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阅 读 与欣 赏

妙在飘忽有无间
谈 《 西 北 有 高楼 》 中 的 以 实 写 虚
—
周绚 隆

, 。 ”

间 可听 使时 间形 成 和 连 续 可 感 ① 这 些 虽
,

西 北 有 高楼 上 与浮 云 齐 ; 连 续 可 感 但却转 瞬 即 逝 的符 号对 于 人 的 听觉
, 。

交 疏 结绮 窗
, 、

阿 阁三 重 阶 来说 本 来就有飘忽 不定 难 以 捉 摸 的特
, , , ,

上 有弦 歌 声 音 响一 何 悲 ! 点 在 多 数 情况 下 它 们是 可 感 的 但 却是
。 。

谁 能 为 此 曲? 无 乃 祀 梁 妻 不可 知 的 它们 不 像视 觉 符 号 那 样 具体和 稳
, , ,

清 商随 风 发 中曲正 徘 徊 ;
定 容得 人 反复 地去 欣 赏和 体会 它不 是停
, 。 , 。 ,
一 弹再 三 叹 慷慨 有 余 哀 留 在眼 前 而 是 直人 心 灵 的 但是 诗 是凭
。

借 文 字 符号 来 进 行 表达 的 而文 字 符 号 又 是
,

不 惜歌 者 苦 但 伤 知 音稀 !
。 ,

存 在 于 空 间中 的 这 样 静态 的 视觉 意 象 就 比
,

愿 为双 鸿 鸽 奋 翅 起 高飞
,

较 容易 用它 来 表现 而流 动性 的 听觉 意 象 则
“ ” , 。

在 古 诗 十九 首 中 《 青 青河 畔 草 》 不 易用 其 来 表 现 因 为 相 对 于 人 的 感 觉来
, ,

说 文字符号 本 身就 是 一 种 抽 象 的东 西 要
,

可 以 说 完 全 是 借 助 于 视 觉 的 描 写写 成 的 而
《西北 有 高楼 》 则完 全 是 借助 于 听 觉 的描 写 隔着 它去 感受 一 种 比 它更 为抽 象 的符 号 ( 音
。 , , 。

写成 的 视 觉 的意 象是 具体 的 所 以 诗 中画 乐) 几乎 是 不 可 能 的 这 就 涉 及 到 了 诗歌
, ,

面 的构 成 比 较 实 为 了 不 受 画 面 内容 的 局 表现 中的一 个重 要 问题 即 如何 才 能 把 一种
, , 。

限 使 主 题 能得 到 进 一 步的 升 华 诗 人往 往 听 觉 意 象用 文字 符 号 传 达 出 来 在 中国 诗歌
,

要用 一 些 无 实 指 的 文 字来 破 它 把 画 面 中所
,

《西 北 有 高 楼 》 可 以说 是 最 早 成 功地
,

史上
,

形 成 的具 体经 验引 到 画 面 之 外 来 力 图 赋予
。

解 决 了 这 一 问 题 的 作 品 之一
。 , ,

它 以 普 遍 性 的 意义 但是 与 之相 反 的是
“ ” ,

诗 的 首两 句 由 高楼 起笔 给人一 种
。

听 觉 的 意象 却完 全 是 虚 的 即音 乐 的符 号是
,

高 不可 及 的突兀 感 同时 不 论 在 空 间 上 还 是
, 。

而 不 是 存 在 于 空 间 中的
。

存 在于时 间 中 的 感 觉上 都 造 成 了一 种隔绝 状态 所以三 四两

“
它 创 造 了一 个 似乎 通 过 物 质 运 动 形 式 来 计
“ ” 、 “ ” “ ”
句对 绮窗 阿阁 和 重阶 的 描写 就
, 。

量 的 时 间意 象 而 这个 物质 又 完全 由声音 组 很具 有一 种表 面 之感 这 四 句描 写 都 是不 带
, 。

所 以 它 本 身就 是 转 瞬 即 逝 的
。

成 音乐 使 时
,

感情 色彩 的 至此 诗 中 的 视 觉描写 便结 束

名 作 欣 赏第 6 期 /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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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与 欣 赏

