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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长安坊里内部形态解析 3
孙晖 梁江
2003 年 第 27 卷 第 10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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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两京的规划布局受唐长安模式 “十 六 分 区”猜 测
的直接影响 , 那么 , 其一坊十六 的佐证 , 但对于证
町的型制有可能也出自唐长安 。 明 “十字巷”的存
(3) 山西大同是在唐代云州 在却一点帮助也没
城基础上发展而来的 。通过对大 有 。虽然我们不能
同旧城的道路骨架分析 , 也依稀 因此而否定十字巷
发现一些片段性 、不严格的十字 的存在 , 但至少可
交叉路径的印记 。在此基础上 , 以说十字巷的心理
有学 者 推 断 : 唐 坊 里 内 部 存 在 认知地位和使用功
“十字街 + 十字巷”的布局 。 能应该比十字街逊
(4) 在唐长安永宁坊遗址的 色得多 。
发掘中 , 在预期的位置附近发现 212 道 路 系 统 的
了十字交叉 、残存宽度仅 2m 多 等级
的小巷 。在对其它坊的勘探中 , 关 于 “ 十 字 图 3 《两京新记》和《长安志》所记载的坊里区位图解
也发现有类似的小巷遗迹 。 巷”之说 , 最有说服力的证据应 打听 和 描 述 有 : “井 在 何 坊 、
通过对上述线索的仔细研究 当来自考古勘察 , 即前述永宁坊 曲 ?” “ 曰 知 其 某 坊 、某 曲”
和对中外古代城市街区尺度的比 等遗址的残存巷道 。遗憾的是 : ( 《玉泉子》
) , “永昌坊入北门西
较分析 , 笔者认为其中的疑点颇 所有 关 于 十 字 巷 遗 迹 的 考 古 挖 回第一曲” ( 《入唐求法巡礼行 孙
多 。在唐长安坊里臆想图中 , 最 掘 , 均是文字转述 , 没有原始的 记》卷四) 等等说法 。从中我们 晖
主要的疑点集中在两个方面 : 一 测绘图纸可查 , 没有令人信服的 可以看出 , 在城市定位上 , 第一 梁
是 “十字巷”在坊内道路系统中 准确数据来说明 : 级为 “坊”, 第二级就是 “曲”, 江
所占的地位 , 二是坊内居住区的 (1) 十字巷的位置是否位于 并没有 “某坊 、某巷 、某曲”的 唐
长
形态 肌 理 。对 这 两 个 问 题 的 澄 16 方格的几何线上 , 三级叫法 。这说明坊里内部是一 安
清 , 可以使我们找到更接近史实 (2) 在十字街所分的 4 个区 种二级道路的认知结构 。支持这 坊
里
的答案 , 从而纠正我们对唐坊里 中是否都有十字巷 , 种结构的另一个证据是坊曲的宽 内
认知的畸变 。 (3) 十字巷是否连续完整和 度 。从道路级别上考虑 , 坊曲的 部
形
贯通到底 。在明代山西大同的平 宽度不应该超过十字巷 , 即 2m , 态
解
2 对唐长安里臆想图的质疑 面上 , 仅仅从有限的几处 、且不 但从人体使用的最小尺度上看 , 析
211 空间心理的认知 甚严格和完整的十字街道 , 就推 也不 应少于 115m 。考虑到唐代
通过对长安城的考古发掘证 断其前身唐代云州城存在 “大小 土巷宽度的自发性和可变性 , 不
实 , 在大 、中型坊里的内部设有 十字 街”的 规 划 , 似 乎 有 些 勉 难推测 : 十字巷的宽度与坊曲的
十字街 , 宽 15m 左右 , 坊里被划 强 。因此 , 从目前 “十字巷”的 宽度基本相当 。在此基础上 , 我
分为 4 大 区 。在 《两 京 新 记 》 考古结果来看 , 比较严谨的推断
们还可以进一步假定 : 十字巷就
中 , 十字街被称为东街 、西街 、 应是 “在某些坊里的某些分区内
是一种坊曲 。
南街 、北街 。根据 《两京新记》 可能存在十字巷的规划”。
结合 “十字街”与 “坊曲”
和《长安志》所记录的坊内重要 除了十字街和十字巷 , 我们
的两种说法 , 我们可以看出 , 坊
建筑物 ( 衙 、宅 、寺 、观) 的位 还知道坊里内部有许多微径小蹊
里内部道路共分两级 : 一级是宽
