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战线 　S I X IA N G 　ZHA N X IA N 　　　　　　　　　　　　　 2003 年第 5 期 　第 29 卷 　№15 , 2003 　V ol 129

　　THINKING 　　

浅论唐宋时期的信用形式

缪坤和 , 杨华星
( 云南大学中国经济史研究所 , 云南 昆明 , 650091)
摘 　要 : 唐宋时期 , 在商品经济发展的促动下 , 社会经济生活中发生了诸多信用业务 。主要
有高利贷信用 、商业信用 、消费信用和国家信用等形式 。其中 , 高利贷信用是一种主导信用形
式 , 对社会经济生活影响较为深远 。商业信用在宋代的商业往来中较为普遍 。消费信用多发生于
饮食业中 , 发展层次还较低 。国家信用还未能发展成一种常见的信用形式 。
关键词 : 唐宋时期 ; 高利贷信用 ; 商业信用 ; 消费信用 ; 国家信用
中图分类号 : F129144 　文献标识码 : A 　文章编号 : 1001 - 778X (2003) 05 - 0088 - 05 　①

Credit Form in t he Tang and Song Dynasties

M IAO Kun2he , YAN G Hua2xing

( Instit ute of Chinese Economic History , Yunnan U niversity , Kunming , Yunnan , 650091 , China)

Abstract : In t he Tang and Song Dynasties , promoted by t he develop ment of commodity econo2
my , credit business appeared in t he social and economic life , taking t he forms like usurious loan credit ,
commercial credit , consumption credit and state credit . Among t hese , t he usurious loan credit was t he
predominant and had deep influences on social and economic life. Commercial credit was popular in t he
commercial exchanges of t he Song Dynasty. Consumption credit , mostly in t he food business , re2
mained at t he lower level. State credit was still immat ure and t hus uncommon.
Key words : t he Tang and Song Dynasties ; usurious loan credit ; commercial credit ; consumption
credit ; state credit
　　信用是一种以偿还付息为条件的借贷活动 。其 中出现了各种借贷关系 , 与此相应也形成了不同的
产生的基础是商品经济的产生和发展 。信用产生后 , 信用形式 。本文拟对唐宋时期出现的信用形式作初
随着借贷关系的变化 , 形成了不同的信用形式 。由 步探讨 , 以作引玉之砖 。
于在前资本主义社会 , 信用的主要形式是高利贷信
用 。因此对高利贷的研究 倍 受 学 界 关 注 。② 其实 , 高利贷信用
