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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 年 5 月 J ournal of Hunan University of Science & Technology( Social Science Edition) May. 2006
■历史文化
论宋代土地神信仰与基层社会控制
杨建宏
( 长沙学院 ,湖南 长沙 410003)
摘 要 : 由于唐宋社会的转型 ,宋代的官方州县社稷正神逐渐处于“理正势弱”
的衰微地位 ,相反地 ,宋代民间土地神信
仰却十分活跃 ,它分布于农村自然村落和城市市坊 ,分别代表着乡间小民和城市贫民的利益 ,在地位上 ,民间土地神受制于
兴起的代表城市上层阶层利益的城隍神 。宋代的社稷神实际地位虽然低下 ,但它于理为正 ,在道义上占据着统治地位 ,所
以统治者与民间仍然有意识地利用这个神灵来加强对地方社会的控制 ,并取得了一定的社会效果 。
关键词 : 州县社稷神 ; 土地爷 ; 基层社会控制
中图分类号 : K244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2 - 7835 (2006) 03 - 0081 - 07
土地神是古代农业社会官方与民间普遍信仰 探讨 ,不妥之处敬请方家教正 。
的神灵之一 。代表地方政府信仰的是州县社稷神 ,
而代表民间信仰的则是土地爷 。近十余年来 ,学者 一
们采用社会学 、
宗教学 、
人类文化学的理论对土地 宋代官方规定地方州县社稷神每年仲春 、
仲秋
神进行了深入的研究 ,并取得了可喜的成果 。如晁 各祭祀一次 , 分别由州刺史 、
县令主祭 , 州之上佐 、
[1 ]
福林研究了春秋时期的社神与社祭 , 高臻 、
贾艳 县之县丞 ,州博士及县尉参与亚献与终献 , 遇到特
[2 ]
红则对秦汉社会的民间社神信仰进行了研究 ,而 殊情况也可以由长吏通摄或者别差官代理长吏行
唐仲蔚则从通论的角度对社神的起源 、
功用及其演 事 。在非特殊情况下由长吏亲自举行祭祀的规定
[3 ]
变进行了探讨 。在专著中设章节的也有不少 ,如 表明在官方视野里社稷神具有相当高的政治地位 。
[4 ]382
陈宝良专著《中国的社与会》 、
詹鄞鑫专著《神 《宋史・
礼志》
称宋代州县社稷神“春秋二祭 , 刺史 、
[5 ]60
灵与祭祀 —
——中国传统宗教综论》 、
何星亮《中 县令初献 , 上佐 、
县丞亚献 , 州博士 、
县簿尉终献 。
[6 ]
国自然神与自然崇拜》 等都从通论的角度对古代 如有故 ,以次官摄 。若长吏职官或少 ,即许通摄 ,或
社稷神进行了有益的研究与探讨 , 而徐吉军等著 别差官代之 。牲用少牢 ,礼行三献 ,致斋三日”。南
[7 ]549
《中国风俗通史・
宋代卷》 则对宋代社稷神的祭 宋施宿《会稽志》对于宋代地方州县社稷祭祀仪制
祀作了简单的介绍 。总之 , 十余年来 , 史学界除了 进行了详细的记录 :“前一月检举关所属 , 前祭三
通论以外 ,对于土地神的个案研究多集中在先秦与 日 ,散斋 ( 原注 : 宿于正寝 ,不吊丧 、
不问疾 、
不作乐 、
秦汉时期 ,对于秦汉以后的土地神的专门研究几乎 不行刑 、不书狱 、不与秽恶 ) 。致斋一日 ( 原注 : 质
无人指涉 ,这不能不是史学研究的一个缺失 。本文 明 ,赴祠所 ,凡祭外皆禁) 。前祭二日 ,设行事 、执事
拟结合唐宋社会转型 ,对宋代代表州县官方信仰的 官次 ,牵牲诣祠所 。祭日 ,丑前五刻设神位于坛上 ,
