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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 天路煙塵 第十三集 
 第二部 天路煙塵 第十四集 
 第二部 天路煙塵 第十五集(完) 
眠月魔情錄
作 者
時之舞者(confusa)
故事類型
奇幻故事
連載狀態
連載中
最後更新時間
2007.01.25
發行公司
小說頻道
發售日期
2003 年 08 月 20 日
預定價格
新台幣 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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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 天路煙塵 第一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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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07.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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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眠月曆四百二十一年,夏。

眠月大陸的東南海岸像往常一樣,進入了悠長的雨季,天邊經常是彤雲密布,夾帶著無盡的海風,
隨之席捲而來的傾盆大雨,洗滌著大地的塵囂。

如同陰沉的天氣一樣,一場席捲整個眠月大陸的戰亂風暴正在醞釀之中。大浪、狂風、驟雨,就像
是黎明前的黑暗,刺激著每一個人的心靈,等待著暴風雨之後的燦爛陽光。然而,在這之前,他們
必須承受暴風雨所帶來的一切。

此刻,幾個零星的小風暴,為移來的大風暴掀開了新時代的序幕。

眠月大陸,天下九州,其中已有六個州捲入了這場風暴之中,然而風暴似乎並不滿足,那躍躍欲試
的無形之力正儲蓄著力量,等待著席捲整個大陸。

一切的開端,都是由占了七州的天龍朝開始。支撐大廈的棟樑已經腐朽不堪,搖搖欲墜,眼看著大
廈就要被風暴摧毀。

東北角,銀州總督裘作人的叛亂愈演愈烈,大有南下危及天龍朝京都之勢,仙主堂的黃旗所指,四
野皆驚﹔西北方,屈復清的二十五萬大軍就在青狼關外,與入侵的鐵涼國大軍相持不下﹔西南方的
清月國也不甘寂寞,將十數萬士兵推出躍虎關,直逼守衛關前的「鎮西大將軍」蘇方志的大本營。

然而,最重要的傷口卻在天龍朝的心臟──「京城」。

皇位之爭已經到了劍拔弩張、水火不容的地步了。陰冷的大皇子、狂傲的三皇子、權傾一方的蘇家、
依仗屈復清的皇太孫江越潮,每個都想染指金光燦燦的寶位;還有那些左倒右擺、趨炎附勢的百官
們,推波助瀾,唯恐天下不亂。

眼見天龍朝的皇帝老邁多病,天命就在眼前,任何稍有智慧的人都可以看出世間亂象已生,到達了
無法挽回的地步。

這種緊張的局勢,對人們的心靈造成了極大的衝擊。正義的、邪惡的、無奈的,都奮力投身風暴之
中;有才能的、有雄略的、有野心的、有恩仇的,正擦亮他們的智慧之刀,展示著亂世英豪的本色。

人們爭相奔走,結黨連群,就算是不見經傳的小人物,也被這種山雨欲來的氣氛所影響,不斷地膨
脹著他們的野心,將他們推向慾望頂端的世界。

此刻,就算有人當眾說要造反做皇帝,只怕也沒有人會在意,因為人們已經接受這種野心充斥的時
空。

然而,位於眠月大陸東部東平州的東南角,一個名為黃川縣的海濱小縣內,卻有著不同的景象。

這裏據說曾是大海的一部分,如今海底成了平地,以往眾多的島嶼成了大山。由於幾座大山的阻隔,
再加上人口稀少、經濟不發達,使得這個小縣幾乎處於自給自足、與外隔絕的情況,是個避世隱居
的好地方。

自從五月起,一個曾是天下矚目的青年來到了這裏,出任小小的七品知縣,他就是葉歆。
這個滿腹才華的青年,正經歷著仕途的低潮。鐵涼交惡、四邊受敵,所有的蹇厄被束於他一人之身。
在旁人的眼中,他就是像一顆墜落的流星。

然而,對他本人來說,這只是人生旅途的一段休整期,就像是一隻冬眠中的巨龍,除了名位以外,
舊有的勢力大部分仍牢牢地掌握在他手中。

百姓並沒有因為葉歆的到來而改變往常的生活習慣,務農的務農、打魚的打魚,自得其樂。對於這
個純樸的小縣來說,官員的象徵性意義比實質性的意義更大,因為罪案在這裡幾乎是絕跡的。

天邊的彤雲再次織滿了天空,並用轟隆隆的雷聲警示著地上人們──暴風雨來了。

轟隆一聲,天雷般炸開,一條條閃電如白色巨蟒般上下翻騰,時而穿梭於雲端,時而遊戲於大海,
威武神揚,不可一世。滾雷就像是忠實的隨從,永遠伴隨在它的身邊,用那洪亮驚世的響音為巨蟒
吶喊助威。

不到片刻的工夫,瓢潑般的大雨如瀑布傾瀉而下,像一條條長鞭抽著地面,沙飛水濺,葉灑枝搖。

驟風四起,把雨水和海水如密集的箭雨般反射上天空,又被送到了方圓十里的小縣,打得人們關門
關窗,蜷縮在小屋之中,等候著上天平息它的怒氣。

暴雨之下,海面上掀起了白色的巨浪,就像是一個個身著白甲的巨人,舞動著他手中的巨槍,攪動
著大海的波瀾。白頭的巨浪一下一下衝擊著長長的海岸,擊在礁石崖壁上的浪花跳起了十幾丈,巍
巍壯觀。

這本是應該待在家裏的時候,然而,就在海邊的礁石崖上,一對男女正穿著蓑衣迎風相偎而站,靜
靜地看著風浪中的大海,不但沒有一絲的驚嚇,反而興趣盎然。

他們的眼中正浮現著海面上的情景,令人驚訝的是,就在這滔天的巨浪之上,居然有一葉輕舟,隨
浪飛揚,且沒有一絲的狼狽,反而顯得悠閒自得,宛如與大自然共舞。

白衣飄飄,與浪花共醉,青絲柔柔,攜小舟戲浪,恍若仙女般,以大海為琴,浪花為弦,撥動著一
曲海之歌。

「姐姐看來很高興。」男子道。

「來了兩個多月,她幾乎每天都出海,看來她真的很喜歡大海。」女子道。

「柔兒,誰讓姐姐學的水行道術?天下沒有比大海更適合水行道士,姐姐這番舉動,也是理所當
然。」男子說道。

這對年輕的夫妻正是葉歆和冰柔。自從來到黃川縣後,他們便被這裏樸實而又清新的生活吸引了。
一個修煉道術,一個相夫教子,竟有點樂不思蜀的意味,就連隨他們而來的凝心,也被大海迷住了,
整日戲海為樂。

然而,他們都很清楚,這裏的生活只不過是人生道路上的小段,等待著他們的,正是席捲整個大陸
的暴風雨。

冰柔抬頭凝視著白鬢飄然的丈夫,眼神中充滿了戀戀的深情。自己的牢籠歲月和他的官場飄泊,並
沒有把兩人拉遠,反而越來越近了,就像是童年時那樣。從指腹為婚,到兩小無猜,再到山中完婚,
經歷的事遠比普通的夫妻要多百倍,如今歷盡滄桑才得以相伴,所以她萬分地珍惜現在的一切,何
況遠在雪狼關還有一個女人正在威脅著她。

「柔兒。」葉歆從妻子的眼光感受到款款柔情,輕輕地呼喚了一聲,沒什麼比現在這種情景更讓他
高興,就算是辛苦百倍,也自得其樂。

冰柔忽然笑著提醒道:「相公,你好像有十天沒去衙門了。」

「才十天嗎?我還以為已經半個月呢!」葉歆一臉的毫不在乎,彷彿說的不是他,左手緊緊環著妻
子的纖腰,笑道:「反正去了也是和那群差役喝茶聊天,還不如陪妳出來觀海呢!看著姐姐戲浪飛
舞,也是一種樂趣。」
冰柔白了他一眼,嬌笑道:「要是讓皇上知道了,一定再貶你幾級。」

葉歆不以為然地道:「這個小縣民風純樸,沒有盜賊,也沒有什麼紛爭,所以沒什麼好做的。」

的確如他所言,除了偶然往來的小行商之外,幾乎沒有外人進入黃川縣。這裏的居民大都認識對方,
所以任何紛爭都很容易化解,甚至不用動用官府之力,只要幾個有威望的老人出來,便可平息事件。
所以,葉歆第一次發現,原來做官也可以是一種享受,尤其是像這種只拿俸銀不做事的官。

「相公,你真的要爭天下嗎?」冰柔的內心很猶豫,一方面希望葉歆能發揮自己的能力,另一方面
則擔心官場的險惡。當然,最令她擔心的還是紅緂,那個也想爭奪丈夫的女人。

「要想消滅仙主堂,不但要有道術對抗血魂大法,還要有權力去對抗仙主堂的勢力,這種權力之路
與奪天下相差無幾,分別只在結局不同而已,況且還有緂妹的請求。」葉歆說得很坦白,他明白這
種事就算不說也不會有任何事,但還不如坦白一點,更顯得自己的胸懷坦蕩。

提起紅緂,冰柔一臉的不高興,噘著嘴埋怨道:「哼!這分明是為難你。」

冰柔原本並不討厭紅緂,甚至還很喜歡她,然而紅緂所用的手段卻令她感到深深的懼意,所以戒心
很深。擔心如果自己容忍紅緂的存在,也許某天她還會用其他的手段把自己排擠掉,最後的結果會
是如何,依然很難預料,從她的立場而言,這是十分正常的反應。當然,她清楚葉歆的心裏對紅緂
並沒有愛情,正是因為這一點,她才認為紅緂是外來者。

葉歆自然聽出她的話中之意。他現在是矛盾的集合點,雖然很想做出最佳的決斷,但感情之事剪不
斷、理還亂,無論做出任何的選擇,似乎都無法完美的解決事情。

對他而言,冰柔對紅緂的觀感影響到他的判斷。與她相處二十年,對她的脾氣性格早就瞭若指掌,
正是因為這一點,使他很清楚地知道冰柔是個愛恨分明的人,紅緂的舉動無疑對她造成了極大的壓
力,即使他懷以柔情,卻也難以解除她心中的刺。

另一方面,紅緂的情痴同樣使他不忍,雖然因此製造了很多麻煩,但無可否認的是,若是在重傷的
日子裏沒有她,一切都將會改變,當然還有剛滿一歲的小兒子,像他這樣重感情的人,是無論如何
也無法做出絕情的事。

唯一令他安心的是紅緂那封信,這給了他解決事情的機會。當然,他不會傻到相信取了天下就能還
情,而是覺得只要路走下去,就還會有更好的選擇空間。

突然,他想到如果自己是個好色之徒,也許一切都會很簡單,左擁右抱便能解決一切。然而,他很
清楚自己的心意,對妻子堅實的感情是平生最引以為傲的事情,他不想破壞這一切。

抹了抹臉上的雨水,他把紛亂的思緒暫時甩開,含笑道:「這件事分明是宋錢弄出來的,他一直都
希望我造反登帝,自然怕我棄官而去,所以就去遊說緂妹。只是,想不到緂妹竟會被他說動了,看
來他的遊說力還真不錯。」

冰柔噘著嘴埋怨道:「這個宋錢,怎麼還是一肚子壞水?還以為他改好了呢!哼!」

葉歆伸手擁著她的纖腰,搖頭笑道:「妳錯怪他了!這次他的確沒有半點惡意,只是對我期望太過
而已,不然也不會以他的名義把信送來。他把信送來,就是向我表示忠誠無欺的意思,沒想到他也
變聰明了。哈哈!有了兒子果然不一樣了。」

冰柔聽了後,這才有所釋懷。

葉歆語意深長地道:「不過,天下的局勢不是幾年內可以平定,這場風暴太大了,只怕要刮很長日
子。想要登帝不是一件困難的事,但要統一天下,只怕還要很久。當年開創天龍朝的太祖皇帝也花
了很長的時間,我現在先在這海濱小縣躲一陣,這種時候該收斂鋒芒,坐待時機。」

「可天下人人都想要,豈不是要冒很大的危險?」冰柔著實擔心葉歆的安危。

葉歆抬頭瞭望大海,道:「我不是只為了緂妹,其實也是為了我自己。這段日子有很多人幫過我,
在我離開之前,希望能讓他們有個美好的生活,至少不必在戰亂之下為生存而苦惱。況且,把天下
交給緂妹也就是等於交給熾兒。身為父親,我實在有愧,只能為他創造一個最好的生長環境,而且
爭天下的這些人中,沒有一個是善類,與其把天下留給他們,還不如交到她們母子的手中。」

冰柔見他提到小兒子,不便再說什麼,畢竟父子之情是天性。

此時,輕舟已經飄到旁邊的沙灘上,凝心躍上了礁石崖。

葉歆見她身處風暴之中,身上的衣衫竟然沒有濕,不禁撫掌大笑道:「身處大海竟不沾一顆水珠,
姐姐的水行道術真是到了化境。」

凝心嫣然道:「這麼大風雨,你們怎麼也跑來了?淋壞了可別怨我。」

「不怨,不怨,反正衙門裏沒事,來看看姐姐戲浪的英姿也算是一種享受。」葉歆笑道。

凝心抿嘴一笑,道:「回去吧!真要是淋病了,柔妹又要心疼了。」

「我才不管他呢!病了活該。」冰柔調皮地朝葉歆做了一個鬼臉,挽著凝心的手臂,一起轉身向崖
下走去。

葉歆看著冰柔活潑的笑容,心裏比什麼都高興,笑了笑急步跟了上去。

走在回城的路,凝心勸道:「你應該多花點時間修煉。」

葉歆苦笑一聲,嘆道:「來到這裏,什麼事都算是稱心如意,唯獨修道卻毫無進展。兩個月來,一
絲道力的反應也沒有。」

凝心微微皺起眉頭,沉吟道:「的確有些古怪,按理說你失去的只是道力,並不影響道心,所以修
煉起來應該事半功倍,可如今這個樣子就像是道力受阻似的。」

「我試過道心,木系的籽、芽、葉、莖、花、果我都試過了,依然可以一氣貫通,不受阻礙,所以
我也覺得道力應該被某種因素抑制了,所以沒有辦法凝聚。」葉歆說道。

「這種情況,那些道學書籍裏好像也沒有說過,似乎要另想其他辦法。」凝心憂道。

「姐姐不必擔心,我們才到任兩個多月,按理說不會這麼快就調出去,還有時間讓我慢慢修煉。」
葉歆接著笑道:「難得心境平和,輕鬆自得,還是多享受幾天吧!」

凝心無奈地搖了搖頭,問道:「你不是決定了要走權力之路嗎?難道改變主意,要留在此處?」

葉歆滿臉輕鬆地道:「主意沒變,只是心態不一樣了。現在的我沒有時間的限制,也不必去擔心妳
們會有危險,所以我可以等待最佳的時機;況且,離京的時候,我已經將書信送到銀州,那裏的幕
僚會按我的意思去辦,不必我親自操心。」

冰柔挽著他的手臂,嬌嗔道:「原來你早就安排好了,難怪這麼悠閒。人家辛苦,你來享福。」

葉歆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以前由於事情涉及到妳,為了保密,我才不得不事事親為。可
如今大不一樣,銀州那裏有的是良臣謀士,他們處理事務的能力很高,事情由他們去辦我很放心。
況且,在這種一觸即發的緊張時刻,還是低調一些較好,將來還可以收出奇不意之效。」

凝心嗔道:「官場上的事別告訴我,只要一聽就頭疼!」

葉歆哈哈笑道:「能讓姐姐頭疼,看來我的本事又進步了。」

冰柔牽著凝心的手嗔道:「姐姐別理他,我們回去教破兒認字。」

「好啊!」凝心笑著點點頭,與她攜手奔向縣城。

葉歆看著一雙玉人,既是慶幸,又是慚愧,尤其是想到凝心為幫自己恢復道力而延遲回山,更是感
激。

由於「葉夫人」在他的安排下已經死了,一開始他們還有些擔心冰柔的出現會帶來麻煩,然而,冰
柔經過調養之後豐潤了許多,雖然不減美態,卻與往日的少女氣息不同,增添了許多少婦的風韻,
而且樣貌也有所轉變,與紅緂的樣貌又差了許多,所以他們才漸漸放心。

唯一的問題只是在於冰柔的身分,葉歆對外也沒說是妻是妾,只是任她出入縣衙,所以衙役和百姓
們都將冰柔當成是知縣夫人。

風雨漸去,波浪漸平。他悠閒地漫步在通往縣城的道路上,表現的異常輕鬆,腦子裏卻還是在考慮
日後的安排。

令他疑惑的是皇帝的壽命,原本估計活不過今年,然而上次看到皇帝的時候,卻發現他精神好了一
些,只怕還能撐個一年半載。若是如此,策略就要調整了。
第二章
突然,一個衙役冒著雨迎面急急奔來,衝到葉歆的面前後,氣急敗壞地道:「大人,新任的兵馬司
大人到了,正在城裏巡視,您快回去吧!」

「新任兵馬司?」葉歆一臉愕然地看著他,問道:「是誰?」

「他沒說,我們也不敢問,大人,您快點回去吧!」衙役急道。

葉歆心裏納悶,一個兵馬司怎麼會跑到這種偏僻的小縣來?但他並沒有加快腳步,而是吩咐道:
「你先回去,就說風暴太大,我正在巡視海防,你沒有找到我。」

衙役嚇了一跳,驚問道:「您不怕得罪了上官?」

葉歆輕輕一笑道:「我問心無愧,沒什麼害怕的,況且我也只不過晚到一會兒而已。」

衙役見他堅持,也奈他不何,只好跑了回去。

葉歆依然慢慢地走著,邊走邊想:「兵馬司無緣無故怎麼會跑到裏麼來呢?難道是為了我而來?現
在朝中還記得我的人只怕沒幾個,更別說來找我,若說是來尋好處,這小縣只有魚蝦,沒有金銀,
也無財可取。」

他如何思考也想不出個道理。

過了一個時辰,他穿過城門,來到了縣衙之外,一眼就看到房檐下的衙役正焦急地來回走動。他悠
閒地走了過去,問道:「兵馬司大人還在嗎?」

縣衙只有十個衙役,平時大都無事,所以葉歆經常讓他們回家幫忙種田打魚,只留一兩個守在縣衙
之內。

衙役見到他就像是上天落下來的寶貝似的,急聲催促道:「大人,快進去吧!兵馬司大人等很久
了。」

葉歆指著濕漉漉的衣服,笑道:「不必著急,我這番模樣去見上差太失禮了,你們先去招呼著,我
換了官服就來。」

衙役拿他沒辦法,只好讓他去換衣服。

內堂中,凝心和冰柔正圍著桌旁教小葉破認字,見他進來只是看了一眼,都沒有理他。

「爹!」小葉破一看見父親,就興奮地叫了起來。

「好好學。」葉歆親暱地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然後入內換了一身官服。

冰柔見他半個月以來第一次換上官服,好奇地問道:「要升堂嗎?」

「新任的兵馬司來了要見我,不知道是何方神聖,居然跑到我這裏來?」葉歆搖了搖頭,緩步走向
正廳。

來到大廳外,葉歆一眼便看到有人坐在客席上品茶,於是朝衙役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離去,然後含
笑而入。

在座之人聽到腳步聲後,抬頭一看,頓時站了起來,躬身道:「公子,您來啦!」

葉歆怔了怔,忽然大笑了起來,快步迎上去,高興地道:「天行,原來是你!我以為朝中的對頭又
來找我的麻煩呢!」

原來這位新任兵馬司不是別人,正是葉歆安插在軍中的龍天行。由於他的暗中幫忙,使得龍天行一
路平步青雲,現在已經做到了四品兵馬司的要職,成了葉歆的上司。

龍天行一向耿直忠心,雖然此時官居四品,遠在葉歆之上,但還是以主從之禮對待,不敢坐上位,
只在下手相陪。

葉歆知道龍天行的性格,也不以為意,笑道:「想不到你已升到四品,恭喜!」

龍天行感激地道:「若不是公子帶我出身,又在軍中為我打點一切,我又怎能有今日的地位?再造
之恩,天行不敢忘!」

葉歆高興地道:「有你這句話就好。當初隨我進京的人中,你最不一樣,耿直堅毅,從不阿諛奉承,
我早就料到日後必成大器。看到你功成名就,我也倍感欣慰。」

龍天行喟然嘆道:「想不到公子被貶至此,我卻無能為力,實在慚愧!」

葉歆含笑道:「無妨,我現在一身清閒,既無廟堂之苦,又無官場之爭,還白領俸銀,天下沒有比
這個職位更好的官了。你就算捲進來也沒有好處,還是好好的做你的官吧!」

龍天行見他如此開懷,這才釋去心中的不安,含笑著安坐椅上。

葉歆打量了他一番。龍天行此時已有大將風範,舉手投足都十分穩重,想到當年為了災民攔路搶劫
的情景,不由地有些慨嘆,人生總會有些機遇,足以改變一生的命運。

龍天行微笑以對。這年輕的主公雖然年紀才二十一歲,但經歷之豐富非旁人所能比。叱吒風雲,幾
朵蓮花便引得京城大亂;手腕之辣,非同一般,現在想起來都心有餘悸。

葉歆說道:「現在天下亂象已生,你出任軍職,將會有很多建功立業的機會,千萬不可錯過。」

「天行明白,不過這裏遠離邊疆,一時半刻還不會有什麼事。」龍天行說道。

葉歆晃著腦袋,語重心長地道:「真正的戰鬥不是在邊界,而是在京中。奪嫡之爭勢在必行,只怕
遲早會有一場火併。你現在雖然不在京中任職,但離京城頗近,遲早會牽入太子之爭,我此刻能幫
你的只有提供足夠的財力,京中有丁才守著,只要你不犯大錯,應該也不會有大礙。」

龍天行起身一揖到地,誠敬地道:「公子對天行的大恩,天行銘記在心。」

葉歆見他每次答話都站起來,笑著打趣道:「坐吧!你現在是我的上司,要是每次說話都這個樣子,
別人會說閒話的。」

龍天行呆了呆,有些不知所措。

葉歆哈哈笑道:「開玩笑而已,別在意。對了,有什麼消息嗎?這裏交通不便,消息不多。」

龍天行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輕鬆,似乎完全沒有受到貶官的打擊,對於他的能屈能伸,心中不禁感
到萬分敬佩。他坐下來想了一想,道:「朝中的大事……嗯!蘇尚書在天目城外吃了敗仗。」

「哦!蘇劍豪敗了?」葉歆頗感詫異,沒想到蘇家這麼快就把唾手可得的功勳丟了。

「不但大敗,而且敗的很慘!十萬大軍損傷一半,如今退守恭城,等待援軍。」龍天行一臉無奈,
對於像蘇劍豪這樣的名士也大敗在叛軍手中,感到既驚又憂。

「敗的好快呀!」葉歆對於蘇劍豪兵敗並不感到驚訝,仙主堂的勢力如何,他十分清楚,光是煽動
百姓這一點,就足以令任何勢力頭疼,而對於蘇劍豪來說,也許太低估這些「烏合之眾」了。

龍天行見了他的表情,不禁大疑,問道:「公子莫非早知蘇劍豪會敗?」

葉歆輕輕一笑道:「只是隱約猜到一些而已。他的才能倒是不容置疑,只是他根本不知道叛軍的情
況,以為只是一群有野心的亂臣賊子,這樣冒然出戰,若想得勝,絕非易事。當然,其中的原因到
底為何我並不清楚,只是覺得這一敗倒也合情合理。」

龍天行突然站了起來,忠誠於天龍朝的他,對於葉歆的這番話感到極為震驚,不禁問道:「難道公
子知道叛軍真相?」

「不錯。」葉歆含笑著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續道:「雖說是裘作人叛亂謀反,其實背後是
一個名為仙主堂的邪教。堂主名為趙玄華,為人奸險狡詐,他的本事倒是稀鬆平常,但是運氣不錯,
有不少能人相助。而裘作人也只不過是仙主堂的一個親信而已,他們早有預謀,勢力也迅速在銀州
東部擴張,很多士兵和官員都是仙主堂的成員。」

