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规划 CITY PLANNING REVIEWVol127 No 11 J an12003

【文章编号】1002 - 1329 (2003) 01 - 0077 - 06

唐长安城市布局与坊里形态的新解 3
梁江 　孙晖

【摘要】从城市形态的角度出发 , Dynasty is not block similar to con2 盘型城市 。在西方学者对网格城

从城市规模 、城市肌理 、街道尺 temporary meaning , it is actually 市的论述中 , 唐长安往往与古希
度三个方面对唐长安和西方古代 small town of compulsory immi2 腊的城市 ( 如米利都) 、古罗马
城市进行对比 , 对唐长安进行了 grants , and t he street between fan2 的兵营 ( 如提姆加德) 、欧洲中
新的解读 , 认为唐长安与西方古 gli is not street for traffic but a 世纪的新城 ( 如法国的维纶纽符
代城市存在着巨大的尺度差异 。 buffer for military isolation , and —苏尔 —洛特) 、北美的殖民城
进而提出了唐坊里为小城镇的假 t herefore t he whole city is not a 市 ( 如 纽 约 、费 城 ) 等 相 提 并
说 , 即 : 唐坊里不是街廓 , 而是 single city but a cluster of small 论 。这些城市之所以采用了网格
一个个强制移民的小城镇 ; 唐坊 towns wit h rigid layout and hierar2 形态是有共同原因的 : 它们都是
里之间的大街不是现代意义的街 chies in agriculture society. Quan2 为了适应各自历史时期的政治 、
道 , 而是每个小城镇周边实行半 titative and qualitative analysis are 经济 、军事等方面的移民要求 ,
军事管制的隔离带 ; 唐长安不是 used to prove t his hypot hesis. 在传统城镇以外按照整体性的规
一个现代意义的城市 , 而是近百 KEYWORDS : Tang Chang ’ an , 划布 局 , 较 快 地 进 行 建 设 、发
个以农业经济为基础的 、布局严 fangli unit , scale , urban form ; 展 , 并形成一定的规模 ; 而网格
整的 、高度组织的小城镇群 。并 small town 城市在城市结构和城市形态方面
对此进行了定性定量的论证和分 【中图分类号】 TU98412 恰恰 具 有 这 方 面 的 优 势 和 适 宜
析。 【文献标识码】A 性 ②。
【关键词】唐长安 ; 坊里 ; 尺度 ;
城市形态 ; 小城镇 在我国涉及城市历史的理论 1 　唐长安城市街廓与街道的尺
READING THE URBAN FORM 著述中 , 隋唐长安被
AND LAYOUT OF FANGLI UNITS 公认为中国古代城市
OF CHANG’ AN IN TANG DY2 规划的典范 ( 图 1) 。
NASTY 其东西长 9721m , 南
L IAN G Jiang , SUN Hui 北长 8651m , 周长约
ABSTRACT : There is a significant 36km , 占 地 约
contrast in scale between Chang ’ 8300ha , 除皇城和宫
an of Tang Dynasty and ancient 城以 外 , 全 城 共 分
western cities , based on a compar2 109 个 坊 里 ① 。隋 唐
ative study on t he city scale , city 长安的规模之大 , 不
contexture and t he scale of streets 仅在中国古代城市中
in two different cultures. This pa2 史无前例 , 在世界古
per provides a unique interpretation 代城 市 中 也 独 占 鳌