在高利贷信用之外 , 还存在着其他的信用形式 。唐 唐代 , 在商品经济发展的激励下 , 放款取利无
宋时期 , 伴随着商品经济的逐步活跃 , 在经济运行 疑成为逐利的一项重要方式 。《旧唐书》卷 78 《高

① 　　收稿日期 : 2003 - 03 - 18
作者简介 : 缪坤和 (1972 - ) , 男 , 云南会泽人 , 云南大学中国经济史研究所讲师 、博士 , 主要从事中国商品经济史和云南地方经济史研
究 ; 杨华星 (1975 - ) , 男 , 四川剑阁人 , 云南大学中国经济史研究所在职博士生 , 主要从事经济思想史研究 。
② 　　关于高利贷的概念 , 历来颇有争议 。刘秋根认为 : “所谓高利贷资本即主要适应前资本主义社会生产方式的生息资本 , 就中国古代
而言 : 凡带经营谋利性质 、且收益较一般地租收益高的借贷 , 均属于高利贷资本 。这种借贷既有对小生产者 、地主 、贵族的生产性 、生活性
借贷 , 也有对商人 , 手工业者的经营性 、资本性借贷 。 ” ( 刘秋根 : 《明清高利贷资本》, 第 26 页 ,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00 年版 。
) 此说是目
前较为公允的一种说法 。同书第 4 页 , 还引用彭信威言 : “在封建社会和半封建的旧中国社会中 , 各种信用 , 都带有高利贷的性质 , 不问个人
间的借贷也好 , 典当的抵押信用也好 , 甚至钱庄的票号等信用机关所作的放款 , 都可以包括在高利贷这一名辞之内 。 ”此言较具代表性 。 ( 彭
信威 : 《封建时代的高利贷》, 北京图书馆藏油印论文)

88
季辅传》载 : “贞观初 ……, 今公主之室 , 封邑足以
经资用 , 勋贵之家 , 俸禄足供器服 , 乃戚戚于俭约 ,
汲汲于华侈 。放息出举 , 追求什一 , 公侯尚且求利 ,
黎庶岂觉其非 ?”这段记述 , 虽然说的只是放款取利
的一个小片断 , 但却反映出唐代放款取利的现象十
分普遍 。提供放款的渠道较为广泛 , 有商人 、富室 、
官吏 、权贵 , 甚而官府 。商人放款 , 既有本国商人
放款 , 也有外国商人放款 。 《全唐文》卷 72 载 : “顷
者京城内 , 衣冠子弟诸军使并商人百姓等 , 多举诸
蕃客本钱 。 ”反映的就是外国商人放款之事 。官府放
款 , 有专人管理 。 “武德元年十二月置公廨本钱 , 以
诸州令史主之 , 号捉钱令史 , 每司九人 , 补于吏部 。
所主才五万钱以下 , 市肆贩易 , 月纳息钱四千文 ,
岁满授官 。 ” [ 1 ] ( 卷 93 《诸司诸色本钱》上 ) 官府
在经营放款取利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些弊
端 , 形成了诸多恶果 , 败坏吏治 。贞观十二年二月
曾在褚遂良的建议下敕停 。 [ 1 ] ( 卷 91 《内外官料
钱》上) 但无论是对具体经营者来说 , 还是对官府
而言 , 由于收益较大 , 敕停之令宛如过眼云烟 。这
种官府经营的放款事业 , 由于依托于官府 , 经营者
具有一些特权 。如 “诸使捉钱者给牒免徭役 , 有罪
府县不敢劾治 。民间有不取本钱 , 立虚契 , 子孙相
承为之 。 ” [ 1 ] ( 卷 93 《诸司诸色本钱》上 ) 这样 ,
就给经营者进行投机活动和徇私舞弊大开方便之门 ,
以致官府都无法控制 , 难以剔除 , 只能在承认这种
事实的前提下稍加限制 。《唐会要》卷 93 《诸司诸
色本钱》上有一段记载 , 反映的就是这种状况 。曰 :
“元和十一年八月 ……右御史中丞崔从奏 , 前件捉钱
人等比缘皆以私钱添杂官本 , 所防耗折 , 裨补官利 。