「仙主堂?」龍天行驚訝地看著葉歆,腦子裏猛的想起軍中的傳聞,沉聲道:「難怪軍報說叛軍士
兵的左臂都綁著一條黃帶,原來是代表邪教。」

「不錯,繫黃帶者皆是仙主堂信徒。」葉歆想起仙主堂也怒火滿腹,從妻子被困,到龍溪城逼走,
再到涼城事件,就像是纏在命運線上的毒蛇,無時無刻不想徹底鏟除他。

龍天行見他的眼神突然變得凌厲非凡,不禁大為詫異,呆呆地看著這位熟悉而又陌生的主公。

「天行,知道確實的戰況嗎?」葉歆收回心神,臉色也恢復平靜,現在的他幾乎可以完全控制心神
的波動。

龍天行思考了一陣,才緩緩說道:「聽說蘇劍豪率兵攻到天目城以南三十里外的時候,遇上一群逃
難百姓,他見百姓流離失所,想也沒想就收留了。沒想到,半夜百姓譁變,向大軍發動兵變,而裘
作人的軍隊也順勢殺到。內外受敵之下,蘇劍豪大敗,其後百姓掘開臨清河的河堤,以至於大水淹
了兵營,又導致臨清河大敗。」

葉歆點頭道:「與我的猜想差不多。我們的士兵分不清誰是叛軍,誰是百姓,自然無法取勝,再加
上蘇劍豪高傲的性格,如何也不會對百姓動手,大敗是意料之中的事。」

龍天行說道:「叛軍這招果然陰毒,令人防不勝防。公子,您為何不早告知皇上?」

「蘇家妄圖讓蘇劍龍調任銀州,奪我地盤,還派人挑撥煽動我們的人,他們不仁,我又何需客氣?
況且這事我已寫在奏章之中,也許是皇上沒告訴他,也許是他沒有放在心上,既然如此,我也沒辦
法。」

「原來皇上也知道,恐怕是因為不相信,所以未曾提及。」龍天行說道。

葉歆沉吟道:「趙玄華得勝之後,軍心大振,在銀州東部的地盤就更穩了。不過這還算好,若是讓
邪教滲透入京,恐怕連士兵都會譁變。要是再有幾個宮中衛士入了仙主堂,連皇上也睡不安穩
了。」

龍天行嚇了一大跳,驚道:「公子為何不上奏章稟明?」

「上奏章?」葉歆輕輕一笑道:「我現在只不過是個七品小官,連單獨上奏摺的權力都沒有。況且
我現在是半隱世的狀態,如此可免朝中敵系找我麻煩。我若是上奏,一則未必有效,二則會引起其
他人懷疑,我又何必自找沒趣?還是做好我的知縣吧!」

龍天行這才意識到他的官位,尷尬地笑了笑。

葉歆沉吟道:「不過,趙玄華能夠連勝兩仗倒是有點出乎意料之外,以蘇劍豪的才能來看,敗了一
仗就應該能調整過來,竟然還會敗第二次?這個趙玄華還真不能小看他。」

龍天行緩道:「聽說叛軍中有不少良將,其中以龍溪提督孫文昭最有名氣,另外還有余熊光、孟海
槊、張揚和武壁疆四員猛將,是叛軍四大王將,個個兇猛無比。第二次臨清河之戰時,便是這四人
合力圍堵蘇劍豪,以至於大軍潰敗。」
葉歆暗暗尋思道:「真是想不懂,像趙玄華這種貨色,為何能凝聚這麼多人才,難道他隱藏了實力
不成?還是背後另有勢力支持?」

龍天行嘆道:「想不到像蘇尚書這樣的帥才都連敗兩仗,如今叛軍士氣大盛,朝野人心惶惶,民心
也浮動了,若不能及時取得一場勝利,只怕後果堪憂。」

葉歆知道關鍵所在便是銀州中部偏西的地區和天馬草原,從那裏通向龍溪城並無太大的阻礙,若有
一支大軍從西面向東插入,即使不能一舉攻下龍溪城,也能迫使趙玄華收兵固守,不再南侵;然而
此時天馬草原正受到西面的鐵涼的攻擊,內部也有部族的矛盾,黃延功等不會輕舉妄動。

龍天行看他沉思,不由地感慨道:「若是公子在朝,也許不會輸的這麼慘。」

葉歆含笑道:「此事後悔無益,走了一步就要走下去。天行,你現在不必擔心叛軍之事,只要做好
分內事就可以了。」

龍天行說道:「公子,朝中頒下詔書,命東平州、海州、寧州的提督和兵馬司召募新兵,我出來巡
視也就是為了此事。」

「召募新兵?」葉歆搖頭嘆道:「引虎驅狼,恐怕只會引火燒身。」

龍天行疑道:「公子這話何意?」

「朝中那群勢力現在所缺的就是軍權,所以氣氛雖然緊張,但還局限於暗鬥,若是讓他們公然召兵,
恐怕只會助長了他們的勢力,這麼下去,爭鬥就會擺上台面。」說著葉歆輕輕一笑道:「其實這是
遲早的事,也擔心不了這麼多。我的話你聽過就算了,別記在心裏,雖然這是他們的機會,但也是
你的機會,這一帶向來太平,人口密集,若是召兵應該收獲不少,且若手上有一二萬士兵,就大有
可為了。」

龍天行驚問道:「公子,你要我召私兵?」

葉歆解釋道:「非也,現在兵已經沒有公私之分了,是公是私,完全在於軍心的向背。你若能讓士
兵信服於你,無論為公為私,都有好處;反之,即使有兵在手,也等於沒有。」

龍天行若有所悟,點頭道:「公子說的對,只要我一心為朝廷,就算多召士兵,也只會於國有
利。」

葉歆說道:「正是如此,你回去後立即著手召兵,然後勤加訓練,若是北面的戰況依然陷於不利,
你就有機會領兵北上了。至於軍餉方面,則不必擔心,一萬人一年的軍餉,大約是二三十萬白銀,
朝廷大概會撥下軍餉,我再讓宋錢調撥五十萬白銀給你調度。當然這些錢儘量用在適當之處,天下
大亂之後,他的生意也不好做,還是省點用吧!」

龍天行站起來躬身道:「謝公子。」

葉歆拉著他的手笑道:「今夜我設酒為你接風,你明日就回去吧!一切以正事為重。」

龍天行點頭道:「我正有此意,明日會起程前往松陽縣。」

這一夜,兩人秉燭夜談,盡說天下大事。次日午時,龍天行便告辭離去了。

北部的戰事正如龍天行所言,叛軍經過了兩場大勝,士氣極盛,但他們並沒有圍攻恭城,而是分頭
出擊。原龍溪提督孫文昭陳兵三萬在臨清河北岸的三羊渡,其他部隊分為兩支,一支由趙玄華自己
帶領向東進攻,一舉拿下了三府十一縣,並繼續向海邊擴展;另一支則是由裘作人帶領,向臨清河
上遊進逼,輕易的將二府九縣納入版圖。同時,叛軍所到之處,皆不斷地吸納士兵,使叛軍的數目
驟增至十六萬,比蘇劍豪的七萬人要多出一倍有餘。

蘇劍豪在恭城內坐立不安,壞消息像雪片般飛來,他不是不想出兵,只是兩番戰敗之後,士氣不振,
還有不少傷兵,因而想等援兵到來再大舉進攻。

見他臉有憂色,他的心腹大將徐任俠提醒道:「大人,不能坐視叛軍四處攻城掠地而不管。據報,
叛軍的人已增至十六萬餘,一旦他們在東西兩側站穩了腳,便會三面夾攻恭城,甚至可以不理恭城,
直逼眠月河口。」

蘇劍豪搖頭道:「我知道其中利弊,但此刻軍心不振,出兵未必有效,而且我打算等援軍一到便大
舉渡河,直插中腹。若是占了天目城,東西兩側的敵軍便無退路,到時再來個甕中捉鱉。若是分兵
出擊,一則兵力不足,二則叛軍已占先機,以逸待勞,我軍必然處於被動。若我軍固守此地,既可
養精蓄銳、提升士氣,又可等待援軍,還可以壓制敵軍中路的活動。」

「大人所言甚是,但總不能看著敵人任意活動吧?這對大人和蘇家的聲望會有很大的影響。」徐任
俠拍著胸脯,豪氣衝天地道:「請大人撥給卑職一萬人,卑職去守武化城,絕不讓叛軍有機會從東
線南下,也可作為大人的側應。」

蘇劍豪也在擔心,自己丟了五府二十餘縣會引來群臣的置疑,沉吟了半晌,終於點頭道:「好吧!
我給你一萬士兵,你領軍先去,若援軍到,我再命人前去助你。」

徐任俠大喜,躬身道:「卑職定不負大人重託。」

蘇劍豪仰天嘆道:「希望援軍早點到來,我好騰出手來反攻,不然蘇家的名聲就毀於一旦了。」

他本以為這是擴大勢力的好機會,沒想到弄巧反拙,反讓蘇家威名受損,而且若戰事拖的越久,對
蘇家的影響就越大。
第三章
其實兩次大敗只是表面的事實,內裏卻暴露了天龍朝的危機。由於太平日久,以至於士氣渙散,訓
練馬虎,為將者享樂太平,早就沒有決斷力和統率力,往往自傲自大,草率行事,尤其是眠月大陸
東面的軍隊,軍力每日都在減弱;反觀叛軍,除了信仰控制外,他們之中有不少是平民,雖然缺乏
訓練,但鬥志旺盛,而且不怕死,兩軍對戰時,往住是天龍軍率先撤離。

而且,蘇劍豪的軍隊是臨時調配而成,相互之間沒有協調性。以臨清河之戰來說,若不是臨戰時兩
翼大軍擅自行動,蘇劍豪也不致招來大敗。

然而朝中的大臣們並不知道這些,因為北線戰事吃緊,都顯得異常慌亂,對蘇家不滿的人也像上次
對付葉歆一樣,開始上奏摺彈劾,只是由於蘇家勢大,所以普通官員不敢亂說,但心裏還是有所怨
恨。

另一方面,諸皇子們也因為戰事吃緊而蠢蠢欲動,由於蘇家對皇位繼承人的態度晦暗不明,皇子們
既不敢得罪,又不得不防備,還有的擔心蘇家擁兵自立,有人開始考慮尋找牽制蘇家勢力的人。

這日,大皇子四十一歲大壽,他藉此為名大肆慶祝,其實則是商量著大事,黨羽都到齊了,把偌大
的一個「明鶴廳」擠得滿滿的。

眼下的時局對他們來說已經到了千鈞一髮的時刻,在場每一個人的富貴榮華,乃至於身家性命,皆
已經繫在大皇子的身上。成敗在此一舉,無路可退,所以緊張的氣氛中洋溢著衝天的鬥志。

大皇子端坐正中,看著在坐的手下文武齊備,士氣正盛,心中甚喜,陰沉的臉也展開了笑顏,舉著
酒杯揚聲道:「這些年來,多虧眾位鼎力相助,乾!」

眾人一起舉杯相賀道:「祝王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大皇子欣然領受,舉杯一仰而盡,然後傲然站了起來,掃視著在場之人,揚聲道:「如今局勢大變,
天龍朝國勢已有不穩的跡象,然而老爺子把大軍交到有名無實的蘇劍豪手上,實非國家之幸,不知
道各位有何妙計可以相助。」

軒丘聿接口道:「王爺,蘇劍豪兩次兵敗,皇上不但不罷其帥位,反而又給他添兵,看來皇上是想
給他挽回面子的機會。大軍都跑到他的手裏,這對我們的發展大大受阻,雖說蘇家沒有表態,但照
此下去,只怕有染指皇位的野心。」

軒丘梁笑著插嘴道:「好在他二次大敗,軍中的威信早有所打擊。」

吏部侍郎郭敏達搖頭道:「賢姪所言差矣。蘇家勢力原本只在順州,雖說手握二十五萬大軍,但也
可以牽制,而且離京又遠,就算叛亂也有時間準備。而今蘇家的軍力已至京城,若不早日壓制,恐
怕日後別有他圖,就算蘇家不反,但新皇在蘇家的勢力下登基,這個皇位不好坐呀!」
大皇子說道:「不錯!蘇劍豪如今據兵眠月河之北,離京城極近,若有不軌之心,無人能擋。」大
皇子深知其中麻煩之大,臉色又陰了下來,淡淡地道:「老爺子對他們蘇家可是寵信有加,比我們
這些皇子還要得寵。」

軒丘聿忽然嘆道:「可惜葉歆被貶,否則可以借葉歆之力壓制蘇家。此人膽識、才氣,都是上
乘。」

大皇子轉頭盯著身邊的一名管事問道:「葉歆現在做什麼?」

「稟王爺,葉歆的身邊多了兩個女人,一人的樣貌和死去的孝仁公主有幾分相似,另一人沒有露面,
但也是年輕女子。他整日不理政事,喜歡帶著小妾出遊。」

大皇子輕輕一笑,道:「想不到他倒是最悠閒之人,遠離京城,避禍鄉野。」

軒丘聿道:「王爺,這正是招攬他的好機會。」

大皇子沉吟片刻道:「此人才氣太高,如果讓他掌權,不知會不會變成第二個蘇家?」

「他毫無背景,只要不給他兵權,一切就可在掌握之中。」軒丘聿說道。

「你是說召他入府做一個幕僚?」大皇子問道。

「正是。」軒丘聿說道。

大皇子默然沉思了起來。

由於蘇家的失敗,葉歆再次成了眾人口中經常談論的人物,不但是榮親王府,其他勢力也開始留意
這個被貶的青年英才,就連一向針對他的三皇子,也開始打起了他的主意。比起蘇劍豪來說,葉歆
完全沒有背景,也便於操控,而且無論是才能和手腕,都不在蘇劍豪之下,重新吸納「失勢」的葉
歆,無疑是明智的決定。

黃川縣中,葉歆已經連續一個月沒有去升堂審案,他現在首要做的便是恢復道力,只要能使用遁術,
就是性命最佳的保障。

夏天的陽光有些灼熱,海面上蒸騰的水氣使得視線有些散亂,沒有風暴的日子裏,天空特別的藍,
平靜的海洋也像是溫柔的少女。海邊的礁石上,葉歆和凝心已經在這裏待了半個月,他們想盡了一
切方法,卻毫無進展。

「弟弟,看來真要另找其他途徑了,正統的方法似乎無法產生作用,再練下去也是徒勞無益。」

凝心對於葉歆的道力久久不復感到耿耿於懷、擔憂不已,尤其是葉歆還留在官場之中,如果沒有道
術,危險性明顯要大上許多。

不過葉歆倒很平靜,並沒有因為失敗而氣餒,在沒有時限的條件下,他並沒有因為幾個月的毫無進
展而感到失落,畢竟與妻兒共聚天倫,與凝心同修道術,這本身就是一種生活的享受。

凝心見他一副不緊不鬆的樣子,搖頭笑道:「真不知道這段日子,你到底修煉了沒有?」

葉歆笑道:「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保持道心的穩固,道力的停滯必然是因為某些特別的因素,這不是
每天修煉就能解決的事,也許某天一覺睡醒就能恍然大悟。」

「你也太隨便了吧!既然這麼想,幹脆回去蒙頭大睡算了。」凝心說道。

葉歆抬頭望著陣陣的波濤,笑道:「一邊吹著海風,一邊閒聊,難道不是享受嗎?」

凝心抿嘴一笑,打趣道:「小心柔妹聽了不讓你出來。」

「柔兒現在全副心思都放在破兒的身上,我吃醋了也不管我,哈哈!」說著,葉歆大笑了起來。
凝心見他自從來到這裏之後,心情一天比一天輕鬆,心裏說不出的高興。

葉歆忽道:「對了,銀州有座銀鴿山,去年我在那裏遇到了一位修道者,他修煉的不是五行道術,
而是道術之中的八卦。」

「八卦!」凝心第一次聽他說起此事,不由地有些驚訝。

葉歆解釋道:「聽說很久以前,道術的流派眾多,五行和八卦都是其中之一,只是後來其他的道派
沒落了,只剩五行教留了下來。」

凝心點頭道:「我看過一本述說八卦的書,八卦是太極的另一個系統,與五行也算是相通,只是八
卦裏有六十四小卦,修煉起來十分繁雜,還要將兩種力量搭配使用,因此難度較大;反觀五行道術,
金、木、水、火、土,五行各一,一目了然,不必再想其他,所以簡單明瞭。」

葉歆說道:「我在想,既然五行道術練不下去,不如去求教八卦道派,也許可以另走新路。」

凝心點頭贊同道:「都是道學流派,走另一條路也未嘗不可。不過我覺得八卦要比五行難學,不知
道要學多久才能有收獲。」

「我該去一趟銀鴿山,只是現在官位在身,不能擅離。」

葉歆衡量著得失,若是辭官回到銀州,日後若想再圖發展,恐怕就只有造反這一條路,與他的計劃
並不一致。

凝心雖然不喜歡政治,但很明白葉歆現在的處境,雖然一切都很平和寧靜,然而爭鬥早就開始了,
每一步的決定都有深遠的影響。

葉歆站了起來,悠閒地望著浩瀚的大海,心境也隨之變得平和了。

凝心忽然想起水系魔法,猛的一喜,急忙問道:「對了,你不是能收集水元素嗎?何不從這方面入
手?反正魔法之術不需要道力,說不定有效果。」

葉歆愣了愣,喃喃地道:「對呀!我把這個忘了,說不定可以用水元素來引發木行道術,不過這好
像不是道術,會不會太奇怪了呢?」

凝心笑道:「何必介意是不是道術,反正你現在毫無進展,也許可以另闢蹊徑。」

「嗯!的確可以試試。」葉歆同意道。

說罷,葉歆神色一凝,平伸左手,嘗試著將水元素聚集在掌心之上。

對他而言,收集水元素並不是一件難事,當初在靈樞山就花了大把時間嘗試收集水元素,因而才能
在往後的日子裏,隨心所欲地利用水元素大幅提升木行道術的威力。此時也不例外,一點點晶藍的
水元素隨著他的召喚,匯成晶體狀的圓球懸於他的掌上。

凝心見他快速地集結水元素,點頭讚道:「想不到你居然如此輕易地便收集了水元素。」

葉歆看著藍淀淀的水元素,卻沒有任何高興的表情,因為水元素的出現並沒有牽引體內的道力。

凝心看在眼中,很快就明白了,眉尖隨之微微蹙著,喃喃地道:「為什麼會這樣呢?真是古怪。」

葉歆沉默了一陣,忽然把水元素扔進了嘴裏。

凝心驚問道:「你要幹什麼?」

葉歆沒有回答,閉上眼睛,默默地感應著水元素化入體內之後的變化。

開始時,他只感覺胸前一陣冰涼,水元素就像喝入口中的冷水一樣,刺激著口腔和喉嚨。然而,當
水元素進入肺部之時,就像星星之火被點燃了似的。
凝心一直凝視著他,見他的臉色驟然大變,隨後捂著胸,翻身便倒,嚇得臉色雪白,大叫一聲,急
忙抱住了他。

葉歆牙關緊咬,身子不斷地劇烈顫抖,全身冰冷,只是胸口如燒著了一般火燙。

凝心驚得不知所措,眼淚直在眼眶裏打轉,嘴裏不斷地呼喚著葉歆。

葉歆此時的感覺就像是進入了一個火的世界,巨大的熱量在他的胸前不斷地燃燒,雖然全身都痛得
幾乎要抽筋,但他卻從痛楚中找到了無法恢復道力的根源。

由於道力不斷的積累,體內的五行處在一種極不平衡的情況之中,而後又有幾次用水元素大幅度抽
取增加木性的比重,以至於五行完全失調。最後一次的施展使道力全部抽取殆盡,木性瞬間又從極
強變成極弱,變成了另一種五行不調。

與之前不同的是,當木性極強的時候,雖然其他四行的比重不同,但因為五行相生的原因,所以其
他四行也相對的被提升了,因而葉歆的道力可以盡情的施展,且五行都處在一種極高的層次。

然而,此時葉歆體內木性變得極弱,也引致其他四行變弱,雖然五行調合,卻處於一種低迷的狀態,
以至於道力的反應極差。此時被水元素一激,體內的五行再次失調,才會出現強烈的痛楚感。

凝心一直抱著他不敢動,隨著他漸漸平復,臉色也紅潤了起來,一顆懸在嗓子口的心也放了下來。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葉歆才停止了顫動,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你沒事吧?」凝心緊張地問道。

葉歆勉強笑了笑,有氣無力地道:「讓姐姐擔心了,我沒事。」

「你怎麼不說一聲就胡亂嘗試,萬一出了事怎麼辦?」凝心氣道。

「反正道術毫無進展,若不冒一次險,也無法找出問題的根源。」葉歆說道。

凝心愣了愣,驚喜地問道:「你找到了嗎?」

葉歆笑著點點頭,道:「不能說找到,只是感覺到一些東西,卻又弄不清楚,所以還要繼續修
煉。」

「我們回去再說。」凝心見他汗流浹背,一臉疲態,說話也沒有力氣,心中微痛,於是揹著他快速
遁回縣衙。

葉歆毫不介意地趴在她的背上,就像一個弟弟似的,感受到陣陣幽香從柔軟的背部傳到鼻中,不禁
有些心醉,不諱言地笑道:「好香啊!」

兩人之間的感情早已超越了普通的情愛,沒有一絲的隔閡,說話也毫無避忌,坦誠相對,因此葉歆
也沒有任何的顧忌,話到嘴邊就說了出來。

凝心自然也不介意,只見她噗哧一笑,揶揄道:「讓柔妹看到了,一定罰你。」

「姐姐,妳又笑話我。」葉歆笑道。

凝心忽然調皮地道:「歆弟,柔妹昨天為你向我提親。」

「啊!」葉歆嚇了一跳,驚得跳了下來,怔怔地看著她。

凝心見他被戲弄,覺得有趣,抿嘴笑道:「有什麼好驚訝的?我不配嗎?」

「不是,不是。」葉歆連忙搖頭擺手。

凝心忽然喃喃地道:「等你恢復了道術,我也該回山了。」
葉歆默然了,雖然兩心相知,沒有任何隔閡,然而凝心卻不願意讓冰柔感受到任何壓力,紅緂的事
件使她也有所顧忌。

回到縣衙的內院,冰柔正在與兒子玩耍,見葉歆如此模樣,連忙衝上去扶著他坐在院中的石椅上,
擔心地問道:「出了什麼事?」

葉歆微微笑道:「沒什麼,修煉太累了,所以只好煩勞姐姐帶我回來。」

冰柔白了他一眼,嗔道:「你也真是的,怎能讓姐姐揹你。」

凝心嫣然道:「沒什麼,他這麼輕的身子,一點也不累。」

「爹。」小葉破衝上去,親熱地抱著父親的腿。

「乖兒子。」葉歆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抱著他坐在膝蓋上。

小葉破鑽入父親的懷抱裏,天真地道:「嘻嘻!娘今天教我練武,真好玩。」

冰柔卻走上去抱下兒子,嗔道:「快回去休息吧!都累成這個樣子,還在跟兒子瘋。」

葉歆聳了聳肩,又朝兒子做了個鬼臉,然後笑著回到房內。

這一天的啟發是顯著的,經過了半個月的閉門苦思,他終於找到了道力不振的秘密,興奮地衝出了
臥房。

冰柔正在教兒子練武,見他這模樣,不由地好奇問道:「你怎麼了?有什麼喜事嗎?」

葉歆抱起兒子笑道:「明天爹和你一起學武。」

「好啊!」小葉破興奮地又跳又叫。

冰柔詫異地看著他問道:「你不是一直不願意學武嗎?怎麼現在又想學了?」

葉歆聳了聳肩,微笑道:「沒辦法,這幾個月修煉道術毫無進展,這幾天苦思了一下,終於發現原
來是體質的緣故,雖然對道心沒有影響,但對道力的修為有影響。」

凝心驚訝地看著他問道:「你這麼快就想到方法了嗎?」

「方法是有一個,只是能不能成功,還要看結果。」葉歆答道。

「是什麼方法?」凝心喜道。
第四章
葉歆滿懷希望地解釋道:「我打算用醫術、武學和魔法元素一起刺激道力。」

凝心為他的突發奇想呆住了,怔怔地看著他,不知道是否該相信。

葉歆續道:「以前我煉製神藥之時,早就察覺到藥性也是歸屬五行,只不過當時局限於木行道術,
所以未曾深究。現在我打算用藥性來刺激身體內的五行,然而,無故吃藥身體會無法支撐,所以我
打算藉武術之學來修煉內氣,一方面增強體質,另一方面對抗藥性的副作用;同時,再用微量的水
元素去刺激身體內的五行,就像這次一樣,只是用量不能過多,每次只用些微的水元素,相信所受
的傷害不會太大。」