of Chang’an from t he perspective 头 ; 其中轴对称的规
of urban form. The aut hors sug2 划布局 、严整的坊里
gest t hat t he fangli (a typical basic 和道路系统 , 对中国
unit of urban structure) in Tang 后世都城的规划建设
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
3 本文为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资助项目 在城市形态的分
(项 目 批 准 号 : 50108002) 的 相 关 图 1 　隋唐长安城平面复原图
析上 , 唐长安一直被
基础研究 。 资料来源 : 董鉴泓 , 1999 。
归属于网格城市或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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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研究 H ISTORICAL STUDY

度分析
西方学者在对东西方网格城
市形态的比较中 , 多把研究重心
放在了城市的骨架和结构上 。凯
文・林奇 ( 2001) 认为唐长安属
于棋盘形状布局 , 继承了中国古
代城市模式的传统思想 , 以创造
和维持宗教和政治秩序为明确的
目 标 ; 斯 帕 罗 ・考 斯 托 夫
( Kostof , 1991) 则在 《 The City
Shaped》一书中 以 唐 长 安 为 例 ,
说明网格城市除了具有殖民 、贸
易 、防御等功能的适应性外 , 还
能充分适应封建极权政治秩序的
需要 。值得注意的是 , 这类研究
在探索网格形态的结构共性和城
市空间布局时 , 却忽略了一个至
梁 关重要的问题 —
——街廓与街道的
江 尺度 。如果我们把唐长安与西方
　
孙 各个时期典型的网格城市按同一
晖 比例并置 , 其尺度差异的悬殊是
　 图 2 　唐长安坊里与西方古代网格城市在同一比例尺度下的比较
唐 令人震惊的 ( 图 2) , 从中 , 我 A. 古希腊的米利都
长
安 们可以发现以下三个方面的主要 B. 古罗马的提姆加德
城 差别 。
市 C. 中世纪法国的米朗德
布 城市规模 : 古希腊米利都的
局 城市规模约为 100ha , 大约相当 推测 的 基 础 上 进 一 步 归 纳 和 概 深 。而唐长安的坊里在短向上平
与
坊 于唐长安两个坊里的大小 ; 古罗 括 : 即唐长安的一个坊里与西方 均的尺寸为 530m , 为西方古代
里
形 马的提姆加德和中世纪法国的米 古代一个网格城市的规模大致相 与近代网格城市的 4～15 倍 , 也
态 朗德比唐长安最小的坊里 ( 如 : 当。 为中国元大都的 7 倍 。530m 的
的
新 兴禄坊 、殖业坊) 面积还要小 。 城市肌理 : 米利都中等大小 规划依据是什么 ? 它与宅基地有
解 也就是说 , 唐长安的一个坊里竟 的街廓大约为 30 ×35m , 提姆加 无模数关系 ? 这些都是另人疑惑
然已经达到了西方古代某些网格 德的典型街廓为 20 ×22m , 米朗 的问题 。
城市的规模 。为了验证这一推测 德为 51 ×51m , 而唐长安的典型 街道尺度 : 米利都的街道平
的普遍性 , 笔者又查阅和估算了 坊里 ( 如延寿坊 、光德坊) 尺度 均为 5～10m 宽 , 提姆加德约为
西方各时期具有代表性的网格城 均在 500 ×1000m 以上 , 其长宽 6～8m , 米朗德为 5 ～ 8m , 而唐
市的 大 小 : 古 希 腊 时 期 的 普 南 两向 均 为 西 方 网 格 城 市 街 廓 的 长安的主要大街全都大于 100m ,
( Priene ) 为 40ha , 奥 林 塔 斯 10 倍到数十倍之多 。西方网格 次要 大 街 ( 除 顺 城 街 外 ) 均 在
( Olynt hus) 为 40ha , 帕 埃 斯 图 城市街廓的大小往往取决于其住 40～70m 之间 , 同样达到西方网
姆 ( Paestum) 为 130ha ③ ; 古罗 宅用地的模数 : 为保证每个住宅 格城 市 街 道 宽 度 的 10 倍 左 右 。