。 , , , , ,

了 但是 视 觉 上 停 止 的地 方 正 是听 觉 上 渺 疾徐 有致 低徊变 化 清婉 悠扬 的 音 乐
。 。 “ ” 。

开 始 的 地方 前 四 句 突兀 的 视觉 意象 已 把 人 效果 商 本是 古 代 的 五 音 之 一 按 照古
“ ” , , “ ”
的注 意 力 吸引到 了 高 处 的 绮窗 之上 就 代 的乐 理 商 是 金 行 之声 ( 即在 五 行 中
·
。

对 应着金 ) 对 应 着 四季 中的秋 季 《管 子
, ,

在 其 驻 足 仰 头 谛视 的 当儿 恰 好意外 地 听到
“ , 。 ”

地员 篇》 中就 说
“ :
了从 窗 内 传 出 的 一 缕 缕 似 有 若 无 的 弦歌 凡听 商 如离群 羊 足
。
” 。
见 清 商音 乃 是 一 种 悲 凉 哀怨 的 调子
,

声 这 种 过渡 安 排 得 非 常 巧 妙 自然 丝毫 这琴 声
。 , ,

不 着 痕迹 接下 来从 第 五 句到第 十二 句 诗 缓缓地 回荡在 寂寞 的 空 气 中 仿佛 有 诉 不 尽

。 ,

歌 中的笔 墨 就全 部 集 中到 了对 高楼 上 飘 来的 的心 事 低 抑 的琴 声 伴 着 阵阵 叹 息 更 加深
。 。 ,

阵 阵弦 歌 声 的描 绘 上 这种描 绘 是采取 了 一 了 这种悲剧 的 情 调 全 诗 写到这里 对音 乐

。 ,

的 正 面 描 写 也 就 划 上 了句 号 接 着 便笔 锋 一
“
种顺 承 的 方 法 第 五 句 刚一 点 出 上 有弦歌
。 ,

转 由音 乐 转 向 了 对 听 曲人 当下 感 受 的 描
” , “ ”
声 第六 句 便 马上 指 出 其音 响 是 悲 的
。 。 “ , ”
这 都 是 顺 着人 们 听 觉 的 接受 顺 序来 的 围绕 写 其中 不 惜 歌者苦 但伤知音 稀 两
, ,

句 既 是 全 诗 的 一 个 转折 也是 整 首诗 的 点
,

着这 高楼 上 的悲 音 诗人 禁不 住 发 出了 好奇
。 , 。

题 之笔 掷地 有声
, ,

的疑 问 在这 样 的情 景 下 有 谁能 奏 出 如此 这两 句 沉 重 有力 末两
, , ,

悲 凉 的 曲调 呢 ? 接着 他 又 用 了 一 个 典故 以 句 紧承 其 意 对 楼 中人 寄无 限同情 意 感慨
。 , 。

推测 的方 式试 着对 其 进 行 了 回答 关 于 祀梁 颇深 令 人 回 味 无穷
·
, 。

妻的 传说 早 在 孟子 的时 代 就 已有 了 刘向 苏 珊 朗格 在 论 述 音 乐 的基 本 特 征 时 曾
, , “ , `

音乐的绵延 是一种被称 为
:
《列女 传 》 中载 齐 国 人 祀 梁 战死 后 没有 指出 活
, , ’ 、 ` ’ ,

J L子 和亲近 的 家 属 其妻 孤苦无 依 乃 枕其 的 经验 的 时 间 意象 也 就是 我 们感觉

` ’ , ` ’

