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对话 Special Dialogue
三人行，必有吾师（上）
张文祥 / 文
近日，整电脑，读胡博士往来书信。感，意犹
未尽。遂复探讨。征其意，整文字，以发博文。博
士应允，补妙文。索简历，阅，少甲午美夺冠。惑，
问：“何故”。博士曰：“历，早间产物。近，忘
补”。若他人，恐已众皆知之。隔日，问：“婚
否”。答:"游列国，无红颜"。云游十载，精于学
问，无暇他求。生，津门。学，李公。赴欧美。游，
爱沙尼亚、奥地利。成，美利坚。业，精英。忙治
学，淡名利，其志可知已。
胡滨简历
旅美古典吉他演奏家胡滨 1987 年出生于天津，
曾获得 2008 年芬兰于韦斯屈莱国际吉他大赛银奖和
2013 年美国印第安纳大学国际吉他大赛铜奖，2014
美国图森国际吉他大赛冠军。他对音乐风格和情感
的微妙诠释赢得了世界范围内听众的喜爱。正如美
国印第安纳大学对他的评价：“有着令人生畏的演
奏技巧与坚韧的个性，胡先生对音乐深思熟虑的诠
释散发出冥想般的空灵气质，并伴随着微妙的刚柔
对比。”
在中国著名吉他演奏家教育家李质伟先生的精
心栽培下，10 岁的胡滨开始了他对古典吉他深厚的
情缘。2005 年，18 岁的他来到了欧洲开始了他将近
10 年的游学经历。在此期间，他曾游历了欧洲各国
并参加了数不清的大师班和音乐节活动。丰富的欧
洲留学经历赋予了他对不同音乐风格超凡的驾驭能
力。2012 年，他以满分获得了奥地利萨尔茨堡莫扎
特音乐表演大学的硕士学位。他的导师马可•塔玛
友教授曾这样评价他：“胡滨拥有着与众不同的音
乐智慧，同时伴随着他在古典吉他演奏方面杰出的
才能。”
胡滨曾受教于众多国际负有盛名的吉他演奏家，
其中包括大卫罗素、阿萨德兄弟、布罗维尔和巴鲁
艾克。他的音乐会足迹已遍布了欧美众多国家及中
国。与其合作过的交响乐团和指挥家包括爱沙尼亚
派尔努城市交响乐团、芬兰于韦斯屈莱交响乐团和
芬兰著名指挥家 Jorma Panula。在他首演过的众多
当代音乐作品里，值得一提的是西班牙作曲家豪尔
赫•罗德里格斯的吉他协奏曲《两个世界》。首演
音乐会于 2008 年 6 月在爱沙尼亚南部城市塔尔图举
行，音乐会实况曾被爱沙尼亚国家广播电台转播。
胡滨现在是美国亚利桑那大学古典吉他演奏专业博
士在读，同时任教于该校。
张文祥：看你发的视频，你们学校为大卫罗素
颁发了荣誉博士学位。仪式上，你还作为表演嘉宾
之一进行了表演，能近距离和他接触，并进行学习
交流，可以说是比较好的机会。国内大多数吉他演
奏者，没有这样的机会。对于大卫罗素，你是怎么
理解的，你能跟大家介绍下好吗？
胡滨：能在大卫罗素的荣誉博士授予仪式上演
奏，我感到万分荣幸。大卫在我们学校工作已 20 多
年了，这次校方决定授予他荣誉博士也是对他为亚
利桑那大学吉他系所做出贡献的极大肯定与无限感
激。众所周知，大卫罗素为人谦卑，无时无刻都在
散发出着一股与众不同的亲和力。也许正是因为他
渊博的知识和丰富的阅历，才让他总是认为自己懂
得还不够多，因而让他的这种谦卑自然流露，更具
魅力。如果一位能把简历写到 300 多页的吉他演奏
家尚能如此，我想他对于我们的启发就不仅仅局限
于吉他演奏了。
张文祥：在他的访录中，他也是这么说的，谈
及约翰威廉斯对他的影响，在学习过程中，不及约
翰威廉斯的天分，并能诚恳地标榜约翰威廉斯的实
力及历史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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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滨：是的。他的演奏风格更是与他谦卑的个
性息息相关。尽管它拥有着超凡的的技术，但他从
