁為他們感到狂喜和驕傲,眼角都不由自
主地流下了感動的眼淚。

「相公,謝謝你。」冰柔呢喃地呼喚著。

葉歆很想擁抱她,可身子越來越重,頭也越來越昏,漸漸地失去知覺。

「相公──」

聽到冰柔的驚叫聲,等在院中的四老都衝了進去……

雪狼關的別院中,紅緂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望著院落中的花草發呆。剛滿周歲的兒子正趴在她的膝
蓋上,扯著母親的衣服玩耍。

「小姐。」錦兒輕輕地喚了她一聲。

紅緂緊張地回過頭來,見是她又放鬆了下來。

「又在想葉大哥嗎?」

紅緂抱起兒子,苦笑了一聲道:「我能不想嗎?父親攻占了他的轄地,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唉
──他會不會生我的氣?」

錦兒勸慰道:「葉大哥對小姐一直都很溫柔,我想是不會生小姐的氣的。」

想起葉歆的溫柔,紅緂笑了。

錦兒又道:「有小公子在,葉大哥是不會這麼絕情的。小姐,妳就放寬心吧!只要好好扶養小公子
成人,葉大哥會來接小姐的。」

「希望如此。」看著兒子,紅緂就像是找到希望似的,心情也輕鬆了許多,問道:「妳找我有事
嗎?」
錦兒嬌笑道:「我把正事給忘了,那位宋錢宋大哥來了。」

紅緂忽然想起,自己真實姓名除了葉歆沒有外人知道,猛的抬起頭,滿臉詫異地問道:「他怎麼找
到這裏來?」

錦兒歉然道:「剛才我去街上買東西,正好遇上了他,想躲都躲不開。後來他又說找小姐有十萬火
急的大事,所以我才領他前來。」

紅緂沉吟道:「他是夫君的屬下,既然是十萬火急的大事就不能不管,快請他到書房去!」

「嗯!」錦兒跑了出去。

紅緂抱起兒子轉身走入書房,心裏不停地猜測著宋錢千里迢迢趕來的用意。

過了一陣,錦兒把宋錢引入了書房,道:「小姐,宋大哥來了。」

宋錢躬身行禮道:「參見夫人。」

「坐吧!」

「謝夫人。」

落坐之後,紅緂問道:「夫君他還好嗎?」

「不算太好。」宋錢嘆了口氣。

紅緂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急聲問道:「出了什麼事嗎?」

「夫人放心,大事倒是沒有,只不過因為鐵涼入侵之事,天龍朝野對公子頗有意見,上奏彈劾的人
也不在少數,所以壓力不小,我來的時候公子還未在京城露面,所以不知道有什麼後果。」

紅緂苦笑道:「此事的確麻煩,父親還趁機搶了夫君的地盤,唉!」

錦兒勸慰道:「小姐放心!以葉大哥的能力,保住性命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紅緂幽幽地嘆道:「我擔心他恨我。」

宋錢含笑道:「夫人放心,公子不是記仇的人,否則我也不可能活到今天。」

紅緂親身經歷了冰柔被困的事件,也看著宋錢從葉歆的刀下脫生,於是點頭道:「只盼他能諒
解。」

錦兒好奇地問道:「宋大哥,你是怎麼找到雪狼關來的?」

宋錢笑了笑道:「我原本是到臥牛城打聽妳們的消息,結果沒人知道,無奈之下只好跑到鐵涼來找
紅逖兄,沒想到剛進城就看到了妳,這才知道夫人在此,真是沒想到啊!夫人竟然是鐵涼名門之
後。」

紅緂好奇地問道:「你翻山越嶺前來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麼?」

宋錢站起身又行了一禮,正色道:「夫人,我這次是為了公子而來,想請夫人幫忙。」

紅緂詫異地問道:「你不會是希望我求父親退兵吧?」

「這種小事難不倒公子,我這次是為了公子和夫人的將來,特來求夫人幫忙。」

「我和夫君的將來?」

「不錯,公子一直都有歸隱之意,只是大夫人沒救出來,他才勉強入仕。如今看來,救出大夫人只
不過是轉眼之事,以公子的性格,只怕會……」
「這是他一直以來的願望。」

「這兩年夫人一直陪在大人身邊,想必知道大人在官場之中步步高升,成為手握大軍的封疆大臣,
若是此時放棄豈不可惜?」

紅緂微微點了點頭道:「夫君是天下少有的人才,而且正邁向成功之路,若是此時放棄實在可
惜。」

「還有一點夫人也應該擔心。」

「什麼?」

「夫人應該知道公子對大夫人之情可昭日月,若是歸隱山林,只怕不會來接夫人母子。」

為了說動紅緂,宋錢只好以最壞的結局來恐嚇紅緂。

紅緂一聽果然大驚失色,驚問道:「他真的這麼說嗎?」

宋錢搖頭道:「公子雖然沒有說過,但的確有這個意思,不然也不會把夫人母子送回雪狼關。」

紅緂臉色煞白,擔憂地道:「這可怎麼辦呀?不行,我要去見他。」

宋錢含笑道:「夫人不必擔心,我有一個計策,可以幫助夫人留在公子身邊。」

「快說。」

「只有不讓公子歸隱,夫人才有機會。」

「他歸不歸隱與我們之間的事有什麼關係?」

「我的希望是幫助公子統一天下,榮登皇位,而後宮是有建制的,絕不可能只有一名皇后。如果公
子登上皇位,自然需要遍置後宮,夫人自然而然的便會成為皇上的妃子,只要夫人不介意皇后的名
分,便可以如願以償地留在公子的身邊。」