为 由期 待 变 为 眼前 又从 眼前 转变
, ,

尸 哭 于 城下 其声 哀 痛感 人 闻 者 莫 不 为之
。 ”
②
成 不 可 变 更 的 事 实 的 生 命 片断 《 西北 有
, , 。

挥泪 十 日之 后 城为之 崩 所 以古 乐 府
。

《琴 曲》 中有 《祀 梁 妻 叹》 的 曲子 ( 琴 操》 高楼 》 的结构 基 本 上 可 说 正 是 由这 么 三 个 变
。 ,

化过 程 构 成 的 该 诗 前 四 句 自为 一 节
,

《祀 梁 妻 叹 》 者
“
中说
:
齐 邑祀 梁 殖之 妻所 由
。 “ ” , 。

高楼 令 人 产 生 期 待之 情
`

带 出 了音 乐
, ,

作也 妻叹 日 中 则无 夫
,
上 无父
:
殖死
’ “
中间 八句 用充 分 的 笔墨 将 高楼上 飘 来 的
,

下 则无 子 将何 以立 吾节 ? 亦死 而 已 ! 援 弦
。 ” ” , 。

歌声 展 现 出来 使 其呈 显 于 人 们 的 眼 前
, ,

琴 而 鼓之 曲终 遂 自投 淄 水 而 死 这个
。 ,

末 尾 四 句 又 为一 节 将听 曲人 的感 慨 提升为
,

故 事 的 来 源甚 早 但 各 家 的记 载 多不 一 致
。

一 种不 可 变 更 的生 命 经 验 传 达 了 出 来
,

诗 中这 样 设 为 问 答 的 目 的 显 然 是 紧扣 着 但
。 , ,

尽 管 如此 我 们还 是不 能 忽视实 际 的音
“ ” ,

悲 字而 来的 典 故 的运 用 可 以 使 人通 是
。

过 对 该故 事 的联 想
,

给这个抽 象 的概 念提 供 乐与用 文 字描 写出 来 的音 乐之 间 的差 别 对
, 、

一 种 可 供 参 照 的生 动 情 景
。

即 把这个
“
悲
”
于 实 际的 音 乐 我 们是 通 过 听觉 情 感上的
。

紧 张及 一 系 列 不 可 名 状 的心 理 波 动来 接 受
,

字落 到 了 实处 但是 诗 中所 写 的 实 际情 况
。 ,

而 对 诗 中所 描写 的 音乐 则 只 能通 过 视
, “ ”
却是 高楼上 的 弦 歌声 并 不 是 一个 的
、

觉 想 象及 与 记忆 中类 似 的 场面 的联 系 来体
“ ” ,

悲 字 所 能概 括 得 了 的 所 以 下 面 四 句又
。 , ,

会 那么 诗 就 要 给想 象提 供 可 能 并 要设
,

再 次 回 到 了 对 音 乐本 身 的 注 视 并 通 过乐
、 。 ,

法 激起 人 们 对 现 实 经 验 的联 想
、 ,

音 旋律 节 奏 等方 面 刻 画 了 一 种空 灵 缥 也 就 是说

11 月
2 / 2X
( X
)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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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诗 要 想 法 把抽 象 的 音 符 中所 传 达的 感情 的 流 效果 而 古来 评 论 此诗 的 只 有 方 东澎 探 得
。 “ ,

了这 一 妙 处 他说 此 言知 音 难 遇
,

而造
:
程 用 具 体 的意 象符号 转述 出 来 即 要 化 虚为
。 , , ,

境 创言 虚 者 实之 可
,

实 以 实写 虚 《西 北有 高 楼 》 正 是 这 么 做 意 象笔势 文法 极 奇
。 , 。

谓 精深华 妙 一 起无 端 妙极 五 六 句叙 歌
。

的
。 。 , ,

该 诗首句 先 设 置 了 一 个 虚 拟 的 背景 所 声 七八 句硬 指 实之 以 为 色 泽 波澜 是为
。 ` ’ ,

谓
“
西北
” ,

所谓
“
高楼
” ,

都含 有 某种 孤 独 不 测之 妙 清商 四 句顿 挫 于 实 中又 实
, 。 ` ’ , ,

的意 味
,

给 人 一 种 离 群 索居 的 感 觉
。

接 下来 之 更奇 不惜 二句 乃 是 本 意 交代
, 。
”
而反 似从 上 文生 出溢 意 其 妙如 此 收句 深
“
一个 悲 字就 使楼 上 的 弦 歌 声 和 这 种 环 境
, 、 `