凝心不由為他此番言論嘆為觀止,因為他所說的已經脫離了道學的範圍,走入了一個新的領域,雖
然所用之物都不算是新事物,但從來都沒有人想過要把這些結合在一起。

冰柔雖聽不懂他的想法,然而對他肯練武也感到異常的興奮,挽著他的手臂笑道:「太好了,以後
我們就一起修煉吧!」

為了保證一切順利,凝心依然抱著懷疑的態度,問道:「雖然理論上可行,但實際修煉卻不免會遇
到難題。例如武學,我雖然沒有練過,但也知道難度不低,況且修習武術需要很長的時間。」

葉歆笑著點了點頭,道:「我知道內氣的修為不是一朝一夕所能達成,而且我體內的經絡太細,不
足以支撐強大的內氣,所以我不會追求武學上的至高點,只要有內氣能保住心脈便可。而且我還會
以針炙之術和醫藥來疏導過盛的內氣,使體內達到一種平衡。」

「道力呢?」凝心問道。

「在水元素激化下的道力,該會比以前更有威力、效果更好,而且漸進式的修煉可以讓體內五行的
差距緩和,從而提升整體的能力,若是理想的話,也許還能達到五行歸一,化入太極的境界。」葉
歆說道。

凝心聽到此處眼睛一亮,彷彿看到了一條新的道路,讚嘆道:「聽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大有可為,
說不定你能更快的衝破局限,練至太極無限。」

葉歆含笑道:「若是可能,我還是會去請教八卦道派的修煉方法,說不定效果會更好,因為要每一
卦都分成八個小卦,而這六十四小卦並不是單一性質的道性所能達到,而是需要兩種不同力量的融
合,而我現在所做的,正是要融合各種力量,達到更高的境界。」

「若是成功,你將會是道學新流派的始姐了。」說著,凝心忽然笑了起來,又道:「其實這已經不
算是道學了,也許你可以創立一種新的學派。」

葉歆哈哈一笑,道:「我不在乎是否創立新流派,只是要尋找一種更適合我自己的修煉之路,至少
更能抗衡極品的血魂大法。」

凝心見他一提到血魂大法就顯得有些信心不足,不由地有些好奇,問道:「血魂大法到底是什麼東
西?」

葉歆解釋道:「昔日我在雙龍城的黑市買到了一本有關魔族的書,名為『眠月之旅』,由數百年前
的一位高人所撰寫,是一本描述軍事地形的書,但在最後的兩頁描述了血魂大法。書中說那是一種
亦正亦邪的力量,起源於道術,融合了八卦道派的理論,成為了血魂六十四卦,每一卦都代表著一
種特殊的力量。不過,在書的最後一頁提醒人們不要修煉此法,否則後果會很嚴重。」

「血魂大法!我怎麼從來都沒有聽說有這麼厲害的道術?」凝心雖然驚訝,但並不在意,所謂殊途
同歸,她以為只是道術的派別不同而已。

葉歆也不想多言,畢竟書中只是介紹了血魂大法,並說了一些有關血魂大法的弊處,因而他知道的
也十分有限。

葉歆道:「因寫書的高人再三提醒血魂大法害處極大,所以我料定血魂大法必有相當大的危害性。
而仙主堂的軍師練的就是血魂大法,所以我不能不小心行事。」

「既然如此,你還是盡全力修煉吧!」凝心說道。

葉歆點頭道:「明日起我就開始修煉,衙門大概也沒有什麼事,朝廷也不會這麼快來找我。」

此時,外面突然有衙役喚道:「大人,有客來訪。」

凝心從不現身見外人,所以聽到聲音後立即隱去了身子,

葉歆心裏納悶,喃喃地道:「怎麼又有人來找我?難道朝中又有事發生?」

「相公,快去吧!」冰柔見他發呆,輕輕地推了他一下。

「嗯!」葉歆換好官服,匆匆走出內院,一見衙役張五,就問:「是什麼人?」

張五搖頭道:「不知道,不過來客架子很大,傲氣十足,一看就知道是有身分的人。大人,您還是
小心點。」

由於葉歆態度溫和,與人為善,所以這些衙役都很尊敬他,心裏也向著他。
葉歆忖道:「來到這裏還要擺官架子,看來不是自己人。」

他隨著張五來到前廳,發現廳中有一人傲然坐在中央的主位上,身著錦袍,腰掛玉珮,一看就知道
是豪門之人,而他的身旁還站著幾名隨從。

「這是什麼茶?這麼差,真是的!」錦袍人將茶碗往地下扔去,一臉的不悅。

葉歆剛踏入廳門,便聽到錦袍人的罵聲,又見他不顧禮儀坐了主位,心中頗為惱怒。他本不介意官
職高低,然而遇到這種仗勢欺人的客人,自然不會開心,淡淡地道:「哪裏來的客人?」

錦袍人輕蔑地瞥了他一眼,手指著他傲然問道:「你就是葉歆?」

葉歆見他倨傲不恭,更是生氣,一撩長袍,在身邊的一張小椅上坐了下來,連正眼也不看他,淡淡
地道:「我是葉歆,尊駕跑到我這小地方來,不知有何貴幹?」

錦袍人被他的態度激怒了,揚了揚吊喪眉,喝道:「我是順親王府管事,奉王爺之命來見你,你最
好識相一點!惹怒了大爺,你吃不了兜著走!」

葉歆一聽是三皇子的人,心中不由地冷笑連連,忖道:「果然是三皇子的部下,僕如主形,飛揚跋
扈,不可一世,若讓這種人掌權,天下豈有不亂之理。」

錦袍人見他默然不言,以為他怕了,得意地道:「王爺賞識你,要召你做幕僚,這是天大的榮幸。
你把官辭了,跟我回京吧!」

葉歆怒極反笑,揶揄道:「王爺府幕僚的地位,不知比起你這位管事,是高、是低?」

錦袍人愕了一陣,怒斥道:「我是王爺的親隨,就算是一品大員見了我也要禮讓三分,當然在你之
上。」

葉歆譏笑道:「果然不錯,你的架子似乎連皇上都比不上,王爺就更不如你了。」

「你……」錦袍人很快便領悟到話裡的譏諷之意,氣得跳了起來。

葉歆本想再譏諷幾句,忽聽外面有人擊鼓,不由地有些詫異,喃喃地道:「縣裏平靜,怎麼會有人
擊鼓鳴冤呢?莫非是這群人?」想著,他瞥了一眼錦袍人。

錦袍人傲然端坐,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葉歆站了起來,道:「有人擊鼓,本官要升堂問案,你們坐著吧!」說罷甩袖便走。

錦袍人氣得拿起桌上的茶壺往地上一摔,罵道:「什麼東西!王爺真不該召這種混蛋做幕僚,簡直
是浪費時間!」

葉歆來到公堂之上就坐,發現堂內竟已聚集了四、五個人,都是城外的農夫,問道:「各位鄉親,
發生何事嗎?」

農夫徐二稟道:「大人,有一群人打傷了我的耕牛。」

「大人,那群人縱馬踩壞了我的莊稼。」另一人道。

「他們還又調戲我女兒,真是可惡。」又一人道。

葉歆一聽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臉色驟沉,揚聲吩咐道:「把廳裡的那幾個人給我抓來。」

張五嚇了一跳,好心提醒道:「大人,那幾個人大有來頭,得罪了他們,只怕您會有麻煩。」

葉歆冷冷地道:「他們理虧,我又何懼?想欺我官小!嘿嘿!今天就讓他們知道什麼是王法。快去
捆人!」
張五本就對那群人不滿,見葉歆堅持要嚴辦,心中佩服,喝道:「張木、秦松,隨我去把那幾個混
蛋抓來。」

「是!」這裏的人同聲同氣,凝聚力很強,兩名衙役大聲應了一句,便提著大棍衝向後面的正廳。

葉歆威然端坐案後,看著原本純樸的農民臉上都帶著憤憤不平之色,心裏就感到一陣憤慨,忖道:
「要是把天下交到三皇子手裏,還不知道會鬧成什麼樣子,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得逞。」

不一會兒,張五和兩名衙役被打的鼻青臉腫地跑了出來,接著便見錦袍人和他的手下傲然走出公堂,
不可一世地道:「葉歆!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葉歆勃然大怒,霍然站了起來,指著他怒斥道:「就算是順親王親自前來,也不能在我的地方撒
野。」

錦袍人說道:「嘿!你既然想吃罰酒,我們就不客氣了。來人啊!給我教訓這個不長眼的傢伙!」

他身邊的幾名打手立即惡形惡狀地衝向葉歆。

農民和衙役們見他們要打人,都被激怒了,沒等葉歆發話,一起衝了上去,與幾名打手糾纏在一起。

葉歆看在眼裏,不禁十分感動,想到自己現在手無縛雞之力,不由地更是感嘆,心裏苦笑道:「想
不到現在居然要這群百姓來保護,看來不儘快恢復力量不行。」

就在此時,幾名打手連帶錦袍人突然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農民和衙役們都愣住了,只有葉歆明白是凝心出手相助,朝著空氣微微一笑,以示感謝。

錦袍人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呆呆地站著不動,被一擁而上的衙役狠狠地按倒在地。

「我是王府的管事,你這麼做一定會倒霉的。」錦袍人被壓在地上還不忘惡言警告葉歆。

葉歆整了整衣冠,端坐案後,拿著驚堂木重重一拍,喝道:「咆哮公堂、破壞田地、調戲民女、意
圖毆打朝廷命官,證據確鑿,判你們重責鞭刑四十,罰銀一百兩,趕出黃川縣。」

錦袍人驚慌道:「你……你不能這樣做,我是王府管事……」

葉歆冷冷地喝道:「拖出去,打!」

隨著葉歆一聲斷喝,衙役們拖著這幾個人便往外走去,平民們鼓掌稱讚,跟在後面看熱鬧去了。

葉歆雖然知道此舉必然惹怒三皇子,但他從來都沒想過要投靠三皇子,也不在乎與他對立。若是三
皇子登基,他這個官也不必做下去;若登基的不是三皇子,也用不著向他獻媚,所以毫不猶豫地打
了錦袍人。

正當他想離開之時,張五又走了進來,躬身稟道:「大人,有客人求見。」

「又有客人?」葉歆不禁有些狐疑,道:「請到後面正廳吧!」

「是。」張五應道。

葉歆滿腹疑惑地走向後院,邊走邊忖道:「居然這麼多人來找我?看來朝中的確出現了一些狀況,
到底是什麼事呢?」

在廳中等了片刻,便見張五引著一位青年走了進來。

葉歆打量了他一番,見他年紀與自己相若,衣著華美、氣度不凡,也是出身豪門之人。

青年走到他面前,含笑著拱了拱手道:「葉大人,冒昧前來,失禮了。」
葉歆見他語氣謙和,態度恭敬,與三皇子的人有天壤之別,不由地心生好感,站起來回禮道:「不
知道尊姓大名?」

「我是寧郡王江淵,奉父親之命前來拜會葉大人。」青年說道。

葉歆倏的一驚。這位寧郡王江淵是大皇子榮親王的第三子,素來以音律詩詞聞名於京城,是王族中
少有的文雅之士,一向住在京城東面的漁山之上,不聞政事,只喜與一般文士舞文弄墨,萬萬沒想
到竟然來到黃川縣拜會自己。

葉歆不敢怠慢,揖了一揖,含笑道:「原來是王爺來訪,恕葉歆未能遠迎。」

文質彬彬的江淵很和氣地含笑點頭道:「是我冒昧。」

「王爺請坐。上茶!」葉歆讓了主位給他,自己坐在他的下道。

門外的張五連忙斟茶奉上。

葉歆坐在他下首相陪,笑著問道:「聽說王爺終日在漁山吟風頌月,不知為何到這小縣來?」

江淵緩緩說道:「我素來知道葉大人乃當今名士,於是有心拜會,只是不喜歡京城的繁囂,所以遲
遲未能晤言。月前父親令人傳話與我,讓我前來拜見葉大人,我原不願理會朝中之事,只是想到能
與葉大人見一見面,這才欣然而來。」

葉歆說道:「王爺過獎了,葉歆不過是朝中小吏,沒什麼實才實學。」

「我父親託我轉告葉大人,若是在此地不得志,可以去王爺府那兒做一個上賓。」

葉歆聽到他的名號就明白他的來意,見他直言不諱,含笑搖頭道:「多謝王爺美意,不過這黃川縣
雖小,卻東有大海萬里,西有楓葉飄紅,南可垂釣而漁,北可吟風弄月,遠比京城那凡塵煙囂之地
強上百倍有餘。」

江淵長笑一聲,讚道:「看來葉大人不愧是文人中的名士,竟能如此豁達,本王都自嘆不如。」

葉歆笑道:「王爺過獎了。若不嫌棄,請在此小住數日,我帶王爺遍遊黃川美景,不枉王爺遠道而
來。」

江淵喜道:「好啊!我見山上楓葉微紅,早有遊興,若得大人領路,自當是求之不得。」

葉歆連連點頭答應。心想,這位寧郡王果然如傳聞所說,不戀權勢,只愛吟風弄月,倒與自己有幾
分相似之處。

江淵也沒有因為葉歆婉拒了父親的邀請而有所介懷,臉上仍滿是笑容,似乎真的被引起了遊興。

葉歆陪了他兩天,帶他遊盡黃川美景。一談之下,兩人覺得對方想法相近,不禁都引以為知己。尤
其是江淵,臨別之際更是再三邀請葉歆去漁山一遊,葉歆欣然應允。

冰柔在院中憋了兩天,見葉歆含笑歸來,問道:「那個書呆子王爺走啦?」

葉歆點頭道:「這個寧郡王果然與眾不同,這兩日倒是沒有白費,想不到大皇子這麼陰冷的人,會
有這麼一個儒雅寬厚的兒子。」

凝心點頭道:「我暗中隨你們走了半日,這個王爺倒是溫文儒雅。」

冰柔笑著打趣道:「姐姐不會是看上他了吧?」

凝心嚇了一跳,連忙擺手道:「沒有,沒有。」

冰柔見她如此緊張,噗哧笑了起來,調笑道:「姐姐的臉好紅啊!」

凝心羞不可抑,捏著她的臉頰笑道:「妳也學壞了。」
葉歆見二女嬌憨可愛,也笑了起來。

凝心和冰柔調笑了一陣,轉頭問道:「你也該開始修煉了吧?」

葉歆說道:「是啊!這幾日太忙了,先是三皇子的那個混蛋管事,再來是寧郡王,根本無暇修煉,
只怕還會有人來。從明天起我要閉關,免得又受人打擾。」

修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葉歆每天早起練氣,中午採藥製藥,晚上則以水元素刺激道力,如此循
環往復,十分辛苦。開頭的幾天晚上,他都被體內產生的劇痛弄得死去活來,咬緊牙關才硬撐了下
來。

看著丈夫如此辛苦,冰柔心疼的想哭,卻又不敢為他增添煩惱,只能整天為他安排最可口的飯菜,
而晚上待他睡著了,便為他按摩全身。
第五章
轉眼已經九月,山上的楓葉全紅了,為天地之間添上了艷麗的色彩。苦修了一個多月的葉歆,漸漸
適應了每天的苦練,雖然沒有太大的進展,但他感覺到自身正在微微地變化著,覺得自己所選的道
路是正確的。

秋天的早晨已經有些微涼,葉歆一臉輕鬆地走出了院落,望著遠處被楓葉染紅的山峰,遊興驟起,
朝著身後的二女道:「楓葉全紅了,我們上山吧!」

看著葉歆充滿興致的臉,冰柔和凝心都感到異常的欣慰,同時也深受感動,因為她們都看見了葉歆
是如何努力修煉的。

「好啊!我們好久沒有出遊了,我去把破兒叫起來。」冰柔興奮地一頭又鑽回了屋內。

凝心嫣然笑道:「看來,你的前途一片光明。」

葉歆笑著搖頭道:「只能算剛剛入門,一切都還是不明朗,還需要苦練。不過,現在我已經完全適
應了這套修煉方法,所以不會太辛苦。」

凝心的心情與葉歆一樣高興。

對她而言,葉歆的成功也就等於她的成功,看著臉上洋溢著喜氣的他,她暗暗讚嘆著葉歆終於回復
了二十一歲青年應有的朝氣。這幾年的感覺就像是走了一個大圈,又回到了原來的路上,唯一能讓
她想起以前那段苦澀的日子,便是他兩鬢的白髮。

凝心沉緬於思緒之中,情不自禁地伸手撫弄著葉歆雪白的鬢絲,傷感地道:「可惜變不回去了。」

葉歆的臉上露出了少年似的天真笑容,微笑道:「柔兒說,有了這兩鬢的白髮,我比以前英俊了不
少。」

冰柔抱著剛睡醒的兒子走了出來,見外面這副光景,抿嘴微微一笑,悄悄地又退了回去。

凝心輕輕咬了一下嘴唇,將腦中的思緒趕走,含笑道:「既然要上山,我去換件衣服。」說完轉身
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此時冰柔才笑著走出來,把小葉破送到他懷裏,道:「相公,我去弄點吃的。」

「去吧!」葉歆光顧著逗弄著兒子。

一個時辰之後,他們沿著山路爬上了一座小山,山上已盡是紅色或黃色的楓葉,美不勝收,再加徐
徐清風,和藍色的大海相互輝映,令人心曠神怡。

山路並不陡,所以走的很舒服,三人一邊談笑,一邊欣賞著四周美景,其樂融融。

走到一處草地,葉歆看了看四周,面前是大海,身後是楓樹,於是笑道:「休息一陣吧!」

「好啊!」冰柔和凝心笑著應了一句。
小葉破坐不住,拉著葉歆到處跑,葉歆也樂得與兒子嬉戲。

草地上,凝心和冰柔靜靜地坐著,一邊吹著山風,一邊欣賞美景。

凝心忽然發現冰柔緊緊地盯著自己看,有些不自在,笑著問道:「妹妹,有什麼好看的?」

冰柔忽問道:「姐姐,妳真的要回山嗎?」

凝心嫣然道:「我留下來是為了他的修煉,如今已有小成,只要堅持修煉下去就會有成果,我已經
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 」

冰柔的臉上忽然顯出一絲憂色,道:「現在名義上的葉夫人不在了,我的身分也成了相公的麻煩。
這還是小事,我最怕那個該死的皇帝再賜一個妻子給相公,到時候就麻煩了。妳是知道相公他還要
繼續做官的。」

凝心怔了怔,點頭道:「有可能,如果那個皇帝真要攏絡他,賜婚是一個辦法,可惜沒辦法讓妳復
活。」

「是啊!萬一真要賜婚,相公又有麻煩了。」冰柔忽然牽著她的手道:「姐姐,不如妳嫁給相公
吧?」

凝心嚇了一大跳,如花的俏面羞的緋紅,嗔道:「妳在胡說什麼?」

冰柔嘻嘻一笑道:「其實我什麼都知道。」

凝心被她看得很不自在,道:「妳知道什麼?」

冰柔道:「當年在山上,相公就很喜歡姐姐,姐姐也很喜歡相公,我都知道。」

凝心的臉更紅了,臉上也露出歉色,低聲道:「對不起。」

冰柔搖了搖頭,誠懇地道:「我真的一點也沒有介意,可是當相公答應我下山的時候,我知道他很
捨不得,只是因為顧及我,所以捨棄了與姐姐之間的感情。」

凝心眼圈一紅,淚水也流了下來,不但是為了當年之事,也是為了冰柔的直率和坦誠。

冰柔續道:「姐姐是仙女一樣的人物,天下誰也比不了。第一次看到姐姐的時候,我就想,能讓姐
姐動心的人,一定是天下最好的。後來發現姐姐喜歡相公,我不但沒有不高興,反而覺得自己很幸
福,尤其是在心湖裏看到姐姐和相公心意相通彈奏的時候,我真覺得你們很合襯。可是相公依然放
棄了姐姐,而選擇了我,我心裏的開心無法形容,同時也為姐姐可惜。」

凝心想不到她竟說出這麼一番話,不禁痴了,腦子忽然想起葉歆對妻子的評論:「她的心地十分善
良,而且直爽的可愛,性格溫和,最討厭陰謀詭計,只要是她喜歡的人,就會全心地對待,無論是
朋友還是情人。」

冰柔直爽地道:「現在葉夫人這個名位懸空著,除了姐姐,我不願意看到其他人坐上去。如果姐姐
嫁給相公,天下任何人都不可能再打動相公了。」

凝心擁緊她感激地道:「妹妹真是直爽的太可愛了。」

冰柔嘻嘻笑道:「與其讓姐姐這樣無名無份地跟在相公身邊做事,不如嫁給相公算了!這樣我們兩
姐妹便可以齊心協力幫助相公了。」

凝心的腦子早就亂了,什麼也想不起來,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冰柔急道:「姐姐,妳說話呀!不願意嗎?」

「我……我……」凝心吞吞吐吐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最後,她忽然輕嘆了一聲,微笑道:「妹
妹,真的很感謝妳,這事是不可能的。」
冰柔瞪大眼睛看著她,問道:「為什麼?姐姐不是依然鍾情相公嗎?只有在看著相公的時候,姐姐
才會變成一個普通的少女。」

凝心柔聲道:「弟弟是不會答應的,況且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嫁給他。」

「我不信!」冰柔嚷道:「我這就去問相公,不信他連這麼美的妻子都不要。」

「別去!」雖然凝心出言阻止,但冰柔早已離開了。

冰柔剛走幾步,便見葉歆抱著兒子從林中走出來,連忙迎了上去。

葉歆見她一臉嚴肅,笑著問道:「到底怎麼了,誰惹火了我的柔兒?」

冰柔盯著他說道:「我要你娶凝姐姐。」

葉歆的腦子嗡的一聲全亂了,呆呆地看著妻子,無法說出半句。

冰柔搖著他的身子,追問道:「到底願不願意?說句話呀!」

葉歆乾咳了幾聲,尷尬地道:「柔兒,妳在胡說什麼?別褻瀆了凝姐姐。」

冰柔說道:「我不管,反正葉夫人被你弄死了,說不定那些壞人以後又要給你安排什麼美人,也許
皇上又要賜婚,你又不肯離開官場,所以還不如娶了姐姐,免得其他人打你的主意。」

葉歆伸手擁她入懷,笑著道:「妳又在胡思亂想什麼?我的妻子只有妳一個,無論是什麼美人,都
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冰柔說道:「要是皇上賜婚呢?」

葉歆愣了一下,沉吟道:「我會拒絕。」

冰柔瞪大眼睛詫異地道:「你真的不想娶姐姐?你不是喜歡她嗎?」

葉歆真誠地道:「無可否認,我和姐姐之間是曾有過一段感情,不過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娶她,因
為我覺得我不配。而且婚姻應該是一對一的,就算我和姐姐之間有感情,我也會把它深深埋在心底,
當成是我和姐姐之間一種美麗的回憶,而不會把它帶入我們的姻緣之中,這樣既是對她的不公,又
是對妳的不敬。如今,我和姐姐幾乎達到心靈相通的境界,在不在一起,又有什麼分別呢!只要妳
不介意我和姐姐的這種關係,我就很滿足了。」

冰柔也沉默了,她踏前一步,抱住了他的腰,把臉貼在他的胸口,呢喃著道:「你對我真好,好的
我都不知道怎麼形容了。」

「我不對妳好,又能對誰好?」葉歆擁著她,心裏不禁有些慨嘆。人與人之間的緣份實在難料,冰
柔能容忍凝心的存在,卻無法容忍紅緂,雖然其中有種種原因,但回想起來,卻是百般的無奈。