近日访闻商贩富人 , 投身要司 , 依托官本 , 广求私
利 。可征索者自充家产 , 或通欠者证是官钱 。非理
逼迫 , 为弊非一 , 今请许捉钱户 , 添放私本 , 不得
过官本钱 。勘责有剩 , 并请没官 。从之 。 ” 其贪求 , 罔不由此 。
据彭信威先生考诸 《唐令拾遗》、《唐会要》、
《太平广记》和《新唐书》等文献 , 这一时期的信用
放款称为出举 、举放 、举债 、放债 、放息钱或责息
钱 。 [ 2 ] ( P383 ) 而这些放款 , 多为高利贷 。经营
高利贷 , 能够获取较为丰厚的利润 , 无论是官方还
是私人都热衷于高利贷的经营 。 《唐会要》卷 88
《杂录》开元十六年诏 : “比来公私举放 , 取利颇深 ,
有损贫下 , 事须厘革 , 自今已后 , 天下负举 , 只宜
四分收利 , 官本五分收利 。 ”从唐政府的这道诏令
中 , 不难看出 , 放款方因取利太甚 , 严重损坏了贷
款人的利益 , 为了保持社会的稳定 , 唐政府规定放
款利率 , 以对之进行限制 。高利贷信用在社会经济
生活中成为一种主要的信用形式 。
对于高利贷的利率而言 , 私营的利率一般均高
于官府 。 《太平广记》卷 434 引《原化记》: “贞元中
苏州海盐县有戴文者 , 家富性贪 , 每乡人举债 , 必
①刘秋根指出 , “年息倍称”之外 , “倍称之息”主要还有三种情况 : 一是表示某项高利贷的利息而已 , 只是一个含糊意思 ; 二是利率的
上限 , 利钱不得超过原本 ; 三是零星纳利几年达到的利息总量 。( 《试论两宋高利贷资本利息问题》, 《中国经济史研究》1987 年第 3 期) 所释
甚是 。该文同时还认为 , 宋代高利贷利率有年利和月利两种 。年利除 “倍称”之外 , 主要有 6 分 、4 分 、5 分几种 ; 月利有 6 分 、4 分 、5 分 、
3 分 、2 分几种 。
89
须收利数倍 。 ”据叶世昌先生考诸吐鲁番出土的契约
文书 , 多数契约反映出的利率月息是 10 分 , 高可达
20 分 。[ 3 ] ( P41) 官府所收利率 , 月息一般不高于
10 分 。从玄宗开元年间至武宗会昌年间 , 官府经营
的高利贷利率出现了依次由月息 7 分 、6 分 、5 分 、
4 分更替的现象 。彭信威先生指出 , 这种依次递减
的数字 , 并不代表唐代的利率在下降 。 “至于后来收
益的减少 , 一则因为一部分入于私囊了 ; 二则也许
因正 当 通 货 紧 缩 , 市 面 不 景 气 , 放 款 收 不 回 来 。
”
[2 ] ( P383 - 384) 对于放款收取复利官府是严厉禁
止的 。 《唐会要》卷 88 《杂录》载 : “长安元年十一
月十三日敕 , 负债出举 , 不得回利作本 , 并法外生
利 。仍令州县严加禁断 。 ”但当利息超过本钱时 , 对
收取复利 , 官府则又采取另外一种态度 。 “凡质举之
利 , 收子不得逾五分 , 出息债过其倍 , 若回利充本 ,
官不理 。 ” [ 4 ] ( 卷 6 《比部郎中》)
高利贷的对象 , 既有出于生计而进行借款的平
民百姓 , 又有用于经营以期聚财的商人 , 也有为了
满足私欲 、获取高利的官吏借款 。伴随商品经济的
发展 , 社会不可避免地出现分化 。平民百姓 , 为存
活度日 , 或者为完成婚丧嫁娶等重大活动 , 不得不
依附于高利贷 。这种现象 , 乃是依存于小生产为基
础的古代社会最为普遍的行为 。因为高利贷利率高 ,
商人欲依赖于高利贷资本作为经营资本以此获利 ,
极为不易 。因此 , 这种现象极少出现 。唯第三类人 ,
既无炊米之忧 , 也无经营之需 , 为什么还要借款呢 ?
这无非有两方面因素在激荡着这类人 。一是借款作
为行贿本钱 。《资治通鉴》卷 243 就载 : “自大历以
