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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 年第 3期(
总第 324 期) No.3 ,2011(
Serial No .
324)
老子与尼采
裘 锡 圭
摘 要 :
老子与尼采的思想异中有同 , 同中有异 。 他们都处 于社会发 生重大变化 , 传 统主流思 想遭到
强烈怀疑的时代 , 都反对传统 , 否定很多传统价值观念 。 然 而否定传 统之后走向 何方 ? 尼采 要前进 , 老子
却要后退 。 尼采肯定刚强 、勇敢 , 谴责怯懦 ;
老子则肯 定柔弱 、退缩 , 贬抑刚 强 、勇 敢 。 在宇宙 观上 , 老子把
无目的 、无欲望的道看作决定世界存在和运动的 根本力量 , 尼采则把个别事物的“ 权力意志”看作类似的力
量 , 不过尼采也认为世界在整体上是无目的的 。 老子和尼 采所给出的宇宙运动模式也都是循环不止的 , 但
是尼采充分肯定生命的价值 , 他对宇宙运动的视 角是面向“ 生” 的 , 这 与他积极的 人生观相应 ;
老子 强调万
物都 要回归于道 , 他的视角是面向“ 死”的 , 这与他消极的人生观相应 。 尼采不受传统束缚而勇往直前的创
新精 神 , 具有很强的感染力 。 老子消极的人生观 , 在总体上我们无法接受 , 但 是老子的对立面转化 、反对战
争等思想 , 直到今天仍可指导我们的行为 。
关键词 :
老子 ;
尼采 ;
反传统 ;
宇宙运动 ;
权力意志 ;
道
① 《老子 · 第四章》 :
“ 道冲 , 而用之或不盈 , 渊兮似万物之宗 。 … …吾不知谁之子 , 象帝之先 。” 河上公注 :
“道自在天帝之前 。”
② 《老子 · 第二十五章》 :
“ 有物混成 , 先天地生… …吾不知其名 , 字之曰道 … …”《第四十二章》 :
“ 道生一 , 一生 二 , 二生三 , 三生
万物 。”《庄子 · 大宗师》 说“ 道”“ 自本自根 , 未有天地 , 自古以固成 , 神鬼神帝 , 生天生地” , 这是符合《老子》 原意的 。
③ 《老子 · 第三十七章》 :
“ 道常无为而无不为 。” 此句在郭 店《老子》 简中作“ 道恒亡(无)为也” , 应合乎《 老子》 原 貌(参 见刘笑
敢:
《老子古今》 上卷 , 北京 :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 2006 年, 第 383 、386-387 页)。《庄子 · 大宗师》 说“ 道”“ 无为无 形” , 合乎《老子》 原
意。
④ 《老子 · 第三十四章》 :
“ 大道氾兮其可左右 , 万物恃之 而生而不 辞 。 功成 不名有 , 衣养万 物而不 为主 。 常 无欲 , 可 名于小 。
万物归焉而不为主 , 可名于大 。 以其终不自为大 , 故能成其大 。”《第五十一章》 :
“ 故道生之(据上文 , “ 之” 指万物), 德 畜之 , 长之育之 ,
亭之毒之 , 养之覆之 。 生而不有 , 为而不恃 , 长而不宰 。是谓玄德 。”
⑤ 《老子 · 第二十五章》 :
“ 人法地 , 地法天 , 天法道, 道法自然 。”
⑥ 道的无目的性 、超道德性 , 研究者已经指出 , 参见刘笑敢:
《庄子哲学及其演变》 , 北京 :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 1988 年 , 第 109 页 。
⑦ 关于道的神秘性 , 参见裘锡圭 :
《〈稷下道家精气说的研究〉补正》 , 《文史丛稿 ——— 上古思想 、民俗与古文字学 史》 , 上海 :
上海
远东出版社 , 1996 年 , 第 55-56 页 ,
⑧ 《老子 · 第二十五章》 说“ 道”“ 寂兮寥兮 , 独立不改” , 是这一思想最明确的表述 。
⑨ 《老子 · 第十八章》 :