马时 期 的 佛 罗 伦 萨 ( Florence ) 都有临街的开口 , 街廓的短向一 从图 2 可以直观地看出 , 唐长安
为 22ha , 都灵 ( Turin) 为 47ha , 般不超过两个宅基地的进深 ; 而 的街道之宽 , 足以并列 2 ～ 3 个
巴 黎 ( Paris ) 为 55ha , 庞 贝 长向则长短不一 , 取决于并列排 古希腊或古罗马的城市街区 。唐
( Pompeii) 为 60ha , 伦敦 (Lon2 布多 少 幢 民 宅 ( 图 3 ) 。因 此 , 长安坊里之间大街的主要功能是
don) 为 140ha , 维也纳 ( Viena) 西方网格城市街廓的短向尺寸总 供 “帝王出行”和 “捕亡奸伪”。
④
为 200ha ; 中世纪的网格新城蒙 是相对固定的 , 且尺度较小 , 如 封闭的坊墙 ( 以及御沟) 阻隔了
⑤
帕济耶 ( Monpazier) 为 7ha , 维 古希腊为 35m , 古罗马为 70 ～ 街道 与 两 侧 用 地 活 动 的 横 向 联
纶 纽 符 —苏 尔 —洛 特 ( Vil2 150m ⑥ , 中 世 纪 鲜 有 短 向 超 过 系 , 扼杀了街道的公共性 ; 在夜
leneuve2sur2lot) 为 10ha , 艾格莫 100m 的街廓 , 而近代美洲殖民 间 , 则通过关闭坊门 , 兵士巡逻
尔特 ( Aigues Mortes) 为 17ha 。 城市为 30 ～ 100m 。其实 , 这一 等办法 , 对街道实行宵禁和严格
而唐长安坊里的面积大小不一 , 现象 在 中 国 古 代 城 市 中 也 有 先 管制 。在唐长安城 40 ～ 70m 的
但大致可分为 30 , 50 , 80ha 三 例 , 如元大都的街廓在短向上为 次要大街中 , 比较有代表性的是
种级别 。因此 , 我们可以在原有 70m , 为 三 进 四 合 院 的 一 般 进 通往延平门和延兴门的东 西 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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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规划 CITY PLANNING REVIEWVol127 No 11 J an12003

元 素 被 称 为 西方古代城市的比较研究中 , 一
“街 道 ”, 在 一 直存在着尺度层面上的错位 。过
定程度上, 可 去 , 我们一直拿西方城市的街廓
能有 牵 强 附 会 来比唐代的小城镇 , 拿西方城市
和 误 导 之 嫌。 的街道来比唐代城镇四周宽阔的
笔者认为, 真 隔离带 , 结果在尺度上差 10 倍 ,
正意 义 的 街 道 面积 上 差 百 倍 , 当 然 不 足 为 怪
应该 在 每 个 坊 了 。在古 代 城 市 建 设 史 的 研 究
里内部, 是那 中 , 东西方学者普遍受到了一个
些一 字 型 或 十 错误前提的影响 , 即 “唐长安的
字 型 的 、实 测 坊里与西方古代和现代城市的街
为 15m 宽 的 生 廓为同一概念 , 只不过前者有坊
活性大街, 以 墙 , 而后者全开敞”。造成此误
及东 西 两 市 内 区的原因是城市历史研究者 “纸
16 ～ 18m 宽 的 上谈兵”的工作习惯 。为了方便
商 业 街 。与 世 起见 , 他们常常把不同大小的城
界上 任 何 古 代 市任意缩放成适合作著作插图的
城市 的 街 道 相 尺寸 , 在忽略或省略比例尺的前 梁
比 , 15 ～ 18m 提下 , 进行总体布局上的讨论 。 江
　
都是 一 个 十 分 于是 , 唐长安与米利都 、提姆加 孙
正常的尺度 。 德 、蒙帕济耶 、纽约 、华盛顿都 晖
　
综合上述 统统沦为类似的大小 , 唐长安坊 唐
长
分析比较, 我 里与西方网格城市的街廓也变得 安
们可 以 用 一 句 尺度相当 ; 再加上街廓与坊里的 城
市
简单 的 话 来 进 城墙都是单线表示 , 两者之间就 布
图 3 　古希腊奥林塔斯 (Olynthus) 的城市街廓与宅基地的模数 行粗 略 的 概 括 : 产生了可比性 。实际上 , 这种可 局
与
关系 —