来 , 节度使多出禁军 , 其禁军大将资高者皆以倍称
之息 , 贷钱于富室 , 以赂中尉 , 动逾数万 。 ”二是为
了满足私欲 , 而向富室借款 。《唐会要》卷 92 会昌
元年 : “选人官成后 , 皆于城中举债 , 到任填还 , 致
”
宋代放款的称呼与唐代不尽一致 , 大底有出举 、
贷息钱 、放债 、生放 、赊放 、称贷 、出子本钱 、举
钱出息等称呼 。借款人主要以平民百姓为主 。这主
要是由于社会的分化 , 平民百姓资金严重不足 , 要
满足正常的生产生活的需要 , 必须进行借款 。如宋
神宗年间 , 王安石变法 , 变法派在阐述实行青苗法
的主张时曾言 : “人之困乏常在新陈不接之际 , 兼并
之家乘其急以邀倍息 , 而贷者常苦不得 。 ” [ 5 ] (食
货 43 之 16 ) 虽然变法派想申明的是 , 在新陈之际
兼并之家乘机牟取高利的弊端 , 但同时也展示出了
这样的内容 : 贫者不能满足正常的生产 , 只能借款
予以维持 。但利息之高 , 又常令借者深感头痛 。当
时 , 利息多为 “倍息”。① 早在太宗太平兴国七年时
就 “令富民出息钱不得过倍称 , 违者没入之 。 ” [6]
( 卷 23 , 太平兴国 7 年 6 月丙子) 但这些旨令往往形
同空文 , 有 禁 不 止 。在 具 体 的 借 贷 中 , 往 往 出 现
“息不两倍则三倍”的现象 。 [ 7 ] ( 卷 59 《原弊》
因此 , 在王安石变法中 , 才针对这种有禁不止的状
况 , 采用经济的手段 , 官府在春秋之际向平民提供
低息贷款 。即 “昔之贫者举息之于豪民 , 今之贫者
举息之于官 , 官薄其息而民救其乏 。 ” [ 8 ] ( 卷 41
《上五事札子》 王安石推行的青苗钱 , 利息一般每
) 在商业信用中 , 同样是以商品经销者和生产者身份
次为二分 , 年息为四分 。 ① 息虽然较私人高利贷低 ,
但在实行过程中 , 由于官吏的舞弊等缘由 , 青苗执
行的实际情况并不理想 。苏辙曾言 : “以钱货民使出
息二分 , 本非为利 , 然出纳之际 , 吏缘为奸 , 虽有
法 , 不能禁 。钱入民手 , 虽良民 , 不免非理费用 。
及其纳钱 , 虽富民 , 不免违限 。 ” [ 9 ] ( 卷 176 《食
货志》上 4 《常平义仓》 ) “青苗法是实际利率高于名
义利率的一种官营高利贷 。 ” [ 3 ] ( P53)
宋代 , 军队中也出现了高利贷的活动 , 并且演
变成为当时军政的一大弊病 。由于将校收刮借款兵
士 , 使得兵士家庭贫苦不堪 , 接近崩溃 。河北沿边
军营已然是 “禁军大率贫窘 , 妻子赤露饥寒 , 十有
六七 , 屋舍大坏 , 不庇风雨 。体问其故 , 盖是将校
不肃 , 敛掠乞取 , 坐放债负 , 习以成风 。
” [ 10 ] ( 卷
36 《乞增修弓箭社条约状二首》 )
商业信用
唐代 , 商业发展较为繁盛 , 但从现有的记载视
之 , 这一时期的商业信用似不甚发达 。还尚未成为
商品买卖所采用的一种普遍行为 。在商品流通过程
中 , 存在预付货款和延期付款等形式 。玄宗开元年
间 , 针对宇文融主持征得客户数百万钱的情况 , 下
制曰 : “其客户所税钱 , 宜均充所在常平仓用 。仍许
预付价直 , 任粟麦兼贮 。 ” [ 11 ] ( 卷 105 《宇文融
传》 ) 在这里 , 官府向粟麦出售者预付货款 。从《吐
鲁番出土文书》高宗总章元年左憧熹购买草契可以
看到 , 左惮熹先向货主张潘　预付货款银钱 40 文 ,
到高昌取货 。如果到期不能交货 , 张潘　则要归还
银钱 60 文 。 [ 12 ] ( P424 - 425) 对于延期付款 , 既
有民 间 向 官 府 延 期 的 。天 宝 六 年 , 太 府 少 卿 张 