「可是你不覺得姐姐一個人待在冷冷清清的靈樞山上很可憐嗎?」冰柔卻有些不依不饒,語氣中竟
還有些不滿。

葉歆含笑道:「以後有我們在她身邊。」

冰柔嘻嘻笑道:「你真傻。」

葉歆捏了捏她的俏鼻子,笑道:「我們兩個傻瓜正好一對。」

冰柔吃吃地笑道:「你才是傻瓜,我不是。」

葉歆摟住她涎著臉道:「小聰明,明年給我生個女兒吧?」

「我才不要呢!」冰柔的臉刷的一下紅了,用力推開他,然後朝他做了個鬼臉,嬌羞地跑開了。
「這個柔兒,居然跑來為人家說媒!」葉歆笑著搖了搖頭。

「弟弟,你做的很對。」凝心突然出現在他的身邊。

葉歆凝視著面前這張永遠也難以忘懷的美麗容顏。良久,他才微微嘆道:「姐姐,要是能娶到姐姐,
一定會是天下最幸福的事。」

凝心怎會不明白他的意思,含笑著點了點頭道:「放心吧!我沒有不開心,反而很高興。其實我們
早就心意相通了,你的心就是我的心,我又怎麼會不明白你的意思呢!況且,塵俗的嫁娶之事,對
我們已經沒有意義了,好好對待柔妹吧!」

葉歆說道:「能認識姐姐和柔兒,是我最大的幸福,真不知道該如何報答妳們。」

葉歆仰天長笑,笑聲回盪在山巒之間。

凝心嫣然相伴,柔柔地道:「我只希望你們能早一點離開塵囂,回到靈樞山上。」

「我會盡力。」葉歆肯定地道。

經過了這一日,三人之間的關係更加密切,一切盡在不言中。

三日後,寇子誠悄然出現在葉歆的面前。

看著風塵僕僕的寇子誠,葉歆不禁感到萬分驚訝,此時寇子誠應該在嘎山城,來到此處必然有重大
的事件發生了。

寇子誠一見到他,就急急忙忙地說出了一個震驚的消息──呼蘭府府城被屠。

「什麼!」葉歆驚得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大叫了起來。

內院的冰柔聽到叫聲衝了進來,驚問道:「出什麼事了?」

寇子誠不知道冰柔之事,對於她的出現感到有點詫異,但也沒有在意,因為他知道「葉夫人」死了,
就算葉歆找了個續弦,也是合理之事,以冰柔之貌,無愧於葉夫人的名號。

「沒事,妳回去吧!我和寇兄有事要談。」葉歆臉色有點蒼白,眼中除了傷感外,還有濃濃的恨意,
因為他知道這必然是仙主堂所為。

冰柔見屋內有陌生人,也覺得自己造次了,雖然心中擔心,但還是退了出去。

寇子誠看著她的背影問道:「這位是新夫人?」

葉歆沒有回答,而是沉聲問道:「消息是怎麼得來的?」

寇子誠嘆道:「大約四個月前,也就是大人被貶的那段時間,嘎山城外突然出現了一個蓬頭垢面的
女子,說是白安國大人的妾氏,要見大人。我覺得她來的蹊蹺,就把她帶回去,一問之下,竟然是
呼蘭府被叛軍屠城,白大人戰死!」

「白安國死了?」葉歆喃喃地自言自語道:「叛軍造反之初,我就擔心他的安危,原以為以他的能
力,若有任何風吹草動都可以安然逃走,沒想到他竟然參戰了。」

寇子誠淒然道:「據白安國的小妾所言,十數萬繫著黃帶的仙主堂信徒和士兵,突然湧進了呼蘭府,
見人就殺,就連嬰兒也不放過。白大人率全城百姓反抗,力戰身亡。在臨死之前,他知道力不能敵,
所以寫了封血書交給小妾,讓她躲在枯井中,因此才得以生還。當她爬上井台時,見到的是燃燒中
的城池,頹垣敗瓦,遍地屍體,血濺全城,就連護城河都被染成了紅色,慘不忍睹。」

「該死的仙主堂,我不滅你,誓不為人。」葉歆憤怒地砸碎了台上方硯,心中的憤怒與仇恨升到了
頂點,占滿了他整個思緒。想到了涼城外的那五百親兵也是因為仙主堂而死,心裏的仇恨便再也無
法抑制,熊熊地燃燒了起來。

寇子誠對於他的這種激憤卻十分高興,當他知道葉歆甘願被貶的時候,心中不免有一絲擔心,然而
看著怒目橫掃、氣勢衝天的他,寇子誠心中大安。

葉歆長長地吐了口氣,壓住心中的狂怒,緩緩地坐回了原位。習慣了冷靜的他,並不容許自己過分
的釋放激情,因為他很了解官場,唯有從容不迫的冷靜,才是立身之道。

寇子誠看在眼中,心裡更是佩服,他深知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這點,葉歆的表現並不是冷漠,而是
冷靜,雖然一字之差,卻有天壤之別,如今的葉歆才是他心目中值得追隨的主公。

「仙主堂!」葉歆仰頭向天,回憶著龍溪城的一幕。

寇子誠嘆道:「我雖然沒見過白安國大人,但也從丁老弟的言辭中有所耳聞,只是沒想到他如此英
勇,在危難之際,不但沒有逃走,反而與民一起抗戰,直到最後慷慨捐軀,我該為自己曾經看不起
他而向他陪罪。」

葉歆嘆道:「不,他的死是我的責任,若不是我安排他去監視趙玄華,就不會有今天之事。」

這一刻,葉歆明白了自己心裏為何對塵世還有一絲留戀,因為自己的肩上多了許多責任,這些責任
並不會因為一走了之而淡化。

責任便是責任,自己的每一個決定,都關係到身邊的人的生死,自然也要為他們的生死負起責任。
如今的白安國便是一個例子。從而,他又想到了丁氏兄弟、紫如、狼牙、樸哲、夜寒等等,他們每
一個都在為自己做事,都因為自己而承受到巨大的危險,雖然自己脫離了塵世之後,可以得到輕鬆
自在的生活,然而這似乎太自私了。

寇子誠見他黯然神傷,勸慰道:「如今白大人已經犧牲了,大人應該做的便是為白大人報仇雪恨,
這樣才對得起白大人在天之靈。」

「我一定會徹底消滅仙主堂!」葉歆的臉上露出了冷酷的表情,眼中的殺意更濃。

寇子誠見他如此,心中大慰,又勸道:「主公如今被貶至小縣,實在是屈材。銀州的幾位都在等待
大人的歸去,黃大人將鐵涼擋在懸河城外,而高虎的四萬大軍也被調入了銀州中部去防禦叛軍,天
馬草原盡為我們所有,雖然部族尚未平定,但只要處理得當,也可迎刃而解。主公不如趁著亂世揭
竿而起,與天下諸強逐鹿四方,一顯主公大才。」

「這……」葉歆猶豫了,雖然答應了奪天下還情,但他並沒有決定現在就反叛,因為造反的後果太
大,尤其是對於民心的影響不容小覷。他沉吟道:「若不能找到正當理由,造反便成了逆臣,而且
天龍朝雖然內有憂患,但對於百姓來說,他們根本看不到官場中的勾心鬥角,一旦造反,民心定然
捨棄我們;何況,天馬草原的部族勢力仍未消除,立足尚且未穩,盲目行事只會弄巧成拙,所以不
到萬不得已,我絕不會造反。」
第六章
寇子誠見他一臉的猶豫,於是又勸道:「即使現在不反,主公應該棄官而去,回到銀州暗中經營天
馬草原,待時機成熟,再宣告獨立。若是在此久待下去,只會浪費時間。而且仙主堂有西進之意,
嘎山城外來了一些仙主堂的成員,雖然人數不多,但總是一種先兆。」

「他們派人去天馬草原?」葉歆冷言問道。

寇子誠點了點頭道:「屬下在嘎山城一帶遍布耳目,所以探查的十分清楚,而他們全都被我抓了起
來,盤問之下才知道他們是去策反天馬草原的部族,加入他們的行列。」

葉歆面色凝重的道:「如今最大的麻煩莫過於仙主堂的滲透,其影響極大。雖然你遠道而來,但還
是煩勞你立即趕回去,嚴密布置東線的巡查,見到仙主堂的人,一個也不能放過。」

「主公,您的決定……」寇子誠疑道。

「辭官與否,容我再想一想。一切就按我信上所說安排,短期之內當可無誤,如今我只是擔心蘇
家。」葉歆嘆道。

「蘇家?」寇子誠道。
葉歆沉著臉道:「蘇家的態度晦暗不明,尤其對皇位之事更是三緘其口,從不表態,實在不知道他
們在想什麼。不過據可靠的消息,他們似乎在安排蘇劍龍掌兵銀州,若是如此,蘇家的勢力將會伸
入天馬草原,這對我們十分不利,但皇上的心意我拿捏不定,不知道會有何決斷。」

寇子誠冷冷一笑,道:「就算蘇劍龍去了天馬草原,我們也有辦法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葉歆卻不這麼想。蘇家擴張的不只是權力,還有它的影響力,如果從南到北都有蘇家的勢力範圍,
則無論朝野都會被這種氣勢所壓,倒向蘇家的小勢力也會越來越多。萬川入海,終成大勢,若不能
及早壓制,終成大患。

寇子誠見說不動葉歆造反,頗有些失望,但也無計可施,苦笑了一聲,拱手道:「既然如此,我立
即趕回去安排對付仙主堂,大人在此務必小心。」

葉歆點頭道:「勞你辛苦了。這件事情頗為緊急,若是讓仙主堂滲入天馬草原,我們會有大麻煩,
此番關係我們的根基,切不可大意。」

「我明白。」寇子誠不再耽擱,立即離開黃川縣,乘著馬車向北疾行。

葉歆沉著臉走向內堂,心頭無比沉重。白安國之死,意味著仙主堂的勢力正在西進,而且地盤穩固,
所以才敢冒天下之大不諱屠城。對他們而言,屠殺並不意味著失去人心,尤其是對於那一群死忠的
信徒來說,也許會更有快感,更加忠心。

「可惜我道力未復,否則先殺到龍溪城取了趙玄華的性命,這個跳樑小丑就像是隻虱子,若不殺他,
遲早吸光世人的血。」葉歆心想。

冰柔方才見他情緒不穩,心中擔憂,早就在院口等他,見他臉色凝重地走了進來,挽著他的手臂,
擔心地問道:「出什麼事了嗎?」

葉歆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沉聲道:「北方的仙主堂屠了呼蘭府府城。」

「屠城!」冰柔驚得花容失色,捂著嘴大叫了起來。

葉歆捏緊了拳頭,憤慨地道:「呼蘭府知府白安國是我的部下,是我派去監視仙主堂,如今慘死異
鄉,我若不為他報仇,怎能對的起他在天之靈?」

冰柔是豪爽的俠女性格,氣得柳眉倒豎,玉臉蒙霜,嬌斥道:「實在太可惡了!鬥爭就要光明正大,
這種卑劣的行為天理難容。相公,我支持你,一定要消滅仙主堂!」

葉歆點點頭,寒著臉道:「我會徹底消滅仙主堂,一個不留。」

冰柔氣了一陣,怕他身子受影響,於是挽著他的手臂,在院中的石椅上坐了下來,柔聲安撫道:
「相公,別急壞了身子,我們再慢慢計劃。」

凝心正走出來,忽然發現院中氣氛十分凝重,詫異地問道:「出什麼事了嗎?」

葉歆沉著臉把事情說了一遍。

凝心聽到一半臉色就白了,搖頭嘆道:「塵世間的殺戮實在可怕。」

葉歆嘆道:「姐姐,現在妳明白我要做的事了吧!這種禍患留在世上,我無法安心回山。」

凝心默然了。雖然不想牽入人世間的俗事,然而聽過這一個消息之後,心裏很不舒服,還有些薄怒。

葉歆看了她一眼,忽然醒悟自己的失言,歉然道:「姐姐,我以後都不會說這種事了,免得害妳分
心。」

凝心見他體貼,玉臉露出了微笑,牽著冰柔的手,嫣然道:「沒關係,有什麼不高興,就和我們姐
妹說吧!」
面對這一雙玉人,葉歆不願讓她們感染自己的怒氣,於是搖了搖頭道:「不說了,我去煉藥。」

不知是過於匪夷所思,還是因為對消息壓制,呼蘭府府城被屠的消息並沒有傳開。由於叛軍的攻勢
停了下來,京城內外一切又恢復了平靜,華燈如舊,凡囂如塵。

就在這種時節,蘇劍豪終於與玉霞公主完婚,盛大的婚禮震動京城,這位號稱天下第一美男子的朝
廷大員,擁有了一個新的身分──皇婿。

新賜的駙馬府坐落在皇宮的西側,與幾處王府相連,星河凝空之際,院內燈火通明,人聲鼎沸。雖
然蘇劍豪兩次大敗,但叛軍進攻之事已有扼制之勢,經過了幾次調兵,蘇劍豪在眠月河以北建立了
個彎月形的防禦網,效果倒是十分的好,所以他的威望也在回升,尤其是皇帝的添兵之舉,使眾人
都明白了他聖眷之隆非同尋常。此大喜之時,朝中的百官相偕到賀,幾乎沒有一名官員敢不來送禮。
如此氣派,如此威望,京城內外一時無兩。

與此同時,一位更重要的人物也出現在京城,那就是鎮西大將軍蘇方志。他由清月國退回躍虎關,
雖然情勢緊迫,但他還是進了京。對於蘇家來說,京城遠比順州要麻煩複雜,尤其儲君之位仍然懸
而未決,老謀深算的他也想藉此機會做最後的決斷。

駙馬府的書房內,蘇方志和蘇劍豪父子撇下了眾賓客,來到此處議事。

「劍豪,你的防務安排的如何?」蘇方志問道。

「父親大人,一切都十分妥當。」蘇劍豪說道。

蘇方志搖頭輕笑道:「劍豪,你做官數年,手腕還是不夠狠辣。如今這個年代不是弱者生存的時候,
尤其是身居高位,千萬雙眼睛都盯著你,一不小心就會落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聽著父親的一番責備,蘇劍豪有些懵,實在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詫異地問道:「父親大人教訓
的是,只是孩兒不明白所指為何,請父親明示。」

「京中之兵莫過於禁軍,若能掌握禁軍,就等於掌握京城的動向,你現今領兵在外,不可只思退敵,
還應該多想一想將來之事。」蘇方志說道。

「您的意思是……」蘇劍豪若有所思的道。

「守住恭城一線,不進不退,偶爾打幾場小仗,對上有個交待。如此一來,朝中必然焦急,你便上
奏佯稱軍力不足,只能小勝,不足殲敵,朝中便不能不為你添兵。我觀京城四周府縣已無兵可調,
新兵又缺乏訓練,不可臨陣,唯有禁軍可用。」蘇方志解釋道。

蘇劍豪恍然大悟,點頭道:「父親之意,孩兒明白了,您是要我不斷地抽空京城的防衛。」

「正是,戰事離京城不遠,所以調禁軍去也能防衛京城;然而你是領軍大將,便有權挾制禁軍,甚
至收為私兵也未嘗不可,況且兵部在我們的掌控之下,禁軍內也有我們的人,事情大可無憂。」蘇
方志說道。

「父親此計真是神妙之極。」蘇劍豪喜道。

蘇方志捻著短髯,正色道:「如今的時局,大亂不遠,故此掌兵者為上,掌權者為中,掌職者為下。
掌兵者可以坐擁大軍,進可自立稱王,退可支持新帝,成敗與否,全在自身操縱;而掌權者有權無
兵,如軒丘聿之流,雖然權重,但權來自於上,只能依附皇權,方能持久,所以身不由己,力不能
盡,成敗與否取自別人﹔掌職者只不過是官場過客,隨時更替,太平時期尚可作為,亂世之中也只
能隨波逐流,任人宰割。」

蘇劍豪想不到父親竟如此深通官場,不禁汗顏,躬身道:「父親之言,令孩兒茅塞頓開。」

蘇方志得意的看著兒子,臉色漸緩,含笑道:「你也不必太擔心,有我做你的後盾,大可放心,而
今又有公主策應。」

提起玉霞公主,蘇劍豪皺了皺眉,臉上似有不悅之色。
蘇方志沒有留心,端著茶碗呷了一口,又道:「如今朝中的勢力分布一目了然,我原以為葉歆會是
一支奇兵,沒想到這麼快就衰落了,想起來頗有些可惜。論起做官,此人的本事遠在你之上,若在
太平時期,必是首輔宰相,權傾一方,只可惜生不逢時,在諸勢力的夾縫中生存,不容易啊!」

蘇劍豪聽到自己不如葉歆,心中大為不悅。當年情場大敗他早就心中有刺,只是後來葉歆服軟,歸
到自己麾下,這才沒有計較,但總覺得自己才貌學識,絕不在此人之下,因而出言辯道:「父親為
何小看孩兒?我不信我不如他。」

「你有此大志,我心甚慰,然而葉歆白手起家,數年內已升至封疆大吏,手握雄兵,竟可與我抗衡,
這種人物,就是我當年也遠不如他。」說著,蘇方志輕輕笑道:「他如今已經勢敗,聽說終日帶著
女人遊山玩水,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好消息。若他仍在銀州,我們要分力去對付他,實在很麻
煩。」

蘇劍豪想起冰柔,眉頭皺的更緊,憤然不平道:「此人連妻子尚且不能保全,根本不配稱為俊
傑!」

蘇方志忽然臉色一沉,喝道:「你還敢說?弄一個不明來歷的小妾,居然還公然帶在身邊,在旁人
的眼中,這分明是對皇室的挑釁。」

蘇劍豪吶吶地道:「孩兒……」

「不必解釋,娶個小妾倒也無妨,只是此女身手不凡,來歷不明,你還是小心點好,說不定是哪個
勢力施的美人計。」蘇方志說道。

蘇劍豪尷尬地道:「嵐妹不會是奸細。」

「不是最好,我只是不想為了一個女人害了蘇家。」蘇方志嘆道。

女兒的大婚過後,明宗突然病倒,朝中大事由眾人共同商議,這無疑給了蘇家一個絕好的機會。

抽空京城兵力的計劃,正進行的如火如荼,就像是在為天龍朝抽取最後的生命力。

然而,計劃的真實性和虛偽性同時存在,使的朝臣們對此都沒有任何意見,甚至還覺得是理所應當,
而潛伏在蘇家的峰也因為蘇方志的提防,無法得到任何消息,事情就這麼一點一滴地發展下去了。

遠在海濱的葉歆也在煩惱之中,寇子誠的提議讓他著實猶豫了很久。這是一個很重要的選擇,若走
錯了路,後果不堪設想。當然,如今的他沒有後顧之憂,當可放手一搏。

時至年關,海風極冷,漁民們都不出海了,一年的收獲也夠他們過一個好年,所以小小的縣城開始
熱鬧了起來。

就在此時,一個客人出現在他的面前,不是別人,正是久違的丁才。

「你怎麼來了?」看到丁才出現在眼前,葉歆又驚又喜,他知道丁才不會無故前來,必是朝中有所
變故。

丁才見到他很高興,躬身道:「參見大人。」

「別多禮,何況你現在的官銜比我大。」葉歆親切地拉著他進書房。

丁才坐下之後搖頭含笑道:「非也,大人現在的官位遠在我之上。」

葉歆愣了一下,若有所悟,笑著問道:「皇上不會是讓我官復原職吧?」

「這是聖旨,大人自己看吧!」丁才拿出一卷黃綾交到他手上。

葉歆好奇地接下聖旨打開一看,倏的愣住了,只見聖旨上寫著:「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葉歆忠公
體國,才能卓越,著即升任肅州總督,轄雪狼關以西至木龍河之地,並賜爵一等肅陽侯,加封雲華
殿大學士,領太子太保,刑部尚書銜。」

從一個七品小吏,一下提升到位極人臣的頂點,葉歆不能不為之驚訝,同時再一次肯定,此番被貶,
是皇帝早就計劃好的,用意似乎真的在於擺脫鐵涼之事所帶來的負面影響。

丁才含笑道:「侯爺,如今您貴為肅州總督,大權在握,千萬不要辜負了皇上的期望。」

因為紅緂之事,葉歆本已對天龍朝沒有太多的情感存在,然而此番封賞,不能不讓他意識到皇帝的
器重之高非同一般,若是成為一個叛臣,實在是問心有愧。

「天威難測,皇上以老弱之軀,還惦記著我的事,實在令我愧然。」葉歆嘆道。

丁才忽然臉色一正,沉聲道:「侯爺,皇上的器重不只這一點……」

「哦!還有什麼事嗎?」葉歆詫異地望著他。

丁才神色凝重地從包袱裏又捧出一個長方形的錦盒,然後用雙手捧著,小心翼翼地放在桌面上供著,
然後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叩了三個響頭。

葉歆見他如此莊嚴,納悶地轉頭望向錦盒。從華美的外觀看來,這是宮中所用之物,只是不知裏面
放著何物。

丁才站了起來,指著錦盒正色道:「大人,這是皇上所頒的傳位詔書,裏面寫著繼位者的人選。」

「遺……遺詔!」一向平靜的葉歆驚得目瞪口呆,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幾步才穩住身子。

這張普天之下的人都想看到的遺詔,居然會由丁才千里迢迢傳到他的手裏,這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
事。他萬分明白這份遺詔的重量,這裏面的名字代表了未來眠月大陸的發展方向,是大禍,還是小
亂,是外患,還是內憂,都決定於遺詔上的一個名字。

「侯爺,現在您應該明白皇上有多麼器重您。這份遺詔其實只有一份,皇上說有兩份只是混擾視聽
而已,也就表明皇上希望依仗侯爺的力量去支持他老人家所選中的繼位人。新皇繼位之後,侯爺便
是擎天保駕之臣。」丁才恭敬地道。

葉歆點了點頭,正想說話之時,腦子裏突然閃過一絲靈光,猛的轉頭盯著丁才,喝問道:「你到底
是什麼身分?」

丁才向他深深一鞠,歉然道:「卑職一直都是密探總領。」

「什麼!」雖然葉歆早有心裏準備,但還是掩飾不了內心的震驚,臉色也隨之變得很難看。

丁才微笑道:「我雖是密探,但可以向天發誓,從來沒有泄露絲毫機密,您對我和弟弟的照顧,丁
家人終生難忘,就算拼了性命,也絕不會泄露您的半點機密。」

葉歆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搖頭苦笑道:「枉我自以為才華過人,想不到身邊混進一個大內密探都不
知道,可笑之極。」

丁才忽然跪倒在地,誠懇地道:「您待我如同知己,上次出任西北安撫使時,竟將夫人的安危交到
了我的手裏,我怎敢有二心?只不過密探是世襲之職,連弟弟都不知道,我也不敢亂說。」

「起來吧!」葉歆很清楚他的為人,若他早有歹意,自己和妻子絕對活不到今天。

丁才道:「大人放心,我和弟弟永遠都是葉派最忠誠的成員,若大人不信,我願自裁以謝大人之
恩!」

葉歆摸了摸錦盒,嘆道:「朋友之間無非一個信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以後還是照以前那樣
吧!」

丁才見他有些失落,歉然道:「我讓大人失望了。」
葉歆搖頭道:「沒有什麼,只是需要一些時間消化這麼多驚人的消息。」

「大人,您準備一下,我陪您回京。」丁才說道。

葉歆抬頭看著他半晌,指著遺詔問道:「你知道這裏面是誰的名字嗎?」

「不知。」丁才說道。

「你猜會是誰?」葉歆問道。

丁才略加思索後,搖了搖頭道:「似乎每個都像,卻又都不像。」

「丁大哥來啦!」冰柔笑著走了進來。

丁才躬身道:「參見夫人。」

「丁大哥不必多禮。」冰柔笑道。

葉歆指著丁才道:「帶丁才去廂房休息吧!我要一個人靜一靜。」

冰柔見他的神色很凝重,不由地有些心驚,但在外人面前不敢多問,於是含笑招呼丁才出去了。
第七章
葉歆坐在桌旁,一手拿起聖旨,一手拿起遺詔,雖然重量很輕,但在他的眼中,這卻是兩份重量非
同尋常的東西。

「皇上竟然會把遺詔交到我手上,看來他遣我去銀州也是早有預謀,想讓我在那裏紮下根基,日後
便有實力扶持新皇登基,果然是用心良苦,不愧為一代明君。」

此時的他,陷入了一種兩難的局面,因為紅緂,他決定要為她奪取天下,但此時又因為遺詔之事,
深深地感受到皇帝對他的器重和關愛。入仕以後幾乎都是一帆風順,平步青雲,年僅二十就出任封
疆大吏,既然領了這份恩情,自然就應該盡心盡力的輔佐繼承人登基。