——短向为 2 个宅基地 , 长向为 5 个宅基地 即一 个 西 方 网 比性完全忽略了城市形态尺度的 坊
资料来源 : L . 贝纳沃罗 , 《世界城市史》第 145 页 里
格城 市 的 街 廓 界定对于城市空间格局研究的重 形
街 , 宽度为 55m 。图 4 为其剖面 和街 道 在 长 宽 各 放 大 10 倍 后 , 要意义 , 是一种不科学的主观臆 态
的
复原 图 。夯 土 坊 墙 只 高 出 地 面 才达到了与唐长安坊里相当的尺 断。 新
2m ( 如加 上 御 沟 则 为 4m) , 着 度 。在对 此 结 果 表 示 吃 惊 的 同 解

实低矮 , 另人有些意外 。唐长安 时 , 我们一定会问 : 是什么原因 2 　关于 “唐坊里为小城镇”假

宫前横街的宽度是该街的 4 倍 造成了唐长安在街廓上的超大尺 说的几个线索
( 220m ) , 朱 雀 大 街 是 其 3 倍 度呢 ? 其实要解释这个现象并不 规模尺度 : 从春秋战国到清
(155m) , 其它大街宽度有 134 、 难 , 只要我们转换一个视角来解 代 , 中国县的建制数量和管辖范
120 、 108 、 68 、 67 、 63 、 59m 读唐长安坊里即可 。 围 一 直 比 较 稳 定 , 在 1100 ～
等 , 是其 1～2 倍不等 ⑦ 。以图 4 这个新的视角是 : “唐坊里 1800 个 之 间 。县 城 在 各 朝 代
为基准 , 我们可以将其横向拉伸 不是街廓 , 而是一个个强制移民 ( 元朝除外) 均占到全国府 、州 、
2 ～ 3 倍 , 来想象其它大街的景 的小城镇 ; 唐坊里之间的大街不 县城市总数的 80 %以上 ⑧ , 是中
观尺度 。不难看出 , 唐长安的许 是现代意义的街道 , 而是每个小 国古代中小城镇的重要代表 。两
多大街无论是空间尺度 , 还是使 城镇周边实行半军事管制的隔离 千年间 , 县城的规模也没有明显
用性质 , 都与现代人所指的 “街 带 ; 唐长安不是一个现代意义的 变化 , 一 直 是 “三 里 之 城”统
道”概念 ( 即西方城市的街道概 城市 , 而是近百个以农业经济为 “百里之地”。据考古发掘 , 其周
念) —
——为公众出行 、集散 、交 基础的 、布局严整的 、高度组织 长约 在 4km 左 右 ⑨ , 面 积 多 在
υ
流 、活动 提 供 服 务 的 公 共 性 通 的小城镇群”。 100ha 上 下 λg。其 中 比 较 有 代 表
道 , 大相径庭 。这样的城市形态 上述观点同时也说明 : 在中 性的是辽宁兴城 ( 64ha) , 陕西

图 4 　唐长安东西大街剖面复原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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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研究 H ISTORICAL STUDY

的 佳 县 ( 75ha ) , 山 西 的 太 古 同 图
(157ha) , 上 海 的 奉 贤 ( 50ha) 、 一 5
比 　
南 汇 ( 72ha ) , 浙 江 的 镇 海 例 唐
(129ha) 等 。这些县城大多是以 下 长
的 安
发展缓慢的小农经济为基础的 , 比 坊
加上辖区变化不大 , 因此能够长 较 里
与
期保持稳定的规模 。而唐长安的
上
坊里恰恰在 30 ～ 80ha 之间 , 与 海
古代中小县城的规模尺度是相当 奉
贤
的。 城
形态布局 : 中国古代以县城 和
宁
为代 表 的 中 小 城 镇 , 往 往 呈 方 夏
形 , 每边开一门 , 形成十字形 南
关
(或丁字型) 大街 。其道路系统
城
分为街 、巷两级 。山西的大同 、 在
左云 、右玉 , 上海的奉贤 , 甘肃
长 图
天水的大城均是其中比较规则的 点 6
典型 。采用一字街的城镇规模一 示 　
梁
江 意 县
般比十字街的小 , 尤其是在与一 图 城
　
孙 字街垂直的方向上尺度较小 , 如 门
晖 宁夏的南关 、陕西的榆林 、山西 外
　 形
唐 右玉 的 杀 虎 堡 等 。我 们 可 以 发 成
长 新
安 现 : 由十字街或一字街构成的两
的
城 种小城镇模式与唐长安的坊里形
市 居
布 态恰恰是吻合的 ( 图 5) 。唐长 住
局 增