不以炫技作为打动观众的手段，而是让他的音乐去
诉说自己的故事。在他的演奏中听众无时无刻不在
体会着他对音乐的真诚。正是这份真诚使得他的演
奏完美无瑕，也使得观众能够沉浸其中。
值得一提的是，大卫罗素不但在他的演奏方面
成就卓越，在教学方面更是经验丰富。不难想象，
几乎每一位跟大卫罗素上课的人都是怀着一种敬仰
的态度，因为几乎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能力。他在教
学的时候更是巧妙的利用了这份师生互信来为学生
解决问题。正是因为这种难得的信任使得他在教学
过程中格外斟酌自己的言语，处处站在学生的立场
上考虑问题。他对感情敏锐的洞察力更能帮助他及
时察觉学生的想法，从而采取不同的方法解决问题。
我和他学习的过程中最大的收获就是懂得了不要过
度表现音乐，多让音乐自己说话。
张文祥：对于他的演奏技巧你怎么看。乐展期
间，有幸现场聆听了他的音乐会。位置很偏，倒是
也看到了他在演奏时，丰富的处理方式。对于这些
环节，他在给你们上课时，如何讲解的。
胡滨：你那篇关于大卫罗素的文章我看了，非
常好。对于他的演奏方法，你还是很上心的。大卫
是一位以音色著称的演奏家，在上课的时候大家还
是非常关心他对于音色方面的见解。为了能让不靠
弦的音色像靠弦一样饱满，他在演奏不靠弦时崩弦
的角度和深度是和靠弦一样的，只是在离开弦的一
刹那借助手指第二关节的运动让手指恰好错过临弦。
这样的不靠弦音色就可以和靠弦一样圆润饱满。
张文祥：对于你在奥地利的老师大家还不是很
熟悉，仅限于他是古巴人。在古巴曾跟安东尼奥•
罗德里格兹、布劳威尔学习，后又去欧洲追随克莱
尔克、埃利奥特、菲斯克学习。在欧洲拿了包括亚
历山大吉他大赛、塞戈维亚吉他大赛等比赛的冠军。
你能聊聊他吗？
胡滨：Marco Tamayo 可以说是至今为止对我帮
助最大，也是影响最深的老师之一。如果让我用语
言来形容他，那么用“鬼才”两个字再合适不过了。
我在奥地利跟随他的五年里，他给我的灵感和惊喜
从未停止过。虽然曾经跟他学习了五年，但是无论
是技术还是音乐表现，我还没有看到过他的极限。
也就是说，在五年的时间里，他对我的知识输出就
像泉水一样源源不断，从未枯竭。
他的人生经历简直可以撰写成一部励志小说。
在他的早期求学生涯里，因为政治原因，他必须成
为古巴首屈一指的吉他演奏家才能得到去欧洲学习
的 机 会 。 作 为 古 巴 著 名 吉 他 教 育 家 Antonio
Alberto Rodriguez 在岛上的最后一个弟子，Marco
得到了师傅的真传并被寄予了强烈的期望。在欧洲
求学期间，为了更精确地诠释不同的音乐风格，他
曾师从于不同领域的音乐大师。他的导师包括奥地
利著名指挥家和早期音乐学者尼古拉斯•哈农库克
（Nicolaus Hartnoncourt）、著名古钢琴演奏家
Anthony Spiri 和著名小提琴家 Reinhard Schmid。
其中，作为以精确诠释古音乐及古典音乐著称的尼
古拉斯•哈农库特对其影响最深。尼古拉斯作为全
球巴赫的权威之一，曾鼓励 Marco 用古钢琴的思考
方式演奏吉他。在聆听 Marco 演奏巴赫的时候，他
那复杂且清晰的巴洛克装饰音以及对巴赫音乐充满
智识的诠释无不在影射着尼古拉斯对他的深远影响。
在师从世界享有盛誉的音乐家和演奏家期间，他获
得了不下 25 次国际大赛的冠军，其中包括塞戈维亚
国际大赛，意大利亚历山大国际大赛，莱奥•布劳
威尔国际大赛等等。
张文祥：这位被称之为“技巧博士”的老师，
有着自己“重拾被遗忘的规则”的观点。并对吉他
演奏技巧从新进行了梳理，诸如右手向掌心和向外
的动作，靠弦、不靠弦及扫弦、左手扩张与收缩等。
论点较为以前更为清晰。
胡滨：是的，Marco 被誉为“技巧博士”确实
当之无愧。尽管他的音乐表现已经相当出众，但是