奏 : “准四载五月并五载三月敕节文 , 至贵时贱价出
粜 , 贱时加价收籴 。若百姓未办钱物者 , 任准开元
二十年七月敕 , 量事赊粜 , 至粟麦熟时征纳 。
( 卷 88 ) 也有官府延期支付的 。《全唐文》卷 718
《谏窦易直》载 “前在朔方 , 度支米价四十而无逾月
积 。皆先取商人而后求牒还都受钱 。
宋代 , 随着商业贸易的发展 , 商业信用在商业
往来中较为普遍 。无论是在流通领域 , 还是在生产
领域都出现了需要借助商业信用才能完成经济活动
的现象 。② 这种现象的出现 , 是商品经济进一步发
展的结果 。商业信用的具体行为主要有预付货款和
延期付款两种方式 。时人已经清楚地看到 。
之事 , 曲折难行 。其买也 , 先期而与钱 ; 其卖也 ,
后期而取直 。多方相济 , 委曲相通 , 倍称之息 , 由
) 此而得 。
” [ 13 ] 实施预付货款和延期付款的经济行
为主体尽管很多 , 但无外乎在两类主体之间发生 :
一是商品经销者之间 ; 二是商品生产者和经销者之
间 。这些商品经销者和生产者 , 是在商业贸易活动
中产生的 。不论是民间的商人 、生产者 , 还是官府 ,
出现的 。姜锡东先生认为 , 宋代的商业信用 , 可分
为民营和官营两种 。 [ 14 ] ( 绪论 ) 这种观点 , 是从
商业信用的提供者来划分的 , 较为明确地道出了宋
代商业信用中提供商业信用的两种主体 , 这是符合
宋代实际的 。
商品经销者之间发生的商业信用 , 多以延期付
款的形式出现 。在 《夷坚志》中有一则 《布张家》
的故事 , [ 15 ] 从中可以看出张牙人替大客赊布匹给
铺户 , 相对大客而言 , 张牙人以延期付款的形式得
到大客的布匹 ; 相对张牙人 , 铺户得到张牙人的布
匹也是基于延期付款方式 。抛开大客报恩的因素 ,
还可以看到 , 大客赍布五千匹 , 显然既属大商人 ,
又是行商 。拥有这么多的货物 , 加之又远道而来 ,
他不可能入市一点一点的零售 。作为大商人 , “自为
鬻市之事 , 此大商之所不为”, [ 16 ] 这是宋代大商
人的普遍行为 。作为行商 , 也不可能入市零售 , 必
须依靠坐贾 。因此必然一次转手他人 , 或者赊卖他
人 。这种情况在宋代也是十分普遍的 。因为这符合
行商与坐贾两方的利益要求 。正如苏轼在奏文中指
出的 : “自来民间买卖 , 例少见钱 。惟藉所在有富实
人户可倚信者 , 赊买而去 。岁之往来 , 常买新货 ,
却索旧钱 。以此行商坐贾两获其利 。” [ 10 ] ( 卷 32
《缴进应诏所论四事状》
) 此类现象 , 在宋代社会经
济生活中是常见的 , 因此 , 考诸有关记载宋代的史
事 , 我们可以发现诸多类似的记载 。
宋政府为解决边地驻军的粮草问题 , 推行 “交
引”法 , “令商人入刍粮塞下 , ……授以要券 , 谓之
交引 , 到京师给以缗钱 。
” [ 9 ] ( 卷 183 《食货志》
)
宋政府其实是以延期付款的方式取得商人贩运的粮
食 。这虽然带有很强的政府行为 , 但使用的却是经
济的方法 。促成商人接受这种信用的至关重要的因
” [1] 素就是宋政府实施的 “虚估”、
“加饶”措施 。
“募商
人入中 粮 草 , 度 支 给 还 钱 帛 。加 抬 则 例 , 价 率 三
倍。” [ 6 ] ( 卷 161 , 庆历 7 年 12 月)
” 宋代 , 预付货款多发生于商品经销者与生产者
之间 。这是由于商品生产者生产资金不足 , 经销者
为了得到商品 , 因此以定金的形式向生产者支付部
分货款 。“陕西籴谷 , 又岁预给青苗钱 。天圣以来 ,
罢不复给 。” [ 9 ] ( 卷 175 《食货志》
) 可见官府曾以
经销者的身份向粮食生产者预付货款 。川茶未进行
