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知道的吉兰丹》

徐志摩曾经留学英国，因为陶醉康桥的景色，写下了传世之作《我所知道的康
桥》；而被上天安排到吉兰丹这块神秘的地方升学的我是否也有责任写下一篇《我所
知道的吉兰丹》？这块土地早已被贴上太多标签，以至于许多人都为之却步，甚至毕
生从未踏上这里的泥土。身为外地人，我想为这块土地正名。这篇文章没有徐志摩绚
烂华美的字词，更无被他用得出神入化的欧式长句，而是由充满土味的华语书写而成，
势必让你连吉兰丹的泥土都嗅得一清二楚。

日前我的朋友要来吉兰丹实习，问我这里有什么独有特色。我早已被同样的问
题缠绕，我想今天是时候写下一篇散文以交代我这些年对吉兰丹的认知，以后要再被
问起同样的问题，我就直接把这篇文章转发给发问者。吉兰丹，不止有弄得化不开的
吉兰丹土话、如蚯蚓状般爬满街招的爪夷文和漫天飞旋的马来风筝。还有其他许许多
多不为外人所知的特色，让我们一起去揭密。你随行吗？

海滩

初来乍到，一群刚认识不久的大学新朋友在第一个星期规划了海滩之旅。我生
平第一次和南中国海的约会便在韵律海滩（据说这个翻译很村上春树）完成了。我们
一行人踏着小心翼翼的步伐爬上由大石头垒起来的防浪堤，以收获更广阔的视野。红
男绿女就这样不怕生地牵起手（谁说吉兰丹男女之事管得很严），相互扶持地攀爬到
顶端，再平拓着手，迎着海风，作征服世界之幻想！我爱海，我从小就喜欢坐在槟城
的岸边放任自己浮想联翩。所以南中国海的苍苍茫茫更可承载我不愿休歇的幻想。明
月东升，我想起我曾是一棵椰树，多年沉寂的诗兴藏在椰壳里，海岸上来时便将远行！

提防的石头和石头之间有着很大的缝。有人下意识地护着自己手中的物品，我
则双手护着两边的裤兜，深怕一不留神，自己珍贵的东西就滑进里边，永远取不回来，
和下边那些壮烈牺牲的私人物品一起长眠了。但是无论我们多么小心，有些东西还是
滑落到那深不见底的空间了，如当时的笑语，当时的想望。啊，你说那些东西现在还
能在原地找回吗？

我也曾和另外一群人在韵律海滩的另一个滩头的提防野餐。那个提防由水泥筑
成，所以我们的司机一个油门就直接把载客六人的家庭车驾上去，过程之惊险，令我
想起那些飞船驶去银河的科幻电影。月光如奶倾斜在这片起伏的南中国海。我们借着
车头灯和微明的烛光于黑暗中吃披萨喝汽水。有人说起鬼故事，我自知本身的幻想之
丰富，所以没敢去听，只管埋头弹着我的吉他，几个和弦反复奏上：C，G，Am,Em......
回到校园时，鬼故事的主讲人竟为了我当晚的“演奏”致谢。

吉兰丹另一个海滩也拥有着令人心驰神往的名字——月光海滩。这里常有人夜
间垂钓，借着手电筒的光吸引鱼汛，一支支的钓竿像他们宣示领地的旗杆。我曾在这
里研究广袤无垠的星图；我曾在这里讲古，和朋友们谈起屈原的故事，理想的倩影总
在涛声不绝的设定中倍见光辉；我也曾在这里和三两好友弹琴。无奈当中有人技法更
好，而众人听歌口味皆异，我又只好埋头弹着自己的吉他，几个和弦反复奏上：C，G，
Am,Em......