他的技术还是会最先抓住听众的眼球。他的这套吉
他演奏基本原则已被撰写成书并由德国著名古典吉
他出版社 Chanterelle 出版。此书尚未发行，最先
印出的 500 本已被订空。
他的这些原则都是由我们人体的构造而衍生出
来的。由于我们手的生理结构，有些动作要比另一
些更容易。如果我们顺应我们手的生理结构，为那
些不容易做到的动作找到解决方案，并把那些自然
的动作运用到演奏中，那我们的演奏无论是运指还
是音乐的表达都会显得更轻松自然。你上面提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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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吉他演奏的几大基本动作，当然还不是所有。复
杂的演奏技巧只不过是这些基本动作的组合。如果
能够懂得这些基本动作的要领，又能用顺应自然的
演奏原则把它们组合起来，那我们就不再需要哪些
过于繁重的技巧练习。当然，Marco 不是反对技巧
练习，而是强调用脑思考的重要性。如果练习的时
候只是一味地做机械运动而没有理解其练习的初衷，
那么再多的技巧练习也只会收效甚微。
张文祥：对于有些演奏者来说，古典时期的作
品音乐处理相对简单些。但要把这一时期的作品放
在整个音乐体系中，却又能发现风格也是不一的，
恢宏庞大、秀美纤细等等，却又不好把握。
胡滨：古典时期的音乐风格确实不太好把握。
古典音乐在吉他上最难做的就是发声处理
(Articulation)，也就是说每个音的长短必须要主
动 去 控 制 。 我 们 先 从 古 典 时 期 的 钢 琴
（Hammerklavier）说起。与现代钢琴洪亮饱满的
音色相比，那时候钢琴的音色更偏向于清晰透亮。
如果我们在两架钢琴上弹奏同一个和弦，现代钢琴
的泛音因为比较丰满所以每个音会更多地融合在一
起；在 Hammerklavier 上，我们则能清晰地分辨出
每一个音。这也就是我们在现代钢琴上演奏莫扎特
的时候很少使用踏板的原因。这里值得思考的是，
既然不用踏板，那么在演奏同一个重复音或者
Alberti bass 的时候就不可能做到完全 legato。这
给我们的启示就是，当我们在吉他演奏中遇到同样
片段的时候我们要采用的发声方式绝不是 legato，
而更倾向于 detaché。
不用踏板也就是说每个音的长短是由手指来控
制的。在钢琴上手按下去就会发声，但是手抬起来
声音就会自然停止。而吉他则不然，我们拨完弦弦
会一直震动发声，要想让声音终止则必须把拨弦手
指放回弦上。发声处理最理想的状态是用右手独立
完成。这样做不但能避免左手离弦一刹那产生的杂
音，还会使左手的运动更加连贯。在处理发声的同
时，右手又为再次拨弦做好了准备，可谓是一举三
得。当然，有些特殊片段也要求我们同时使用左右
手或单独使用左手来完成发声处理，这些都属例外。
张文祥：这就造成我们在演奏时必须要克服这
一环节给我们带来的困难。在吉他上想演奏出正宗
的古典风格必须去模仿钢琴的发声。
胡滨：其实也不尽然。我们要去模仿钢琴的发
声处理是因钢琴和吉他的音色和发声方式比较相似。
其他乐器的发声比如小提琴，它的声音是一直延续
的。有些提琴能做到的发声方式在钢琴和弹拨乐器
上也是无法做到的，比如单音的渐强。因此，要获
得弦乐的感染力，我们有时也必须借鉴提琴的发声
处理，从而带给听众一些“幻觉”。还有一点值得
指出的是，钢琴上乐句和发声的处理多数是借助手
臂的重力一气呵成的，而我们吉他的发声则是靠克
服手的重力和弦的张力来完成的。因此，在吉他演
奏中间歇性的放松就显得格外重要。
张文祥：这是吉他演奏与其他乐器的不同之处。
他美，但他也有不同于其他的困难。
胡滨：是的。古典时期的音乐非常讲究乐句结
尾的处理，每个乐句的结尾都要彬彬有礼，使其转
