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探讨
《温病条辨》疟病诊治特色探析
张效东
（中国海洋大学医院，山东青岛 266003）
摘 要 吴鞠通《温病条辨》论治疟病虽延用历代不同的命名和分类，但对其发病和传变规律的阐述，仍充分体现三焦辨
证的基本思想。 吴氏论疟对“已有成法可循者”，虽未再尽录，但对“前人之未备”，则在继承前人经验的基础上，着墨发挥，补充
有加：治疟病偏于热重伤阴者，创青蒿鳖甲汤；重脾胃强后天，治疟病有偏湿偏热之分；创气虚留邪论，治久疟从升阳益气立法。
关键词 温病条辨 疟病 中医药疗法
中图分类号 R254.5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疟病在《内经》和《金匮》中均设专篇论述，迨后
世医家更多有论及。 因此吴鞠通在《温病条辨》中论
疟，首先强 调 “本 论 之 作 ，原 补 前 人 之 未 备 ，已 有 成
法可循者，安能尽录”。 现就《温病条辨》中疟病诊治
特色探析如下。
1 从三焦辨证，论疟自成一体
吴鞠通创三焦辨证于《温病条辨》之中，全书将
温病分为上、中、下三焦篇分别论述，组成了全书的
基本框架。 吴氏于《温病条辨》中论疟，虽延用历代
不同的命名和分类， 但对其发病和传变规律的阐
述，仍充分体现了三焦辨证的基本思想。
1.1 上焦疟病证治 在上焦篇， 吴 氏根 据 温 邪 上
受，始于上焦，病在肺、心的特点，在《金匮》“阴气孤
绝，阳气独发”的基础上，重点对温疟的病因病机作
了补充，他认为“温疟者，阴气先伤，又因于暑，阳气
独发也。 ”（《温病条辨》，以下引文出此者不再注）其
中 “因于暑”， 说明了温疟发病的季节性 ，“阴气先
伤”，形成了温疟发病的体质条件，而“骨节疼烦，但
热 不 寒 ”构 成 了 温 疟 热 盛 挟 表 的 病 症 特 点 ，吴 氏 以
白虎加桂枝汤治之，“得热因热用之妙”。
上焦疟病除上述温疟的典型证治外 ，在其发生
发 展 的 不 同 阶 段 ，或 因 病 型 的 轻 重 不 同 ，也 会 出 现
其他类型，吴氏对此专有论述。 如病较轻浅热而挟
湿症状表 现为 “舌 白 渴 饮 ，咳 嗽 频 仍 ，寒 从 背 起 ”的
肺疟， 当迨 “疟之至浅”，“去少阳半表半里之界尚
远”，以杏仁汤“轻宣肺气，无使邪聚”，使肺气充实，
津液得生，肺疟即愈。 而相对于温疟偏于里的瘅疟，
吴氏针对其“舌干口渴”津液耗伤较重之特点，明确
指 出 “病 系 阴 伤 阳 独 ，法 当 救 阴 何 疑 ”，并 具 体 制 定
了“制阳土燥金之偏胜，配孤阳之独亢，非甘寒柔润
4 2012 年总第 44 卷第 7 期
1672-397X （2012 ）07-0004-02
而何”的瘅疟用药原则，他以五汁饮之甘寒救胃阴 ，
待津复后又明示了多种加减之法 ， 实用而又乖巧，
实补《金匮》治瘅疟有法无方之不足。
温 邪 犯 肺 ，除 顺 传 中 焦 外 ，更 有 逆 传 心 包 之 危
殆。 吴氏论疟对此极为重视，特别对“热多昏狂，谵
语烦 渴，舌赤 中 黄 ，脉 弱 而 数 ”的 心 疟 ，单 独 列 条 论
述，并根据心疟受邪之深浅，分而治之。 受之浅者，
先 予 加 减 银 翘 散 ，清 肺 与 膈 中 之 热 ，引 初 入 心 包 之
邪外 出；若“兼 秽 ，舌 浊 口 气 重 ”，即 受 之 重 者 ，因 秽
浊太重 ，壅闭 心 包 之 窍 ，则 有 闭 脱 之 危 ，单 纯 轻 清 ，