安规模较大的坊里 ( 50 ～ 80ha)
与
坊 为十字形方城 , 规模较小的 (25
里
形 ～35ha) 为一字形方城 。这种形 编制 、受田制度的分别考证和相 门去耕田 。因此 , 中国古代城市
态 态上的一致性又为 “坊里即小城 互印证 , 得出 “州”或 “县”为 一直保持着 “凡仕者近宫 , 不仕
的
新 镇”的假说提供了第二个依据 。 2500 户 , 每 户 5 口 人 , 平 均 每 与耕者近门 , 工贾近市”的布局
解 用地 密 度 : 县 城 人 口 为 多 户占地约 480 m2 λϖg。而唐长安有 传统 λζ
g
。其 实 , 这 种 城 外 耕 田 ,
少 ? 有一种理论引《墨子・
杂守》 109 个坊里 , 考虑到城南里坊人口 城内居住的特点在古罗马和欧洲
中的 “率万家而城方三里”, 认 稀少的因素 , 除去 39 个坊 , 还剩 中世纪城镇中也十分普遍 。它是
为是一万户 , 约五万人 。具有古 70 个坊 , 长安、万年两县共 8 万 在小农经济基础上自然形成的一
ω
λ
g
汉语常识的人都知道 , 古文中的 户 , 平均每坊约 1140 户 , 也是 种防卫型城市结构 。县城发展的
“百 、千 、万”全都是虚数 , 不 每户 5 口人 λξ
g
。按绝大多数坊里为 另一个特点是在城门口外形成新
可当真 。就是具体数字 , 如 “三 50ha 计算 , 平均每户占地约 440 的居住增长点 , 即关厢的雏形 。
2 2
千”、
“十二万”、
“八十万”也不 m , 与中国古代县城每户 480 m 其成因一方面是来自城镇人口的
可信 , 也 往 往 带 有 夸 大 吹 嘘 之 的密度十分接近。 压力 , 另一方面是由于市场交易
嫌 , 不能作为独立考证的依据 。 使用 活 动 : 在 中 国 历 代 都 和区位的便利性 。上述两个特点
如 100ha 的方城之内果真居住五 城 、府 、州 、县城中 , 均有大量 表明 : 在小城镇的城墙外面出现
万人口 , 其城市人均用地指标仅 的城市居民为农业人口 。《春秋 耕种或建房活动是十分自然的事
为 20 m2 , 密度高达每 ha500 人 。 公羊传》 ( 公元前 594 年) 曾记 情 ( 图 6) 。
而现代城市的人均用地指标约为 载 : “民春夏出田 , 秋冬入保城 《中国古代城市建设史》曾
2
100m , 广州市多层居住区的密 郭 , ……五 谷 毕 入 , 民 皆 居 宅 提到 : 由于唐长安街道过宽 , 经
度在每公顷 500 人上下 。由此可 ……”。唐 长 安 城 南 几 排 坊 里 常发生在道路上掘土筑屋 、私自
见 , “一万户”绝对是一个大大 “虽时有居者 , 烟火不接 , 耕垦 种植的事件 ; 在唐中叶以后还出
ψ
λ
g
夸张 了 的 数 字 。有 关 “三 里 之 种 植 、阡 陌 相 连” , 也说明城 现 “起屋造舍 , 侵占禁街”的现
城”的人口规模 , 比较可信的理 市居 民 中 有 从 事 农 业 活 动 的 现 象 , 政府不得不三令五申地加以
{
论是陈明达先生在 1973 年 《周 象 。民国时期的扶风县 , 在城内 禁止 λg。如果我们把每个坊里解
代城市规划杂记》中所提出的观 的南街 、北街 、西街 , 大都居住 读成个小县城 , 那么 , 在城外周
点 。该文通过对居民编制 、军事 着农民 , 分别出南门 、北门 、西 边进行耕种或建房的行为是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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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为目标 ; 并实行 “强 城镇的整体搬迁 , 而不拆散原有

本弱枝 , 充实京城”的策 的地缘宗族关系 , 提高了移民的
略 , 进行大范围的 强制性 社会安全感和文化认同感 。原来
移民 , 削弱地方势力。这样 的同乡同族搬迁后还是邻居 , 仍
自然就出现了城市规模与经 以小城镇的尺度为管理单位 , 便
济水平和生活方式的矛盾。 于推行民间互助、相互监督、编
于是 , 唐长安的规划者就采 组赋税、弹压管治等措施 , 保持
用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 社会经济的稳定。此外 , 分区搬