换自然，和谐。就如 19 世纪莫扎特在奥地利皇室戴
着假发，说着书本上的文言文，遵循着各种宫廷礼
节，然而他的内心却是个 party king，和现在的年
轻人其实没有区别。他的音乐听上去很优雅，但又
充满了闷骚的诙谐幽默。古典时期音乐的精髓在于
收而不是彻底放开。它利用和声的张弛交替与发声
的处理来礼貌地表达各种感情。这种收决不是说没
有力度变化，没有表现力地去演奏，只不过它的表
达方式与其他风格不同而已。
张文祥：古典时期音乐的风格琳琅满目，如果
想在演奏中准确把握音乐的风格，必须对作者及其
作品进行全面的分析。如大家熟悉的朱利亚尼与索
尔，虽说时期一样，但作品风格，却大不相同。
胡滨：对某种音乐风格的把握就像学习去说一
门外语。以学习英语为例，没有在英语国家生活过
的人总会受小时候英语老师口音的影响；在英国生
活过的人总会不知不觉被英式口音所同化；同样在
美国生活过的人也会多少带上点美语口音。有的时
候我们在听某个大师现场或 CD 的时候，总是会感觉
到他对某个风格的诠释非常自然舒服且充满说服力。
这就好比听一位英国人说英语，即使不会英语的人
也会感到其归属感与权威性。
张文祥：这个比喻很恰当。也许我们以后在夸
奖某人演奏的时候也可以说：“他演奏的巴赫有着
地道的巴洛克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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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滨; 同理，在诠释音乐的时候为了能去掉 巴赫的童年可以说是不幸的：十岁的时候失去
我们的“外国人”口音，我们必须深入系统地去研 父母。作为家里最年轻的孩子和当地唱诗班里的一
究某种风格，多听各种权威人士的诠释，并在条件 员，一个十岁的孩子亲眼目睹了父母下葬时候的情
允许的情况下亲自去访问这个作曲家的国度，体会 景，并在唱诗班里为葬礼仪式咏歌。这个巨大的打
其所在的文化环境。作曲家的文化背景，所在时期 击足以改变一个十岁孩子的命运，也使宗教和他的
的音乐风格以及作曲家从其老师以及外来文化中受 音乐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不难想象，在这个时候
到的影响等等都必须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内。当我们 也许只有宗教信仰才能让他的生命继续下去，他也
拿到一个谱子的时候，我们的任务是赋予它鲜活的 注定将成为一位音乐家。后来，在巴赫给 Mü
生命。谱子只是个媒介，不管作曲家在上面写了多 hlhausen 市政厅委员会的一封辞职书里，他对自己
少表情符号，他都不能完全表达作曲家的意图。 毕生的终极追求是这样描述的：“在上帝的荣耀下，
系统有序的教堂音乐.“
张文祥：在天津音乐会上，你演奏了巴赫的
《恰空》。没在现场看，但看你的视频，确实很精 （"A wellregulated church music, to the
彩。对于巴赫的作品，大家一直在研究。有些老师， Gloria of God.”）由此可见巴赫对于宗教和音乐
说不过四十不要去演奏他，也有的老师直接告诉学 深厚的情结。他的那份虔诚，正是对宗教的虔诚，
生，应该这样或者那样演奏。对于你在国外学习了 对音乐本身的真诚和对整个人类罪孽的坦诚。
这么多年，能在这部作品中把巴赫的虔诚、严肃、
在失去父母之后，巴赫随从哥哥离开了故乡投
崇高表现出来。你是如何做到的？
靠了年长 14 岁的兄弟。文献记载中显示，在巴赫离
胡滨：巴赫可以说是音乐界迄今为止仍屹立不 开故乡之后，虽然就读在一所当地的劣等学校，但
朽的一块丰碑。在留给人们虔诚、严肃、崇高印象 是他的学习成绩却是突飞猛进。显然，父母双亡以