即 韩 公 《 双 乌 诗》 《调 张 籍 》
。

致慨 叹 乞
,

合 上 了拍 然后 在描 写 琴声 的时 候 又试 图
’ 。 ”
③
与 飞 霞佩 二 句意 也 诚 可 谓 句句 皆 中 肯
、 、

通 过 设 为问 答 用典 对 曲调 特征 的 提 示 等
, 。

萦 固 是知 者 之 言
, ,

形式 一 步步地 将 其指 实 以 求达 到 动 人 的
。 , ,

目的 但是 无 论 如 何 我 们 在 读完 全 诗后
所 能感 受 到 的 只是 从音 乐 中传 达 出来 的那 种 注释 】
【
·

〔美 」 苏 珊 朗 格 《情 感 与 形 式 》 中译 本
。 ,

①②
,

情绪 而不 是音乐 本身 音 乐 的影 子 在 我 们 .

, 、

的脑海 里 永 远 是飘 飘忽 忽
,

似 有若无 的
。

同 中国 社 会科 学 出 版 社 19 87 年 版 第 182 第
。
, “ ” 12
7 页
样地 随着 弦歌 声 而 出现 在 诗 里 的 弦 歌
《昭 昧詹言 》
, ,
, 。 ③ 人 民 文 学 出 版社 19 48 年 版 第
人也 只 是 她 的 精神 面 貌 是 悲 哀 的化 身 在 。
, 56 页
这里 人 与音 响 就 融 成 了一 体 使 我 们感 到 虽
“ , ” ,

然 此 中有 人 呼 之欲出 但却 直 到 曲终
。 ,
〔作 者 通 信 处 : 北 京 朝 内大 街 1肠 号 / 人
“
而未 见 其 人 有一种 其 室则迩 其人甚 民 文学 出版 杜古 典 部 / 邮政 编码
:
13 X
( X
] 2 )
·
” · 。

远 ( 《诗经 郑 风 东 门之 蝉》 ) 的 感觉 这 资任 编辑 :
张仁 健
, ,

样 我 们 对 整 个 弦 歌 声 的 领会 都 是 外 在 的
,

楼 中人 和 外 面 的听 曲 者 根 本 没 有任 何 交 流 . . . . . . . `

“ .二
。。

… … …
硬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_ . . . . . .
. . .

所 以 到 了 诗 的结 尾
,

我 们甚 至 会 对 她 的存 在 : 。

..;-.
.:

与 否 都产 生 怀 疑
,
这就 把前 面 所 有 被指 实 的 世 界 神 话 珍藏 文 库
_

东 西又 推 翻 了 特别是 末尾 的两句 空 中送 情 ( 北 岳 文 艺 出版 社 出版 )
, 。

的诗 更是 起 到 了 推 波 助澜 的 作用 它多少
。 .二
:二
··
“ ,
` ,;
·

…
甲,.…
带有一 种 与 墙 里秋 千 墙 外 道 墙 外行 人 古 代埃及 神 话 定价
:
28
.

0 元
。 。

墙里 佳 人笑 笑渐 不 闻声 渐悄 多 情 却被 无 舌代 伊 朗 神话 定价
:
0 伪元
5
.

”
情恼 ( 苏轼 《蝶恋 花 》 ) 中所 写的 情 景相 似 古 代 印度 神话 定价
:
8 0 元
4
.

的人 生 感慨 只不 过 苏 词 是 采 用 了一 种 全知 古代 两 河 流 城神 话
.

定价 6 0 元
:
3
, ,

视角 对墙 里 墙外 都 作 了 交代 所 以 显 得较
.

古 代 希 腊 罗马 神 话 定价
:
6 0 元
5
。

实 而 《西北 有高楼 》 则采 用 了 限 制 视角 来
欲购者 请 另 加 书款 巧% 的 邮费 汇 至 本 刊
, , ,

写 使人 只 知楼 外
莫知 楼 内 因而 更 有一
种 虚 空 感 全 诗 以虚起 又 以虚结 唯 使点
。 , ,
读书 俱乐 部 (地 址 同 本刊 )
“ . ” . “ “ ” ” . “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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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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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题 之 句显 得 特 别实 从 而 达 到 了极 佳 的抒情

名 作欣 赏第 6 期 / 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