置来看 , 共出现了三种不同的区 通到各家各户 , 称为坊曲 ; 其宽
位称呼 : (1) □隅 ( 如东南隅) , 度狭窄 , 不能通马车 ; 其数目之 15m 左右的十字街 , 另一级是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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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
晖
梁
江
唐 图 4 唐长安坊里与其它中西方古代城市在同一尺度下的肌理比较
长
安
坊 就是居民在心理地图中没有关于 213 民宅肌理的严整性 道和街廊的宽度各自深浅不一 ,
里
内 “十字巷”记忆的原因吧 ! 如果把唐长安的典型坊里与 变化不定 , 而且宅基地的形状 、
部 反观图 2 , 首先 , 通向各家 其它中西方古代城市放在同一比 大小 、开口均是比较有机和自发
形
态 各户 的 小 路 如 横 盘 一 样 横 平 竖 例尺下 , 考察其肌理特征 , 我们 的 。从图 4 可以直观地看出 , 北
解
析 直 , 规划严整 。在坊里中完全没 还会发现更多的问题 。这里选取 京胡同道路的密度明显高于唐长
有自发生长 、随意弯曲的各种小 的典型坊里为中型 : 边长 1022 × 安 , 也说是说道路控制线要多出
胡同 。其次 , 十字巷的宽度看起 530m , 面积约为 54hm2 ( 为长安 很多 ; 再 加 上 其 宽 度 为 5 ~ 7m
来没有 7 - 8m , 也有 5 - 6m , 明 城东起第三列坊里) 。图 4 中上 ( 与大多数世界古代城市的街道
显是次级城市道路的宽度 。这与 半部为乾隆时期的北京测绘图 , 宽度 相 当 ) , 而 不 仅 是 2m 宽 的
考古所发现的 2m 宽度不符 。从 下半部从左至右为古罗马的提姆 小巷 , 其规划建设的控制力度也
道路 结 构 上 看 , 十 字 巷 是 5 - 加德 、古埃及的卡洪 、中世纪的 自然大很多 。相比之下 , 唐长安
8m , 还是 2m , 是两个完全截然 米朗德 、古希腊的奥林塔斯的测 坊里内部的道路线要稀少得多 ,
不同的概念模式 , 前者是三级道 绘图 。 因此 , 其住宅肌理只可能比北京
路体 系 , 而 后 者 是 二 级 道 路 体 在古 埃 及 、古 希 腊 、古 罗 的更凌乱 、更随意 、更不规则 ,
系 。图 2 的模式显然混淆了道路 马 , 乃至中世纪的欧洲 , 均有大 而决不可能是更严整 。在同一封
等级的概念 , 是不符合实际的主 量的考古实例可以证明其平民的 建体制和文化的控制下 , 城市形
观臆断 。 居住单元采用过几何式的理性规 态作为其社会文化的载体应该保
划 。在中国 , 这种规划手法很早 持一定的相似性和继承性 。既然
就被运用在中国古代宫殿群的建 在规划道路相对密集的明清城市
设上 , 但是 , 到目前为止 , 还没 中都没有找到严整的几何式民宅
有任何令人信服的考古实例可以 规划 , 我们可以基本认定 , 在规
证明 : 在元代以前 , 中国古代城 划道路明显稀松的唐长安 , 也不
市在平民的居住单元上 , 出现过 会突然出现类似古希腊的肌理的
符合几何格网的 、严整的理性规 变异 。因此 , 图 2 中如兵营般整
划。 齐的居民院落是没有任何理论和
北京是我国古代街道规划最 考古依据的 , 这种臆想在很大程
为规整 , 街廊规划进深最小的城 度上是把西方古代街区的规划模
图 5 唐长安城坊里内部街道骨架模式臆 市之一 。但是 , 其街道肌理也只 式强加给了中国的古代城市 。
想 能说是一种近似的规整 : 不仅街 至于 “百千家似围横局 ,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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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 的 街 道 ? 哪 一 个 等 级 的 街 表 2 相同道路面积下的两种街廓划分模式的分析
道 ? 如何整齐法 , 就不得而知
模式 A : 道路集中设置 模式 B : 道路均匀布置
了 。上述的溢美之辞一字不改 ,