紅緂怦然心動,若是葉歆真的登上皇位,就算做個妃子留在他身邊也是件值得興奮的事,然而知道
此人曾助葉歆的敵人對付葉歆,才引致冰柔被困,所以有些懷疑,盯著他問道:「你為什麼要這麼
做?」

宋錢誠懇地道:「我如今雖不算是富甲天下,也算是一方富豪,所積攢的財富一輩子也花不完,好
東西更應有盡有,若想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太容易了。而我之所以如此拼命,是因為當年我害了大
夫人,公子並沒有殺我,從那時起我就死心塌地跟隨公子,不但如此,我還想要幫公子坐上皇帝的
寶座,名垂千古。」

紅緂見他如此誠懇,倒也有幾分相信,問道:「你要我怎麼幫你?」

宋錢微微一笑道:「只求夫人一封親筆書信。」
第十一章
時局演進的步伐比葉歆預期的要早的多,但他卻成為了刺激時代前進的重要人物。在天下人的眼中,
他就是改變這一切的導火線。

就在冰柔出籠的那一天,清月國也出兵躍虎關,向順州蘇方志的二十五萬大軍進攻。一個月後,銀
州總督率兵占領了與東平州交界的天目城,並宣告獨立。

天龍朝面對三邊壓境的局面顯得準備不足,尤其是銀州總督的叛變,這是天龍朝第一次內部的叛亂,
而且離京城並不算遠,直接影響到皇朝的中樞。霎時朝野震盪,舉國上下都人心惶惶,尤其是那些
邊鎮官員,更是坐立不安。而葉歆也被認為罪魁禍首,彈劾他的奏章如雪片般飛到了皇帝的御案之
上。

此時,昏迷了整整三個月的葉歆剛剛醒來。
「相公!」看著他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冰柔內心的興奮提升到極點,痴痴地趴在床邊,緊緊地握住
了他的手。

「柔兒!」看到冰柔平安,葉歆覺得人生最大的幸福感莫過於此,即使再昏迷十個月也是值得。

小葉破頑皮地爬到父親的身上,嘻嘻地叫道:「爹,快起來。」

葉歆真想抱著兩母子,可身子一動,便覺得半邊身子像火燒地疼痛,只好放棄了,便是這一陣工夫,
身上也已濕透了。

冰柔拿著手絹溫柔地為他擦汗,懷念地道:「記得小時候你也經常生病,每次我都是這樣為你擦汗,
現在又有機會了,真好。」

葉歆用力地伸出了手,捏住了她的柔荑,喃喃地道:「以後還有的是機會。」

冰柔含笑道:「不,我要你快點好起來。」

葉歆問道:「我昏迷多久了?」

「三個月,差點沒把我嚇死。」

「三個月!原來這麼久了,宋錢他們應該早就到了吧?」

「早到了,聽說你病了,都在其他莊子等著。」

葉歆完成了一個重大的心願,突然有一種失落感,苦笑著自嘲道:「我還真是勞碌命。」

「相公,以後我們幹什麼?」冰柔滿腦子都是想著將來的日子。

葉歆猶豫了一陣,反問道:「妳想幹什麼?」

冰柔噘著嘴喃喃地道:「我想了很多,想過回曉日城,想過回雲錦山,想過雲遊天下,總之什麼都
想過。」說著她朝葉歆笑了笑道:「其實幹什麼都行,只要在你身邊我就心滿意足了。」

葉歆知道妻子從不對自己說謊,所說的話都是真心話,然而妻子的隨和倒成了他為難的地方。

說著凝心走了進來,看著葉歆醒了,她的臉上也綻露出美麗的笑容,欣慰地道:「太好了,你終於
沒事了。」

葉歆感激她救了妻子,關懷地問道:「凝姐姐,住的還好嗎?」

凝心嫣然笑道:「很好,四位老人待我像親女兒似的,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這樣就好。」