既能保证建设大规模的都 迁也为后续移民预留了用地空间。
城 , 又不破坏农业经济可以 当然 , 唐长安初期的移民是否采
维系的小城镇形态 , 这就是 用了这种分片安置的办法 , 还需
唐坊里 —
——以小城 镇 为 基 要进一步的历史研究来考证。
本单元的 , 高度组织、布局 早在秦汉时期 , 中国古代城
严整、环绕在皇宫周围的城 市就出现了闾里 , 以什伍之制进
镇集合。 行居民编组和严格管理 。显然 ,
平地新建都城和大规 闾里的雏形来自于小农经济的村
模强制性移民 , 这两个措 落组织 , 四周加设围墙 , 形成了
施是促成坊里制形态的重 防御和管理单元 。以闾里为单位 梁
要前提 。平地新建可以保 形成的中国古代封建城市 , 在形 江
　
证小城镇群的排列整齐划 态本质上 , 是一种 “并屯”的概 孙
图 7a : 唐长安坊里制的集中型 , 内聚式城镇集合 晖
一 。在大规模强制移民的 念 , 是内聚式移民政策下的村镇
模式 　
过程中 , “同乡聚居”是 集合 。而坊里制发展到了隋唐长 唐
图 7b : 西方古代及近代带有殖民性质的分散型 , 长
一种最为自发的社会现象 安 , 在尺度上跃升至小城镇的集 安
外扩式城镇模式 城
和迁徙规律 , 即使在当今社 合 , 可谓将闾里的概念推向了极
市
常不过的事情了 。此外 , 各坊门 会也很普遍。而坊里制这种小城 至 , 同时也预示了其逐步走向解 布
在早 晚 定 时 启 闭 , 夜 间 严 禁 出 镇集合的形态 , 恰恰为 “同乡聚 体的命运 。 局
与
行 , 并有军士在四周巡逻 , 俨然 居”的移民方式提供了城市结构 总之 , 笔者认为 , 唐坊里是 坊
里
是一种县城的管理模式 。因此 , 上的载体。在此 , 笔者推测 , 来 在经济水平落后 、人口密度较低 形
与其说唐长安坊里之间的用地为 自全国各区县的移民 , 在一定时 的农业社会中 , 出现的一种强行 态
的
街道 , 不如说它们是县城周边实 期和一定程度上 , 是按人口原住 并镇的做法 。唐坊里是一种集中 新
行半军事管制的隔离带更准确 。 地的不同 , 以坊里为单位进行分 型 、内聚式移民的城镇集合 , 它 解

如果说唐长安是由几十 、乃 配的 ; 在后续移民的过程中 , 也 与西方古代 ( 古希腊 、古罗马)

是在原来分异的基础上 , 按宗族 及近代 ( 拉美 ) 常见的分散型 、
3 　“唐长安为小城镇集合”的 和同乡原则逐渐填充各个坊里的。 外扩式殖民城市的建设思路刚好
形态成因 北魏洛阳在洛河以南曾建有 相反 ( 图 7a 、7b) 。这也是造成
至上百个小城镇组成 , 其规划构 四夷里 , 专门用来归化远方的移 中国封建城市的规模远比欧洲中
思和城市形态实属奇特 , 在世界 民 。 《洛 阳 迦 蓝 记》中 记 载 : 世纪城市大的主要原因 。
城市史上也是独一无二的 。如何 “……道 西 有 四 里 : 一 曰 归 正 , 可以说 , 唐长安的宏大规模
解释这种形态的成因呢 ? 由于长 二曰 归 德 , 三 曰 慕 化 , 四 曰 慕 是一种政治性和政策性的产物 ;
期实行重农抑商 、重本抑末 ( 手 义 。吴人投国者处金陵馆 , 三年 它与建立在商品经济发展之上的
工业 、服务业等非农产业) 的政 以后赐宅归正里 , ……北夷来降 现代 城 市 规 模 , 不 是 同 一 个 概
策 , 中国古代城市一直不是纯粹 者处燕然馆 , 三年以后赐宅归德 念 。因此 , 简单地比较唐长安与
意义上的城市 , 而是从农村派生 里 , 东夷来附者处扶桑馆 , 赐宅 西方 古 代 城 市 的 大 小 是 不 科 学
出来的特殊地理空间 。城市居民 慕化里 , 西夷来附者处崦嵫馆 , 的 。实际上 , 城市规模只是一种
中含有大量的农业人口 。这些农 赐宅慕义里 ……”虽然这段文字 表象 , 其背后蕴涵着更深刻的政
民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 , 靠自给 描述的是北魏洛阳 , 比唐长安早 治 、经济 、社会成因 。只有当我
自足的小农经济度日 。这种生活 了约 100 年 , 但它说明 : 在坊里 们深入到城市肌理的层面进行探
方式并不需要 、也不支持规模巨 制都城中 , 确实出现过以 “同乡 查时 , 才会触及到更复杂的形态