凝心裊裊地走了進來,見他眉頭緊鎖,一臉迷茫,於是在他身邊坐下,柔聲問道:「又出了什麼
事?」

葉歆抬頭看了她一眼,苦笑道:「緂妹要天下,皇上要我幫他扶持新皇。一個欠情,一個欠恩,還
情還是報恩,實在難以下決定。」

凝心明白似的點點頭,想了一陣,微笑道:「有情還情,有恩報恩。紅緂之情你並不欠她,因為你
從來都沒有接受過;皇上之恩你也不欠,因為你也沒有享受過做官,所以不必想太多。」

葉歆搖頭道:「人在塵世就是這樣,有許多東西明知可以棄,卻割捨不掉,我不如姐姐。」

「我不應該勸你,你就當我什麼也沒說過吧!其實道原本就是隨意,你的心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吧!」凝心說道。

葉歆喃喃地道:「做人不能忘恩負義,皇上於我有恩,無論如何也要幫他完成心願,使繼位人順利
登基,至於將來要怎麼做,就看這個繼位人有什麼表現。如今亂象已生,就算繼位人登上皇位,也
未必坐的穩,若是像三皇子之類的敗類,就讓其他勢力滅了他,我再取而代之。」

冰柔安頓好丁才後,再次走入書房,見他們靜靜地坐著,好奇地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葉歆隨手將聖旨交給她道:「皇上升了我的官。」

冰柔驚得一愣,打開聖旨,略看了兩眼便喜上眉梢,笑道:「相公又做大官了。」

葉歆沉聲道:「現在有了權力,想對付仙主堂倒是容易了──不過也有其他的麻煩。」

凝心忽道:「既然你決定了繼續做官,我也該回山了。」
葉歆和冰柔驚愕地看著她,齊聲道:「妳要走?」

凝心含笑道:「我的任務完成了,如今你的修煉並不需要我,所以我想回山靜修。」

葉歆沉吟了半晌,又抬頭凝視著她片刻,最後點頭道:「也好,姐姐本就不屬於塵世,是我將姐姐
強留了一年,也該放妳回去了。」

冰柔滿臉急色道:「凝姐姐,不如留下來陪相公吧!」

凝心牽著她的手笑道:「弟弟是妳一個人的,有妳陪他就夠了,我的生活應該在山中,若想見我,
只要上山就行了。」

冰柔咬著下唇,沉默了一陣,正色道:「姐姐,我和破兒跟妳一起回靈樞山。」

葉歆驚問道:「柔兒,妳也要走?」

冰柔點頭道:「我沒什麼本事,幫不了你什麼,而且身分又不能公開,萬一暴露了,會給你帶來麻
煩。」

葉歆雖然萬分不捨,但他一想到朝中那些陰險卑鄙的人,就不由地不為妻兒留在官場而擔心,點頭
道:「好吧!雖然我捨不得,但為了妳和破兒的安全,還是上山比較好,順便也把爹娘和岳父、岳
母接去,這樣我就可以安心做事了。」

凝心覺得是因為自己而使他們夫妻分離,不由的滿是歉意地道:「都是因為我。」

葉歆搖頭含笑道:「正是因為柔兒和破兒有姐姐的保護,我才能放心。一切拜託姐姐了,我會上山
探望妳們,反正銀州離昌州不算太遠。」

「嗯!」凝心說道。

冰柔偎入葉歆的懷中,調笑道:「你一個人在外面,可不許拈花惹草。」

葉歆笑道:「不信就算了。」

冰柔指著凝心道:「要是忍不住想娶,就回山上來,有天下最美的凝姐姐在,誰也比不上。」

葉歆哈哈一笑道:「想到妳就夠了,何必再想其他人。」

冰柔撇著俏嘴嗔道:「我就不信你不想凝姐姐。」

葉歆抬頭望向凝心,凝心正好也在看他,四目相接,兩人不約而同都笑了起來,一切心意都在瞬間
傳遞了。

「你們又在玩眉目傳情嗎?」冰柔嘻笑著打趣道。

兩人不禁莞爾。

打點好一切之後,他們便準備上路了。黃川縣的百姓對這位到任短短數月的知縣頗有好感,見他要
走都顯得依依不捨,一起跑到城門相送。

葉歆坐在馬車上,看著這些相處雖短,感情卻深的子民,內心深受感動。

半個月後,馬車終於駛進了京郊的雪竹莊,葉、冰兩家的老人仍住在這裏,見到葉歆夫妻和孫兒再
次出現在眼前,四老都顯得很高興,尤其是看到可愛的小葉破親切地叫著爺爺奶奶,更是樂得合不
攏嘴。

冰離問道:「歆兒,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辭官了嗎?」

葉歆原以為升遷的消息已經頒布,沒想到他們仍然不知道,不由地有些詫異,反問道:「你們不知
道我升遷之事嗎?」

冰離搖頭道:「最近的消息都是有關北方的戰事,朝廷也好像沒有大的人事變動。」

「論理說聖旨已下,吏部應該知道,怎麼會悄然無聲呢?真是奇怪。」葉歆疑道。

丁才道:「我去宣旨的時候,皇上便已臥病在床,也許是因為病重,所以沒有公布。」

葉君行含笑道:「既然有聖旨在手,應該沒錯,也許等你回京後再頒布。」

葉歆雖然感到事情有蹊蹺,但不想影響四老的心情,含笑應道:「明日我進宮面見皇上就明白
了。」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葉歆穿戴整齊,坐著馬車來到宮外等候上朝。

此時天還沒亮,四周十分昏暗,只有宮門外的幾名衛士提著宮燈,但不足以照亮四方。冬天的早上,
寒風四起,天氣十分寒冷,百官們暴露在冷風之下都有點哆嗦,有的甚至搓起手取暖。

下了馬車,葉歆站在原地待了片刻。面前雄偉的宮門依然巍峨,離開將近一年的他,著實感受到官
場中沉浮變幻。想著不久前還是一個不入流的小小知縣,而今卻是一品大員,軍機要臣,權傾一方。

半晌,他搖了搖頭,尋思道:「也許這就是人們沉迷於官宦的原因。說來也真諷刺,我生平討厭做
官,可如今官做的越來越大,為官之道也越來越精,人生實在變幻莫測。」

「噫?這不是葉歆葉大人嗎?他怎麼又回來了?」

一位官員眼尖,赫然認出了葉歆的模樣,立時輕呼起來,隨後眾人的目光都落在這位「失勢」的年
輕官員身上。

軒丘聿知道大皇子一心想招攬葉歆,也派了寧郡王前去遊說,卻末果而返。此時見他出現,經歷官
場數十年的他,立即醒悟到發生了什麼事,笑著搶先迎了上來,親熱地道:「葉大人別來無恙。」

葉歆行了一禮,含笑道:「軒丘聿大人越來越老當益壯了。」

「哈哈!還算能過的去。」軒丘聿說道。

幾位大皇子派的人見軒丘聿如此表現,心領神會,都走上來圍著葉歆說話。這種情況落在眾人的眼
中,立即引起了他們的聯想,懷疑葉歆是因為投靠了大皇子才得以重新被召入京。

由於天色昏暗,所以他們都沒有留意到葉歆今天換上的是一件侯爵朝服,還以為是調任了低級京官,
並沒有太在意,尤其是在這種壁壘分明的時刻,既然大皇子的人熱情招呼,其他派系自然是當葉歆
成了眼中釘。

葉歆並沒有理會眾人異樣的目光,如今遺詔在手,無論是誰繼位,對他而言都無所謂,只要不是三
皇子便可,所以對諸皇子的態度也更加溫和,現在只等皇上下詔,便可回到臥牛城。

軒丘聿雖然老眼昏花,卻很機敏,見葉歆的氣質和神色都不似回京擔任小官,於是低頭看了一眼,
赫然發現他的官服上繡著九蟒,分明是公侯的服飾,不由地驚訝萬分。

他揉了揉眼睛又細看一番,指著圖案問道:「葉大人,這是……」

葉歆微微一笑道:「第一次穿,還算合身。」

「這……這是公侯的官服!」軒丘聿訝道。

圍在旁邊的人聽了也都大驚失色,連忙低頭望去,果然見九蟒栩栩如生地繡在葉歆的官服之上,他
們再往葉歆的官帽望去,帽上鑲著東珠三顆,代表著侯爵爵位。

「恭喜葉大人,不,應該是侯爺。」軒丘聿心裏轉的最快,含笑著大聲恭賀。
葉歆微笑著還禮,道:「全仗皇上隆恩,賜了個一等肅陽侯,實在慚愧啊!」

幾名官員的驚呼再次引來旁人的注意,此時天邊泛白,人們漸漸看清楚葉歆的官服,又聽到他升了
一等肅陽侯,都勃然變色,驚嘆葉歆的官運又回來了。

丁才看在眼中,也不禁感到自豪,掩飾不住的笑容全都浮現在臉上。

他身邊的人都知道他是葉歆的親信,小聲問道:「葉大人又升了?」

丁才含笑道:「大人現在是肅州總督肅陽侯兼雲華殿大學士,領太子太保,刑部尚書銜,可算是當
朝首輔之一。」

聽罷這串頭銜,官員們都瞠目結舌,他們如何也想不到葉歆剛剛被貶為一個七品小吏,不到一年的
光景,又一躍成為手握重權的要臣;尤其是太子太保銜,這本是虛銜,太平時期沒有任何意義,然
而如今並無太子,皇帝特意加封,說明葉歆將會是新皇的輔政大臣之一,所以意義非同尋常。

不少官員開始擔心朝中的勢力又要改變,至少一度沉寂的葉派也將死灰復燃,而且這一次氣勢更勝
以往。此刻葉歆重獲兵權,雖然雪狼關外的城池已被攻占,十萬大軍也幾乎全軍覆沒,但肅州之地
仍有至少十萬大軍,這無疑是葉歆最好的後盾。

有的人卻很高興,因為這段時期蘇家的勢力大幅上升,尤其是蘇劍豪,自從成為駙馬之後,便權勢
滔天,無人敢正視,而蘇劍龍飛揚跋扈的氣焰更是令許多人為之側目。如今葉歆回來,總算是有人
能與之抗衡了。

李浩等葉派舊人見他重獲重任,倍感興奮,不禁喜上眉梢,覺得葉派終於有機會再次出頭了。

言德謙等三皇子的黨羽更是震驚不已。上朝的京官中,有超過一半都是他們的人,也都知道派去遊
說葉歆的人被抽了四十鞭子趕了回來,惹得三皇子大怒,正想辦法要處置他,沒想到他這麼快又回
來了,而且位極人臣,大權在握。

葉歆見眾人都看著自己,含笑朝著他們拱了拱手。

軒丘聿等人對葉歆的態度更加客氣,既是吹捧,又是誇讚。

葉歆談笑風生,沒有什麼傲氣,除了三皇子派之外,都對他極有好感。

半刻鐘之後,太監出來宣召上殿,大臣們魚貫入宮。

再次踏入大殿,葉歆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以前站在此處,想的是如何利用權力去拯救妻子,然而這
一次卻是為了自己的目標重新回到官場,回到這爾虞我詐的地方,但卻沒有一絲的後悔和勉強。

軒丘聿為了拉攏他,竟主動排在他的下手,當場將首輔的位置讓給了他。葉歆自然知道其中的含意,
低調地退讓了,但他站的位置是一品大員的位置,也就是第一排。

眾官員都看著他,情緒各有不同,有的羡慕,有的妒忌,有的讚嘆,有的仇恨。這位兩鬢皆白的青
年,與遠在恭城的蘇劍豪是天龍朝兩大新秀的代表,在可以預見的將來,這兩大勢力將會是未來局
勢的導向,左右著興衰勝敗。

葉歆毫不在意,眼睛直盯盯地看著正中那張金色的龍椅,腦中閃過了無數的念頭。無論如何,這張
龍椅上的人都會更換,坐上去的也許不只一個,但最終只會有一個人獨占鰲頭。

靜靜地等了大約半個時辰,明宗依然沒有出現,大殿內的氣氛很平靜,因為明宗病勢時好時壞,所
以經常會出現這種情況,所以眾官員都習以為常了,並不著急。

半個時辰後,徐公公攙著明宗走了出來。

葉歆一見明宗便大吃一驚,雖然只是一年未見,然而明宗竟像是老了許多似的,連眼神都有些散亂
了,一副下世的光景,按此推斷,只怕活不過兩、三個月,心中又是一番感觸。尤其是想到那張遺
詔,意識到皇帝也知道自己很快就不行了,因此才讓丁才將遺詔送到自己手上。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群臣叩倒在地,向這位垂暮的老人表示敬意。
明宗朝著下面艱難地揮了揮手,示意平身,然後顫顫巍巍坐在了龍椅上,頭也撐不起來了,只能歪
在軟枕之上,手臂放在膝蓋上,卻在微微地顫抖著。

徐公公踏前一步,白眉下的小眼睛掃了掃在場的百官,揚聲問道:「葉大人來了嗎?」

葉歆有些愕然,沒想到皇帝這麼快就知道自己回京了,眼角掃了一下丁才,見他含笑點頭,知道是
他率先稟報了,朝他點了點頭後,踏前一步,躬身相向,恭敬地應道:「微臣在。」

明宗慈祥地看著他半晌,然後朝徐公公點了點頭。

徐公公捧出一份詔書,揚聲朗讀了起來,意思與葉歆接到的聖旨一模一樣,只是沒有提到遺詔之事。

葉歆自然明白,如果讓人知道自己手中有遺詔,恐怕終日不得安神,而且還有殺身之禍。以他現在
的實力,連一個普通壯漢都未必能敵,更何況是殺手。

待葉歆跪倒謝恩完畢,明宗長長吸了口氣,然後朝徐公公招了招手。

徐公公俯下身聽了一陣後,再次面向百官,揚聲道:「皇上說,蘇尚書與叛軍仍在交戰,前後又撥
了十數萬人,然而戰事還是僵持不下,前日又來求援。葉大人,皇上要調撥五萬人前往助戰,由你
帶領,得勝之後再回肅州。請你在京稍留一陣。」

葉歆昨日聽聞戰事僵持,毫無進展,感到頗為驚訝,現下聽到皇帝要自己去助戰,便欣然應允了。
然而他卻不知,這一個皇命就如毒液一樣,注入了天龍朝老邁的身軀。

下朝之後,葉歆立即被眾人圍住了。這位重新起用的朝廷新貴,再次成為眾人追捧的焦點,更有不
少「牆頭草」想依附在他的勢力之下。畢竟朝局動盪,皇子們的成敗依然難以看清,所以風險很大;
相比之下,蘇家和葉歆這兩派勢力便顯得穩固許多,無論誰坐了皇位,這兩派勢力都是新皇倚重的
力量。

葉歆以溫和的態度與眾官員周旋了半天,才能脫身回到府中。

隨在他身邊的丁才笑道:「大人,這次是你第一次領兵出征。」

葉歆抹了抹額上的汗水,搖頭苦笑道:「這項差事可不好做,我從未帶兵,軍中沒有威望,這五萬
人又是臨時抽調,只怕戰力不高,所以就算去了前線,也沒什麼大作為。而且,蘇劍豪是主帥,皇
上雖然沒有把我置於他的麾下,但他兵多,我兵少,自然是他占了上風,我也變相地成了他的部
下。」

「這倒是可慮。」丁才憂道。

「更重要的是戰事的發展,若是戰事持久,我還不知何時才能去肅州赴任。」葉歆說道。

丁才沉吟道:「蘇劍豪身為駙馬,又是兵部尚書,不會怯戰吧!」

葉歆搖頭道:「他倒不至於,只怕蘇家就難說了。」

「大人此話是何意思?」丁才問道。

葉歆皺著眉頭道:「我雖然不了解前方軍情,但總覺得有點奇怪。」

「我不清楚軍事上的問題,不過百官都很滿意蘇劍豪能擋住了叛軍的攻勢。」丁才說道。

葉歆輕笑道:「這些人現在只關心繼位人選,只要前方不敗,他們就不會有任何異議,只有像我們
這類人,才會關心前方戰況。」

「大人如今是宰輔之一,自然要關心更多的事情。」丁才說道。

「宰輔!」葉歆輕輕一笑,站起來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突然飄下的小雪,感慨地道:「若不是在這
種紛亂的時代,我也不會竄升的如此之快。雖然我有打算三年當權,但能走到這一步,運氣實在太
好。」

丁才回味著當年的情景,也有些唏噓。
第八章
白皚皚的雪花中,一頂頂小轎來到了順親王府。由於葉歆突然竄升為朝中要臣,這無疑打亂了三皇
子的布置,所以他的黨羽紛紛聚集在順親王府中,希望知道三皇子的想法。

三皇子得知葉歆升官之後,自然是十分震怒。素來心胸狹窄的他,容不下任何與他對抗的人,想到
葉歆鞭打了他的人,心裏就恨不得把葉歆抓來砍了。

言德謙勸走了大部分的人,只留下幾名重要人物陪著三皇子在書房中商議對策。

「王爺,大事不妙啊!皇上重新重用葉歆,似乎在為繼位人安排輔政大臣,若繼位人是王爺,似乎
沒有必要安排葉歆。看來皇上心裏另有打算,我們不能不防啊!」言德謙說道。

三皇子怒氣騰騰地咆哮道:「除了我,誰還有資格登上皇位?老頭子不會瞎了眼去傳給我大哥
吧?」

言德謙搖頭道:「難說,但有一點可想而知,繼位人有了葉歆的支持,就算朝中有人反對,他也有
立足之地,而且名正言順,就算我們起兵造反,也會處於劣勢,不但會被當成亂臣賊子,而且得不
到民心、軍心。」

三皇子按納不住心頭之火,拿起茶杯扔得粉碎,怒罵道:「老頭子也不知道發了什麼瘋?什麼人不
用,偏偏用葉歆,真是老糊塗了!不行!我們絕對不能讓葉歆安安穩穩地回肅州,一定要在他離京
之前解決他!」

新投入三皇子帳下的謀臣賈平陰陰一笑,進言道:「依屬下之見,莫過於先下手為強。」

三皇子盯著他那張奸獰的臉,問道:「你說宰了葉歆?」

賈平指了指天,冷笑道:「我是說皇上──」

「什麼!」言德謙幾位老臣都驚得站了起來,直直地看著他。沒想到這個剛滿三十的謀臣,會提出
如此大逆不道的建議。

賈平陰笑道:「諸位大人,我們根本沒得選擇。葉歆是一定要殺,但大動干戈殺一個葉歆就太不值
了,所以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推王爺登基,大勢傳席可定。」

三皇子怔了怔,儒雅俊秀的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容,點頭道:「不錯,原本打算等老頭子壽終正寢,
不過現在看來他已經另有打算,說不定還在想辦法壓制我們,若是現在不動手,將來就會有更多的
麻煩。好在我們已經聯合了蘇家,有蘇家相助,朝中這些人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言德謙等人原本有些於心不忍,但見三皇子決心已下,便沒有提出異議。他們很清楚,這種時候反
對,只會招來殺身之禍。

賈平得意地洋洋地道:「蘇家兩兄弟現在在恭城拼命向皇上要兵,無非是想掌握更多軍權,同時抽
空京城附近的軍隊,可笑朝中那些大臣,還以為他們打得很艱苦。哈哈!」

「嘿嘿!老頭子雖然精明,不過他太老了,而且一直大病纏身,竟然察覺不出蘇家的用意。如今京
城的禁軍只剩二萬餘,而且都在張全的手上,也就是說,我們現在幾乎掌握了京城的防務,哈
哈!」

三皇子此刻最為得意的便是得到了蘇家的支持,無論是順州的大軍,還是蘇劍豪的大軍,都是助他
登上皇位最強有力的保證,所以他深信自己絕對能夠順利登基。

「如今我們掌握天時、地利、人和,不如儘快下手,遲則生變。尤其是葉歆。皇上這次給了他五萬
大軍北上助戰,若是大軍集結,便會對我們不利,而且他們一旦過了眠月河,就會察覺到蘇家兄弟
的計策,也會破壞我們和蘇家的合作,有功虧一簣的可能。所以,絕不能再等了,最好連同其他幾
位皇子一起殺了,永絕後患!至於皇上,他已經活不了幾天了,只要軟禁起來,王爺便可名正言順
的登基。」
三皇子冷笑道:「就這麼辦了,既然老頭子不仁,也休怪我不義了。這皇位我是非得不可!」

賈平獻媚道:「王爺英明神武,自然是不二的人選,天下沒有人比王爺更適合做皇帝。」說著,竟
然趴下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

在座的其他老臣雖然對於賈平的獻媚感到不恥,但想到三皇子登位是遲早的事,所以也跟著行了大
禮。

三皇子按納不住心中的得意,大笑了起來。

是夜,三皇子召張全在府中密議。

張全雖然心向三皇子,但聽了三皇子的計劃,也有些不寒而慄。沉吟了半晌,方道:「王爺,您登
皇位,我定然全力支持,只是皇上已經年命不遠,三皇子切不可做大逆之事,微臣斗膽,懇請王爺
讓皇上他老人爺安享餘生。」

三皇子笑著隨口應道:「我登上皇位後,就讓他當太上皇,反正情勢在我們手裏,沒必要殺他。」

張全心中稍定,沉聲道:「既然如此,微臣去安排一切。軍城有禁軍二萬餘,再加上守門的軍士,
大約三萬人,隨時可以聽候調度。不知王爺打算何時行事?」

三皇子雖然奸險,卻也不是蠢人,否則也不會在外面樹立了一個清流的形象,因而提起行事的日子
時,顯得特別慎重。沉吟了良久,方道:「此事一定要做到萬無一失!今日是一月二十五,派人去
恭城最快也要三天,再加上蘇家兄弟領兵趕回的日子……我看,就定在十二月初四吧!蘇劍豪身為
兵部尚書,會拖延調入京中軍隊的行動,你就負責監視京城中各王府的動靜。」

「嗯!我能辦到。」張全說道。

「葉府方面千萬小心。上次武道大會時,我見他的身手超乎常人,再加上民間傳聞他一人擊殺了一
百二十八位掌門,所以我會另外找人對付他,你不可驚擾了他。這個人雖然可惡,但也不能小
覷。」三皇子叮囑道。

張全聽了連連點頭。武道大會時,葉歆如同飛天神將般救下皇帝,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極為強烈的印
象,私心下也不想和他正面衝突,因此三皇子的安排正合他意。

一連數日,京城都烏雲籠罩,見不到一絲的陽光。人們的心情受了天氣的影響,都顯得懶洋洋的,
什麼也不想做。

正如天氣一般,一場極大的陰謀正在暗中策劃著,然而京城大小官員和百姓仍在為北面的戰事擔心,
絲毫沒有留意到一場政變正在醞釀之中,就連葉歆也在忙著安排妻兒和四老離開,沒有顧及到朝中
之事。

由於張全是九門提督,人們對於他調動禁軍只當是正常的事情,而且北方又在打仗,人們更加習以
為常了。就在這種習以為常和疏忽之間,一切都在逐漸變化中。

葉歆的手下當中,首先知道政變的是遠在恭城的峰。他和姐姐一起隨軍來到恭城,為蘇劍豪助戰,
雖然並非心甘情願,但為了保護姐姐,他才勉為其難隨軍同行。然而,在恭城的這些日子,只看到
大軍不斷地集結,卻沒有見到蘇劍豪大舉反攻,只有一些零星的戰鬥,而且每一次都是平局收場。
開始時,他不以為意,也不想理會蘇家的事,終日只在自己的宅子裏習武練功。

一月二十八日,駐紮著大軍的恭城像往常一樣的平靜,士兵習慣了這種不戰不退的情勢,也許他們
更喜歡這種沒有生命危險的戰場生活。此時,一位不速之客來到了大帥行轅。

行轅設了恭城的知府衙門,蘇氏兄弟正在大廳內品茶閒聊,一副悠閒之態。自從蘇方志與三皇子秘
密結盟之後,他們都進入了一個新的角色,對於家族的這場豪賭,兩人都顯得十分投入。尤其是蘇
劍豪,在得知父親的決定之後,似乎受到了陰謀的感染,也改變了往日的作風,變得有點陰沉,那
張令天下少女迷醉的俊臉上,時常流露出冷漠的笑容。
「三弟,這裏實在挺悶的,平民都逃走了,連找樂子的地方都沒有,不像你,還帶著一個美妾來享
用。」蘇劍龍口沒遮攔地說道。