社稷神和代表民间信仰的土地爷祭祀仪式变化 、
社 席以莞 ,陈币 、
篚、笾、
豆、俎、
簋、洗、
牺尊 、
象尊 、
太
会地位变迁及其与地方社会控制的关系作一粗略 尊、
山尊 、
著尊 、
壶尊 , 皆加幂 。前祭一夕 , 晡后省
Ξ 收稿日期 :2006 - 03 - 16
基金项目 : 国家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 (02BZX002) 。
作者简介 : 杨建宏 (1965 - ) ,男 ,湖南长沙人 ,长沙学院副教授 ,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博士研究生 ,主要从事秦汉史 、
宋史研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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馔 。祭日 ,丑前五刻行事官等各就次 ,掌馔者实馔 , 为地方政府所认可 ,在百姓中有合法的权力地位 。
赞礼者引初献省视陈设 , 乃各就次易祭服 , 以次行 考之宋代 , 情况则颇有不同 。人们把“乡先生
二献 ,行礼 ,礼毕 , 引初献 , 饮福 、
受胙 , 还次 。亚献 没则祭于社”
的古训当作理论依据 , 但并不为乡先
以下皆受胙 ,再拜送神 ,瘗币 ,乃退 。
” 生立社庙或将乡先生置于社庙接受祭祀 ,而是别立
北宋晚年 , 规定祭祀社稷时要配以音乐 。“方 祠堂祭祀或者在州县学校中接受祭祀 。如欧阳修
政和间 ,颁《大成》
乐于天下 ,祭社稷皆有乐 ,赞者请 死后其故乡沙溪及本州“自郡庠乡校皆有先生祠
初献 ,行礼 ,则《宁安》
之乐作 ,八成止 ,引诣坛盥洗 , 堂”⑤ ,王应麟《九先生祠堂记》则称引“古者乡先祭
则《正安》之乐作 , 诣神位前 , 则《嘉安》之乐作 , 送 于社”
的古训后说“四明乡先生有九人焉”, 当地人
神 ,则《宁安》
之乐复作 , 一成止 。
”但是宋室仓猝南 以乡先生没则祭于社为理论依据为此九人立祠堂 ,
渡后 ,乐器多所亡失 ,制度亦随之破坏 。
“自建炎绍 而不是立社庙 ⑥。曾协《云庄集》卷四《宜兴县先贤
兴以后 ,乐器多亡 ,工亦不敢习矣”。社神神主各代 祠堂记》
谈到宜兴为先贤立祠堂时 ,也是援引“乡先
或用木或用石 , 并无统一规定 。宋代亦因地制宜 , 生没则祭于社”
为依据 。在宋代大抵依此理论为本
没有统一规定 ,以用木的会稽为例就可用樟也可以 地乡贤立祠庙进行祭祀的可能不少 ,笔者推测可能
用杨 “
: 会稽惟樟 、
杨 ( 原注 : 杨木种多 , 此一种名松 每个乡都会尽可能地找到或者建构本地的乡庙 ,以
杨) 二木最寿且茂 ,神祠梵宇及民庐往往有之 ,或至 此建构地方风尚 ,加强礼制规范对地方的控制 。南
数百年庇地数亩 。
” 宋魏了翁就说他在“二十年间所作”
各类祠堂记“不
国家社稷历来地位崇高 。以唐代为例 ,祭社稷 下十余处”⑦。
之礼在曲折中有不断上升的趋势 。玄宗天宝三年 一方面援用“乡先生没则祭于社”
的古训 ,一方
前为中祀 ,天宝三年二月 ,玄宗将社稷升为大祀 ,至 面却不在社庙中祭乡先生 ,这正反映出社神地位的
大历六年又改为中祀并用少牢 , 再至贞元五年 , 又 下降 ,故在人们心目中地位崇高的乡先生不可能与
①
改为大祀用太牢 。北宋时代社稷之礼在中央的 之为伍 。此亦所谓乡先生之与社神“不啻楼台将相
礼典规定中仍为“大祀”, 与国家社稷地位相应 , 宋 家之于穷檐处士”⑧ ,地位悬殊岂止霄壤 !