大的城市 。然而 , 为了巩固封建 聚居”为原则的移民安置办法 。 结构 , 也才能发现问题的本质 。
政治中心 , 维护中央集权 , 加强 对大规模的移民进行分片安 把唐长安坊里解读为小城镇 , 对
防御管理 , 从周王城到唐长安 , 置不仅在组织上合理高效 , 而且 于我们进一步理解和推测坊里内
历代统治者均以建设规模庞大的 阻力最小 ; 可以实现聚居点和小 部的城市形态及演变模式 , 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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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研究 H ISTORICAL STUDY
很大启发 ; 这个新视角对我们更
好地理解中国古代城市形态的成
因也会有很大的帮助 。
注释 (Note s)
①见董鉴泓主编 , 《中国古代城市建
设史》, 第 35 页 。
②古希腊称因人口外迁而建立的城市
为 colony , 古罗马称因军事防御和
移民而形成的城市为 colonia , 意思
是 to farm , 即耕种和耕垦的意思 ;
中世纪把封建领主为了防御 、耕种
和贸易而建的新城称为 bastide , 意
思是 to build , 即兴建 ; 18 - 19 世
纪相当数量的美洲城市的兴起 , 也
是为适应欧洲殖民和土地投机的需
要 ; 因此 , 可以认为网格城市格局
较好地适应了历史各个时期具有移
民特点的城市建设 。
梁 设史》第二版 , 第 41 页 。
江 ③笔者在估算古希腊城市面积时 , 均
　 以城墙为边界 。故普南和奥林塔斯
孙 理》, 1998 年 , 第 6 章 《中国城市
晖 的面积中包含卫城 。见 L 1 贝纳沃
　 罗 , 《世界城市史》, 第 143 - 157
唐 {
长 页。
安 ④见 L 1 贝纳沃罗 , 《世界城市史》,
城 |
市 第 257 页 。
布 ⑤如 : 普南为 35 ×47m 、奥林塔斯 35
局
与 ×90m 、帕埃斯图姆 35 ×280m 、阿
坊 格里托真 35 ×300m 。
里 1 　Castagnoli , Ferdinando1 Ort hogonal
形 ⑥见 L 1 贝纳沃罗 , 《世界城市史》,
态 第 256 页 。
的 Alan Sheridan1 Cambridge , Mass :
新 ⑦唐长安各条街道的详细尺寸见傅熹
解 年 , 《中国古代城市规划 、建筑群
布局及 建 筑 设 计 方 法 研 究》第 一
章 , 隋大兴/ 唐长安平面分析图 。
⑧见马 正 林 编 , 《中 国 城 市 历 史 地
理》, 1998 年 , 第 3 章 , 第 63 - 69
页 , 中国县制城市在西汉末年为
1587 个 , 隋为 1255 个 , 唐开元年
间为 1533 个 , 北宋为 1816 个 , 元
为 1127 个 , 明为 1138 个 , 清约为
1500 个 。
⑨见马 正 林 编 , 《中 国 城 市 历 史 地
理》, 1998 年 , 第 3 章 《中国城市
的城墙》, 第 63 页和第 70 页 , 根
据考古发掘 , 春秋战国时代县级城
邑 、秦代县城 、秦代以后的县城周
长均在 4km 左右 。
υ
λ
g见马 正 林 编 , 《中 国 城 市 历 史 地
理》, 1998 年 , 第 6 章 《中国城市
的规模》, 第 153 - 157 页 , 县城的
面积在 1km2 左右 。
ϖ
λ
g见《建筑史论文集》第 14 辑 , 陈
明达 , 《周代城市规划杂记》第 61
页。
ω
λ
g由 于 作 者 是 按 坊 里 个 数 进 行 推 算
2003 年 第 27 卷 第 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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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 因此城市道路 、宫城面积 、宫 9 　郭湖生 1 论邺城制度 [ J ] 1 建筑
城人口均排除在外 。按中国古代每 师 , 2000181
户出兵役一人的比例计算 , 唐长安 林奇 1 城市形态 [ M ] 1 华夏