蘇劍豪習慣了兄長的放蕩,含笑道:「我們現在是辦正事,再等幾個月,皇上大概就要傳位了。」

「皇上早點死了算了!都這把年紀了,還要硬撐著,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蘇劍龍的語氣之中,
對皇帝沒絲毫的敬意,彷彿是在說一個小人物。

蘇劍豪聽得皺了皺眉,道:「無非是讓皇上壽終正寢罷了。」

「哈哈!我忘了他是你的岳父。對了,你那位公主老婆還不錯吧?」

蘇劍豪揚了揚眉毛,淡淡地道:「我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

蘇劍龍愣了愣,笑著問道:「你不會是從來沒碰過她吧?」

蘇劍豪端起茶碗呷了一口,並沒有回答,但這番舉動已經說明了一切。

蘇劍龍對這個三弟了解頗深,見他如此,不禁哈哈大笑道:「你可真是浪費,玉霞公主怎麼說也是
個美人,到窯子裏可找不出這種貨色。」

蘇劍豪淡淡笑道:「我對女色一向沒有太大的興趣。」

「那你為什麼帶個小妾來前線?」蘇劍龍說道。

「她才是我的夫人,公主不過是皇上籠絡蘇家的工具,我從來都沒有把她當成我的女人。嵐妹自然
不一樣,況且她武功過人,比起那群無用的侍衛要好多了。」蘇劍豪說道。

「嘖嘖!真是太浪費了。不過你也真夠狠的,居然將公主扔在家裏守活寡,這一點我可做不出來,
難怪爹總說你比我強,哈哈!」蘇劍龍說道。

正說著,賈平走了進來,躬身道:「參見兩位大人。」

蘇劍龍瞥了他一眼,認出他是三皇子的謀士,問道:「王爺讓你來看我們?」

賈平看了看門外,壓低聲音道:「王爺要將計劃提前,定二月四日逼宮登位。」

「好啊!」蘇劍龍早就等得不耐煩了,一聽之下喜形於色,一拍大腿站了起來,叫道:「王爺真是
睿智,早就該這麼做了,老子留在這裏真是憋死了!」

蘇劍豪遠比他謹慎,知道三皇子此舉必然有突發的事件,否則不會只給數日時間,沉聲問道:「平
白無故,為何要將計劃提前?」

賈平躬身道:「尚書大人有所不知,葉歆又入京了。」

蘇劍豪心神一顫,臉色立時沉了下來,問道:「官復原職嗎?」

賈平搖頭道:「升了,皇上封他為肅陽侯,出任新設的肅州總督,又加封雲華殿大學士,領太子太
保,刑部尚書銜,位極人臣,當朝首輔,大皇子一黨正在極力拉攏他。」

蘇劍豪勃然變色,臉色陰沉地道:「他居然一下子爬到這麼高!」

蘇劍龍妒意衝頂,如何也無法接受一個被自己斬傷的小子竟爬到自己的頭上,臉色氣的通紅的他,
憤然道:「皇帝老兒在搞什麼鬼?不是貶了嗎?怎麼又升了?」

蘇劍豪冷言道:「看來,皇上還是留意到我們的舉動,提升葉歆其實就是為蘇家找一個對手,制衡
蘇家。」

「大人此言極是,更頭疼的是,皇上給了他五萬人前來恭城督戰。」賈平說道。
「什麼!」蘇劍豪驚得站起來。他深知若是葉歆到來,必然揭穿他們兄弟抽空京畿兵力的計劃。雖
然兵力上有差距,但手下的十幾萬人並不是他的嫡系,若是鬧起來,自己兄弟未必能掌控大軍,而
且還會給葉歆奪取兵權的良機,後果不堪設想。

「正是因為顧及到尚書大人的計劃,所以三皇子決定提前行動。如今地方抽調的援軍被兵部壓著不
動,九門提督張大人那也安排妥當,只要大人能帶兵進城推王爺登基,大局便可傳席而定。此後殺
了諸位皇子和葉歆,再消滅他們的黨羽,天龍朝便可改元了。」

蘇劍龍急聲道:「三弟,看來真的要行動了,我們儘快出發吧!」

蘇劍豪在屋內踱了幾步,邊走邊道:「京中有張全的壓制,儘可放心,只是葉歆此人不能小看,若
是被他察覺蛛絲馬跡,只怕會壞了大事。」

賈平獰笑道:「大人放心,葉歆剛到京中,立足未穩,對朝中的變化也不甚了解,所以不必太擔心,
況且時間只有數日,他就算知道,也沒辦法調集士兵防禦。」

蘇劍豪用力一拍桌案,沉聲道:「好吧!既然局勢已變,就不能再等了。大哥,你去召集三千黑雲
鐵騎,今日是一月二十八,明日出發,二月四日應可趕到。」

「為何不今夜動身?」蘇劍龍疑道。

「既然定了二月四日行動,說明三皇子的安排都會以那日為準,若是過早行動,恐怕會惹來懷疑。
這是大事,成敗在此一舉,絕不能有所閃失。」蘇劍豪解釋道。

賈平附和道:「大人之言極是!二月四日,我在宮中恭候兩位大人。」

「嗯!你回去稟告王爺,我們一定準時趕到。」如今的蘇劍豪已不是當年那個為情所困的蘇劍豪。
身為蘇家的人,他肩負著讓蘇家長盛不衰的責任,又經過蘇方志的一番開導,因此把忠君愛國的觀
念也拋棄了。

賈平行了一禮,滿懷喜氣地轉身離開了。

蘇劍豪靜靜地坐回了原位,沉聲道:「終於要開始了。」

「是啊!真令人興奮。」蘇劍龍摩拳擦掌,興奮不已。

半日後,得到消息的嵐匆匆地來到峰的住所,一見他就吩咐道:「弟弟,我們要回京了,你收拾一
下。」

峰正在院中練劍,聽說要回京,詫異地問道:「戰仗還沒打完呢!怎麼會現在回京呢?」

嵐神色凝重地道:「你姐夫他要秘密進京,協助三皇子登基。」

「登基!」峰嚇了一跳,驚訝地問道:「皇帝不是還沒死嗎?難道他要造反?」

嵐搖頭道:「不要多問了,這是蘇家的決定,我要陪在夫君身邊,你如果不願意回去就算了。」

峰忖道:「蘇家居然要幫三皇子奪皇位,膽子未免也太大了。嗯!我還是回去看看,也好弄點消息
給葉大哥。」

想到此處,他點頭道:「好吧!我換件衣服就走。」

現在的他,遠遠不知這次的舉動將對眠月大陸帶來多麼深遠的影響。這史上稱為「二月逆亂」的事
件,就像是一個加速器,將籠罩天下的大風暴推入了行動期。
第九章
二月一日子時,四野漆黑,天空飄著小雨,碎碎地雨絲彷彿是不斷落下的眼淚,正在為天龍朝的命
運而哭泣。

恭城的南門悄悄地打開了,三千黑雲鐵騎在蘇劍豪和蘇劍龍兩兄弟帶領下奔出恭城,向京城的方向
趕去,隨同在側的還有嵐和峰兩姐弟。

寒風呼呼地吹響在山巒之間,長長的官道上,一條黑龍正向南方移動,夾雜著暗沉的馬蹄聲。

看著氣氛詭異的隊伍,峰和嵐深深地感受到政治的殘酷和無情,尤其是想到三皇子竟然要推翻自己
的父親,更是覺得不寒而慄。

蘇劍豪俊秀的臉顯得異常陰沉和冷酷,掃了一眼身邊的嵐問道:「妳沒事吧?」

「我沒事。」嵐搖搖頭,問道:「真的要動手嗎?」

蘇劍豪對她很溫柔,點了點頭道:「父親早已和三皇子定下盟約,此舉勢在必行。本想等皇上歸天
後再入京鏟除其他皇子,如今出了變故,不得不將計劃提前。」

「嗯!」嵐很少在意政治上的事情,所以顯得並不關心。

峰卻極感興趣,因為他正記錄著蘇家的一舉一動,以備日後告知葉歆,所以出言問道:「姐夫,到
底出了什麼事,讓計劃提前?」

蘇劍豪隨口應道:「葉歆重新掌權,成為朝中首輔大臣,且要領兵五萬前來助陣。若他到來,我們
抽空京城軍力的計劃便會洩露,其他的計劃也會無法執行,倘若如此,京城便會加緊防備,所以要
趕在他出兵之前,入京解除他的兵權,趁機把三皇子推上去,永除後患。」

嵐和峰都大吃一驚,沒想到這次行動竟然是針對葉歆而來。

嵐的內心掙扎得很厲害,因為葉歆的出現,她才有了救弟弟的方法,也是因為葉歆,她才有機會擺
脫殺手的生涯,過了兩年幸福的生活,所以心中對葉歆既是感激,又是慚愧。此刻聽到丈夫要殺葉
歆,不由地為難起來。一個是親人,一個是恩人,一時間難以決斷。

峰的反應卻截然不同。他對蘇家原本就沒有好感,而且視葉歆為親人一般,聽到蘇劍豪要殺葉歆,
心中之火便熊熊地燃燒了起來,看蘇劍豪的眼神也由淡漠變成了仇恨,峰恨不得能立時殺了他。但
殺手的冷靜使他沒有輕舉妄動,只是將馬稍稍退後,以免看到蘇劍豪時,按納不住心中的憤怒。

此時,他所想的是儘快趕到京城通知葉歆早點逃離,另一方面他則是心存希冀,因為葉歆以前所表
現出來的實力,讓他對於葉歆能安然離開感到寬心。然而他卻不知,此時的葉歆剛好處於最弱的階
段,舊的道力已失,而新練的力量又不足以使用。

嵐看了峰一眼,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怒火和仇恨,她神色間更是憂色忡忡,手也按在劍柄之上,等
著隨時阻止他的衝動。

峰察覺到她的反應,立即用一種質問的眼神看著她,像是在問:「妳要弟弟,還是要丈夫?」

嵐軟弱了,當年堅毅的她已經不復存在,做了兩年妻子,她已經完全融入了新的角色,不但沒有了
殺手的氣質,就連殺手的決斷力也悄然減退。此時的她完全不知所措,只能愣愣地看著弟弟。

後面壓陣的蘇劍龍察覺到二人的異常反應,懷疑地問道:「你們怎麼了?」

蘇劍豪聽到聲音也回頭望去,見嵐臉色煞白,問道:「妳不會是害怕吧?」

嵐吶吶地道:「是有點怕。」

蘇劍豪哈哈一笑,道:「不必擔心,這次行動有十成勝算,京中已有九門提督安排一切,我們趕到
之前便能將九門封鎖,而我負責帶人直取皇宮,京中再無其他兵力可以抵抗,只怕連一仗都不用打
就能大功告成。」

峰忽然道:「姐夫,有事讓我做嗎?例如去抓人。」

蘇劍豪點頭道:「你也該做點事了,這樣吧!你領兩百人去抓大皇子。」

「葉歆呢?」峰問道。
蘇劍豪臉色略沉道:「他的實力不低,你不是他的對手。三皇子派來的人說另外安排了人去抓他,
不需要我們費心。」

峰猛的一驚,心道:「三皇子安排了高手對付葉大哥,而葉大哥又沒有防備,萬一讓這群混蛋得逞,
我有何面目見葉大哥?不行,我定要想辦法先趕回去通知!」想到此處,他慢慢將坐騎退後,想找
機會逃走。

然而蘇劍龍見他行動古怪,縱馬來到他的身側,笑著問道:「你小子是不是也膽怯了?第一次經歷
這種朝中大事,有這種反應很正常,我陪你走。」說罷,將馬靠在他的馬旁。

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卻又沒有辦法,只好等待時機。

京城中一切如常,除了巡夜的更夫,人們大都已進入了夢鄉。

雪竹莊內,葉歆正連夜打發妻子和四老隨凝心離京,因為要領軍的緣故,所以他只好將他們先送走,
以策萬全。他本可名正言順的送走父母,然而他意識到自己的竄升其實是一種危險,為了安全,他
才在深夜時分送父母妻兒上路。

四老的臉上都帶著笑容,並沒有因為離別而滿懷傷感。他們並不知道葉歆現在所遇到的麻煩,只是
覺得以葉歆現在的身分,隨時可以到靈樞山去探望他們,就算去肅州小住也無妨。

葉歆安排的三輛馬車已在莊外備好,車夫都是普通趕車人,因而不會引起注意。

把四老送上馬車後,葉歆拉著冰柔吩咐道:「如果姐姐需要清修,妳就和爹娘他們搬到雲錦山去,
那裏一樣安全。」

冰柔偎在他懷中呢喃道:「知道了,相公,你也要保重,有空常來看我們。」

葉歆擁著她一陣,又抱了抱睡著的兒子,然後轉身朝凝心笑了笑,道:「給妳添麻煩了。」

凝心嫣然道:「山上以後一定會很熱鬧,這樣挺好。」

「這些都是我的人,有事吩咐他們就行。端慶府有河幫的船相候,到了那裏會有人招呼,拿著我的
玉牌也能使喚河幫的人,柔兒她知道怎麼做。」

「嗯!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凝心說道。

「趁著天黑上路吧!」葉歆知道自己現在太引人注目,所以不敢久留。

告別了葉歆,冰柔領著三輛馬車北上。戴上了面紗的她,就像是一個帶著孩子遠行的少婦,所以一
路上並沒有遇到任何事情,次日晚上就來到了端慶府碼頭。

「爹娘,公公婆婆,我們到了。」冰柔把兒子交給同樣戴著面紗的凝心,然後走到後面的馬車招呼
四老下車。

冰離看著燈火通明的碼頭,以及碼頭外滾滾的大河,含笑道:「終於有機會一覽大河風采了。」

葉君行呵呵笑道:「難得老弟遊興大發,這一路恐怕不會無聊了。」

冰離哈哈一笑,慢慢地走到河邊吹風。

冰柔安置了馬車之後便走向碼頭,找了片刻,她拉住了一個船夫,亮出玉牌問道:「你知道這東西
嗎?」

船夫不大,是個十七八歲的小伙子,借著燈火看了一眼玉牌,瞬時臉色大變,恭敬地垂著頭道:
「我是河幫弟子,您有什麼吩咐?」
「玉牌的主人安排了船,能幫我們找一下嗎?」冰柔問道。

「就是那艘。」小伙子指著遠處道。

冰柔順著他的手指望去,發現最遠處的碼頭泊著一艘大船,前後兩個長桅,帆雖下,但從桅桿的高
度和面積來看,船帆也是碩大無比,比起旁邊的小船來說,就像是個威武不凡的巨人一樣。

青年船夫見了玉牌後不敢怠慢,立即找來了端慶府碼頭的河幫舵主。

舵主是個中年人,是魏劭的心腹之一。他早就得到了魏劭的通知,所以一直在碼頭候著,見冰柔手
持玉牌,躬身道:「您放心,船隨時可以起程。」

冰柔含笑道:「東西都在馬車上,麻煩你幫我們運上船。」

「您放心,這種小事不勞吩咐。」舵主恭敬道。

在舵主的帶領下,冰柔幾人安然地登上了葉歆專用的大船。

就在大船駛離碼頭的時候,河面上飄來了數十艘載滿軍馬和士兵的船隻。

冰柔陪著四老站在船尾看風景,見到這些兵船都感到很好奇,藉著碼頭的燈火,她猛的瞥見迎面而
來的大船上有一個熟悉的身影,銀盔銀甲,腰繫長劍,不是別人,正是蘇劍豪。

「是他?」冰柔捂著嘴驚呼了起來。

四老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又轉頭望去,赫然見到蘇劍豪的面孔,都有些驚訝。

葉君行也學過軍略之術,見到這些士兵和戰馬,不由地感到十分詫異,喃喃地道:「他不是領軍在
外嗎?怎麼帶著軍隊往回趕呢?」

冰離笑道:「應該是回京吧!也許有什麼事要回去見皇上。」

葉君行搖頭道:「回京還帶著這麼多士兵,他也太小心了吧?」

冰柔不願見到他,轉身走入了船艙。

凝心看著這個英姿勃發的青年俊士,卻感受到一種很不舒服的陰冷,所以只看了一眼,就又回到船
艙與冰柔做伴。

然而,葉歆的這艘船形體太大,可以說是河上的巨人,落在任何人的眼中都會多看幾眼,蘇劍豪等
人也不例外,都把目光投向了這艘大船。

由於距離相當近,而且船上的燈火通明,所以蘇劍豪一眼就看到了船尾的四老,雖然久不相見,但
在他的記憶之中,隱隱約約存留著這四老的模樣,尤其是冰離,當年就是他拒絕了蘇家的提親,所
以當蘇劍豪的目光落在冰離的臉上,便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種熟悉感。

站在一旁的峰看得更加清楚。他與葉歆的關係如同兄弟,葉歆離京去黃川縣赴任之時,曾交待過他
暗中照看四老,而他也幾次去雪竹莊探望垂問,所以一眼就認出他們,心中頓時又驚又喜,喜是因
為看到他們離開京城,可以避開內亂,憂的是不見葉歆的身影,看來葉歆並沒有隨同親人出行。

「這幾個人的樣貌好熟啊!似乎在哪裏見過。」蘇劍龍忽然喃喃地說一句。

峰大驚,連忙岔開話題,問道:「姐夫,上岸後是休息片刻,還是立即進京?」

蘇劍豪沒有理會他,因為兄長的話頭已經引發了他的疑心,在腦中搜索了一次,猛的想起他是冰柔
之父,而他身邊的自然就是葉歆的雙親,驚呼道:「是他們!」

「三弟,他們是誰呀?」蘇劍龍問道。

蘇劍豪淡淡地道:「葉歆的父母和冰柔的父母。」
「什麼!」蘇劍龍兇目一瞪,指著巨船吼道:「不能放他們跑了!若是抓不住葉歆,也要生擒他的
父母引他出來!」

峰聽了勃然大怒,狠狠地瞪了他的背影一眼。

蘇劍豪雖然不屑抓老人來要脅,然而他對葉歆似乎有一種無法消除的憤恨,所以點頭道:「兄長說
的不錯,先抓了再說。」

峰忖道:「葉大哥本領高明,應該有脫身之計,我回京也未必能幫什麼,不如主動請命去保護四老,
免得被別人害了他們。」想著,他忽然踏前一步,道:「姐夫,京城之事迫在眉睫,不容遲緩,這
大船速度很快,非我們這些小船所能追到,不如我帶一些人去捉拿他們,姐夫則帶人回京,反正我
進京也幫不了什麼忙。」

蘇劍豪不疑他有詐,況且覺得這種小事有親信代勞自然是最好,含笑點頭道:「也好,不過我這三
千鐵騎不算多,不能撥人給你,這樣吧!你拿我的私印去,用它可以調動沿河府縣的兵力,你去借
水軍相助。」說著,從腰裏解下了一方用青布包著的小印遞給峰。

峰大喜過望,伸手接下小印,又擔心地看了一眼嵐,然後快步登上岸邊,跳上一匹戰馬,便沿著河
岸向上遊追去。

嵐自然明白他的用意,但沒有多言,只是默默地看著他離去,因為她並不想見到葉歆的父母受到牽
連,這樣的結果也許是最好的。

峰沿著河岸一路縱馬狂奔,為了避免受到懷疑,待蘇劍豪的軍隊脫離了視線,他才敢大聲地向大船
揚手叫喚。

「葉老伯,快停下船。」

然而,巨船已駛向寬廣的河心,離岸較遠,再加上洶湧的河水聲以及呼呼的風聲,叫喚聲無法傳到
船上,自然也無法得到反應,依然順著東北風高速逆流而上。

峰並不太著急,因為船走的越快,離危險就越遠,一路急追只是想把情況告訴四老,因為他怕蘇家
和三皇子逼宮成功之後便會追殺四老。

白日破曉,黎明曙光再次照亮了京城。葉歆像往常一樣來到宮門外等著上朝,走下馬車的他,突然
發現氣氛有些怪異,尤其是宮門附近突然增加了許多士兵,一排排鎧甲鮮明的士兵列在宮牆之側。

丁才走上來相迎,見他站著發愣,好奇地問道:「大人,在想什麼?」

葉歆指著士兵們問道:「今天怎麼增加了駐兵?」

丁才原本沒有留意,經他提醒之後才發現,士兵果然比以往多了一些,不由納悶地道:「難道有什
麼特別的事嗎?」

葉歆皺了皺眉。由於離開京城已近一年時間,所以對京城的變化並不清楚。

「你有辦法查一下嗎?」葉歆問道。

丁才知道葉歆指的是利用他密探的身分,笑了笑道:「當然可以,不過我直屬於皇上,下面的人倒
不是很熟悉,所以未必能查到什麼。」

「嗯!也許是我多心了,不過眼下時局動盪,還是小心為上。」葉歆說道。

「屬下明白。」丁才說道。

葉歆嘆道:「皇上撥給我的五萬大軍尚未齊備,不知道要等到何時?其實最大的麻煩還在於兵部在
蘇家的掌控之下,事事掣肘。」
丁才驚訝地問道:「蘇家敢拿軍國大事來阻撓大人?」

「我此番升任要職,無可避免會與蘇家的勢力造成衝突,兵部那些人怎會有好言好語。如今這局面,
就算是當朝一品,也未必有什麼面子。」葉歆解釋道。

丁才沉吟道:「這事倒真是麻煩。大人,這麼坐等下去,恐怕……」

葉歆點頭道:「我已寫好奏摺,打算今日就面呈皇上,請求調平安州的軍隊北上,從銀州中部草原
東擊叛軍,勝算更大,這樣一來就不需要在京城浪費時間。」

丁才讚嘆道:「此計大妙!大人只要回到肅州,便是龍歸大海、虎入山林,蘇家威勢再大也無法阻
撓大人。」

正說著,一名太監走了出來,高聲喚道:「皇上臥床休養,今天停朝一天,諸位大人請回吧!」

葉歆只好把奏摺交給太監代為遞送,而他自己則無奈地與百官一起離開了宮門。

與此同時,冰柔的大船也在川口渡的小碼頭停了下來。船上的人並不知道他們已經成為了蘇劍豪的
目標,若不是峰的自動請纓,只怕迎接他們的將會是刀光劍影。

半個時辰後,一匹快馬沿著大道飛奔而來,一直衝到了碼頭,此人正是前來報信的峰。幸虧巨船是
逆水而行,而他的坐騎又是千裡挑一的名駒,所以在速度上還能一拼,故此及時追到了川口渡。

來到碼頭,他一眼就看見那艘大船,心中大喜,迫不及待跳下馬就往船上衝去。

「站住,你是什麼人?」守在跳板前面的幾名河幫弟子,見他來勢洶洶,以為他意圖不軌,忙拔刀
相向,把他攔了下來。

峰心中焦急,大聲喝道:「我要見葉老伯,有緊急消息告訴他們!」

由於河幫上下交代了保守秘密,所以這幾個河幫弟子不敢多說,也不肯放他上船,一邊推攘,一邊
搖頭道:「這裏沒有什麼葉老伯,你找錯地方了,快走吧!」

峰急的大聲叫道:「我明明看到葉老伯在船上,所以才縱馬一夜趕來。快放我上去,真的有緊急的
消息!」

船中的冰柔聽到吵嚷聲後,走出船艙,發現船夫們正與一名青年爭執著,心中懷疑,於是揚聲問道:
「出了什麼事?」

一名船夫回頭應道:「夫人,這個人要硬闖。」

峰這才想起自己的武功比這群河幫弟子要高許多,苦笑了一聲,然後輕輕躍上了船,低聲向冰柔說
道:「這位夫人,我要見葉老伯,事情緊急。」

冰柔見他身手敏捷,下意識手按劍柄,懷疑似的問道:「你是什麼人?」

峰沒見過她,不知道她的身分,所以猶豫一下不敢說。

冰柔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見他年歲與丈夫相若,但仍有稚氣,眼神卻出奇的凌厲,心下更是懷疑,
臉色也沉了下來。

