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卷 第 3 期 赤 峰 学 院 学 报（ 汉 文 哲 学 社 会 科 学 版 ） Vol. 33 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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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 年 3 月 Journal of Chifeng University（Soc.Sci） Mar. 2012

醉与幻中的悲剧美
——
—《将进酒》中的酒神
李建松

（洛阳理工学院，河南 洛阳 471023）

摘 要：《将进酒》是李白的代表作之一，也是东方古典诗歌中的一首杰出的诗歌作品；
它在醉与幻中体现着诗人的洒脱
诗风和高洁的审美取向。西方美学中称悲剧美为酒神。通过比较西方酒神精神和李白《将进酒》的思想内涵，分析李白在《将进
酒》所展现的个性，管窥一种别致的酒神的悲剧美。
关键词：罪与幻；酒神；悲剧美
中图分类号：
I207.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 2596（2012）03- 0174- 02

李白雅号“诗仙”，而这一盛名的原由，一部分就来自于
他的诗与酒的情分。诗圣杜甫在的《饮中八仙歌》中有这样
的词句：
“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
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虽是戏言的赞美，
但也揭示出同代诗
人对李白的理解。酒不仅在李白的生活和创作中有着重要
的地位，而且在醉与幻的酒的境界体现着的正是他的诗风
和审美取向。本文将以李白的《将进酒》为个案，在这首以劝
酒为主旨的古题乐府诗中，管窥一种别致的酒神的悲剧美。
一 终究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死亡作为虚无会幻化成为无处
关于《将进酒》的题目，
《宋书》是这样记载的：
“ 汉鼓吹
铙歌十八曲，有《将进酒》曲。《乐府诗集》说：
《将进酒》古词
云：将进酒，成大白。大略以饮酒放歌为言。 李白在这儿以①
此乐府古题作为劝酒词。安旗先生在其《李白研究》中，把
《将进酒》系年定在开元年间，当时李白第一次入长安，乘兴
而来败兴而归，政治抱负上的失落化作胸中块垒，遂后于友
人元丹丘、岑勋在颖阳山居聚会饮酒所作。按照安旗先生的
见解，此时的李白虽然对唐王朝和自己的前途失去信心，但
仍寄托有希望。因此这一诗作表现出的是悲欢杂糅，豪放忧
愁并举的情思。 ②
参照以上的背景说明，关于《将进酒》的情怀和风格，在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和“天生我材必有用，
千金散尽还复来”等名句中已经得到标志性的体现，一种
“譬如朝露”的人生苦短、功业难成中的不屈的
“汉唐易老”、
自信乐观和豪迈放达。这样的解读是准确到位的，
诗歌之美
不是一己私情之畅达，而要以个体的悲欢咏叹传达出时代
的声音，李白和李白诗的价值正在于李白的个人命运与时
代的命运的休息与共。当时开始衰落的唐王朝毕竟有着自
己骄傲的“开元之治”，失落慨叹中而不绝望悲观的时代气
息，在诗人敏感的体验里仍然映射着那盛唐的气象。然而诗
人和诗又不仅仅是时代精神的灵敏的风向标和预言者，而
且是属于人类文化、属于人性的，属于生命存在的本真情
境。下面我将从人的生命存在在生存处境的自我慰藉的角
度，分析作为醉的艺术和悲剧美的《将进酒》。
对于个体生命来说，存在展现为一种伸展，这种动态的
两个端向中，一个是自我实现的意志，另一个无处不在的否
定性（这个极端作为死亡，时时在提示着个体的有限），而且
正是这两方面的结合使动态的生命成为可能。但是生存并
不是一幅唯美的图景，不是意志和否定性无碍的游戏，生存
不在的幽灵，侵蚀着生存，将一切的追求、意义化作乌有。但
是这个有限个体同时也承载着意志，执拗的冲动，要将自身
在否定面前实现为肯定，执着地追求无限和永恒。在死亡威
胁中的这种趋向无限和永恒的生存价值，体现在人类意识
里，就是所谓的对形而上慰藉的追求，这就是艺术和思想的
人类学起源。安旗先生在论及李白思想的时候，他做出的概
括是：李白集儒、释、道、纵横等各家为一身……李白的思想
简直是一个大杂烩，甚至是一团乱麻。③但是即便如此，还是
很容易在他身上看出，交织在他身上的主导思想是儒和道。
诚如安旗先生所言，李白一生矢志不渝追求，无非是要实现
伟大的政治抱负，建立不朽的功业，这点上，他同屈原、杜甫
一样体现着儒家的执守。④另一方面，道的思想因为政治原
因（李耳与李姓王朝的同姓），被当时的国教——
—道教广为
传播，李白本人就自号青莲居士，学道求仙，受过道箓练过
丹。
如此看来，李白作为生命个体，在面对生存的处境（有
限的个体对无限的追求） 主要依傍的思想文化资源是儒家
和道家。儒家在对伦理的强调中，把个体放到一个更大的伦
理实体里，家，国、天下，营造起一个生存的家园，以此来摆
脱生存的危机感，用血缘、德行、功业铸成的留传的美名，在
人间塑造出永恒，以此来抗衡死亡的恐惧，这同样也是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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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形而上的慰藉，在历史的后推里留存的名字，终究还是让有