凝心咬著下唇猶豫了半天,問道:「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嗎?」

「還沒有想好,不過現在這樣子只怕連床都下不了,這段時間再慢慢考慮吧!」

「你的道力好像消失了。」

「什麼?」葉歆驚得身子一顫,忽然又安定了下來,他望著帳頂喃喃地道:「這樣也好,肺木盡傷,
只有這樣才能減去過強的木性。」

「你不傷心嗎?」冰柔反而被他的平靜嚇了一跳。

葉歆含笑道:「沒有必要傷心,我剛過二十,日子長著呢!就算從頭再練也來得及。」

凝心頷首道:「說的很對,等你能下地了就回山吧!那裏的環境更適合修煉。」
葉歆想起靈樞山和雲錦山,心裹就有無限的嚮往,微笑道:「若能擺脫一切世俗回到山中,實在是
一件令人心曠神怡的事情。」

「夫人。」屋外忽然響起了丁才的聲音。

凝心立即隱身躲到了一旁。

葉歆道:「柔兒,把丁才請進來吧!我有話對他說。」

「嗯!」冰柔嫣然一笑,走到門口高聲喚道:「丁大哥,相公他醒了,你進來吧!」

丁才又驚又喜,急步走進屋內,看著躺在床上的葉歆,高興地道:「大人,您終於沒事啦!太好
了。」

葉歆含笑道:「你來的正好,柔兒,搬把椅子,讓丁才坐到床邊來,我有話要問。」

「不勞夫人,我自己來。」丁才自己搬了一張椅子坐在床邊。

葉歆看著他問道:「上次忘了告訴你,你弟弟要成親了,你知道嗎?」

丁才感激地道:「我已經收到他的信,知道了一切,若不是大人,弟弟他怎麼會有今天,大人的再
造之恩,丁家終身難忘。」

「不必客氣,我們是朋友,見他們有情人能夠在一起,我也很高興。對了,外面局勢怎麼樣了?」

丁才眉頭深鎖,一臉愁色,嘆道:「大人,情況不太妙。」

葉歆眼睛一睜,問道:「出了什麼事嗎?」

「出了幾件大事,首先是清月國也出兵了。」

「得知鐵涼出兵之後我就料到了,不過蘇方志不會讓他們占到什麼便宜。」

「的確如此,兩軍打了幾仗,從軍報所述來看,我軍並不吃虧。」

「還有呢?」

「今天剛傳來的消息,銀州總督裘作人叛變,率兵攻占了毫無防備的天目城,又在海邊的雲朗關設
下重兵,從而占據了進入銀州東部的兩條主要道路。」

葉歆沒有太大的反應,他早就料到會有今天,然而他並不覺得現在是造反的好機會,冷笑道:「他
們還是坐不住了,可惜時機還沒到,白白暴露了自己的實力。」

「不過他們占了銀州東部,又與京城較近,而且這一路沒有什麼大軍,所以威脅較大。」

「不必擔心,他們沒有這個兵力,銀州東部最多只有十萬軍隊,而且他們還不能掌握全部,以常理
判斷,他們只宜穩守天目和東面沿海,儲蓄勢力,再圖後事。唯一可慮的是仙主堂,那些瘋子也許
會做出一些蠢事。」

「大人,我最擔心的是白安國,不知道他會有什麼反應,只是消息阻塞,至今沒有消息。」

葉歆倏的一驚,眉頭也緊緊地鎖住了,擔心地道:「這倒是可慮之處,上次我幫他驅趕了仙主堂出
呼蘭府,若是仙主堂找他報仇情況可不妙,是我的失誤。在雙龍城的時候應該派人給他送封信,讓
他小心防備。」

「大人,我最擔心的是您。」

「我?」
丁才皺著眉頭道:「你刺殺鐵涼太子引發天下大亂,原本還沒有什麼,但銀州總督造反影響極大,
各級官員都將責任推到你的頭上,因而紛紛上奏章彈劾你,尤其是三皇子手中的言官。直到今日,
彈劾您的奏折一共有三十八份,其中還包括了都察院掌院言德謙等重臣,皇上的壓力很大,只怕很
難護你。」

葉歆冷笑道:「這麼好的機會,三皇子豈能放過,三十八份彈劾奏章,看來我也能寫入史冊了。」

「大人,依我看你還是早點出面澄清事實,也給皇上一個交待,不然拖下去對大人有害無益。以皇
上往日對大人的關愛看來,應該會有方法挽回局勢。」

葉歆想了想,應道:「大概半個月後就能走路了,這一段日子你先撐著,再讓人把鐵涼的事當故事
宣揚一下,或許能緩和一下氣氛。」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蘇劍豪有何反應?」

「沒有反應,似乎在觀望之中,恐怕不會參與。」

「嘿嘿!想不到這段日子他也學會做官了。」

冰柔在一旁勸道:「相公,我看辭官算了,免得又有麻煩。」

葉歆隨口應道:「辭官?倒也是一個選擇。」

丁才聞言臉色大變,勸阻道:「大人切莫灰心,以我觀察,皇上還是十分信任你。」

葉歆笑了笑道:「等我病好再說吧!」

「大人您先休息,我走了,有空再來看您。」

「去吧!如有異變,立即來告訴我。」

「是。」

丁才走後,凝心現出身影,她雖然不諳官場,但從方才的對話中也聽出一些隱憂,不禁勸道:「官
場是一個泥潭,早日抽身吧!況且你道力已失,情況就顯得更加危險,回山才是最佳之選。」