的同时，他的音乐又充满了人性与生命力。因为年 及颠簸流浪的生活并没有击垮他的意志，反而激起
代已久远，加上现存资料又有限，这就造成了文化 了他的斗志。失去了家庭的保护伞，他深知，想要
遗产的断代。如果巴赫的年代有留声技术，那么我 结束自己的痛苦经历，点燃生活的希望，就不能让
们至少还有一个标杆可以参考，即使偏离了正统的 人们看到他一丝的弱点，就必须在各个方面都成为
风格，也不会相差甚远。可不幸的是，我们能够参 最好。这种苛刻的要求在他的音乐里面也是被体现
考的一手资料也仅仅局限在手稿、书信、档案及一 得淋漓尽致。他的音乐，无论是从作曲法、对位法、
些有限的文献资料。就可靠性而言，世界上没有一 组织结构和动机的发展，都是近乎完美无敌的。
个人可以肯定巴赫当时就是这样想的或者这样演奏
也许是：“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
的。所谓的权威人士，就是能用更确凿的论据来支
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
撑自己观点的人。正因为这种不定性，使得巴赫的
为……”巴赫的苦难并没有因为他童年的不幸而结
音乐极富研究价值。作为老师，最重要的职责就是
束。他的第一任妻子 Maria Barbara Bach 在他 35
去引导学生，鼓励他们去搜集资料，去看一手资料，
岁 的 时 候 也 去 世 了 。 一 年 以 后 ， 他 娶 了 Anna
比如手稿，同时代的古籍等等；对于后人所做的添
Magdalena Bach 为妻。他的一生总共养育了 20 个
加修改一定要搞明究竟，面对问题要全面权衡是否
孩子，但只有 10 个活到了成年。曾经有学者假设过，
还有其他更好的解决方法，而不是一味地演奏现成
巴赫的这组小提琴 Partita，特别是最后一首《恰
改编好的版本。对于巴赫的研究成果，最不可少的
空》，是巴赫为了纪念他的亡妻而写的。尽管是一
就是一种质疑的精神。只有这样，我们对于巴赫的
种假设，但无论是从这首曲子的模式还是乐段比例
研究才能不断进取。为了能更原汁原味地把巴赫的
的分配，它仿佛都在诉说着什么：矛盾、挣扎、释
音乐诠释出来，我们不得不从宗教，历史，文学，
然、落寞、祈求……
建筑、审美，科学及乐器考古等多方面来了解他的
音乐。我们可以先闲谈一下巴赫的生平，看看能不 张文祥：在演绎巴赫这部庞大的《恰空》时，
能从中得到一些启示。 我们还要从传统典雅中升华，上升到具有浪漫气息
的华丽典雅。这样的一种转变，他会给人带来全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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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境界，使我们从情感与想象的活动上进而达到理 论（Hexachord，十一世纪初期）。在 Guido 的理论
性分析。我问一位弹过这部作品的学生，与你的演 里，ut、re、mi、fa、sol、la 六个音是构成所有
奏相比如何。他说，你的演奏看似中规中矩，但要 音乐的全部音，而“si”，也就是现代音乐理论里
和你相比，还是差之甚远，演奏中对于作品深处的 的导音，在当时的音乐理论里是不存在的。Guido
理性分析，还是无法单一的从技巧层面相论的。 的六声音阶理论被广泛流传，他的唱名法也成为了
后世人们训练唱歌的基本方法。作为从小在唱诗班
胡滨：每一种音乐语言都有它的根源。对于巴
里长大的巴赫，六声音阶理论对他的影响是显而易
赫的音乐，我们首先要从宗教的哲学与美学来洞察
见的。巴赫音乐里所谓的“导音”属于六声音阶以
它的内在。对于巴赫音乐的研究，我们也必须先从