诗酒

没到过吉兰丹的人总想不到，这里竟然有酒。而我最意想不到的是，这里有诗!
然而在这里，诗和酒是分开的，李白或苏轼若有幸做客吉兰丹，或许将会败兴而归了。
所以诗和酒，我需要分成两个部分处理。

吉兰丹不属于一个完全禁欲系的地方。非穆斯林可以自由地在这里购酒饮酒。
有一间酒吧就藏在一扇窄小的门之后，虽然老板强调他们合法经营，但我总想不通为
何前门的设计如此隐蔽（我是否知道太多了？）我曾光顾这家酒吧，里边卧虎藏龙，
酒客们都有一把好嗓子，老板更可轻松把整首张雨生的《我期待》唱完，绝对叫一般
歌手也自叹不如。人们在酒气和歌声中醉生梦死，一间小小的酒吧庇护了多少忧伤的
灵魂?我想起酒精有疗愈功效，无论于肉体还是于心灵。但我不嗜酒，只喝了一瓶
100Plus。

我们也曾买了几瓶水果酒，去到机场的外围，看飞机。观看飞机起落是某些吉
兰丹人每个傍晚的娱乐活动之一。人潮到了周末更是络绎不绝，甚至有不少餐车看准
商机于此营业。那一晚，我们就学着当地人，把车停在机场外围的路边，或躺或坐，
看地平线闪动的城市浮华，也揣想头上的天狼星和人马座是否即将开战。忽地，一架
马航的飞机声把四隅的声籁给抹灭，我们煞是神奇地膜拜这个偌大的钢铁之魂，复又
开始对饮。有人敬往日的岁月，有人敬即将拥有爱情的朋友，有人敬彼此的未来。一
杯一杯复一杯。我呢，到了宵夜时间，从纸袋中拿出刚刚打包的苹果派，吃了起来。

说起诗吧，我曾在这里偶遇一场规模不小的诗歌朗诵会。吉兰丹河畔，有一座
时钟楼，可供游客登上其顶端骋目。钟楼前有一个广场，就在那一晚，这里成了诗的
领土！当我的朋友在钟楼顶端唱生日歌庆生时，我的注意力无法离开广场中上演的诗
朗诵。一名接一名的马来诗人轮番上台，舞台后方的乐队就配合着意境，弹奏配乐，
烘托情绪和氛围。怪只怪我中学时上马来文学课总是不专心，生平可能只认识那位白
发诗人，A.Ahmad Said，无法在与会的诗人中认出某些撼动东南亚文坛的诗人，实为
一大憾事啊!然而，诗人念到最激动的诗句时，情绪轰然决堤，哪怕我没真正听懂，却
也深深被感染了。那晚我发现诗不会被语言所限制，却一如我在物理课上认识的伽玛
射线，可以突破不同语种之间设立起来的隔阂。也因此，我对诗就更一往情深了。令
我感到意外的是，当地人扶老携幼出席这场诗歌朗诵会，现场寸步难行。天下无诗的
年代，吉兰丹难道是最靠近诗的领土吗？

简之，两个部分个别写诗和酒，两者在吉兰丹却始终没有任何交集。然而我将
他们放在一起谈自然暗示着某些可能。我常想，某天当我酣醉之后，我脑海中那临界
在醒和梦之间的绮想和眷念将以什么方式迸发出来，以诗，还是以旁人听不懂的梦呓？
如果当晚的诗人小酌几杯再上台，会有什么火花？哦不，这想法犯了清规！

晴雨

吉兰丹是爱恨分明的姑娘，至少在我第一年居住于此期间可谓如此。

上半年这里的天气燠热干燥，涔涔流下的汗水不消片刻便可浸透衣服。还记得
我和爸爸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便体会到吉兰丹这种窒息式的热情。爸爸用了一个“闷”
字，区别老乡吉打和这里的炎热之分别，可谓精准。因此这里的医学生常常有个习惯，
便是祈祷自己能在上半年获分派到有冷气的病房去实习，至少从宿舍走到病房的那段
路，能怀揣着一颗期待的心！