限必死的个体超出自身成为无限和不死。而道呢？通过一系
列艰辛的修为（心斋、坐忘、坠肢体、黜聪明、绝圣弃智），达
到的是有限个体性的放弃和超越，当这颗心不再局限某一
个人的血肉之躯上时，它会将自己提升为宇宙之心（即所谓
的道心），它失去了一个肉身，却得到了天地万物。当“乘天
地之正，驭六气之辨，以游无穷”时，圣人已经是道的圣灵，
逍遥中的自由，是无限的，是极乐的，这也是一种形而上的
慰藉。然而，李白“古来圣贤多寂寞”一句，道出的却无疑是
对这两种慰藉的价值的取舍。儒家的圣贤也好，道家的圣贤
也罢，他们的方式无非都是采取了对个体的放弃，以一种置
之死地而后生的方式得到对个体的慰藉。儒家用的是把个
体消融在更大的伦理实体里，而道家则要个体变成无情的
石头，在某种程度上，他们都以这种悖谬的方式做到了对个
体的慰藉。而同时，对这个必死的众生中的个体来说，终究
是无辜的，慰藉总是在身外的，本己（肉身）的的终归是寂
寞。莫非，此外还有一种慰藉方式吗？答案是明显的，是饮
酒，是醉与幻中的悲剧美。借用西方美学中的术语，这儿称
这种悲剧美为酒神。
二 的“一”—宇宙意志，
酒神（dionisus）是古希腊神色雷斯人信奉的葡萄酒神，
古希腊农民每年都会以酒神祭仪式来祭拜他，而酒神仪式
总是和饮酒狂欢结合在一起的。希腊的阿提卡悲剧，就是产
生于酒神祭，酒神祭狄俄尼索斯的形象是一个羊头人身的
撒提尔，寓意生殖和死亡再生。按照尼采的说法，酒神祭中
体现的是一种被称为狄俄尼索斯精神的原始冲动，这种冲
动是宇宙意志在酒神祭和悲剧上的体现，作为真实的存
—原始意志，就是那种盲目、残暴的力量，它在痛苦中
在——
自身分裂自身，而又在毁灭撕碎自身的悲剧中呈现自身。它
的最典型体现就是酒神祭中的合唱队，音乐体现的正是这
种盲目的冲动和痛苦的生命激情。
在合唱队的乐音和游行队伍的酒醉的狂舞中，酒神莅
临于世，他在自己痛苦的牺牲中把自己提升成为永生。世
界、现实在酒神精神看来，正是原始的宇宙意志自身在痛苦
中将自身分裂为个体，万物，人，生死，生存的痛苦都来自于
这个原初存在自身的惨痛，因此必然会带着原初存在本身
自身的情感体验——
—痛苦。“奔流到海不复回”，
“高堂明镜
悲白发，朝为青丝暮成雪”，不尽的“万古愁”，表露的何尝不
是这种生命的痛苦的体验。然而，原初意志本身作为残暴的
力量，并不停留于此，它是要在这种分裂中实现自身的。如
赫拉克利特所说，一切来自于活火，最终将回归于火。原初
宇宙意志自身分裂生成的个体，必须要在意志力量残暴中
毁灭，通过这个毁灭，原初意志将一切收回自身，而个体在
个体化原则（生存现实，伦理秩序，理性规则）的崩溃中作为
意志本身回归永恒。
“五花马、千金裘”
“圣贤”
， 等，这些作为
个体化原则中的存在物，应该在酒神的力量中崩溃，也正是
在这个崩溃中，个体获得的是带着血肉的永生，这就是“天
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
金樽空对月”，这儿有形而上的慰藉，生命个体在酒神的力
量里，在火的激情里，消融掉了，自我与他人，自我与外物，
有限与无限，生与死的界限，一切都终于融在活火里，我成
了我们，我们成为一；同时，这儿却消除了古来的“寂寞”，因
为在酒神的狂醉里，个体并没有消失，宇宙归一的喜悦，此
刻是在这个个体身上存在和被体验的，但这个沉重的喜悦
的重压下，个体也体验着自身崩裂的痛苦，痛苦中的极乐，
是真切和本己的。
然而这种个体崩裂中的原始意志的自身呈现，毕竟跟
死亡不同，悲剧英雄、诗人终究会接受自己彻底的个体否定
性（死亡），但是这种崩裂的呈现作为体验是存在的，而正是
这个存在赋予了世界、赋予个体以价值。“世界只有作为审
美而存在的时候才是合理的”
，⑤我原是来自于那生成世界
—— 终将以自身的毁灭回归它，这样看
来，这个悲惨痛苦的生还是值得过的，这个个体还是有意义
的。狂醉中的痛苦的极乐的存在，作为审美现象，就是醉和
幻的美，是悲剧，是诗中的酒神。《将进酒》中没有悲剧中的
人的行动和命运，但是也有自己的幻（阿波罗精神），幻化的
形象有诗的意象，也有诗的韵律。因此体现《将进酒》艺术价
值的，正是那种醉和幻中的悲剧之美。而对这种悲剧美的辨
析，将在哲学文化之外，为我们提供一种理解李白的新的眼
光，也提供了一种新的反思中国古典艺术和古典文化的契
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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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释：
① 王琦注 . 李太白全集（上册）[M]. 北京：中华书局，1982.179.
②③④ 安旗 . 李白研究 [M]. 西安：西北大学出版社，1987.147-
144 ，6 ，6-12.
⑤ 德·尼采 . 悲剧的诞生 [M]. 上海：三联出版社，1986.
参考文献：
〔1 〕刘忆萱，王玉璋 . 李白诗选讲 [M]. 沈阳：辽 宁 人 民 出 版 社 ，
1985.
〔2 〕裴菲 . 李白诗歌赏析集 [M]. 成都：巴蜀书社，1988.
〔3 〕清·徐增 . 说唐诗 [M]. 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0.
（责任编辑 王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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