“夫商贾 官榷之前 , 商人与生产者之间的赊欠之风已起 。商
人为了得到茶货 , 与生产者直接联系 , 先付给一部
分货款 。生产者由于需要生产资金 , 也需要得到一

①《宋史》卷 176 《食货志》上 4 《常平义仓》韩琦言 : “今放青苗钱 , 凡春贷十千 , 半年之内 , 便令纳利二千 , 秋再放十千 , 至岁终又令
纳利二千 , 是则贷万钱者 , 不问远近 , 岁令出息四千 。
”
②有关宋代的商业信用 , 姜锡东作了系统深入地研究 , 详细情况可参阅其专著《宋代商业信用研究》。

90
部分资金 。于是茶商与生产者之间就形成了信用赊
买赊卖关系 。 “茶园人户 , 多者岁出三五万斤 , 少者
只及一二百斤 。自来隔年留下客放定钱 , 或指当茶
苗 , 举取债负 。准备粮米 , 雇召夫工 。自上春以后 ,
接续采取 , 乘时高下相度货卖 。 ” [ 17 ] 这种预付货
款 , 除了贴补商品生产资金的情况之外 , 也存在经
销者为保证得到商品 , 而预先支付定金的情况 。必
须指出的是 , 除了商品经销者与生产者之间预付货
款形成的商业信用外 , 商品经销者之间也有预付货
款的行为发生 。姜锡东先生在考察了宋代诸多具体
事例后指出 , “商人预付货款 、定金的对象 , 既有商
人也有生产者 , 而生产者多于商人 。 ” [ 14 ] ( P95 )
《夷坚志》中曾记载平江常熟县东南直塘的粮食经销
大户张五三于淳熙元年 , 与 “一客立约 , 籴米五百
斛 。价已定 , 又欲斗增二十钱 , 客不可 , 遂没其定
议之值 。客抑郁不得伸 。 ” [ 18 ] 张五三侵吞客商的
定金 , 反映出张五三与客商之间存在预付货款的事
实。
宋代 , 经销者之间预付货款的行为 , 在商人贩
卖禁榷商品时表现得尤为突出 。 “西北兵费不足 , 募
商人入中刍粟如雍熙法给券 , 以茶偿之 。后又益以
东南缗钱 、香药 、犀齿 。 ” [ 9 ] ( 卷 183 《食货志》
商人预取得禁榷商品 , 首先必须向官府指定的地区
和机构交纳一定的钱或物 , 然后到指定地点领取禁
榷商品 。对商人而言 , 不论具体预先支付的是钱或
物 , 其实质都是预先支付了所需禁榷商品的货款 ,
即预付货款 。但这种预付货款形成的商业信用 , 完
全依赖于官府实行的政策和措施 , 是禁榷专卖制下
的一种特殊形式 , 并非是由商业运行自身需求衍生
而来 。
消费信用
唐代 , 随着商品经济的兴盛 , 人们对商品的依
赖日益增强 , 社会也因商品经济的发展而不可避免
地发生分化 , 商品的赊买赊卖在日常生活中十分普
遍 。赊买赊卖的发生 , 主要是源于买卖双方的需要 。
从买方而言 , 因一时无钱支付 , 而又想即时消费 ,
于是便采用先消费 , 保证将来有钱时偿还 。从卖方
视之 , 只有卖出商品才能获利 , 虽说收款日期延后 ,
但采用赊卖方式既解决了商品的出售 , 也保证货款
的获得 。唐穆宗时 , 韩愈的奏文中就明言了赊卖双
方的这种利益要求 。文曰 : “臣今通计所在百姓 , 贫
多富少 。除城郭外 , 有见钱籴盐者十无二三 , 多用
杂物及米谷博易 。盐商利归于己 , 无物不取 。或从
赊贷升斗 , 约以时熟填还 。用此取济 , 两行利便 。 ”
[ 19 ] 因为这种赊买赊卖符合买卖双方的利益 , 所以
到期归还时 , 无需交纳利息 。《唐令拾遗》曾载 :
“诸以粟麦出举 , 还为粟麦者 , 任依私契 , 官不为
理 。仍以一年为断 。不得因本更令生利 , 又不得回
利为本 。 ”从这段记载 , 我们不仅可以看出唐代赊买
①《珊瑚钩诗话》卷 3 载 : “杜子美无钱赊酒而诗言酒债 。
”《丁卯集》卷上《郊居春日有怀府中诸公并柬王兵曹》载郑谷诗 : “自说年来
稔 , 前村酒可赊 。