来到下半年，吉兰丹人或者游子便得在阴雨绵绵的季节中提心吊胆。三年前这
里发生了历史性的大水灾，有些地方的洪水甚至把整座油站淹没，整个吉兰丹州沦陷，
只剩下我大学和医院的范围幸免，成了全州的最后防线。所以据说当时我的学校的天
空日夜盘旋着直升机，草场成了停机坪，担架来来往往，学生和教授都放下手上的工
作成为救援志工。那时我还没来这里升学，现在光用想的，我都觉得若能参与这段历
史挺帅气的。然而想到那段停滞期迫使校园也陷入断水断电的窘迫，甚至考试延期至
农历新年，我想还是免了吧。在那样绵长的雨季，人们会发现“我对你的思念如东海
岸的季候风”这样的句子其实不算矫情，而是一种写实的表现手法。

可是这几年吉兰丹的脾性改了，人们不再那么容易了解她。上半年和下半年都
有突如其来的晴雨轮替。姑娘，世界变了，难道你也变得那么善变了？

娱乐

人们总爱抱怨吉兰丹没有娱乐，没有生活。我不以为然，除非他们的娱乐是十
分狭隘的，只包括看电影，唱卡拉 OK。电影院在这里是找不到的，虽然每隔一段时间
总会在吉兰丹的社群中听到有电影院即将开张的消息。吉兰丹人在这几十年的引颈长
盼中，一直等不到一家电影院，只好继续到一个小时车程以外的登嘉楼满足自己的电
影梦。可是目前又有人担心随着登嘉楼政权交替后，这家电影院也即将被勒令歇业。
莫非整个东海岸将迎来“电影空窗期”?从我和一些吉兰丹人的交谈中，我也发现他们
某些人即使已到不惑之年也仍未踏足任何一间黑漆漆的声效绝佳的电影院。

哥打峇鲁某广场粉红色的写着“即将开张”的广告牌不知已经送走和迎接了多
少以为电影院总会出现的异地学子。我后悔我第一年来到这里时没有与这块广告牌合
影，不然一连五年下来，或许可以组成连环画，画里的人愈见疲态，那广告牌却崭新
如初。总之，别和吉兰丹人谈起电影院，那是禁忌，是都市传说。

至于唱卡拉 OK 嘛，你或许可以在某些华人酒楼找到。某位承接音响服务的大
哥更是有自己的录音室，即可为歌手专业录音，也可让我们这些人去嚷一嚷。你来吉
兰丹，或许我们也可以去撞撞球，傻人有傻福，你未必嬴得了我。或者我们也可以去
打保龄球，虽然保龄球场的系统时常故障，有时排列的保龄球瓶甚至少了几根。

你来或不来，都一样

吉兰丹其实没有外界传得如此可怕，可怕的是人们容易被既定印象左右的大脑。
这里除了有时在柜台偶尔玩玩 123 木头人，返乡交通不方便，由于某些奇怪原因买不
到某种品牌的面包以外，这里也有其独特的风土人情，亦有西海岸尝不到的美食。(美
食为一件大事，故不能使其屈居于这篇散文的其一小节，他日或另写一篇文章详叙之)
有些餐厅虽为华人所营业，但只要确定清真，马来人也会光顾之，相较其他西马州属
的民风，实属难得。

我常常听说某些人因为我的大学坐落于此而不愿申请，深恐自己城市人的矜气
会被这里的土气给侵蚀。这是荒天下之大谬之思想，也是十分幼稚的表现。第一，他
们未审先判，忘了马来谚语说过“不相识所以难相爱”。第二，将生活和娱乐纳入前
途的其一考量，也真是太天真了，有趣的是，当中还是家长的意见呢！

以上皆是我在吉兰丹居住三年之后的感想和观察，也是一封邀请函，邀你来看
看。此中有真意，欲辩，所以才如此多言。但最后你愿不愿意挣脱既定印象，从心和
从新认识吉兰丹，由你。反正，你来或不来，都一样！

姓名（中）：王晋恒

（英）：ONG JING HENG

通讯地址 ：55,LORONG 34,TAMAN PETANI JAYA,08000 SUNGAI PETANI ,KEDAH

联络电话 ：01649814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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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g Jing H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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