冰柔沒有說話,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葉歆默默思考著,這將是影響一生的大事,不能輕易地決定。

休養了半個月,葉歆終於能下床了,雖然道力盡失,卻為他帶來了好處,原本因為木性太重而受影
響的肺部康復了,使他的身體比以前健康了許多。這半個月來,他再也沒有提起將來的出路,只是
顧著與妻兒共聚天倫之樂。

凝心見他如此,明白他的內心也在掙扎,所以沒有再提起此事。

下床後,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寫了份奏章,陳述涼州事件的始末,但將有關道術之事省去不說。

過了兩日,葉歆也正式出現在葉府,並向外表示自己回到了京城。他的出現立時又引起了一場轟動,
無論是官員還是百姓都對他刺殺鐵涼太子之事充滿了好奇,不明白為何好端端的要去刺殺敵國太子,
其中必然藏著許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剛回到府中,葉歆便招集了所有的親信以及葉派官員商議大事,雖然還未決定日後的動向,但他不
想因為自己的事影響了這些人,無論如何都應該有個交待。

李浩地位最高,因而代表眾官員問道:「大人,能不能把鐵涼的事說一說,大家都想知道真象。」
葉歆點點頭,按照奏折上的描述重覆了一次。眾官員都聽得目瞪口呆,誰也沒想到這居然是鐵涼二
皇子的陰謀。

李浩嘆息道:「這位二皇子如此陰險,難怪會舉兵東進。」

葉歆正色道:「我知道朝野傳聞對我不利,所以才會有這麼多奏章彈劾我,如今我雖然可以自辯,
但沒有確實的証據,信與不信全憑皇上,也就是說變化可能很多,諸位切記不可冒然行事。」

「是。」

葉歆很清楚這些所謂的「葉派」大都是牆頭草,真心投過來的沒有幾個,也從不期望他們能幫什麼,
收納他們無非是不想讓其他派系壯大勢力,所以此時見了他們的表情也並不在意。隨口聊了幾句就
讓他們散了,只留李浩等幾人密議。

深夜時分,正當葉歆想回雪竹莊時,隨待在他身側充當護衛的凝心忽然提醒道:「有人從牆上跳下
來。」

「不怕,讓他進來。」葉歆安然坐了下來,心裏卻很無奈,忖道:「失去了道術還真不方便,連危
險都察覺不到,若不是凝姐姐在,還真不知如何是好。」

不多時,門外閃進一人,看見葉歆端坐正中,滿臉喜色地喚道:「葉大哥。」

葉歆見是峰,站起來迎了上去,笑道:「我正等你,坐吧!」

「嗯!」峰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張口又道:「葉大哥,外面有很多對你不利的傳聞,我每次
聽了都不高興,要不要我動手教訓教訓他們?」

葉歆笑道:「不必了,你有此心也不枉我們相交一場,以後你安心地留在蘇府吧!對了,你姐姐她
還好吧?」

峰哼了一聲,不悅地道:「蘇劍豪到現在仍不肯給我姐姐一個名分,若不是姐姐喜歡他,我早就把
姐姐拉走了。」

葉歆心知肚明,蘇劍豪在沒娶玉霞公主之前絕不敢公然納妾,否則便是對皇室的不敬,因而勸慰道:
「等蘇劍豪娶了公主後,應該會有個名分給你姐姐。」

「我怕他喜新厭舊,若真是如此,就算打不過他,我也要跟他拼命。」

葉歆知道他年輕氣盛,也不以為意,笑了笑又問道:「你在蘇府還好吧?」

峰一臉不樂意地道:「現在是蘇家的二總管,每天招呼那些賓客,煩都煩死了,真想扔下不管。」

葉歆笑道:「這也是學習之道,蘇家的賓客可不是小人物,只要留心他們的一言一行便有大用。」

峰嘻嘻一笑道:「大哥不說我也會這麼做。」說著從懷裏拿出兩本冊子道:「你離開之後,這是蘇
府來往的賓客名單和來意,不過有的不太清楚。」

葉歆接過冊子讚嘆道:「有你這個幫手,我可高枕無憂了。」

「我的命是大哥救的,就算大哥要我的命也絕不皺一下眉頭,何況是這麼點小事。」

葉歆隨意地翻了翻上面的一本冊子,記錄頗為詳細,不但有姓名官位,還有所送的禮物,不少的名
字後面還有談話的主要內容,而列在前面的大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官,不禁讚嘆了起來,笑道:「想
不到你如此細心。」