代地方州县社稷地位理论上也相当崇高 ,此点从主 再次 ,社稷神的神权被众神所分割 。宋代政府
祭官为州县正职可见一斑 。但详考有宋史实 ,文本 鉴于唐末五代的社会动乱 , 不断削弱 、
分割地方州
上规定的理论地位与现实实际地位却相差悬远 ,从 县的权力 。我们知道 ,神权其实就是现实皇权的一
实际运作来看 ,宋代社稷神的地位较之唐代实有降 个折射 ,因此 ,地方州县行政权力的分割反映在地
低 。这首先表现为部分地方官无视社稷神的地位 , 方社稷神上 , 就是对社稷神神权的分割 。具体说
公然视社稷为“无为”。南宋叶适说 “
: 怪淫诬诞之 来 ,对宋代州县社稷神权构成最大威胁的是城
说起 ,乞哀于老佛 ,听役于鬼魅 ,巨而龙罔微而鳝蜴 隍神 。
执水旱之柄 , 擅丰凶之权 , 视社稷无为也 。呜呼 ! 按宋代政府的规定 ,州县社稷神是本地最高的
②
岂民悖而不知礼哉 ? 乃长吏导之非其义也 。
”由 神灵 ,长官必须亲自主祭 , 那么州县长官走马上任
于官方视社稷为无为 , 上行必有下效 , 所以“世俗” 时 ,拜祭州县社稷于理为正 。但是宋代官员却弃州
更是“以此而下视社庙 , 不啻楼台将相家之于穷檐 县社稷神于不顾 ,专拜城隍神 。考之城隍乃是三国
③
处士 ,其势之相绝亦甚矣 。
”
其次表现为“乡先生没”
不“祭于社”,而是别立 ① 杜佑 《通典》
, ,北京 : 中华书局 ,1986 年万有文库十通本影
祠堂祭之 。古礼云 “
: 乡先生没则祭于社” 。汉时 ④ 印本 。
② 叶适 《水心文集》
, ,北京 : 中华书局 ,1961 年点校本 。
栾 布 有 功 , 燕 齐 一 带“皆 为 立 社 ”, 号 为“栾 公 ③ 黄震 《黄氏日抄》
, ,台北 : 台北商务印书馆 ,1983 年影印四
[14 ] 卷37
社” ,汉石庆为齐相 , 齐国大治 , 当地人为立 库本 。
[14 ] 卷46 ④ 杨万里 《诚斋集》
, ,四部丛刊本 。
“石相社” 唐之崔郾 , 有德于乡 , 死后谥为德 ,
⑤ 杨万里 《诚斋集》
, ,四部丛刊本 。
人为立“德星社”。后晋天福六年 ,在澶州建奈河将 ⑥ 袁桷 《延佑四明志》
, 。北京 : 中华书局 ,1990 年宋元方志
军堂 ,祀奈河将军 ,由社邑中人集中祭祀 ,也应属于 丛刊本 。
⑦ 魏了翁 《鹤山全集》
, ,四部丛刊本 。
为乡先生立社庙 。将乡先生置于社神庙中接受祭 ⑧ 黄震 《黄氏日抄》
, ,台北 : 台北商务印书馆 ,1983 年影印四
祀 ,或者将乡先生视为社神直接祭祀 , 是因为社庙 库本 。
82
时期始出现的城市保护神 ,但此神长期以来却没有 信 ,社庙多借重而附入之 ,崇饰张大 ,各极其力之所
列入国家祀典并取得合法地位 , 证之宋史 , 至少在 至 ,理之正虽无外假 , 而势之弱赖以少支 。
”可见佛
北宋中期仍是不合典制之神 。二程曾明确指出“城 教势力一时膨胀 , 使得传统的社稷神“理正势弱”,
隍不典”。城隍虽然“不典”, 但它的神圣地位却似 不得不借重于佛教 。当然按上文所引叶适的说法
乎并不影响宋代新官上任时的参拜 ,在宋代尚有新 社稷神地位的堕落与“怪淫诬诞之说”即民间各类
官走 马 上 任 而 不 拜 城 隍 , 将 是“骇 众”的 不 韪 行 淫祀的崛起亦有关联 ,它们的崛起无疑地也从一定
① 程度上消解了传统神灵的权力 。
为 。由新官上任谒城隍这一事实可见北宋时期
城隍的确在与社稷争夺土地神的权力 ,而且有超过 其次 ,宋代官员异地为官 , 频繁轮换也是州县
社稷神的权力之势 。至迟在南宋时 ,城隍神的地位 社稷神衰落的一个重要原因 。北宋开国以来 ,为了
得到政府的认可 ,地位也超过了州县社稷神 。史载 防范官员结党营私 , 形成地方势力 , 规定地方官不
张木式治桂林时 , 一日与诸生游雅歌堂 , 发现桂林土 能在本籍做官 , 而且三年一轮换 , 这样官员失去了
地祠依附于城隈 ,立即下令拆毁 。其理由是 “
: 此祠 地籍与地望 ,与土地的关系出现松弛现象 , 所以他
不经甚矣 , 况自有城隍在 。
”学生问他 “
: 既有社 , 莫 们对土地神与谷物神的信仰淡化 , 因之出现“长吏
不须城隍否 。
”张木式曰 :“城隍亦为赘也 , 然载在祀 导之非义”
的现象 。
”② 可见在南宋时 , 城隍
典 。今州郡惟社稷最正 。 最后 ,宋代城市繁荣 ,工商业发达 ,有的学者甚
已经列入国家祀典 , 成为地方常祀 , 张木式在这里反 至誉宋代商业为中国的第一次“商业革命”,这种观