也同样适用于元 、明 、清的北京
城 。因此 , 从这些模棱两可的词
句就想当然地认为唐长安的街道 图解
肌理应象古希腊 、古罗马一样 ,
未免过于轻率 。
根据以上分析 , 我们可以假
定 : 唐长安坊里内部肌理应是比 两条 15m 宽的街道将全区划分 六条 5 ~8m 宽的街道将全区划
道路格局 孙
较随意 、不规则 、不均匀的 。唐 成 4 块 , 外有坊墙 。 分成 16 块 , 外无坊墙 。 晖
街廓边长 015a , 内部肌理生长 街廓 边 长 0125a , 内 部 肌 理 生
长安坊里的街道骨架在最规整的 梁
街廓尺度和肌理 江
情况 下 , 应 该 近 似 于 图 5 的 模 有一定自发性 长得更为整齐
式 。这是一种由严整规划的大尺 临街面长度 ( 双 临街面总长度为 12a 。若外无 唐
临街面总长度为 4a 。 长
度网格街道与自发生长的有机住 面街道) 坊墙 , 则为 16a 。 安
区相叠加的形态 。此类形态结构 坊
里
在伊斯兰和印度等东方文化的城 内
市中有不少例证 , 如图 6 所示的 城市结构”。唐长安无论是整个 部
形
阿富汗西部古城赫拉特 ( Herat) 城市 、还是坊里内部 , 空间形态 态
解
也是超大网格与自由式民宅的双 格局和道路系统都具有十分明显 析
重交叠 。伊斯兰文化体系约束居 的级差特征 , 如表 1 所示 。这种
民交往 、缺少公共设施 ( 集会广 大级差的树状道路系统是封建政
场 、议事厅 、剧场 、竞技场等) , 体的等级思想在城市形态上的体
除了宗教建筑以外 , 只有宫殿和 现 。按照亚历山大的城市结构理
私人住宅两种建筑 。伊斯兰家庭 论 , 唐 长 安 属 于 “树 型 城 市 结
生活绝对私密 , 房屋几乎都是单 构”。即使不考虑坊墙对坊里内
层, 道 路 非 常 狭 窄, 只 有 部空间的 “束缚”, 唐长安典型
1183m , 弯曲的小巷和通廓象迷 坊里的最小街廓尺度也只能按十
宫一样 , 错综复杂 。从这些城市 字大街所划分的四区计算 , 约是
形态特征来看 , 中国应该与阿拉 265 ×511m 。街廓尺度如此之大 , 图 6 阿富汗的赫位特古城严整规划的超
伯的古代城市更接近 , 它们在形 很难满足内部用地对于城市公共 大街廓与呈树状自发生长的住区相叠加 。
态肌理上的一致性并不是一种巧 生活和交通服务的要求 。 资料来源 : Kostof . 19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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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统治者是决不愿意去鼓励或提
倡的 。这就是为什么我国封建城
市一贯采用大街廓树形结构的原
因 , 也 是 其 公 共 空 间 、公 共 设
施 、公共生活长期窒息的原因 。
其实 , 造成这种城市形态的根源
并非财力的匮乏 , 而是封建帝王
在城市规划布局的决策上 , 刻意
弹压平民的结果 。
由于封建统治阶级的残酷剥
削 , 中国古代城市的阶级对立和
矛盾激化程度很高 。唐代帝王在
建城 时 , 考 虑 更 多 的 是 监 管 统
治 , 而不是公共服务 。封闭式的
坊里设城墙和城门 , 其目的就是
为了减少出口 、汇总人流 , 从而
通过控制民众的通行线路以加强
孙 监管 。而大街廓树形结构的道路
晖 通达性很差 , 正好满足了这一要
梁 求 。设想在开放式 、小街廓 、网
江 络形的 B 模式中去 “捕亡奸伪”,
唐 那无疑是自找麻烦 。总之 , 从城
长
安 市结构来看 , 粗放的街道骨架加
坊 上自发生长的居住肌理 , 使封建
里
内 统治者在财政 、管理 、法制 、政
部 治等方面均承受更小的压力 , 承
形
态 担更低的责任 , 的确是一种既便 的 。有 些 学 者 认 为 : 唐 坊 里 的 人对唐长安城市规划的借鉴也是
解
析 宜又省心的结构形态 。 “大小十字街”之说 , 进一步证 事实 , 但是 , 在我们为此感到骄
此外 , 根据图 4 我们可以计 明了日本平城京每坊 16 町的形 傲之余 , 是否也应对平城京的进
算出 , 在 5m 以上的道路网中 ③ , 制乃出自唐长安 , 而并非日本人 步和超越有所惊觉和感悟呢 ?