「有用就好。」峰高興地笑了笑,接著臉色略變,猶豫道:「葉大哥,有件事你聽了可能不高興,
不過我不能不說。」

「說吧!」
「自從有人彈劾你以後,葉派中有不少人都來拜訪姐夫,要求改投蘇家門下,其中的人名我都記錄
在第二冊的後面。」

葉歆隨手翻開看了幾眼,淡淡地道:「無傷大雅,不必在意。」

「蘇老太爺幾次派人來與姐夫密談,我怕姐夫察覺,所以不敢偷聽,不過聽姐姐說,老太爺想將姐
夫的大哥蘇劍龍調到銀州去掌兵。」

「好毒辣的計策。」葉歆倒吸了一口涼氣,蘇方志有此想法無非是想插手自己的地盤,既能干擾自
己施政,又可以增加蘇家的權勢。

峰見他臉色驟變,知道這個消息說對了,很是高興。

「峰弟,蘇劍豪有何動作嗎?」

「原本沒有,只不過自從你的傳聞出來之後,他就開活活動了,而且蘇劍龍很快就到京了。」

「他是兵部尚書,調任將軍本就是他的權力,若真是讓蘇家在我轄地插一手就麻煩了,我不想讓辛
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地盤被別人奪去,嗯!該想個辦法對付他。」

葉歆如今的籌碼並不算太多,尤其是一旦爆發大型戰爭之後,他所能依靠的便只有天馬草原,而那
還是一個沒有完全控制的地域。

「葉大哥,消息只有這麼多,其他的我回去再打聽。」

葉歆含笑道:「你的消息實在太有用了,看來我還沒有白認你這個弟弟。」

「大哥放心,我走了。」峰高興地縱身離去

夜空星斑,庭院清華,寂靜的水榭旁,葉歆靜靜地站在那裏,心裏卻不平靜,因為他要面對三大難
題,一是百官彈劾,二是趙玄華的西進,三是蘇家的爭權。任何一項處理不好都會有大麻煩,然而
他又不想因為麻煩而輕易地為將來下決定,所以此時此刻,他儘量把其他的事扔在一旁。

「姐姐,妳不高興嗎?」對於凝心的心情變化,葉歆每次都能最快地感受到,此次也不例外。

凝心微笑道:「沒什麼,只是聽到這種權力鬥爭,心裏有點不舒服,過一陣就沒事了。」

「嗯!」靜了一陣,葉歆真誠地說道:「其實我也不希望姐姐聽到這些事情,在我的心裏,姐姐是
一塵不染的,是聖潔的,而且我希望永遠都是這樣,因此我希望姐姐現在的這種厭惡感不要消失,
否則我會很內疚。」

凝心嫣然一笑,道:「我會用修煉來淨化自己的心靈,希望你也這樣做。」

葉歆微微嘆道:「在官場打滾,有的時候必須戴上邪惡的假面具,不然沒辦法生存,不過只要柔兒
和姐姐在身邊,我想我會一直保持清醒。」

凝心語意悠長的道:「希望那只是張面具。」

葉歆沉默了。

冰柔從屋內走了出來,見兩人站著不說話,不由地有些奇怪,走上去挽著葉歆的手臂,勸道:「別
硬撐著,快回去休息吧!」

葉歆朝她笑了笑道:「陪我坐一會兒,現在我又想起三個人在靈樞山的日子了。」

冰柔歉然道:「如果不是我一直要你下山,也不會有今天。」

「現在我們不是又在一起了嗎?只不過換了一個地方而已。」
「唉!什麼時候才能再過以後那種生活呢?」

凝心含笑道:「只要弟弟願意,隨時都能回去。」

葉歆默然了,他並不是不想回去,只是身在塵世之中,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並不像以往那樣,心無
旁騖地在山中生活。
第十二章
次日黎明時分,宮門外等候上朝的大臣依然眾多,葉歆一出現便成為了眾人的焦點,隨他而來的是
「少詹事」丁才和「刑部尚書」李浩。