复强调“州郡惟社稷最正”,正好说明此时社稷神地 点虽不为学者所普遍认同 ,但宋代的商业繁荣发达
[8 ]12
位的低落 。 明显超过汉唐却是不争的事实 。城市的繁荣 ,
此外 ,新起的五龙神也是分割州县社稷神神权 工商业发展 ,使得城市经济在社会生活中的地位越
的一个重要力量 。社稷神的一个重要职能就是负 来越高 ,城市经济的繁荣为城市的保护神 —
——城隍
责燮理阴阳 ,调和风雨 ,保障农业丰收 。但是 ,农业 神置换农业神提供了最肥沃的土壤 。
社会里负责气象的神却是多元的 , 各地名山大川
神、
历代先贤神 、
五岳神 、
风伯 、
雨师 、
雷公 、
电母等 二
等都是分管气象的传统神灵 。众神同管一事 ,结果 上文主要论述了宋代州县社稷神祭祀及其变
是各神都不管事 ,于是 ,宋人又制造出一个五龙神 。 迁过程 。现在我们把视角下移到民间乡里之社
此神一出 ,几乎垄断了气象权力 。五龙神地位的确 —
——土地爷崇拜 。民间土地爷崇拜有一个长期的
立以宋真宗颁布“画龙祈雨法”
为标志 。史称“咸平 发展过程 ,但其盛行则是自宋代开始的 。诚如翁敏
二年旱 , 诏有司祠雷雨师 。内出李邕祈雨法 , 以甲 华所云“土地神信仰在中国又具有十分悠久的历史
乙日择东方地作坛 , 取土造青龙 。长吏斋三日 , 诣 演变 。 ……平易近人的 、
简单易行的土地崇拜 , 其
[9 ]
龙所汲流水 , 设香案茗果 次
食 饵 , 率群吏乡老日再 盛行则自宋代” 。既然民间土地神的崇拜盛行于
至 ,祝酬不得用音乐巫觋 。雨足 , 送龙水中 。余四 宋代 ,那么宋代民间土地神究竟有些什么宗教职
方皆如之 。饰以方色 , 大凡日干及建坛取土之里 能 ? 宋代民间土地神的神灵势力范围是如何划分
数 ,器之大小 ,及龙之修广 ,皆以五行成数焉 。诏颁 的 ? 民间是如何祭祀土地神的 ? 为什么土地神会
诸路 。景德三年 , 五月旱 。又以画龙祈雨法 , 付有 在宋代兴盛等等问题就不能不加以解答 。
司刊行”③。可见画龙祈雨法在宋代成为了法典 , 宋代的土地神的宗教职掌大约有四 :
由此五龙神就分割了社稷神的祈雨权 。 (1) 典花草 , 掌树木 。花草树木等植物生长于
是什么原因使得宋代官方土地神变得“理正势 土地 ,所以土地爷对其生长繁殖有典司之职 。
《御
弱”
的呢 ? 制祭土地文》 云“: 神有百职 , 职各不同 , 典司草木 ,
首先 ,宋代统治者奉行三教并重的政策 ,佛教 、 ”④
土示 ( 祗) 是供 。
道教获得了发展 , 并且日益走向社会底层 , 扩大了
其社会影响面 , 而佛教 、
道教有组织的神灵系统对 ① 二程 《二程遗书》
, ,北京 : 中华书局 ,1981 年点校本 。
② 谢应芳 《辨惑编》
, ,四库全书本 。
传统的神灵信仰构成了巨大的冲击 ,从而分割了社 ③ 脱脱 《宋史》
, ,北京 : 中华书局 ,1997 。
稷神的神力 。王震说 :“佛法入中国 , 民俗之所倾 ④ 朱廷焕 《增补武林旧事》
, ,四库全书本 。
83
(2) 司风水 , 调气侯 。
《风震祭土地祝文》云 : 以作一傍证 。本文云“惟神默相多士久矣 , 顾以学
“乃六月丙申暴风震电 , 拔大木 , 并损室庐 , 刺史与 陋 ,改卜于城之东南隅 , 且将迁神以去 , 神既克庇
邦人苇然不敢宁 , 永惟怪祥发 , 所治之地必有以感 ”⑤此
之 ,则亦惟终始之 , 当不此疆尔界为异观也 。
之”①。气侯不调 ,风雨不时 ,是官员所治之地感应 文是迁移学校校址而祭告土地 ,作者请求土地神不
而生 ,所以发生灾异则祭当地土地 , 说明土地爷有 因为学校迁移而不加庇护 , 希望土地神“当不此疆
司风水 、
调气侯之职 。 尔界为异观”。作者说到“不以此疆尔界为异观”
( 3) 察善恶 ,别廉直 。土地爷有察一地善恶 ,辩 时 ,即预设了土地神是以“此疆彼界为异观”的前
明廉直的职能 。
《赛谢明化寺土地文》
“上天后土之 提 ,否则他也没有必要祭告原有的土地了 。再如
所以使神分此而居 , 以伺察善恶者 , 亦谓其惟聪明 《奉安土地文》
云“: 惟神有祠于守居之西 ,实司此土
正直而不妄者是与也” 。 ② ”⑥ 凡此都说明土地神是司一方之
而血其食久矣 。
( 4) 疗疾病 ,赐福佑 。此点在《祭广东主管衙土 土并受一地之民长期祭祀的 。
地文》
中有明证 “
: 万里落南 , 黄茅间作 , 兹依神庇 , 土地神以城市市坊为单位划分势力范围可以
疾既有瘳 , 牲酒肥香 , 用答灵贶 , 神其终惠 , 俾奠攸 从《夷坚支志》卷六《孝义坊土地》中得到证明 。该