”《云台编》卷上《张谷田舍》载许浑诗 : “僧舍覆棋消白日 , 市楼赊酒过青春 。
赊卖无需计算利息的事实 , 而且还能进一步明了这
种方式是受到官府保护的 。官府听任进行正常的赊
买赊卖 , 如果要计本收息 , 不但受到官府的禁止 ,
而且还要遭来官府的干涉 。因此 , 像食盐 、酒 ① 和
粟麦等等这种日常生活消费品的赊买赊卖现象在民
间十分普遍 , [ 14 ] ( P21 - 22 ) 形成了发达的民间
消费信用 。不过 , 消费信用大多在人们食品需要中
发生 , 其发展尚处较低层次 。
宋代 , 人们在生产 、生活中进行物品的赊买赊
卖已是无须争论的事实 。进行赊买赊卖的物品种类
的范围较之唐代有所扩大 , 几乎所有的商品都能进
行赊 买 赊 卖 。粮 食 、酒 、酒 曲 、布 、木 材 、食 盐 、
矾 、香料 、银绢 、度牒 、牲畜 、鱼蟹等水产品等商
品 。 [ 14 ] ( P33 - 35) 这样 , 进入信用消费领域的
商品也较之唐代有所增加 。而且 , 卷入消费信用人
员的关系也较为复杂 。既有一般的平民百姓 , 也有
官吏 、勋贵和商人 。对一般的市民而言 , 在日用生
活消费品的购买过程中 , 向店家赊买之风盛行 。这
种赊买赊卖 , 双方大都认识 , 即使不认识的也知其
住在哪儿 。这是这种消费信用发生的首要前提 , 也
是维护信用的保证手段之一 。宋代许多诗人在诗句
) 中都显现出了这种情况 。仅就赊酒来说就是 “无酒
问邻赊”[ 20 ] 、 “邻家贳酒尊”[ 21 ] 。邻家赊酒 , 双
方都属相知 , 所以可以建立信用消费关系 。在消费
信用中 , 也存在抵押物品的情况 。如赵概的母亲 ,
“每闻诸子之宾至 , 必解衣为贳酒脯 。 ” [ 22 ] 宋代 ,
消费信用像唐代一样 , 主要是食品的消费较为常见 。
而官吏 、勋贵依赖消费信用 , 并非缺乏偿付能力 ,
而是带有欺压性 , 常常自毁信用 。仁宗曹皇后的弟
弟曹佾就曾 “赊买人木植不还钱”[ 6 ] ( 卷 251 , 熙
宁 7 年 3 月戊午) 。对那些失势的中小官吏 , 确也存
在无力付款而依赖于消费信用 。如许洞官场失势后 ,
“尝从民坊贳酒 , 大有所负 。 ” [ 23 ] 因此 , 宋代消费
信用的发生 , 仍然是商品经济发展和社会分化的结
果 。消费信用的规模 、层次和水平尚还停留在较低
阶段 。
国家信用
唐代 , 官府偶有借钱的情况发生 , 但国家信用
还不是一种常见的信用形式 , 也未成为一项制度 。
官府向民间负债时 , 往往带有强制性 。德宗建中三
年 , 为了讨伐李希烈的叛乱 , 官府强借僦柜质钱 。
《旧唐书》卷 135 《庐杞传》载 : “又以僦柜纳质积
钱货贮粟麦等 , 一切借四分之一 , 封其柜窖 , 长安
为之罢市 。百姓相率千万众 , 邀宰相于道诉之 。杞
初虽慰谕 , 后无以遏 , 即疾驱而归 。计僦质与借商 ,
才二百万贯 。德宗知下民流怨 , 诏皆罢之 。 ”这是突
发事件爆发 , 官府又府库空虚 , 不得不向民间拆借 。
由于不是出于民间的真实意愿 , 只是官府单方面推
行 , 因此这些信用均不能久行 , 最终禁行 。降至宋
”
91
代 , 面对突发事件 , 宋政府增加财政收入的渠道较
之唐代多样 , 比如前文提及的交引法 , 宋政府出售
交引给商人 , 商人凭引领取禁榷物品或者现钱 , 事
实上形成了政府负债于民的情况 。而且 , 这种债务
的形成 , 还采用了经济的手段 。
需要指出的是 , 尽管唐宋时期出现了国家或者
政府负债于民的情况 , 但并不等于说国家信用已在
社会经济活动中被积极施行 。因为这一时期尚未具
备国家信用实施的社会经济基础 。国家或者政府在
筹集资金时 , 更多的是使用政治强力或者是暴力 ,