10 凯文・
有 8～10 万兵士应属正常 。但根据 出版社 , 20011
敦煌出土的唐代户籍资料来看 ( 唐 11 马正林 , 编 1 中 国 城 市 历 史 地 理
耕耦 , 1981) , 在役兵 士 是 包 含 在 [ M ] 1 山东教育出版社 , 19981
各家户口的统计之中的 。至于官府 12 唐耕耦 1 唐代前期的户等与租庸调
家人和僧道均占各坊之地而居 , 有 的关 系 [ A ] 1 魏 晋 隋 唐 论 文 集
的甚至占到半坊或一坊之地 , 没有 ( 第一辑) [ C ] 1 中国社会科学出
理由 不 参 加 两 县 人 口 的 统 计 。因 版社 , 19811
此 , 笔者认为 8 万户是唐朝两县人
口的真实反映 , 不应该再额外加上
兵士 10 万人和官府僧道 10 万人 ,
这种算法有重复统计 , 刻意夸大之
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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λ
g在唐长安的城市人口研究中 , 公认
的户均人数是每户 5 人 , 而不是每
户 10 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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λ
g见董鉴泓主编 , 《中国古代城市建
ζ
λ
g见马 正 林 编 , 《中 国 城 市 历 史 地
的规模》, 第 167 页 。
λ
g见董鉴泓主编 , 《中国古代城市建
设史》第二版 , 第 41 页 。
λ
g见郭湖生 , “论邺城制度”, 《建筑
师》第 95 期 , 第 58 - 59 页 。
参考文献 (Reference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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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 I T Press , 19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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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rban Patterns and Meanings
t hrough History1 Little , Brown and
Company , 19911
3 　Reps , John1 The Making of Urban
America : A History of City Planning
in t he United States1 Princeton ,
N1J 1 :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
1965
4 　L 1贝纳沃罗 1 世界城市史 [ M ] 1
科学出版社 , 20001
5 　陈明达 1 周代城市规划杂记 [ A ]
1 建筑史论文集 ( 第 14 辑) [ C ] 1
清华大学出版社 , 20011
6 　董鉴泓 , 主编 1 中国古代城市建设
史 ( 第二版) [ M ] 1 中国建筑工业
出版社 , 19891
【作者简介】
7 　董鉴泓 , 主编 1 城市规划历史与理
论研究 [ M ] 1 同 济 大 学 出 版 社 , 梁江 ( 1967 - ) , 女 , 大连理工
19991 大学建筑系 , 副教授 。
8 　傅熹年 1 中国古代城市规划 、建筑 孙晖 ( 1968 - ) , 男 , 大连理工
群布局及建筑设计方法研究 [ M ] 大学建筑系 , 副教授 。
1 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 , 20011 【收稿日期】2003 - 11 -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