”③作者贬官岭南 ,疾病发
居 ,所愿无余 ,终还岭北 。 材料说“庆元元年正月 , 平江市人周翁疟疾不止 。
作 ,求之当地土地有验 ,因谢土地 ,并请求土地保佑 尝闻人说疟有鬼 , 可以出他处闪避 , 乃以昏时潜入
他能返回岭北为官 。 城隍庙中 ……夜且半 ,见灯烛陈列 ,兵卫拱侍 ,城隍
这四个神职中 , 大约前两项是最基本的 , 这是 王临轩坐 ,黄衣卒从外领七八人至廷下 ,衣冠拱侍 。
由于土地神的土地性决定的 ,而后两项则是神之所 王问曰 ‘
: 吾被上帝敕命此邦行疫 ,尔辈各为一方土
以神的根本要素所在 。由于土地神的土地性质所 地神 ,那得稽缓 。
’皆顿首听命 。其中一神独前白
以民间之事凡涉土地者 , 都要祭告土地神 。例如 , 曰 ‘某所主孝义坊
: , 诚见本坊居民家家良善无过
修筑建造要祭告土地 。宋代文人文集中多有此类 恶 ,恐难用病苦以困之 。
’王怒曰 ‘
: 此是天旨 , 汝小
祭告文 《元宪集》
, 卷三十五有《上梁告土地文》《
、后 小职掌 , 只合奉行 。
’神复白曰 ‘
: 既不可免 , 欲以小
庙修筑垣坛祭告土地文》、
《继照堂上梁祭告土地 儿充数如何 ?’王沉思良久曰 ‘
: 若此亦得 。
’……至
文》。
《鸡肋集》
卷六十一有《上梁祭土地文》。死亡 二月 ,城中疫病大作 ,唯孝义坊但童稚抱疾 ……”
在
丧葬要祭告土地 。韩琦《安阳集》
卷四十二存有《祭 这个案例中 ,出现了包括上帝 —城隍王 —土地神这
告四代祖茔土地文》、
《祭告永宁军先茔土地文》。 样一个垂直统属的神灵结构 。在故事演绎过程中 ,
祈求农业丰收当然更要祭告土地 。此点郑刚中《北 土地神依附城隍王 , 他为了保护其辖区内民众 , 听
山集》
之《送季平道中四绝》
之三可证 。 从城皇王颐指气使 ,其神力有限 ,地位卑微 。
宋代土地神的神力范围是以自然村落或城市 与神力弱小相一致 ,宋代民间土地神的庙宇也
会控制之工具 。 间的建造、
丧葬、
祈求农业丰收等也进行临时祭祀。
其祭祀仪式甚为简单 ,祭时略备时令果蔬香楮即可。
以自然乡村为单位的土地神可证之于韩琦《祭
祭祀地点固然可以在卑微的土地庙 ,也可以因陋就
告四代祖茔土地文》“
: 维嘉佑五年 , 岁次庚子某月
简 ,于山田野地直接举行。宋人有诗云“田夫击鼓祀
某朔某日 ,具官某谨遣男忠彦以清酌之奠昭告于赞
皇县太平乡北马村土地之神”④。此文土地神是按
照县 —乡 —村 ( 土地神) 的结构而言的 。据此可知 , ① 宋祁 ,景文集 ,四库全书本 。
② 郑侠 《西塘集》
, ,四库全书本 。
宋代各自然乡村大约都设有土地之神 。在这个结
③ 杨冠卿 《客亭类稿》
, ,四库全书本 。
构中村 ( 土地神) 这个非行政系统被纳入到行政系 ④ 韩琦 《安阳集》
, ,成都 : 巴蜀书社 ,2000 年笺注本 。
统之中 ,成为一个与上级行政机构 ( 乡) 相统属的机 ⑤ 邹浩 《道乡集》
, ,四库全书本 。
⑥ 洪适 《洲文集》
, ,四库全书本 。
构 ,村 ( 土地神) 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最基层的社会 ⑦ 洪迈《容斋随笔四笔》
,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78 年点校
控制机构 。关于此点 《迁学祭告旧学土地文》
, 还可 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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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神 ,盘案相呼尽欲醺”① ,田夫在田间野外 ,摆开盘 形成群体规范 ,所以土地神才会有察善恶 ,别廉直的
案 ,击起社鼓 ,就可以祭祀他们的土地神 。 功能 ,才会有决定人间祸福的功能。
总之 ,宋代的土地神是以村为单位的农业劳动 最后 ,城市基层单位市坊中的市民 , 他们的前
者和以坊为单位的城市下层民众的共有神灵 。与 辈或者前身多是农村居民 ,与土地有着千丝万缕的
信仰者社会阶层一致 ,它在各级别的神灵结构中处 联系 ,与土地有着割舍不断的情结 。所以虽然置身
于最底端 ,受城隍王的辖制 ,负责一村一坊的管理 , 于以商业为核心的城市 ,他们对土地的眷恋却是与
它的出现加强了宋代基层社会的整合 。 生俱来的 ,因之 , 土地神对他们的保护也就是十分