采用直接剥夺的方式 。这种状况 , 是国家信用不能
得到顺利发展的根本原因 。
结 　　语
唐宋时期 , 随着社会的分化 , 在经济运行中出
现了诸多新的经济关系 。借贷关系的多样化也随着
经济关系的变化而出现 。于是 , 在社会经济生活中 ,
信用形式也随之多样化 。除了有着广泛社会基础小
生产者的高利贷信用外 , 也出现了商业信用 、消费
信用和国家信用等信用形式 。这些信用形式的产生
是唐宋社会商品经济发展的直接结果 。因此 , 从这
些信用形式的发生 , 可以看到 , 唐宋社会已处于较
为发达的商品货币关系阶段 。但同时也不难看出 ,
唐宋社会的商品经济发展还不完善和成熟 。一方面 ,
高利贷信用还是社会经济运行中的主要信用形式 ;
另一方面有的信用形式的产生还不完全是商品经济
发展促使产生的正常的信用形式 , 尚带有诸多非经
济手段的特点 ; 再者适应商品经济发展需要的信用
形式也不甚完备 , 如唐宋社会 , 虽然出现了柜坊 、
金银交引铺等金融机构 , 但却没有发生银行信用 。
这些现象 , 展示出唐宋社会发生的各种信用形式 ,
具有十分鲜明的时代特征 。而且 , 这些信用形式的
92
发生 , 必然要对唐宋社会的商品经济产生双重作用 :
一是促进商品经济的发展 ; 二是不可避免地要加深
商品经济社会的矛盾 。信用产生的这种双重作用 ,
是唐宋时期商品经济发展中一个值得注意的重要影
响因素 。
参考文献 :
[ 1 ] 王 　溥 1 唐会要 [ M ] 1 上海 : 上海古籍出版社 , 19911
[ 2 ] 彭信威 1 中国货币史 [ M ] 1 上海 : 上海人民出版社 , 19651
[ 3 ] 叶世昌 , 潘连贵 1 中国古近代金融史 [ M ] 1 上海 : 复旦大学出
版社 , 20011
[ 4 ] 唐六典 [ M ] 1 西安 : 三秦出版社 , 19911
[ 5 ] 徐松辑 1 宋会要辑稿 [ M ] 1 北京 : 中华书局 , 19571
[ 6 ] 李 　焘 1 续资治通鉴长编 [ M ] 1 北京 : 中华书局 , 19851
[ 7 ] 欧阳文忠公集 : 卷 59 [ M ] 1 原弊 1
[ 8 ] 临川先生文集 : 卷 41 [ M ] 1 上五事札子 1
[ 9 ] 脱脱等 1 宋史 [ M ] 1 北京 : 中华书局 , 19771
[ 10 ] 苏轼文集卷 36 [ M ] 1 乞增修弓箭社条约状二首 1
[ 11 ] 旧唐书 [ M ] 1 北京 : 中华书局 , 19871
[ 12 ] 吐鲁番出土文书 [ M ] 1 北京 : 文物出版社 , 19851
[ 13 ] 苏 　辙 1 栾城集卷 35 [ M ] 1 制置三司条例司论事状 1
[ 14 ] 姜锡东 1 宋代商业信用研究 [ M ] 1 石家庄 : 河北教育出版社 ,
19931
[ 15 ] 夷坚乙志 : 卷 7 [ M ] 1 布张家 1
[ 16 ] 欧阳修 1 居士集卷 45 [ M ] 1 能进司上书 1
[ 17 ] 净德集卷 1 [ M ] 1 奏具置场买茶亏损园户致有词诉喧闹事状 1
[ 18 ] 夷坚志补卷 7 [ M ] 1 直塘风雹 1
[ 19 ] 韩昌黎集卷 40 [ M ] 1 论变盐法事宜状 1
[ 20 ] 林尚林 1 端隐吟稿 [ A ] 1 南宋群贤小集 [ C] 1
[ 21 ] 张 　弋 1 秋江烟草 [ A ] 1 南宋群贤小集 [ C] 1
[ 22 ] 苏舜钦 1 苏学士文集卷 15 [ M ] 1 广陵郡太君墓志铭 1
[ 23 ] 范成大 1 吴郡志 : 卷 25 1 [ M ] 1
( 责任编辑 　肖 　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