此時葉君行也聽到了聲音,走出來一看,發現峰居然出現在甲板上,詫異地問道:「小峰,你怎麼
來了?」

冰柔猛的回頭問道:「公公,您認識他?」

葉君行含笑道:「他是歆兒的屬下,也曾照顧過我們四老。」

冰柔這才放心下來,含笑道:「失禮了,你來有什麼事嗎?」
峰看了四周一眼,小聲道:「事關葉大哥和你們的性命安危,我們進艙說。」

「什麼!」冰柔一聽有關葉歆的性命,不敢怠慢,連忙引著他進了船艙。

艙中的凝心一直留意著外面的動靜,見是自己人後也露出身形,但還戴著面紗。

冰離和田氏正在吃早餐,見峰跑了進來,先是愕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問道:「你這小鬼怎麼來
了?」

峰回頭看了一眼,見艙門已閉,這才放膽說道:「伯父、伯母,大事不妙!三皇子聯合蘇家要逼宮
篡位,葉大哥是他們要殺的主要目標之一,你們也一樣!所以我特來警告。」

「什麼?」艙內之人全都驚呆了。

屋內的氣氛突然降到了冰點,在坐的每一個人都很清楚葉歆現在與普通人一樣,沒有什麼自我保護
能力,面對計劃周詳的政變,只怕是萬分兇險。

唯一沒有變色的只有峰,他對於葉歆以前所表現出的能力萬分佩服,所以神態依然很平和。

「現在京中九門大概已經被封鎖了,只等蘇劍豪的大軍一到,便入宮逼皇帝退位。不過我知道葉大
哥實力高明,他們一定抓不住。」峰續道。

「相公──」冰柔慘叫一聲,拿起佩劍就往外衝去。

凝心連忙伸手抓住了她,溫言勸道:「柔妹,妳不能自投羅網。」

冰柔心裏如同大海的波濤,已經失去了平衡,只想著丈夫的安危。花容失色的她,難以掩飾心中的
擔憂,淚如雨下,焦急地挽住凝心,哭著說道:「相公他現在手無縛雞之力,若不救他,根本逃不
出京城。就算死,我也要跟他死在一起!」

峰聽她口喊相公,這才知道是葉歆的妻室,但此時已無暇多想,因為他早已被這番話嚇得大驚失色,
面泛急色地問道:「葉大哥的本領不是極高嗎?」

葉君行滿臉擔憂地道:「小峰,歆兒原是有些本事,但他現在只是個普通人,什麼本事也沒有。唉!
早知如此,應該讓他跟我們一起走。」他的心情也像冰柔一樣的擔心。

冰離一拍大腿,憤恨地道:「是啊!應該把他拉來,這官也別做了。」

田氏和陶晶想到葉歆現在的情況岌岌可危,忍不住抹了抹眼淚。

凝心好言勸道:「不要擔心,我現在就回去見他,一定能把他安然帶出城。」

幾人這才想起凝心的本事,都破涕為笑。冰柔顧不得擦淚,緊緊地抓住她的手,催促道:「姐姐,
快去吧!千萬保證相公他平安無事。」

凝心含笑道:「放心吧!以他的心計與謀識,就算沒有道力,他也不會出事。」

峰憂慮得坐立不安,正打算趕回去救人,此時聽到凝心信心十足的語氣,不由打量了她一番,發現
這個女子有一種脫塵的氣質,裊裊婷婷,令人心曠神怡。

他不禁尋思道:「這麼一個嬌嬌女子,能從萬馬千軍中救人嗎?」

冰柔很清楚凝心的實力一直都在葉歆之上,這個從小到大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修煉的女子,以葉歆
的話來說彷如水中之仙,所以對她的話堅信不移,人也鎮靜了下來,問道:「我們是不是該把船駛
回去等相公,只要上了船,大概會安全一些。」

峰點頭附和道:「這個主意好。最好駛回端慶府,只要葉大哥出了京城,一切就平安了。」

「這船太大,而且已經引起了疑心,駛回去恐怕會招來麻煩,不如另尋他船。」一旁的葉君行插嘴
了,他曾是學堂的教師,也學過軍略之術。

凝心道:「我不懂什麼,既然伯父這麼說一定有理。現在歆弟最擔心的就是你們的安全,絕不能再
冒險了。我記得歆弟說過,河幫是他建立的,應該有其他船可以用,不如去借一條船吧!」

冰柔喜道:「姐姐說的對,我有玉牌在手,可以調動河幫的人,姐姐快趕回去吧!免得相公有危險。
我去想辦法找船到端慶府等候。」

凝心點點頭,然後便消失在空氣之中。

峰見她的舉動與葉歆一樣,總是來去無蹤,不禁為之咋舌,也對她更有信心。

愣了片刻,他轉頭朝著四人拱手道:「我也趕回京去,蘇家的人信任我,說不定我也能幫點忙。」

冰柔感激地道:「峰小弟,謝謝你跑來報信。」

「葉大哥救了我的命,我的命就是葉大哥的。」峰笑了笑,縱身跳出了船艙。

看著峰的背影,艙內的老小都慨嘆不已,想不到這麼一個青年如此忠義。

冰柔走上甲板,看了看守在碼頭的船夫,然後朝他們招了招手,喚道:「幾位大哥,能幫個忙
嗎?」

船夫恭敬地問道:「夫人,有事您就吩咐吧!」

「請問有其他的船可以用嗎?」冰柔問道。

「您要到哪裏去?」船夫說道。

「我想安排一條船到端慶府等著救人。」冰柔說道。

「救人?」河幫弟子愣了愣,一起回頭望著穿白衣的中年人,問道:「舵主,夫人說要船去救人,
現在能弄到船嗎?」

被稱為舵主的中年人沉吟片刻,眼睛忽然一亮道:「好像幫主就在附近的河道巡視,你們有大爺的
玉牌,若想借船救人,可以直接找幫主,他老人家會有辦法。」

冰柔從懷中掏出四方的玉牌揚了揚,道:「麻煩大哥去說一聲,就說玉牌的主人有難,請他幫
忙。」

舵主猛的一驚,瞪大眼睛看著她,急問道:「您是說大爺有難?」

「正是。」冰柔點了點頭道。

舵主一聽就緊張了起來。他雖然不是河幫的主要首領,但也知道這位藏在暗中的大爺是河幫的大恩
人,所以片刻也不敢怠慢,慌慌張張地轉頭指著身邊的河幫弟子道:「立即通告幫主,說大爺有難,
要他立即找人救援。」

這些河幫低級弟子並不知道「大爺」指誰,呆呆地問道:「舵主,誰是大爺?」

「沒用的東西!氣死我了,我自己去,你們給我好好守著!」舵主氣得一腳踹開他,然後飛快奔去。

皚皚的雲端上,凝心正踏雲而行。雲下風景變幻,時而平地無盡,時而山巒起伏,正值冬末春初的
時節,嫩草新綠,梅花四野。

若在平時,凝心也許會稍作停留,然而此刻她的心中全是葉歆的影子,任何事情都無法留住她的腳
步,雖然她一直在勸慰冰柔,但她的心裏同樣的感到焦急。

「噫!」她忽然察覺到下面有人在用遁術,而且速度奇快,她的身子猛的頓住了。當她低頭望去,
地面上似有一條紅色的血線繞著山川道路前進。

「這是什麼人?好奇怪的遁術呀!」她心中疑道。

凝心望著平常人無法察覺的紅線,心中異常的驚訝,但她無暇多想,因為心裏有更重要的東西存在。

與此同時,地面的那一條紅線同樣留意到半空中的變化。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酒言,借著血魂大法
中的「血遁」,快速地往京城方向移動。

他並沒有在趙玄華的軍中。上次葉歆帶給他的重傷使他心有餘悸,只敢暗中留在銀州幫趙玄華設計,
卻不敢輕易露面,生怕葉歆找到他。

這次是他第一次離開銀州,想順勢到天龍的京城探聽一下消息,沒想到卻碰上一個會飛的道士,心
中大為驚訝,信心頓時頗受打擊。

午時,丁才匆匆忙忙地來到葉府,並且帶來了從密探口中得來的消息。

「大人,情況似乎有些怪異,今晨九門提督張全突然安排禁軍巡查九門,此時進出城門都受到嚴重
檢查。」丁才說道。

「嗯!果然有些古怪……」葉歆放下手中的筆,繞過書案走到了書房門口,望著陰沉的天氣,不禁
皺了皺眉,沉吟道:「看來我的懷疑並沒有錯,只是沒有確鑿的證據,實在難以查出背後目的。」

「大人,您不會懷疑有人圖謀不軌吧?」對於葉歆的擔心,丁才既驚訝又不安。

葉歆背著手搖搖頭,道:「聽說京城的禁軍只剩二、三萬,若是有人像八皇子一樣擁兵造反,只怕
城裏的這些兵力無法抵擋。」

「大人此言有理,只是眼下三邊受敵,誰有這種兵力造反?除非是蘇家,不然就是九門提督。」丁
才說道。

葉歆想起了峰,仰頭嘆道:「可惜我的眼線不在京中,不然應該有足夠的情報,現在單憑直覺來判
斷,實在太難了。」

丁才含笑道:「大人,你無須多慮。張大人是皇上的心腹,忠心耿耿,蘇劍豪則遠在恭城,若有風
吹草動,也該有消息傳來,沒有必要為了一點懷疑而自擾。」

葉歆輕輕一笑道:「是啊!我不是神仙,也不是料事如神的先知,這就是人力的限制。」

丁才不想多說此事,岔開話題問:「大人,雪竹莊已空,不知大人做何安排?」

「你看著辦!我沒有意見。」葉歆隨口應了一句,心裏依然掛懸著京城的變化。

此時,一艘暗紅色大船高速駛到了河口渡碼頭,船上掛著一桿大旗,上面畫著一隻飛翼,十分醒目。
船頭站著許多人,為首的正是河幫之主魏劭,他一聽說葉歆有難,立時就趕了過來。

隨同在大船之側的還有幾艘略小的船隻,也搭載著不少河幫要人。

冰柔和四老一直在甲板上等著,看著這種氣勢,知道必是河幫之主到了,連忙走到船邊等待。

魏劭不待船靠岸就跳上了碼頭,然後飛快地衝上了冰柔乘坐的巨船,邊跑邊問道:「誰說大爺有危
險?」

四老打量了他幾眼,見此人四十歲左右,面色發灰,身著藍色勁裝,一頭雜亂的短髮,黑色短鬚,
腰間還懸著綠色刀鞘,一把金柄的寶刀插在鞘內,看上去十分名貴。而隨同他上船的還有幾人,也
都是三、四十歲的漢子,各個虎背熊腰,手提兵刃,滿臉豪氣,一看就知道不是平常的小人物。

冰柔正色說道:「蘇家和三皇子圖謀叛亂,已經揮兵進京,還計劃要殺他,我已找人去救他出城,
但現在蘇家勢力極大,又有軍權,眼下只有水路安全,想請幫主派船到端慶府等候。」

「媽的!該死的蘇家,敢動大人一根頭髮,老子宰了他全家!」葉歆對魏劭有知遇之恩,在魏劭心
中是最重要的人物,一聽葉歆遇到危險,忍不住大聲咒罵起來。

冰柔見他如此,知道必能相助,含笑道:「幫主不必擔心,他應該會沒事。」

魏劭這才打量她,發現面前這個美貌少婦與「葉夫人」有幾分相似,以為是葉歆新娶的夫人,拍著
胸脯道:「夫人放心!就算拼了這條老命,也會讓公子沒事。」

「有勞幫主了。」冰柔說道。

魏劭回頭大吼道:「沒聽到嗎?蘇家要動我們河幫的大爺,還不快去把附近的船都召到端慶府;再
告訴沿河的碼頭,從現在起不許提供任何船隻給官府,禁止一切往下游去的船通行,我要封河三
天。」

「是!」他身邊環伺的都是河幫的骨幹成員,也都是心腹之人,十分清楚河幫的建立和背景,自然
也是同仇敵愾,大喝一聲離開,分別駕船分散到各碼頭去召人。

冰柔看著他豪氣衝天的樣子,暗暗讚嘆道:「不愧為河幫之主,一句話就能封河三天。」

魏劭看了看四老,轉頭對冰柔道:「夫人,這四位是大人的雙親吧?」

「嗯!」冰柔說道。

「四位放心,我會安排得萬無一失。」魏劭朝他們拱了拱手,然後走下碼頭,指著碼頭上的手下道:
「把這船駛到沁雲湖去,派人小心守著。船上的人要是少了一根頭髮,你們提頭來見我!」

這些船夫都是河幫小卒,見幫主發火了,嚇得渾身哆嗦,只知點頭,不敢答話。

「夫人,我先行一步。」魏劭仰頭朝冰柔再拱了拱手,然後回到自己的船上,喝道:「立即去端慶
府,快!」

水手們從來都沒有見過幫主如此緊張,不敢怠慢,拉滿了帆便朝下游衝去,船速之快讓人咋舌。

看著揚帆而去的魏劭,冰柔無限感慨,若不是葉歆平時積下的威望和恩德,也不會有這麼多人冒著
危險前去救他。

酉時,天色漸黑,京城內外的氣氛更顯得有些詭譎,平時大都待在軍城的禁軍紛紛接到命令。除了
少數的幾個將領,其他人都不知道原因,但軍紀嚴明的禁軍依然服從軍令,出動封鎖了九門。

其中一位領軍的參將就是扎猛,由於他在齊槐的麾下,所以算是蘇家的嫡系,半個時辰之前才得到
命令,率領本部人馬駐守西門。

雖然身為武夫,但軍隊詭異的行動引起了他的猜疑,於是找到了齊槐,直接了當地問道:「大人,
這是要幹什麼呀?氣氛陰沉的嚇人,不會是有人想造反吧?」

齊槐看了看他,忽然笑了起來。由於扎猛一直都沉默寡言,默默地執行所有的軍令,所以齊槐很看
重他,因而直言不諱地道:「扎猛,你是自己人,所以我也不怕告訴你。今夜將有大事發生,事若
成,你我都會加官進爵,享受榮華富貴。」

扎猛心中大驚,忖道:「大事?什麼大事居然要調動大軍?嗯!不是造反就是要殺人。」這些年的
官場生涯,讓他學會了沉著冷靜,因而保持著原來的表情,並沒有引起齊槐的懷疑。

齊槐說的興起,一想起事成之後,榮華富貴垂手可得,一雙眼睛就亮了起來,笑道:「老弟,別緊
張,兵力都在我們手上,絕不會有半點差錯,何況駙馬爺也快回來了。」

扎猛更是吃驚,蘇劍豪遠在恭城奉旨討敵,如今沒有得到皇命就私自回京,可見今日之事極為嚴重。
齊槐吩咐道:「西門是重要的地方,逃跑的人大都會往西去,所以盤查一定要嚴,子時之後城門緊
閉,不許任何人出入。」

「是!」扎猛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想到事情的緊迫性,不禁冒了一身的冷汗,忖道:「葉兄弟
現在在京城,還是找他商量吧!」想著,他藉故離開了西門,匆忙來到葉歆的府中。

葉歆正和丁才、李浩等人商議事情,見他氣急敗壞地衝了進來,騰地站了起來,凝望著他驚問道:
「扎猛大哥,出了什麼事嗎?」

丁才和李浩都不知道扎猛是他的人,見到他出現在葉府,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笑,似是在說:「原來
大人在禁軍中早就安插了棋子。」

扎猛看了看他們,然後拉著葉歆走到一旁,小聲道:「兄弟,大事不好了,禁軍突然全部出動了,
封鎖了九門,現在只能進不能出,雖然齊槐沒有說出詳細的安排,但告知蘇劍豪今夜會偷偷回來,
可見事情極不尋常,所以來找你商量對策。」

「什麼!」葉歆大驚失色,忍不住驚呼了出來,因為扎猛所說之事無疑證實了他的猜想。

丁才和李浩見他臉色丕變,急忙走到他們身邊,緊張地問道:「大人,出什麼事了?」

葉歆白皙的臉頰染上了厚厚的寒霜,眼神凝重的讓人窒息,邊走邊沉聲道:「張全封鎖了九門,蘇
劍豪私自回京,看來定是要在京城辦大事,然而宮中並無聖旨傳出,其中必有問題。」

扎猛道:「據我所知,張全張大人與三皇子來往極密,也與蘇劍豪有所勾結,幾次曾在蘇府密
談。」

葉歆更是確定了自己的判斷,一拍大腿,憤恨地道:「如此看來,他們此番舉動定是要奪取皇位。
好一個蘇家,居然悄悄與三皇子達成協議!」

「什麼?」丁才、李浩兩人都驚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如何也想不到三皇子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
之事。

「大人是不是過慮了?三皇子有膽量篡位嗎?」丁才身為密探,雖然已經脫離了密探部門,但仍有
關係網,近來卻沒有得到任何的消息,所以很難相信。

「八皇子的事沒過多久,你們難道忘了嗎?哼!皇子之中沒有一個是好人,尤其是這個三皇子,笑
裏藏刀,心胸險惡,早就覬覦皇位。如今皇上連說話都要太監代傳,病已無救,為免夜長夢多,篡
位自然是最佳的方法。」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他們密謀造反,但葉歆很相信自己的判斷,畢竟
禁軍的調動如此不尋常,再加上齊槐的言詞中有曖昧之意,所以他確信有不軌之舉正在進行。

丁才和李浩依然是將信將疑,但事情十分緊急,稍有不慎就會大禍臨頭,所以他們也不敢置之不管。

葉歆眉頭緊皺,在屋內快步地走了幾個來回,沉吟道:「京城的兵力全在張全手上,若想助三皇子
篡位十拿九穩,他們如此秘密的行動,只怕是要將所有的皇子一網打盡。我是他們的目中釘,自然
也不會放過我,然而我的部眾全在肅州,此時手上無一兵一卒,根本沒有辦法阻止他們。」

李浩道:「大人,大丈夫能屈能伸,何不先找辦法逃出京城,日後再帶領大軍揮帥京華,以報今日
之仇。」

葉歆點頭道:「說的不錯,現在唯一的辦法只有先逃離京城,再圖後事。然而四門緊閉,若是想出
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丁才最擔心的是皇帝安危,心中焦急如焚,請求道:「大人,容我先行進宮稟告皇上,以免皇上遭
了毒手。」

葉歆看了他一眼,雖然知道此去皇宮也毫無用處,但見他一臉堅毅,點頭道:「快去快回。扎猛大
哥說子夜行動,所以我們的時間不多,離現在大約還有三個時辰,若皇宮進不去,立即回來。」

「是!」丁才應了一聲,轉身拔腿就跑。

葉歆轉身對李浩道:「三皇子是不會放過我的,當然,其他皇子更是他必殺之人,你現在就去大皇
子府上,告知他一切,此時唇齒相依,不能讓皇子們都死,否則三皇子就更加有恃無恐。若他有辦
法出城,儘快回來告訴我。」

「我這就去!」李浩很緊張,若是三皇子對葉歆動手,他也一定逃不了,所以迫不及待地衝了出去。

扎猛入府前雖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卻沒有想到竟是逼宮篡位,所以臉色有些白,沉著臉問道:
「兄弟,他們真的要造反嗎?」

「嗯!應該不會有錯。」葉歆感激地看著扎猛道:「多謝大哥前來報信,如今你最安全,想辦法自
保吧!」

扎猛搖頭:「兄弟,我絕不會扔下你!如今我守西門,不如我開城放你出去。」

葉歆搖頭道:「如今可不比以往,若是半年前,我根本不怕任何人,然而現在的我手無縛雞之力,
就算衝出西門,也逃不了多遠,而且你的部下也是齊槐的部下,就算你肯放我走,其他人未必願意。
現在走西門只會自投羅網,況且軍令已下,西門已閉,若是為我一人開門,一定會被人注意,也會
為大哥帶來災禍。」

扎猛明白他為自己著想,但情況如此緊急,可想的辦法不多,於是急得滿臉通紅,勸道:「兄弟,
時間不多了,快想辦法吧!」

葉歆走到門口,抬頭望向沒有星星的天空,含笑著喃喃地道:「幸虧兩日前送走了柔兒他們,不然
就麻煩了。」

他眼下根本沒有想出任何方法,如今三皇子大軍在握,又控制九門,幾乎是插翅難飛,而且他現在
沒有道力相助,跑也跑不遠,所以他早就打消了逃跑的念頭。

「也許真的要應誓了。」他忽然想起血劍之誓,苦笑著自嘲了一句,雖然是如此,但他還是苦苦地
思索著離城的方法。

「城門現在大概是出不去了,而府外也應該已經被人盯上了,若想悄然出去,就必須先解決外面的
探子,但又不能引起騷動,否則會刺激三皇子的人搶先下手。不過,三皇子知道我在武林中的名聲,
應該會派高手來殺我,若是高手到來……」葉歆又陷入了沉思。

扎猛見他低著頭沉思,不敢打擾。

葉歆忽然抬頭看著他,問道:「大哥,你有禁軍的令牌嗎?」

「有啊!」扎猛愣了一下,反問道:「兄弟,這是什麼意思?」

葉歆沉吟道:「現在最有利的就是天黑,諸皇子知道事情之後定會大鬧,大哥的軍隊只怕也會出動
──與其讓人捉,不如去捉人。」

「捉人?」扎猛疑道。

葉歆微微一笑道:「當然是自己捉自己。」

扎猛還是不懂,愣愣地看著他。

「大軍若開始行動,定然要趁黑夜捉拿諸皇子,我若跟他們一起逃走,也會成為目標,因此我打算
扮成士兵。天色黑暗,那些士兵又是匆忙得到消息,所以不會懷疑,大哥再給我一塊禁軍的令牌,
便可蒙混過關。此時我假裝捉人,其實是尋找立足點,若是能出城自然是好,若不能,我便找個安
全的地方躲起來,明日再想辦法出城。」葉歆解釋道。

扎猛恍然大悟,但還心存懷疑,問道:「你的樣子眾所皆知,就算扮成士兵,但豈不會有人疑
心?」

「這個容易,別忘了我是醫師,自然有方法掩人耳目。況且諸皇子必然鬧事,三萬禁軍面對他們,
戰備固然占了上風,但比起全城數十萬百姓來說,這三萬人就顯得力不從心了,到時候沒有人會想
盤查自己人的。」葉歆滿懷自信地笑了起來。
扎猛也大喜過望,笑道:「還是兄弟有辦法,只要混過今夜,明天就好辦了。」說著,他解下腰間
的一塊令牌,交到葉歆的手裏叮囑道:「這是令牌,你先收妥。」

葉歆收下令牌藏在懷中,感激地道:「多謝大哥,不過你還是先回去吧!免得有人疑心。」

「兄弟,一切小心。」扎猛擔心地拍了拍他的肩頭,然後急步離開了。

葉歆猛的想起遺詔,急聲喚道:「大哥,等一等。」

扎猛詫異地回頭看著他,問道:「有什麼事嗎?」

「我有樣十分重要的東西需要大哥代為保管,大哥稍等片刻。」

說罷,葉歆便衝入了臥房。

他看了看四周,然後小心地走到床後,摘下了牆上掛著的小畫,露出了石牆。

隨著他輕輕敲動,石牆的一塊小磚被移了出來,接著他又移開了幾塊石塊,露出了一個長方形的茶
色小櫃。

打開小櫃的門,裏面放著一卷黃綾,正是傳位詔書。

葉歆小心翼翼地取出詔書,忖道:「這份遺詔萬萬不能落在三皇子手裏,交到扎猛大哥的手中最為
安全。」於是他找到一個包袱把遺詔包了起來,又把剛剛得到的幾枚大印也放在包袱之中,轉身走
回廳中。