土地神之所以能在控制地方村坊基层社会起 自然的 。
到应有的作用 , 首先是因为宋代的土地制度的变
化 。自北魏至于隋唐 ,封建国家的土地制度都是土 三
地国有制 —
——均田制 , 农民虽然依附于土地 , 但是 尽管社稷神地位在宋代已发生了动摇 ,但是作
由于土地国家收授制度的客观存在 ,农民的土地归 为传统神灵 ,人们对他的信仰仍然是存在的 。我们
属感必然是不牢固的 。此时的土地制在理论上看 知道宗教崇拜是人们对自然界的一种歪曲的虚幻
与“溥天之下 ,莫非王土”
有某种类似 ,因之 ,此时的 的反映 。它一方面源于万物有灵的观念 ,另一方面
“社”
或“土地”
多与国家政权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并 又源于对自然的不理解 。为了趋利避害的目的 ,人
在典籍中称为州社 、
县社和乡社 。诚如《礼记・祭 们设想出一个超自然的神灵加以膜拜 。膜拜的目
法》
云“: 王为群姓立社 , 曰大社 ; 王自为立社 , 曰王 的是为了规避祸患 ,得到利益 ,此谓之“祈”; 而得到
社 ; 诸侯为百姓立社 , 曰国社 ; 诸侯自为立社 , 曰侯 利益后 ,要对神灵给以回报 ,争取再次赐福 ,此谓之
社 ; 大夫以下 , 成群立社 , 曰置社 。
”大社 、
国社和置 “报”。中国是一个多元神崇拜的国家 ,不同的神灵
社都是上对下而立的 ,即是上级领主为下级附庸立 会有不同的宗教功能 ,社稷神的功能是什么呢 ? 唐
社 ,他们彼此之间存在着某种行政隶属关系 。唐代 仲蔚认为社稷神的祭祀有两种功能 “
: 一种是出于
中后期以来 ,均田制租庸调制瓦解 , 取而代之的是 对所耕种土地的崇拜 , 是为土地上生长五谷 , 供给
按财产而征税收的两税法 , 至于宋代则“不立田 人们食粮的报恩报德 。
”
“另一种则是出于对所定居
制”,听任土地买卖与兼并 , 土地的商品化与私有 的土地的崇拜 , 是对土地上营建乡邑 , 保护人们安
化 ,加强了人们对于土地的归属感 ,于是民间的 ( 非 居感恩 。
”这一说法无疑是正确的 ,宋代的社稷神祭
官方的) 土地神就得以大为兴盛 。与此同时 , 各个 祀仍具有这种功能
[3 ]
。但是笔者认为宋代官方的
村落之间并无土地关系的隶属 ,于是各村落的土地 社稷祭祀和民间土地神崇拜除此感恩戴德功能之
神也互不统属 。这样各个村落就形成了自己特有 外 ,尚有一社会控制功能 。这是因为 :
的土地神 。 第一 ,官方祭社稷安抚民心 , 控制群体意识与
其次 ,宋代土地神的兴盛还与宋代地主阶级大 群体行为 ,进而稳定地方政治 。
土地结构有密切关系。我们知道宋代土地兼并更多 在宋代地方上遇到水旱虫灾时 ,地方官员都率
是的通过土地买卖而实现的 ,并不如土地国有制条 官吏“祷社”
或“祈社”, 翻开宋代各类文集资料 , 上
件下 ,土地兼并是靠巧取豪夺或者国家赏赐的方式。 至皇帝 ,下至名公大臣 、
地方官吏都有许多祈社求
基于后者所形成的大土地制往往是成片成块的 ,因 雨文 。从天文气象学的角度而言 ,这些求雨文当然
而形成庄园经济。基于前者而形成的大土地制往往 并不能带来天气的变化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类求雨
因为卖主的零散性而使大土地以分散形式而存在。 活动就全无意义 。因为如果从社会学的角度而言 ,
换言之 ,宋代大地主的土地可能分散于数个村落 ,同 官员们郑重其事的祈求活动 ,能给奔走无告的社会
一个村落内可能是数个地主和众多自耕农土地 ,这 群体以心理的安慰 ,进而形成一种祈社必雨或者祈
就决定了村落组成复杂性与多元性。在这样的村落 社必晴的群体意识 ,他们可能由此而采取群体祈社
里生活的人们为了统一利用农业资源 ,必须有共同 行动 ,此种群体意识及群体意识之下的群体行为的
的群体意识与群体行为规范。那么利用什么来建构
这种群体意识与群体规范呢 ? 村落里的土地神当然 ① 郑刚中《北山集》
, ,扬州 : 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 ,1983 年影印
是其工具之一 ,正是想利用土地神来建构群体意识 , 本。
85
出现 ,就避免了因为担心灾害使农业破产而导致的 散 。春社 、
重午 、 ”③
重九亦是如此 。
社会动乱意识和社会动乱行为 。 通过秋社春社的祭祀馈赠活动 ,加强了邻里亲
正因为祈社有如此意义 ,所以宋代一些聪明的 友师生之间的感情 , 进而促进了内部的团结与协