外的附属音，只附属在 ut 的下面，作为构成“阿门”
他的宗教音乐入手，这样才能在他的器乐作品里找
的象征性动机；用现代音乐理论来解释，“do-si-
到所有源自宗教的象征意义和元素。巴赫的音乐其
do”在巴赫的音乐里是“Amen”的象征，也是“三
实是极富感情的，只不过他的感情是用宗教的语气
位一体”的象征。就像一个星期里面有六天，加上
表现出来的。所谓浪漫（Romance），其词源是指
第七天是献给上帝的礼拜天。这种思维方式对后来
虚构的超现实的一些故事，后来才被人们联系到爱
作曲家的影响也是不容忽视的。在后人的作品里，
情故事。巴赫的大多数器乐作品如果用文学体裁来
比如莫扎特、贝多芬，我们依然可以找到六声音阶
归类的话，那就是叙事体。就修辞法而言，我们很
的影子。如果理解了这一点，我们就可以在巴赫的
容易在其中找到排比、疑问、比喻、引用、论证等
音乐里找到隐藏着的数不清的“Amen”。这对我们
修辞法，其中还有一些诗歌的韵脚。如果能准确理
安排指法是非常有帮助的。作为祷告结束后神圣的
解其中这些细节，再加上演奏者自己的想象力，我
庄严的时刻，我们在演奏“阿门”的时候也要把这
想巴赫的音乐一定是充满浪漫气息的。
三个音演奏出“三位一体”的归属感。
刚刚提到宗教的语气，这就要聊一聊宗教的哲
巴赫的音乐里充满了各式各样的象征意义，以
学与美学。巴赫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作曲家，那么究
上我所提到的也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它所涉及
竟什么是当时美学上的完美，这就要追溯到基督教
到的方面从巴洛克的建筑到科学的数字，所涵盖的
所谓“三位一体”的本位思想，也就是圣父，圣子，
信息量不可一言概括。早期的科学的定理大多是从
圣灵为一体。这种理念是从中世纪宗教音乐里流传
观察大自然周而复始的模式而得到的结论。巴赫似
下来的。在早期的记谱法里，三连音和三拍子的律
乎对大自然的运转模式有着非凡的直觉：他对《恰
动是被视为完美的（perfectus），而用数字二来
空》第二段落和第三段落的分割，恰好符合了黄金
划 分 的 音 和 拍 子 则 被 视 为 不 完 美 的
分割定律的比例。
（imperfectus）。纵观整个《恰空》，巴赫无时
无刻不在表达着三位一体的本位思想：它以三和弦 在整个音乐史上，没有任何一位作曲家能像巴
开始，以三拍记谱，整个曲子被分为三段。 赫一样客观地展现人性和人类的感情世界。正因为
巴赫的音乐是整个人类的声音，所以美国在 1977 年
除了宗教的影响，现存音乐理论对巴赫的影响
发射到太空探索外星高智慧生物的航海家探测器里
也是不容忽视的。我们要谨记的是，大小调以及和
只收录了巴赫的《F 大调第二勃兰登堡协奏曲第一
声的概念都是后人发明的概念和术语，在巴赫当时
乐章》作为人类的音乐向外星人展示。
是不存在类似思考方式的。当时只有前人留下的对
位法古籍以及教会调式。去证明这一点，大家不妨 张文祥；河南大学欧亚国际学院外聘吉他教师，全
翻开 BWV 1001 的手稿。试问一下，如果巴赫是以大 国吉他比赛评委，开封音乐舞蹈家协会常务理事。
小调体系思考的话，那为什么在 g 小调的调号里他 先后邀请荷兰马尔克斯、佛朗茨、香港黄勇康来开
只在写了一个降号？ 封演出讲学，曾多次组织河南省菊城杯吉他邀请赛。
2011 年起任河南大学欧亚国际学院外聘吉他教师。
为了能了解巴赫的思维方式，我们又要追溯到
中世纪末期盛行的 Guido d’Arrezo 的六声音阶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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