无 济 于 事 ，当 急 用 安 宫 牛 黄 丸 ， 清 心 开 窍 ， 豁 痰 熄
风，以解心包之危。
1.2 中焦疟病证治 疟邪由上焦顺传中焦，主要表
现脾胃之证。 病在中焦，因脾胃有孰强孰弱之分，故
又有伤脾伤胃之偏。 吴氏于湿温病中兼论疟病，且正
疟证治“已有成法可循”，故中焦篇论疟仅仅“寥寥数
则，略备大纲”，以一句“背寒胸中痞结，疟来日晏，邪
渐入阴”，即把疟传中焦之机理一笔带过，但对疟邪
伤胃伤脾之定位，伤阴伤阳、偏湿偏热之定性，却“反
复对勘，彼此互印”，花了很多笔墨。 其中疟伤胃腑又
细分为伤胃阳抑或伤胃阴，逐条鉴别，并对证给予草
果知母汤、加减人参泻心汤、麦冬麻仁汤等方分别治
之；对伤脾者则又详辨偏寒、挟热、湿重等不同证型，
并胪列露姜饮、加味露姜饮、黄连白芍汤、厚朴草果
汤等方灵活选用，可谓无所不“虑”其及。
1.3 下焦疟病证治 温病羁留中焦，久必劫灼下焦，
肝肾受侵，多出现肝肾损伤的病变，当然亦有湿久脾
阳消乏，肾阳疲惫的病变，吴氏论疟未去其方圆。 他首
先理宗《金匮》，对“疟邪久羁，因疟成劳”，“胁有疟母”
的病理机制进行了论述，并提出久疟乃“邪留正伤”的

创新观点，他认为“疟邪久扰，正气必虚，清阳失转运
之机，浊阴生窃踞之渐，气闭则痰凝血滞，而块势成
矣。 胁下乃少阳厥阴所过之地，按少阳、厥阴为枢，疟
不离乎肝胆，久扰则脏腑皆困，转枢失职，故结成积
块，居于所部之分”。 以上所言，指明了疟母的性质属
正虚而气滞血瘀痰凝，病位在肝胆，治疗仍宗《金匮》
鳖甲煎丸，但鞠通方论之精辟，实难多觏。
疟入下焦，“系深入脏真之痼疾”， 有三阴疟之
称，属疟之重证，因常兼有三阴经主症，《内经》分别
冠于“太阴”、“少阴”、“厥阴”之名。 吴氏尊《内经》之
旨，对下焦疟病痼疾，也分别从三阴疟论治，但其旨
趣在于定病邪之深浅，病位于何脏，病势之转机。 如
太阴疟兼有 “腹 满 不 渴 ，呕 水 ”等 脾 胃 虚 寒 之 症 ，吴
氏以温脾汤治之，方中蜀漆一药，急走疟邪，有截疟
之功，辅以 桂 枝 ，“外 达 太 阳 ”，共 奏 导 邪 外 出 之 效 。
可见太阴疟犹属稍轻，具有外达三阳之转机。 少阴
疟则邪入至 深 ，入 而 不 愈 ，其 表 现 为 “形 寒 嗜 卧 ，舌
淡脉微”等一派“阴脏阴证”，气血亦“随时日耗散”，
阳虚无力御邪，此乃三阴疟之重证。 吴氏以扶阳汤
治之，重在扶阳，兼补气血，并辅以蜀漆一味，“随诸
阳药努力奋争”，标本兼治，共驱疟邪。 对于厥阴疟，
吴 氏 针 对 其 长 期 不 愈 ，阴 阳 两 伤 ，厥 阴 犯 阳 明 的 病
理特点，结合 寒 热 错 杂 的 症 状 表 现 ，仿 《伤 寒 论 》乌
梅丸法，以减 味 乌 梅 丸 ，刚 柔 相 济 ，寒 热 互 用 ，旨 在
酸甘化阴补厥阴，辛甘化阳和胃阳。
从以上分析不难看出，鞠通从三焦辨证论疟自
成一体，既尊古又不泥古，详于易变之证，略于已成
之法，其三焦辨证思想从治疟可见一斑。
2 补前人之未备，贵在创新
吴 氏 论 疟 对 “已 有 成 法 可 循 者 ”，虽 未 再 尽 录 ，
但 对 “前 人 之 未 备 ”，则 在 继 承 前 人 经 验 的 基 础 上 ，
着墨发挥，补充有加。
2.1 宗古法变古方， 治疟创青 蒿 鳖 甲 汤
疟，偏于肝胆，多从少阳论治，小柴胡汤为常用方剂，
后人亦多仿效之。 鞠通秉承前人之经验，认为“少阳
切近三阴，立法以一面领邪外出，一面防邪内入为要
领”，治“少阳疟，如伤寒证者，小柴胡汤主之”。 其小