地方官有时也因势利导 ,有意识地利用“神道设教” 作 ,实现积极有效的内部控制 。
方法来控制其辖区内的群体 。
《宝庆四明志》记录 第三 ,祭乡先生以树立地方风教 , 从精神上控
了一个这样的案例 : 制基层社会民众 。
姚孳 ,字舜徒 ,慈溪人。登熙宁九年进士第 ,历尉 如上文所言 , 宋代官方土地神地位下降 , 人们
掾 ,为鼎之桃源宰 ,施泽于民深 ……乡有虎 ,祷于社 , 不把乡先生置于社中祭祀 ,但为乡先生立祠的理论
谕以文 ,越三日 ,虎仆于社旁。奏课为天下第一 ①。 依据则仍然是“乡先生没则祭于社”。可以这么说
乡先生虽然不在社庙中接受祭祀 ,但他所充当与扮
据此例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 所谓“祷于社 , 谕
演的角色 ,依然是过去社神的角色 。从这个意义上
以文 ,越三日 ,虎仆于社旁”
这样的事根本不可能发
说 ,把乡先生祠祭纳入到土地神祭祀的范畴加以讨
生 。这样的事赫然见于史籍 ,只能解释为县令捕杀
论亦未尝不可 。宋代所谓乡先生是指以“道德文行
老虎后的作秀行为 。不过 ,这种作秀的意义却是十
师表后进”④“以其蹈道秉德而牖民于善”
, ⑤
为“天
分可观的 。通过作秀县令强化了社神的神力 ,进而
下后世之师”⑥ 的一乡贤达 。
加强了社会群体对社神的信仰 ,从而使当地社会群
此类贤人达士以高迈绝伦的道德风范为士人
体产生一种依赖社神可以获得安全的群体意识 ,这
所景仰 。人们在乡里为其立祠祭祀的理由主要就
样他们在以后的生活中遇到类似的灾难就有了心
在于对一乡之民进行思想控制 。
理上的依托 ,不会轻易流散或者反叛 。
南宋曾协《云庄集》
说 : 土地“产嘉谷 ,育生民”,
宋代政府也充分认识到祭祀土地神对稳定民 所以人们祭之以社 , 目的在于“报本 。
”那么乡先生
众心理的意义 ,所以也有意识地利用土地神信仰加 为什么能够“没则祭于社”呢 ? 这是因为乡先生以
强对基层社会控制 。据《宋会要辑稿》载宋代地方 道德礼教教化百姓 , 使百姓能够“保正命”“, 全正
官在遇到水旱灾害时 ,必须向社稷神祈祷 ②。 ⑦
性” ,此种功劳与土地生育谷物养育人民具有相
第二 ,民间自身也把祭土地神当成基层社会控 同的功劳 。换言之 ,土地是从物质生活的角度来养
制的一种手段 。 人的 ,而乡先生则是从精神价值角度而养育人的 。
社会控制应包含上级组织对下级组织的控制 , 人之所以为人 , 不仅是要有物质的欲求 , 更重要的
同时也包含组织自身的控制 。上面的分析就是上 还是因为有精神价值的诉求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乡
级组织利用土地神的祈祷来控制下层民间社会的 。 先生的价值比土地神的价值还要高 ,所以乡先生死
下面我们来看看民间社会是怎样利用社稷来进行 后 ,建之以祠 ,报之以礼 ,是合乎道理的 。
自身控制的 。 但是祭祀乡先生的意义远不止于祭祀某一位
民间社会自身控制的目的就是要保证本社会 乡中贤达 ,其更深远的意义在尊其文化精神 。此点
单元自身和谐安定 ,实现基于地域或基于血缘的邻 在杨万里《沙溪六一先生祠堂记》说得很清楚 “古 ,
里之间或亲戚之间的合作与睦邻 。古人有所谓“远 者乡先生没则祭于社 , 非尊夫乡先生也 , 尊乡先生
水难救近火 ,远亲不如近邻”
的说法 ,此可见这种邻 所以仪后之人也”⑧。一乡贤达之“乡先生”形象本
里戚友之间合作的重要性 。早在南北朝时人们就 身就是一笔精神文化遗产 ,从客观上说此种精神文
把社日会餐作为加强邻里及亲朋之间联络感情的 化遗产可以规范一乡之社会群体意识 ,形构一乡社
桥梁 。宗懔《荆楚岁时记》云 “
: 社日 , 四邻并结综 ,
会社牲醪 ,为屋树下 ,先祭神 ,然后飨其胙 。”至于唐 ① 方万里 ,罗浚《宝庆四明志》
, ,北京 : 中华书局 ,1990 年 ,宋元
代的社日活动也是邻里之间集体饮酒的 ,所以诗人 方志丛刊本。
② 《宋会要辑稿》,北京 : 中华书局 1957 年影印本 。
写道 “
: 桑柘影斜春社散 ,家家扶得醉人归 。 ”( 唐・
张
③ 孟元老 《东京梦华录》
, ,上海 : 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 ,1956 。
演《社日》 ) 宋人继承了前人的传统 , 仍然把祭祀社 ④ 袁桷 《延佑四明志》