「葉兄,別來無恙。」蘇劍豪首先迎了上來,冰柔之事使他很傷心,同時也徹底斷絕了與葉歆之間
的友情,此刻在他眼中,葉歆只是一個競爭對手。

葉歆笑著拱了拱手道:「蘇兄,你看我這副模樣還能算是無恙嗎?只不過皇上召見,不能不來。噫?
這位不是蘇大少爺嗎?怎麼也有空到京城來看看?」

蘇劍豪身後站著的正他的老兄蘇劍龍,他一直看不起葉歆,故而一臉淡淡的,只是朝他微微點頭,
連話都不說一句。

蘇劍豪接口道:「兄長也是進京面聖。」

「哦?聽說清月入侵,沒有了蘇將軍,只怕老將軍少了一條臂膀。」

蘇劍龍哼了一聲,甩袖走開了,蘇劍豪有些尷尬,笑了笑也轉身離去。

此時與他交好的同榜進士柳成風和海承思也迎了過來,他們也是彈劾葉歆的三十八人之一,因而顯
得有些尷尬。

葉歆搶先恭賀道:「柳兄,聽說你升了翰林侍讀學士,恭喜呀!」

柳成風抱了抱拳,歉然道:「葉兄,實在抱歉,我也上奏折劾彈了你,不過此事為公,絕無私怨,
請葉兄見諒。」

葉歆含笑道:「柳兄如此坦蕩,我怎會見怪?況且柳兄是因為不明事情真象,被傳聞所惑,以至於
曲解事件。」

柳成風猛的一愣,驚問道:「你說傳聞都是假的?不會吧?那可是鐵涼傳出來的消息。」

葉歆輕笑道:「鐵涼為了出兵自然要找藉口,滿朝文武不會都相信那種毫無根據的傳聞吧?」

言德謙剛好走過,聽完很不高興,插嘴道:「是真是假自有皇上定奪,在此多說無益。」

葉歆掃了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言德謙哼了一聲,甩袖走開。

「上朝──」

隨著太監的一聲叫喚,官員們按著品級大小魚貫而入。

等了一陣,明宗在太監的攙扶下坐上龍椅。葉歆抬頭望去,明宗布滿皺紋的臉上沒來由的紅潤,而
且顯得十分精神,不禁有些詫異。這種面色不太正常,若不是油盡燈枯的徵兆,便是又吃了什麼大
補之藥,以至於精力突然暴長。

明宗開口便喚道:「葉歆來了嗎?」

葉歆連忙出班稟道:「微臣在。」

明宗隨手拿起一份奏折,問道:「愛卿,這奏章所述可是真的?」
「微臣絕不敢有半句謊言,奏章所述,句句屬實。」

明宗點頭道:「如此看來,鐵涼是早有預謀,要東侵我土。」

葉歆見他語氣溫和,心中稍安,但也沒有太在意,畢竟他正在去留的選擇之中,只要皇上不立時處
斬,即使罷官免職也沒有影響。

想要藉此良機壓制他的一群人都很不高興,沒想到皇帝竟然不查一查就相信了奏章所述。言德謙忍
不住出班奏道:「皇上,切不可聽信葉歆一面之辭,如今三邊受敵,皆因他出使不利,即使他沒有
刺殺鐵涼故太子,也應受懲治。」

其他人見他帶頭炮轟葉歆,也紛紛出來指責他出使不利,應獲重罪。

葉歆不言不語,一直看著皇帝,因為他清楚的知道此事根本無從查探,信與不信只在皇帝的一念之
間,而皇帝的思想也是決定將來的重要因素之一,所以他在等待。

明宗默然聆聽著大臣的意見,臉上的表情一直都沒有變,即使大臣們說的慷慨激昂也是無動於衷。

三皇子的黨羽看著著急,因為這是扳倒葉歆的最佳機會,以後若要再找機會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
候了,因而車輪般的遊說皇帝重懲。

明宗忽然說話了,只見他掃視了眾大臣,反問道:「為什麼只有人關心懲治葉歆,卻沒有人關心一
下北邊的叛亂,和西面的戰事嗎?難道這個更重要嗎?」

葉歆微微一笑,心道:「皇上果然關心的是國家層面的戰局,看來……」

言德謙道:「懲治葉歆正是要明正典刑,使軍民安心,然後便可一舉蕩平叛亂。」

明宗笑了笑,轉頭問道:「蘇愛卿,你有何意見?」

蘇劍豪躬身道:「啟奏聖上,北方叛軍只不過區區十萬之眾,不勞皇上憂心,臣願領軍北上剿滅叛
賊。」

明宗點頭道:「有卿領兵出征,朕可無憂矣,朕先從平蘆山陽幾處撥十萬人給你,你儘快出發,莫
要讓叛軍南渡眠月河。」

蘇劍豪大喜,叩頭道:「微臣定然鞠躬盡粹,死而後已。」

明宗又把眼光落在了葉歆的身上,猶豫片刻道:「葉愛卿引發戰亂之事並無證據,朕也不願因為傳
聞來懲治大臣。」

三皇子一派大為失望,蘇家兄弟的臉上也露出失望之色。

頓了頓,明宗又道:「不過出使不利之責也應當懲處,朕降你為三等男爵,貶為黃川縣知縣,儘快
上任吧!」

「謝主隆恩。」葉歆的心中苦笑連連,沒想懲罰會如此之重,從正三品到正七品,一連降了八級,
也可算是少有的重懲。接著他又想到若不能回到草原,便要離遠遙控,雖然不擔心草原的人會變心,
然而消息傳達不便,控制起來十分不便。

想到種種事情,心中的天秤都晃動了起來,如今皇帝的想法已經略明了,也就是說抉擇的時間就在
眼前。

除了葉派的人和一些同情者外,其他派系的人都顯得十分亢奮,覺得從此便可除去一個死對頭了,
而且還可以吸納葉歆在銀州留下的勢力。

明宗沒有再說什麼,昏花的眼睛掃了一眼葉歆,然後在太監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離開了。