扎猛等得焦急,見他出來,問道:「有什麼要緊的事物嗎?」

葉歆把包袱遞給他,鄭重地道:「這個包袱十分重要,裏面的物品關係到天下的安危,千萬不能丟,
請大哥小心保管,日後我再來取。」

「我知道了,放心吧!」扎猛見他的神情如此凝重,知道包袱中的物品一定萬分珍貴,因此不再多
問,提著包袱就往外走。

望著扎猛的背影,葉歆的眼中充滿了感激。這一次全仗扎猛告知叛變之端倪,否則也許要直到士兵
衝入宅子才知道出了事。

半個時辰之後,一個面色枯黃、滿頭黑髮的漢子隨著眾多的僕人和丫鬟走出了葉府。沒有人知道他
就是葉歆,就連同行的僕人和丫鬟也不清楚。

隨同的還有留在聚賢館的武人,雖然人數不多,但也不是俗手,這些人是被葉歆打發出來對付三皇
子派來的密探。

街上只有兩個三皇子派來的密探,對於三皇子來說,他雖恨葉歆,卻沒有把他當成勁敵,覺得只要
登上皇位,一切都可輕易解決,因此給了葉歆從容逃離的機會。

「啊──」

葉歆沒有理會身後的慘叫,直接向北走去。

就在他走出府第沒多久,凝心飄然而至,看著街外的兩具屍體,她的心猛的跳了一下,默默地念道:
「歆弟,千萬不要出事啊!」

然而她並不知道葉歆剛剛離開,因而在宅內尋了數十圈也沒有找到葉歆。

「他到底去哪裏了呢?真是急死了。」凝心站在院子,茫然地看著四周,她知道只要找到葉歆,便
能安全讓他離開,但偌大的城市想找一個人實在不容易。

倏地,她轉頭望向西方,赫然察覺到有人正向著宅子而來,隨著距離的接近,她看到了一點紅光…

明亮的街道上,平民還是沒有感受到氣氛的不同,依然車水馬龍,熱鬧非凡。尤其是青樓之地,更
是處在一天中最熱鬧的時辰,然而打扮的花紅柳綠的青樓女子們,卻發現今天沒有什麼大官前來,
臉上都露出了失望之色。

紅綠之間,葉歆匆忙從街上走過,正往宮門走去。此時只盼借用皇威,也許還能挽回一絲希望。

「大爺,進去吧!」妓女們連忙迎了上來,卻被葉歆身前那群武人一手推開了。

「什麼東西,哼!」她們還沒有意識到氣氛的異樣,一邊埋怨著對方不憐香惜玉,一邊又張望著街
頭街尾,期盼著新的客人。

葉歆跟在武人後面匆匆走了一陣,最後來到離宮門不遠的大街上,站在街角向皇宮張望,赫然發現
宮門外的守衛嚴密了許多,許多禁軍持刀舉槍,擋在宮門之前,氣氛異常的凝重。

看在眼裏,他不禁皺了皺眉,暗驚道:「看來宮外已經被封鎖了。行動好快呀!不知丁才是否進去
了?」

雖然情況緊急,但他卻有自信,只要情況一亂,他的危險就會大降。

他邊走邊苦思著出路,忖道:「既然蘇劍豪要回京,他必然不會一人獨回,因此蘇家的軍隊應該會
從北門入城,而三皇子則會兼顧其他的城門。西門有扎猛大哥在,若是城門開了,還是從那裏走較
為妥當,若是城門不開,雖然冒險,我還是要另外找個安全的地方──嗯!不如先去見大皇子。」

穿過巷子,他來到了繁華的雲石大街之上,街的兩側是一整排酒館,京中的名酒盡藏此處,所以又
被稱為酒街。街上的行人不少,而酒館之內也燈火通明,不少地方還奏著絲竹之音,一副太平的景
象。

葉歆嘆道:「可憐皇都今夜要遭塗炭了。」

兩個剛剛喝完酒的酒徒,腳步踉蹌地從他身邊走過,由於腳步不穩,身子猛的撞在了他的身上,葉
歆立足不穩,被撞倒在地上。

「走路不長眼啊!亂走亂撞,別洒了我的好酒!嗯,真香。」酒徒已語無倫次的胡言了起來。

葉歆沒工夫理會他,爬起來撣了撣身上的灰塵,繼續往榮親王府走去,剛走兩步,忽然被酒徒的對
話吸引住了。

「今天怎麼到處都是官兵,害得我沒辦法把死人運出城。」

「這不是很好嘛!不然我們也沒機會坐下來喝兩杯。」

「那人是病死的,死狀恐怖,臉都爛了,看了就噁心。聽說是得了厲害的病。」

葉歆猛的一愣,心道:「既然活人出不去,扮成死人應該能出去吧!我既然能改變樣貌,弄個假死
也非難事,然而問題就在於如今的身分,反正面貌已變……」

然而情勢的發展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因為街上引來一陣騷動,接著便有人大叫「起火了!」

葉歆頗為吃驚,當他往起火的方向望去,幾座王府的方向同時燃燒,火勢接連成片,轉眼之間便已
到了無法收拾的局面。與此同時,南面的平民區也燃起了大火,那是人口密集的區域,所以驚喊聲
響更大。

火勢的蔓延引起了街上混亂,住的較近的人見火勢太猛,都慌不擇路的向空地逃去,因而葉歆的四
周開始聚集了人潮。

有的剛剛入睡,披著被子就衝出來;有的光著身子,卻拎著一袋東西驚惶奔出;有的拉著孩子,什
麼也沒帶。小孩子被混亂場面嚇得大哭,老人們看著家園被毀,不停地跺腳嘆氣,一個個除了嘆息
就是咒罵,偌大的京城在片刻間亂成了一鍋粥。

葉歆看著亂哄哄的四周,恍然大悟,知道必是大皇子得到消息,便想亂中逃生,不禁嘆道:「不愧
是大皇子,想到如此陰毒之計。不過以他的身分,現在恐怕只能如此。」

事實上他早就料到會大亂,如此局勢對他來說無異是天賜的良機。這些躲避火災的居民,會給城防
造成很大的壓力,而今夜城門緊閉,若是火勢蔓延,只怕還會引起大暴動。

人潮越聚越多,並開始往沒有火的地方湧去。因為火場的主要部分在中央和南門,而北面是皇城區
和官衙區,封鎖比較嚴密,所以西門和東門成為了葉歆脫身最主要的兩大方向。

葉歆猶豫了一下,如此大的人潮湧向西門,無疑會增加開城門的機會,但同樣也會是那群皇子們最
理想的逃走路線。三皇子黨羽眾多,謀士也不少,定會有人建言,所以風險將會極大;但若是不向
西門走,只怕火勢減弱後,城門又會關上,到時候想出城便要重新尋找辦法。

然而,人潮隨著大火的擴散越聚越多,葉歆站在街上竟然無法立足,被自動竄流的人潮擠向了西門。
無可奈何的他,只好隨波逐流。

留守在府中等候好消息的三皇子,聽到火災的報告後勃然大怒,拍著桌子指著報信之人叫道:「都
是廢物!」

言德謙擔心地道:「這分明是消息外洩,因而諸位皇子合謀縱火焚城,城中百萬居民,騷亂一起,
張全的三萬人根本無法控制,若是被大皇子他們利用而激起民變,事情就麻煩了。」

此時,張全也急匆匆地走了進來,稟道:「王爺,情勢不妙啊!大火已經蔓延到整個南城,城中百
姓已經開始騷動,然而九門緊閉,他們無法出城,只怕很快就會引起暴動了。」

三皇子當機立斷道:「不能再等蘇家了,必須立即行動。張大人,你領兵圍剿諸王府,遇到抵抗,
格殺勿論。我親自進宮。」

「是!」張全知道如果事敗,將會有滅頂之禍,所以不得不咬牙行動。

葉府的庭院裏,凝心終於見到了施展奇異遁術的中年男子,卻不禁皺起眉頭,因為這名身著黑袍的
男子看上去有一種血淋淋的陰森感,令她很不舒服。

酒言一進京城便感覺到異象,看著士兵頻繁的調動和異常緊張的氣氛,他意識到城中將會有大事發
生。做為一個對立者,天龍朝的大亂對於仙主堂的擴展,無疑是製造了一個天賜的良機。

他在京中隨意逛了一陣便直插皇宮,想趁機添亂。沒想到一到宮牆,便感受到皇宮內有一股強大的
力量將他擋在門外,那股力量比葉歆所施展的更為強大,他的心中難免驚恐萬分,再一次見識到博
大精深的道學的他,不敢再小看天龍朝。

正當他想離開之時,發現葉宅有人施展道術,因此才闖了進來,發現庭院中的凝心。

「你是什麼人?」凝心並不知道是自己把他引來的,只是覺得這個中年男子無端闖入葉府定然是有
目的而來,所以有些懷疑。

「妳又是什麼人?這裏又是什麼地方?」酒言掃了她一眼,覺得這個戴著面紗、身材婀娜的少女有
一種出塵的感覺,不禁有些愕然。他來到此處,其實是感應到有人施展道術,並不知道這裏就是葉
歆的府第。

「這裏是葉府。」凝心就像女主人一樣,回應了酒言的問題。

「葉府?」酒言茫然地轉頭看了一眼,發現府第極大,而且異常的豪華,猛的想起曾官居要職的葉
歆,臉色驟白,驚愕地問道:「這裏是葉歆的府第?」

「是又怎樣?」凝心臉色微寒,對酒言的態度感到有些不悅。
酒言心中先是一驚,但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因為宅子無人,也就是說葉歆不住在這裏。看著眼前的
少女,赫然發現她一腳踏在水面上浮而不沉,心中暗道:「原來此女就是天上那位騰雲之女,想不
到竟是葉歆的女人。若是他們聯手,天下豈有對手!不如趁她尚不知我的身分,一舉擊殺她,永絕
後患。」

想著,他一改陰冷的表情,露出笑容道:「這位姑娘,我是來求道的,因為感覺到有人在此施展道
術,所以來看一看,想不到姑娘的道行如此高深,實在佩服。」

凝心不知他笑裏藏刀,見他態度溫和,稍稍放鬆了下來,但還是一臉淡淡的道:「你走吧!這裏不
是你該留的地方。」

「既然姑娘不喜,我就告辭了。」酒言依然用他一臉的假笑來對付凝心,雖然實力上相差不少,但
老謀深算的他與不喜塵俗的凝心相比,無疑在心計上占了上風。

凝心見他轉身離開,心中略安,心思又放在了葉歆身上,喃喃地道:「我該去哪裏找呢?」

酒言偷偷瞄了她一眼,見她分神,眼光頓時凌厲起來,右手也纏上了一條血氣。

「你怎麼還在這裏?」凝心抬頭見他站著不動,疑問道。

酒言連忙收起血氣,指著南方叫道:「噫?好大的火呀!」

凝心早就看到了火光衝天的南方,只是沒有時間去關心,此時一見,赫然發現火勢猛了許多,而且
離葉宅越來越近,空氣裏也飄起了焦味,不禁眉尖微蹙。

「可惜,這麼好的宅子就要毀在火海裏了。」酒言一邊說,一邊向她移近。

凝心心中一緊,眼光掃了一圈後,也覺得這裏若是被燒毀,是一件很可惜的事,猶豫著是不是應該
阻止大火向葉宅燒來。

「去死吧!」酒言忽然獰笑一聲,揮出了雙手,一團血氣如同火球一樣,砸向了發呆的凝心……

偌大的京城火勢衝天,如同白晝一般。濃煙滾滾,無情的火焰已經吞噬了一大片房屋,還不斷地向
外擴展。

被大火吞噬了家園的人們,紛紛湧到了未受火災威脅的西城,就連原本衝向東門的平民也開始往西
移,因為火勢有向東發展的趨勢。所以,西門外的人潮越來越多,這種紛亂的情況,使西城的居民
也開始慌亂了起來,都收拾東西,準備出城避火。

人潮之中,以大皇子為首的幾位皇子分別立於幾個十字路。這些平日裏怒目相向的兄弟們,第一次
如此齊心,各自帶著一群手下,在人群之中製造騷動和混亂。

「我們要出城,為什麼要關城門?難道要燒死我們嗎?」

「開門!」

「快開城門!」

他們的吼聲立時引來了百姓們的共鳴,身後的大火一步步地向他們逼來,雖然還沒有燒到西城,但
他們都感覺到背後炙烈的熱氣,不由地緊張萬分,附和著大叫了起來。

一時間,西門之東響起了喧嘩如天的吼叫聲,如江滔般滾滾的催促聲、叫罵聲響徹四野,成為了早
已紛亂不堪的京城的哀奏。

然而無論怎麼叫嚷,城上的守兵卻無動於衷,沒有命令,誰也不敢冒險開城。

扎猛站在城牆之上,看著下面如海的人群,默默地祝禱:「兄弟,你應該安全了吧!希望這些人潮
會把禁軍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
然而扎猛卻不知葉歆同樣擠在人潮之中。無奈地被人潮湧來後,他知道自己的打算需要做一些調整,
因為他看到了皇子,看到他們的黨羽,知道這些人一定會引來圍捕。

就在此時,蘇劍豪的三千鐵騎衝到了城郊,看著京城的方向火光衝天,照的夜空如同白晝,不禁大
為吃驚,立即勒住了坐騎。

蘇劍龍詫異地道:「三皇子居然不等我們就動手了!他不會又改變主意了吧?」

蘇劍豪寒著臉思索了片刻,搖頭道:「就算動手也不會放火,京城裏根本沒有士兵與他們對抗,只
要派士兵占領幾個重要的路口,就大勢底定了。如今看來,必是消息走漏,諸王在做垂死掙扎。嗯!
也許是葉歆想出來的脫身之計。」

蘇劍龍揪著馬鞭指著城道:「三弟,這麼大的火,怕是半個城都燒著了,要想抓住他們,恐怕不容
易。」

蘇劍豪望著城池上空冷笑道:「此時城門緊閉,亂黨放火無非是想引起騷亂,利用民變打開城門。
哼!這種雕蟲小技瞞不了我。大哥,你領著五百人從北門入城,相助順親王,我領其餘士兵把守京
郊的各條道路,就算他們出了京城也跑不掉。」

「還是你的主意高,我看我也不必進京了,陪你一起守株待兔吧!」蘇劍龍笑道。

「大哥,你去告訴順親王,城門不能不開,否則日後會有非議。讓他半個時辰後打開西門,京城的
平民只想出城,不會逃遠;只有那些想遠離京城的人才會逃走,所以我定能抓住。」蘇劍豪說道。

「我明白了,半個時辰後開城。」蘇劍龍領著五百騎兵直闖北門。

蘇劍豪則指揮著剩下的二千五百人,在西門外十里處布下一個弧形大網,開始一場守株待兔的遊戲。
雖然士兵不多,但此計十分毒辣,也摸透了逃跑之人的心理。

雖然宮外混亂不堪,然而皇宮之中卻保持著如常的平靜。明宗正昏睡在龍榻上,似乎早已知道天命
不遠,所以連御醫都沒有傳,只讓徐公公在旁相陪。

看著老邁的皇帝,徐公公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淚。

「王爺,皇上已經睡了,您不能打擾,啊──」

徐公公被慘叫聲驚得一震,顫抖著直起腰身,一眼就看到三皇子提劍而入,猙獰的面孔讓人心驚肉
跳,而滴血的長劍更是令他撲通一聲軟倒在地。

三皇子沒理他,走到床邊撩開龍帳,看了看昏睡不醒的父親,冷冷笑道:「老爺子,現在皇位是我
的了,你就繼續睡吧!」

賈平走了上來,恭敬地道:「微臣參見皇上。」

三皇子哈哈狂笑了起來,舉起雙手朝天叫道:「天下是我的了!哈哈!我是皇帝──」

賈平陰笑道:「啟稟皇上,宮中並無抵抗,玉璽已經到手。」

三皇子得意地道:「算他們識相。賈平,此次你提議極佳,朕命你為內大臣,立即整肅皇宮。」

賈平大喜,跪倒在地,連叩了三個響頭,道:「微臣賈平謝主隆恩。」

「去吧!」三皇子長笑一聲,轉身走入金鑾大殿,坐在他癡想了很久的龍椅上,全身都覺得異常舒
服。

言德謙走了進來,稟道:「皇上,蘇劍龍來了。」

「讓蘇愛卿來見朕。」他早就等不及了,玉璽到手後,他就把自己當成了皇帝,連稱號都改了。
言德謙對他了解極深,知道這位皇子外謙內奸,陰險狡詐,手段也很毒辣,而最大的不足在於性格。
見他迫不及待地坐上龍椅,心中就更明白了,恭敬地道:「微臣遵旨。」說罷低著頭走了出去。

三皇子滿意的點了點頭,他很喜歡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歪在龍椅上大笑了幾聲,指著天道:「哈
哈!天下是我的了,一切都是我的了!」

片刻後,言德謙把蘇劍龍引入了大殿。

蘇劍龍仗劍走到御階前,發現三皇子正坐在龍椅上大笑,不禁微微撇了撇嘴,似有不屑之意。在他
看來,如果不是蘇家配合,三皇子也不會有今天。

「王爺的性子好急啊!外面還大火燒天呢!你卻在這裏享受龍椅。」蘇劍龍道。

三皇子正處於極端的得意,根本聽不出他話中的譏諷,哈哈笑道:「無妨,不過是試試這張椅合不
合適而已。朕已想好了年號,改元為承明元年,朕就是承明皇帝,哈哈!」

然而,他卻想不到承明皇帝成為了眠月史上一個受千古唾罵的典型範例。

蘇劍龍懶得多言,只是朝他拱了拱手,道:「王爺,我三弟知道城中的變故,所以不進城了,而且
安排士兵把守西門外的各條道路,請王爺半個時辰後打開西門,放百姓出去。」

三皇子猛的一驚,立即站起來盯著他,緊張地問道:「開城門豈不是放虎歸山?那麼多平民,蘇愛
卿的軍力似乎不夠吧?」

「這些百姓家在京城,出城只不過想避火,不會走遠,只有那些亂黨才會趁機逃竄,所以不會出錯。
就算他們躲在人群之中,我們可以把口袋封緊,再一點點地查。」蘇劍龍說道。

「妙啊!蘇尚書果然是天下第一才子,此計妙極。」三皇子大聲讚了幾句,轉頭吩咐道:「讓西門
半個時辰後開城。」

賈平領命出宮,沿著城牆來到西門,找到了鎮守西門的扎猛,吩咐道:「半個時辰後開門。」

扎猛見到城門口的人群如潮似海,擁擠不堪,有的哭爹叫娘,有的呼兄喚弟,就像是大逃荒似的,
心中極為不安,正猶豫著不顧一切打開城門。此時聽到上司居然要他主動開城,不由地大喜過望,
連聲答應。

送走賈平後,他來到城牆的內側,看著下面如海的人潮,以及遠處吞噬著京城的大火,不由地嘆息
了一句,苦笑道:「想不到我做官也做得這麼窩囊。兄弟,若是天下在你手上,一切應該會好多了
吧!」

扎猛並不知道,就在他的下方不遠處,葉歆被擠到民居的牆壁上,人潮的壓迫感讓他幾乎透不過氣
來,身前擠著一名老人,身後則是一名抱著嬰兒的婦女,擠在一起狼狽不堪。

「城門真的會開嗎?就算打開了,蘇家和三皇子也不會忘記搜捕,出了城可有大麻煩。」葉歆心想。

身邊的平民哭爹叫娘,悲聲不絕,葉歆聽在耳中,心情也不好受,大皇子此計雖然情有可原,然而
後果卻令人感嘆。

「噫!下雨啦!」不知是誰叫了一聲,立即引起了人潮們的騷動,爭相向說話的方向望去。

葉歆略微一愣,抬頭望去,卻沒有感覺到有雨點落下,便以為是有人急得胡言亂語。然而,身邊的
平民突然靜了下來,他再次抬頭向身後望去,赫然發現極遠處的火場上,有一股大水傾盆似的倒了
下來,一時間火場竟然縮小了一小半,喜得眾人都拍手大叫起來。

「是凝姐姐。」葉歆心中喜道。

葉歆知道不會無緣無故下雨,像這種小範圍的降水,一定是水行道術所為,然而除了凝心,他想不
出任何人能有如此道行,不禁又驚又喜,卻不明白她為何會出現在京城。
「姐姐怎麼會回來呢?難道她知道京中有人造反?但如此的秘密,她又從何得知呢?」

雖然百思不解,但對他來說,有一點是很清楚的,凝心趕回來的目的一定是為了他的安危。

有人歡喜,也有人憂愁。城牆的扎猛看著火勢驟減,雖然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但他卻更加擔心,
因為火勢一減,上司可能就會改變開門的主意。想到此處,他回頭叫道:「時辰到了,開城門。」

這些士兵大都不明白事情的真相,也不願意看到百姓擠在城門口出不去,所以沒有人提出異議,很
快便絞開了城門。

「門開啦!」

城門口的平民見城門大開,頓時興奮了起來,人潮再次流動,穿過西門,衝出了京城。

最興奮的莫過於諸皇子和他們的黨羽,一個個臉上都換上了狂喜的表情,迫不及待地湧著人潮向城
外衝去,生怕晚一步就出不去了,然而他們卻不知道前面有一張大網正等著他們。

此時此刻,恐怕只有葉歆依然保持著平靜的心態,出城對他來說並不意味著絕對的安全,他知道蘇
劍豪絕不會放過他,大軍打從北面來,必然切斷北歸的道路,一時間若想趕到眠月河邊,恐怕比留
在京城之中更加危險。

他隨著人潮出了西門後並未走遠,而是沿著城牆走了十餘丈便停了下來,一方面思考著如何才能回
到肅州,另一方面也在關心著凝心。雖然十分相信她的實力,但也清楚她沒有在這種環境下生活過,
應變能力如何還是個未知數,由於心中的這份擔心,使他猶豫著是否要回城一查究竟。

「凝姐姐若是找不到我,會不會留在府裏等我呢?」

他遲疑著,想到皇宮中的那股神秘道力,心裏就有些不安。雖然凝心實力高強,但面對五行合一的
力量,始終沒有太大的勝算。

「小伙子,我給你銀子,你扶我走吧!」

葉歆聽到聲音後轉頭望去,卻見軒丘聿一身布衣,肩上背著一個包袱站在面前。雖然頭髮散亂,一
副狼狽樣,但臉上卻顯得十分興奮,似乎在為成功出城而感到狂喜。但他並沒有認出眼前的人就是
葉歆,只是想找個普通人陪著,如此一來就不會引人注目。

「這位老爺,您另找別人吧!我還要等朋友。」葉歆說道。

他知道與這群人一起走無疑是自尋死路,就算能夠成功逃生,也有後患可慮,所以一口就拒絕了軒
丘聿的要求。

「有了銀子還管什麼朋友?」軒丘聿不知道眼前之人的身分,所以無法理解他居然不要銀子,搖了
搖頭轉身就走。

「若連朋友都棄之不顧,我還有何面目活在世上?」葉歆望著他的背影不屑地說了一句。

軒丘聿回頭看了他一眼,繼續向西奔去,眼神中雖然有些慚愧,但一閃即逝。

葉歆沒再理他,心裏尋思道:「凝姐姐對我的恩情一世難報,我絕不能扔下凝姐姐不管。」

然而人潮還在不斷地往城外湧流,扶老攜幼,拖兒帶女。這些平民果然如蘇劍豪所料,沒有一個願
意走遠,出了城就找塊空地站著,就像是奔流的大河擺脫了河道的束縛,進入了下游寬廣的平原。

此時,想逆流湧回城中,卻成了一件難事。葉歆擠了幾次,都被人潮反沖回來,只好無奈地靠在城
牆旁等待。

二月的深夜依然有寒氣,剛才的擁擠使人們都被擠出滿身大汗,現在被冷風一激,頓覺寒冷,尤其
是那些從床上跳起,來不及穿衣的人們,更是抱著身子哆嗦了起來。小孩鑽入了母親的懷抱,弟弟
和哥哥則抱在一起取暖。
一夜的緊張、擁擠、逃亡,葉歆感覺到身心都十分疲憊,眼皮也開始有些沉重。無神的雙目掃了一
眼四周,當他看到遠方的道路時,整個人猛的一顫,疲憊感立即全消。

大皇子雖然製造了混亂,並且成功打開了西門,但這裏百姓的家在京中,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逃跑,
所以亟欲逃跑的人必然就是三皇子和蘇家所要抓的人。若是這個時候叛軍在各條道路布下埋伏,豈
不是一網打盡?以蘇劍豪之材,這樣的布署不無可能。

想到此處,他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心道:「我若是冒然往外逃,只怕此時已經落入陷阱,雖然
我用藥改變了膚色和髮色,但時間一長,效果就會消失,若我往外逃,就算不被當場認出,只怕也
會被人懷疑。嗯,看來我的決定沒錯,回到城中雖然危險,但有扎猛大哥相助,我又帶著禁軍的令
牌,只要按照原來的打算,扮成禁軍士兵,必然無事,若能找到凝姐姐,更是高枕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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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04.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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