唐长安的临街面密度约为 57m/ 自己想出来的 。但是 , 如果在同 总之 , 唐长安是一种粗放的
hm2 ④ , 提 姆 加 德 约 为 1260m/ 一尺度下比较唐长安的坊里和平 大网格街道与自由生长的有机住
hm2 , 卡洪约为 1000m/ hm2 , 米朗 城京 的 街 区 , 就 会 发 现 两 者 的 区相叠加的形态 ; 其封闭式的树
2
德约 为 780m/ hm , 奥 林 塔 斯 约 “十六区”在概念和结构上存在 形结构反映出封建统治阶级对平
为 720m/ hm2 , 这 些 城 市 的 临 街 着本质区别 ( 表 3) 。 民实行严格监管的历史传统 。这
面密 度 是 唐 长 安 的 13 - 22 倍 。 很明显 , 唐长安和平城京在 一发现 , 对于我们进一步理解中
以提姆加德为 例 , 22 倍 的 临 街 街区形态 、开放程度 、道路用地 国古代的城市 , 以及认识和改善
面密 度 就 是 11 倍 的 道 路 密 度 , 比 、临街面密度等方面存在着相 今天的城市空间和规划实践 , 都
更何况这些罗马道路还是 6 - 8m 当大的差异 。在道路用地面积接 是十分有益的 。在相关历史资料
的石板路 , 干道两侧的人行道还 近的条件下 , 两者在街廓面积和 十分有限的情况下 , 笔者所做的
建有防晒的柱廊 ; 与长安坊里内 临街面密度上差别最大 , 分别达 置疑和推断还有待考古发掘来证
两条 15m 的土路相比 , 前者的财 到 9 倍和 515 倍 。这意味着 , 平 实 。也希望我们的考古工作不仅
政投入 , 建设 、管理 、维护的工 城京已经从唐长安的树形封闭式 仅关心封建统治阶级的宫殿和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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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量又何止相差 11 倍呢 ? 由此 大街 廓 , 演 变 为 小 尺 度 、开 放 宅 , 也 要 重 视 “沉 默 的 大 多
也可以看出中国古代城市在市政 式 、均等同质的网络形结构 。这 数” —
——平民居住区的成片发掘
建设 和 管 理 水 平 上 与 西 方 的 差 不是 对 唐 长 安 的 简 单 学 习 和 模 和研究 , 使我们对城市结构 、形
距。 仿 , 而是在城市规划实践中的一 态及其成因的理解更全面 、更准
312 唐长安坊里与日本平城京 次跃迁 。在城市街区的形态特征 确 、更丰富 , 从而对现代的城市
街区的比较和启示 上 , 日本平城京已经渗透出很强 规划 理 论 和 实 践 有 更 深 刻 的 启
日本的平城京 ( 今奈良) 在 烈的现代规划理念 , 构筑了开放 迪。
城市总体布局上受到唐长安规划 而有活力的城市骨架 。中华文明
的直接影响 , 这一点是毋庸质疑 的悠久和影响深远是事实 , 日本 注释 (Note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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