朝臣們各自散去,有的興奮,有的狂喜,在他們的眼中,葉歆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再也沒有人
理會他的存在,只有丁才和李浩兩人來到了他的身邊。
丁才見他站著發愣,表情古怪,既不喜,也不悲,擔心地問道:「大人,您沒事吧?」

葉歆正在思考將來,聽到聲音後抬頭看了看他,含笑道:「我沒事。」

李浩失望地道:「皇上的處罰似乎太重了,連降八級,天龍朝的歷史中也很少有這種懲罰。」

葉歆道:「其實這種結果很正常,如今四方大亂,朝中人心不穩,為了安撫百官,皇上不能不重懲
我以安百官之心,沒把我打入天牢已經不錯了。」

丁才附和道:「皇上這麼做也是在為大人減壓,那些彈劾奏折大都要求罷官後再治重罪,如今懲罰
已定,別人就無法再用鐵涼之事做文章了。」

李浩恍然大悟,點頭道:「這麼說皇上也算是用心良苦。」

葉歆沉吟道:「皇上一直都深不可測,是不是用心良苦尚未可知,但有一點是顯而易見的,就是蘇
家又多了十數萬大軍,而且地近京畿,就像是守在宮門外的衛士,隨時可以揮軍進宮。若是蘇家心
懷不軌,篡權奪位將會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他們對皇位的繼承人問題上有絕大的影響力。如果他
們不承認繼位人,其他人就算得到皇位也坐不穩。」

丁才和李浩都嘆息了起來。

「回府吧!」葉歆看了看空蕩的大殿,然後大步走了出去。

此刻,他的心情很複雜,做為一個小小的知縣,對朝局的直接影響力十分有限,他的心原本就徘徊
在歸隱和留任之間,一時無法做決定,如今遇上這種事情,不免萌生了退意。

出了宮門,李浩告辭回府,馬懷仁領著葉歆的舊臣一起在門外恭候,雖然都知道他被貶,但他們的
眼中都沒有任何的異樣。

「馬老,你們都來啦!」葉歆看著這群從入京開始就跟著自己的部下,眼神中充滿了感激之色,無
論仕途如何起伏,但救出妻子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此時此刻並沒有任何的遺憾。

馬懷仁躬身道:「事情我們都知道了,公子千萬不要灰心,我們會輔佐公子東山再起。」

葉歆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拉著他笑道:「既然都來了,就去雪竹莊吧!今日我陪大家喝個
痛快。」

丁才早就知道他不再忌酒,笑道:「馬老,走吧!今日不醉無歸。」

一群人都哈哈笑了起來,就像回到了葉歆還未參加科舉前的光景,一片和諧。

一個時辰之後,雪竹莊外莊的正廳之中響起了熱鬧勸酒聲,葉歆放開了一切,盡情地推杯暢飲。

一夜狂醉,直到次日午時,葉歆才迷迷糊糊地醒來。

冰柔見他醒了,坐到床邊遞給他溫茶,嗔道:「怎麼喝的這麼醉?別忘了傷剛好,復發了可別怨
人。」

葉歆伸開四肢,大字型躺在床上,想起昨日豪飲,哈哈大笑道:「人生難得如此爽快,感覺就像是
回到了從前,輕鬆自在,無拘無束。」

「還爽呢!吐了姐姐一身都是。」

葉歆愣了愣,然後捶了自己一下,笑道:「該死,該死,褻瀆了姐姐。」

冰柔嬌笑道:「哼!連你兒子都笑你,啊──」

葉歆猛的翻身拉著她手臂,用力一扯便將她拖到了床上,壓在身下。
冰柔嚇了一跳,反應過來的時候,已被他壓在身下,不禁俏臉緋紅,捶了他一下,嬌嗔道:「你怎
麼像變了個人似的?」

葉歆不理她,低頭將雙唇深深印在她的紅唇之上。

冰柔被他吻得幾乎喘不出氣來,瞪大眼睛看著丈夫的古怪行徑,有些不知所措。

葉歆飽嘗了香唇之後才鬆開她,癱在床上一邊享受著餘香,一邊笑道:「可惜一直臥病在床,夫妻
好久沒有溫存過了。」

冰柔伏在他胸口吃吃地笑道:「你不會是受刺激太重了吧?」

葉歆笑道:「自從妳出來之後,我就覺得壓力驟減,渾身都覺得很輕鬆。」

「是啊!自由的感覺真好。」

葉歆直直地看著床頂,喃喃地道:「現在還沒有決定將來的路。」

冰柔關心地問道:「相公,你打算怎麼做?」

「我還在考慮,柔兒,妳有什麼想法?」

「相公,以前是我左右了你的意見,逼使你離開了雲錦山,結果我被困籠中,你受了不少苦,這些
年我一直都在想這件事情,想到如果我沒有逼你下山,現在會是什麼樣子?每一次想到這個就覺得
萬分後悔,其實只要你在我身邊,其他我都不在乎了。」