柴胡汤方论，分析入微，独具匠心。 然而，吴氏宗古而
不泥古，同时又明确指出，小柴胡法仅适应于“少阳
疟如伤寒少阳证，乃偏于寒重而热轻”者，对少阳疟
之“暮热早凉，汗解渴饮”，偏于热重伤阴者，再与小
柴胡汤则方证相悖矣， 此时当在清热生津止渴的同
时，注意护阴潜阳，入阴搜邪。 他参以叶案，创青蒿鳖
甲汤，方中主以青蒿清泻肝胆之热，透邪出阴；配以
桑叶、丹皮气血两清；辅以鳖甲入阴搜邪，护阴潜阳；
佐以知母、花粉养阴生津止渴。 该方的创立，为温病
学术探讨
热入阴分血分，难以透邪外达之症结 ，另辟了蹊径，
也充分反映了鞠通未被古方印定眼目，治疟皆“以邪
之偏寒偏热不同” 为着眼点，“宗古法而变古方”，其
开拓创新的辨证思想跃然纸上。
2.2 重脾胃强后天，治有偏湿偏热之分 吴氏十分
重视脾胃与疟病的关系， 他认为疟病虽重在肝胆，
但 疟属湿温 ，常 犯 脾 胃 ，犹 以 “中 焦 之 疟 ，脾 胃 正 当
其 冲 ”，脾 胃 病 症 时 常 出 现 ，故 鞠 通 治 疟 犹 重 脾 胃 ，
他 根 据 邪 之 偏 湿 偏 热 的 不 同 ，兼 挟 症 候 各 异 ，治 脾
治胃亦有侧重。 热邪偏盛者，胃当受之，胃为阳腑，
犹易化热伤阴，出现“口渴，烦热或潮热，不便”等症
状，他提出“法则偏于救胃”，“救胃必用甘寒苦寒”；
湿邪 偏盛者，脾 当 受 之 ，脾 为 阴 脏 ，更 易 寒 化 伤 阳 ，
出现“寒起四末，不渴或渴喜热饮，多呕，腹满溏泄”
等症状，他主张“法则偏于救脾”，“救脾必用甘温苦
辛”，若脾胃两病者，“两救之”，即两法同用。 总之，
吴氏治疟之所以重视脾胃的调养 ，主要在于通过振
奋 脾 之 阳 气 ，清 热 开 郁 于 阳 明 ， 寒 热 并 用 ， 邪 正 兼
顾，以达逐邪外出、防邪内入之目的。
2.3 创气虚留邪论，治久疟从升阳益气立法 疟邪
反复发作，长期不愈，形成劳疟或疟母，前人多责之
为久病入络、入血，然而其羁留不愈的原因 ，鲜有论
之。 鞠通在采撷叶案，深入研究，并亲身实践的基础
上，提出了 “气 虚 留 邪 ”的 创 新 观 点 ，他 认 为 寒 热 往
来是正邪斗争的表现， 若正气战胜邪气则寒热止 ，
病向愈；若正虚不足以驱邪则长期交争，寒热不止。
可见，疟邪久羁，“气虚留邪”是关键，“邪留正伤”无
力御邪，疟邪才有入络入血之机。 吴氏从升阳益气
立法，开久疟治疗之先河，他首选东垣补中益气汤，
升 阳 益 胃 ，扶 助 正 气 驱 疟 邪 外 出 ，若 兼 有 阴 血 不 足
者，亦可选用加味异功散，补气兼顾阴血。 吴氏立升
阳 益 气 法 治 久 疟 ，不 仅 截 断 了 疟 邪 入 络 、入 血 的 通
古人治 路 ，同 时 也 可 避 免 痰 瘀 凝 滞 以 致 疟 母 的 形 成 ，对 疟
病的诊治贡献颇佳。
3 结语
综上所述， 吴鞠通论治疟病于三焦辨证之中，
详略得当，观点鲜明，特色突出，对后世疟病的诊治
具有重要的指导价值。 当然其治疟以外的寓意则在
于：“大匠诲人，能与人规矩，不能使人巧；至于奇巧
绝 伦之处，不 能 传 ，亦 不 可 传 ，可 遇 而 不 可 求 ，可 暂
而不可常也。 学者当心领神会，先务识其所以然之
故……神而明之，存乎其人！ ”
第一作者：张效东（1955- ），本科学历，副主任医师 ，从 事
中医临床与教学工作。
收稿日期：2012-02-29
编辑：傅如海
2012 年总第 44 卷第 7 期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