, ,北京 : 中华书局 ,1990 年宋元方志丛
稷日作为睦邻会亲欢聚之日 。
《东京梦华录》记汴 刊本 。
⑤ 曾协 《云庄集》
, ,四库全书本 。
京秋社云 “
: 八月秋社 ,各以社糕 、
社酒相赍送贵戚 ,
⑥ 杨万里 《诚斋集》
, ,四部丛刊本 。
……市学先生预敛诸生钱作社会 , 以致雇倩祗应 、 ⑦ 杨万里 《诚斋集》
, ,四部丛刊本 。
白席 、
歌唱之人 ,归时各携花蓝 、
果实 、
食物 、
社糕而 ⑧ 杨万里 《诚斋集》
, ,四部丛刊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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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群体的共同行为 ,因此依据“乡先生没则祭于社”
的原则而祭乡先生 ,便可以达到控制乡间社会群体 参考文献 :
的作用 。此种作用比单纯祭祀一个为天下人所共 [1 ] 晁福林 . 试论春秋时期的社神与社祭 [J ] . 曲阜 : 齐鲁学
YANGJian - hong
(Changsha University , Changsha 410003 , China)
Abstract : Due to the attacks of Buddhism , Daoism and the local worship , particularly to the joint efforts of land
system changes , the development of commercial economy and being an official far from his hometown , the orthodox al2
tar God of the local county and district in the Song Dynasty was in a declining situation , which was“orthodox in Con2
fucian philosophy but weak in force”. Contrary to this fact , local people’s faith in the village God in the Song Dynasty
was very much active. The local people’s faith in the village God divided the natural village into units , and fang in the
city , which represented the interests of rural people and the urban poor. Due to its lower social class , the position of
local land God was petty , too , which was under control of town’s God , representing the interest of the urban upper
class. Though the position of local village God was petty , yet it was orthodox in Confucian philosophy and held a domi2
nating position in morality and justice. Therefore , the rulers tried to control local society by using the local village
God , which had achieved some social effects.
Key words : altar God in county and district ; local village God ; control of local society
( 责任编校 王 健)
① 袁桷 《延佑四明志》
, ,北京 : 中华书局 ,1990 年宋元方志丛刊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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