葉歆捏了捏她的俏鼻,含笑道:「柔兒,妳變溫柔了。」

「以後我會是最溫柔的妻子。」冰柔心裏明白,紅緂的存在是一種威脅,使她不由自主地做出了改
變。

葉歆點頭道:「我也該好好想一想將來的路該怎麼走,柔兒,陪我到池邊吹吹風吧!」

「嗯!」冰柔溫柔地為他換好衣服,然後親密地挽著他的手臂向池邊走去。

雪竹莊的內院直通池邊,所以葉歆不怕冰柔冒然露面會引起麻煩,這對夫妻依偎坐在池邊的草地上,
靜靜地看著被微風輕輕拂動的池水。

妻子的成功被救使他可以完全理智的去考慮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被動的去接受安排,所以他能以極
為客觀的角度去衡量所有選擇。

消滅仙主堂無疑是一個與歸隱背道而馳的選擇,然而狼牙的期待和親兵的死亡都使他無法釋懷。若
要消滅仙主堂無非有兩個方法,一是用軍力壓制,二是棄官而去,修煉之後再以武力鏟除趙玄華等
仙主堂的主要人物,使仙主堂群龍無首,不戰自潰。

若用軍力壓制,有官兵和私兵兩種,若想動用官軍,就必須有權力,如今被貶至偏遠的海濱小縣,
一切都要從頭開始往上爬,直到被調回銀州,或者掌握其他軍力。然而若用私兵,能用的只有樸哲
的騎兵和依蘭河谷的族兵,這兩者都不成熟,而且沒有正規的軍制,若要運用,也是需要等待多時。
然而引私兵去攻有很多掣肘,而且一旦棄官,朝廷就會另派人去管理天馬草原,按如今的形式看來,
大概會被蘇家所得。若是如此,在天馬草原維持下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更別說出兵攻擊仙主堂。

若是擁兵自立……

葉歆搖了搖頭,心道:「現在與仙主堂正面對抗只怕沒有這個能力,姐姐又發誓般的表示不會參與
任何行動,我也不能讓姐姐的修行因為我的緣故而受到影響,所以不能依賴姐姐。然而如今道力盡
失,無法與血魂大法對抗,就連趙和的那一群術士也對付不了,若不能恢復道力,直接對抗便是自
找死路,必須要花時間重新修煉。回靈樞山修煉也許會輕鬆一點,但離開之後,官場之事就再難控
制,若是仙主堂一再壯大,只怕單單殺死趙玄華等人並不足以消滅仙主堂。若是前往黃川小縣赴任,
那裏事務清閒,必然有時間修煉,而且還能藉助官家之力消滅仙主堂,只是會受身分的限制。」

丁才忽然急步走了過來,見冰柔也在,連忙朝她行了一禮,轉身道:「大人,宋錢有緊急密信,請
大人過目。」

「緊急密信?」葉歆詫異地接過信,打開一看,原來是紅緂的信,不禁有些驚訝,略略掃了幾眼便
已知信中之意。搖了搖頭,仰起頭看了看蔚藍的天空,然後深深地吸了口氣。

丁才見他表情怪異,擔心地問道:「公子,出了什麼事嗎?」

「沒事,只是這條爭權之路還要走下去。」葉歆搖了搖頭,無奈中又有些開懷。

「走下去?」

「嗯!」葉歆臉色一正,道:「現在我只是個七品官,手中無權,這次往黃川赴任之後,京中之事
要仰仗你了。」

丁才一直擔心連降數級的葉歆會心灰意冷,棄官而去,此時聽到他肯去赴任,一顆緊張的心立時鬆
了下來,含笑道:「太好了,大人您終於想通了。」

葉歆回眸凝視蕩漾的池水,喃喃地道:「該走的路還是要走下去,不過前面有太多猛獸擋道,若想
走下去還是先休息一下吧!」

丁才一臉茫然地問道:「大人,您說什麼?」

葉歆倏的看著他,含笑道:「沒什麼,你去吧!我這就回去安排行程,明日上任。」

丁才行了一禮後含笑離去,他很滿意葉歆的決定,心裏再次充滿了鬥志和信心。

冰柔這時才問道:「相公,宋錢的信說了什麼?讓你變成這個樣子?」

「妳自己看吧!」葉歆把信交到她的手中。

「紅緂!她……她竟然要天下!」冰柔呆呆地看著信紙上的短短幾句,整個人驚呆了。

「天下最難償還的就是感情,緂妹,既然妳要天下,我就還妳,況且我也還有未完成的使命。」

葉歆抬頭凝視著蔚藍的天空,臉上露出了一種發自內心的感慨。眼神中,昔日的灰暗盡掃而去,燃
起的是無限的信念和鬥志。從現在起,要為自己的信念而奮鬥。

擺脫心靈的沉鬱,開啟新的人生道路,葉歆以新的心態面對變幻莫測的權力戰場,翻雲覆雨,一展
雄才大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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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04.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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