“ 大道废 , 有仁义 。 慧智出 , 有大伪(此句为郭店本所无 , 当为后来窜入 。 参见刘笑敢 :
《老 子古今》 上卷 ,
北京 :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 2006 年 , 第 218 、219-220 页)。 六亲不和 , 有孝慈 。 国家昏 乱 , 有忠臣 。” 可 见老子认 为仁义忠 孝等东西 ,
都是大道废弃以后才会出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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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参见裘锡圭 :
《关于〈老子〉的“ 绝仁弃义” 和“ 绝圣”》 , 复旦大 学出土文献与 古文字研 究中心编 :
《出土文献 与古文字 研究》 第
一辑 , 上海 :
复旦大学出版社 , 2006 年 , 第 1-15 页 。
② 根据与今本《老子 · 第十九章》 相应的郭店《老子》 文本 , 老子要人“ 绝知弃辨 , 绝巧弃利 , 绝为 弃虑” , 回复到无 知的稚子的精
神状态中去(参见裘锡圭 :
《关于〈老子〉的“ 绝仁弃义”和“ 绝圣”》 , 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编:
《出土文献与 古文字研究》
第一辑 , 上海 :
复旦大学出版社 , 2006 年 , 第 1-15 页)。 老子颂扬婴儿 、赤子的精 神状态 , 提倡“ 小 国寡民” , “ 使人 复结绳而 用之” , “ 邻
国相望 , 鸡犬之声相闻 , 民至老死不相往来”(《老子 · 第八十章》)的政治 、社会格局 。 这些都是大家所熟知的 。
③ 关于“ 权力意志” , 我主要参考周国平的有关论述(他使用的译名是“ 强力意志”)。 参见周国 平 :
《尼采与形而 上学》 , 北京 :
新
世界出版社 , 2008 年 , 第 194-220 页 。
④ 《老子 · 第十六章》 :
“ 万物并作 , 吾以观复 , 夫 物芸芸 , 各 复其根(郭 店《老子》 甲组简 24 作“ 万物方 作 , 居以 须复也 , 天道员
员 , 各复其根” 。“ 天道员员” 是天道不断运行的意思 。“ 员员” 、“ 云云” 、“ 芸芸” 等皆可通 。 今本“ 夫物” , 马王堆帛书本作“ 天物” , 是由
“天道” 误改而成的(参见廖名春 :
《郭店楚简老子校释》 , 北京 :
清华大学出版社 , 2003 年 , 第 258 、260 页)。 万物各复归其根 , 就是万物
各自回归到它们所从生的道那里去的意思 。 有人主张在“主观 认识论的意义上” 理解这里所说 的“ 各复其根” 。 曹础基已 反驳其说 ,
指出这里所说确是“ 指客观世界的变化” 而言的(曹础基 :
《 庄子归根 意识浅议》 , 方勇主 编 :
《诸 子学刊》 第 3 辑 , 上海 :
上海 古籍出版
社 , 2009 年 , 第 46 页)。 前文注释所引《老子 ·第三十四章》“ 万物归焉而不为主” 的“ 归焉” , 也是指复归于道而言的 。 马王堆帛书《老
子》乙本卷前古佚书《道原》 : “ 天地阴阳 , [ 四] 时日月 , 星辰 云气 , 规(蚑)行 侥(蛲)重(动), 戴根 之徒 , 皆取 生 , 道弗为 益少 ;
皆反(返)
焉 , 道弗为益多 。”(国家文物局古文献研究室编 :
《马王堆汉墓帛书》[ 壹] , 北京 :
文物出 版社 , 1980 年 , 释 文第 87 页)此 文将万物生于
道又返于道的思想说得很明白 。
42 文史哲 · 2011 年第 3 期
[ 责任编辑 曹 峰 李 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