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卷 第 2 期 湘潭师范学院学报 ( 社会科学版) Vol. 25 N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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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 年 3 月 J ournal of Xiangtan Normal University( Social Science Edition) Mar. 2003

宋代望京楼与宋人望京诗文
李德辉
( 湖南科技大学 中文系 ,湖南 湘潭 411201)

摘 　要 : 望京楼是繁盛于宋代的一种建筑 ,它的修建是宋人表达忠节的一种方式 ,体现出他们对君臣关系的重视 。望京

还与国运兴衰 、
民族存亡紧相关连 。望京现象也反映了宋人对贬谪的惧怕 ,对京职的留恋 ,对中原文化的眷恋和对落后地区
的畏惧与鄙视 。
关键词 : 望京楼 ; 君臣关系 ; 贬谪 ; 京职
中图分类号 : I207. 2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9 - 4482 (2003) 02 - 0091 - 04

　　一 　望京楼的来历与制度特征 二 　宋代望京楼的地理分布

宋承唐后 , 从唐人那里接受了一批名楼 , 如江 洋州望京楼 《舆地纪胜》
, 卷一 O 九洋州景物
州庾楼 、 润州北固楼 、 岳州岳阳楼等 , 都地当形胜 , 目 “望京楼
: , 在郡圃 。前守王冲有诗 , 今名书轩 。 ”
是“一郡伟观”,重楼复阁 ,气象恢宏 ,皆有大名 。然 王冲为北宋人 , 曾历知乾 、 洋、 泰州 , 南宋既改名书
而 ,大约在盛中唐时 ,却出现了一种名称独特的楼 , 轩 ,则楼宇并不高大 ,风格趋于娟秀 。
唐宋人称之曰望京楼 。它并不以景致胜 ,也不以制 建州望京楼 , 有两座 , 第一座建于宋初 《明一 ,
度规模胜 ,却因着与众不同的文化内涵而引起人们 统志》 卷七六建宁府宫室目 “ : 望京楼 , 在建安县东
的注意 。 吉苑里 , 宋太平兴国间建 。 ”第二座见《古今图书集
首先是名称 、 来历独特 。一般名楼 , 有的因人 成・ 职方典》 卷一 O 六二建宁府部古迹考 “ : 望京楼 ,
得名 , 如洪州滕王阁 , 江州庾楼 ; 有的以景得名 , 如 乘风亭 ,宋绍兴间漕使周颉建 。 ”据此 , 周颉所建在
鄂州黄鹤楼 , 润州多景楼 。望京楼的创制与命名 , 南宋 。
与这些无关系 , 而源于古已有之的恋阙之思 。 《庄 泰州望京楼 《舆地纪胜》
, 卷四 O 泰州景物目 :
子・ 让王》“: 身在江海之上而心居乎魏阙之下” 较早 “望京楼 ,曾公致尧有六韵诗 。 ”诗见《纪胜》卷四 O
地表达了士人对京阙的向往 。然则唐以前人们只 诗目 “ : 望京楼上望 , 望久思踟蹰 。境土连江徼 , 人
是偶尔在诗文中倾吐一下这种情思 ,并无特别的表 家匝海隅 。 ”
考《太平寰宇记》,泰州为南唐时改置之
达方式 , 只有唐宋人才兴修望京楼以寄托恋阙之 州 ,州治在唐扬州海陵县 ,曾致尧为北宋人 ,则此楼
思 ,所谓“云成宫阙 ,似瞻丹禁之间 ; 吾岂瓠瓜 ,久恋 非唐扬州旧物而为北宋新创 。
沧江之上”[1 ] 。楼台本为旷望之所 , 借之以凭眺向 韶州望京楼 , 余靖《武溪集》卷五《韶州新修望
往京师 ,寄托恋阙之思 ,则是唐宋人的独特之处 ,望 京楼记》 载 , 此楼为宋仁宗宝元间韶州刺史常某所
京楼因此成了唐宋时期普遍存在的文化现象 。 建 ,名曰望京之楼 ,余靖受命撰《记》,这是唐宋时期
其次是制度独特 。一般名楼 , 讲究外形高大 , 在岭南修建的首座望京楼 。
造型独特 。望京楼则不然 , 由于着意于“望京”, 楼 严州望京楼 , 田锡《望京楼赋》“ : 余杭上游 , 古
址不一定在郡治中心 ,而多择址于州城外郭某个便 曰严州 。入松院兮何处 ? 七里濑兮清秋 。 ”查《旧唐
于登眺之处 , 常以朝向京师的一座城楼为望京楼 , 书》 卷四 O《地理志》 睦州桐庐县条 “ : 武德四年于县
楼不一定要高大巧丽 ,哪怕是无名小楼 ,只要适于寄 置严州 。 ”
后州废 , 地入睦州 。北宋重置 , 宣和三年
寓“望京” 之意即可 ,可以是楼 ,也可以是台、亭、门、阙, (1121) 改睦州为严州 。田锡是宋初人 , 揣赋中口
类别虽异 ,在命意上都相通。 气 ,所咏为宋初所置 。

收稿日期 :2002 - 10 - 25
基金项目 : 湖南省教育厅资助项目 (02C480)
作者简介 : 李德辉 (1965 - ) ,男 ,湖南汨罗人 ,湖南科技大学中文系讲师 ,博士 ,主要从事中国古典文学等方面的研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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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定府望京楼 《明一统志》
, 卷二保定府宫室
目“: 望京楼 , 在平山县北二十里东林山 。 ”
《古今图
书集成・ 职方典》 卷一 O 四真定府古迹考 “ : 望京楼 ,
在 ( 无极县) 平山二十里东林山 , 俗传赵武灵王建 ,
今故址尚存 。 ”建于战国之说出自传闻 ,不可信 。查
《元和郡县志》 及《太平寰宇记》,真定系唐河北道镇
州一县 ,直到后唐才改为镇州 , 置真定府 。依唐宋
惯例 ,望京楼一般在州治而不在县治 ,据此 ,该望京
楼建于宋代可能性比较大 。
除望京楼外 , 望阙台 、 望阙亭 、
望京门之类建
筑 ,亦盛于宋 。
永康军望阙台 《舆地纪胜》
, 卷一五一成都景物
目“一百八景”条载有望阙台 。此一百八景的称呼
出现得较早 ,据《纪胜》, 先唐著作《河图括地象》中
就有“白沙一百八景 , 青城三十六峰”的说法 , 或恐
先唐时期这里已有一百八景 ,但不为世人所知 。永
康军乃赵宋平蜀后所置 。置军以后 , 前来刺郡游历
的文士增多 ,大部分景点经宋人题咏才渐闻名 ,如宋胡
开有六言诗“一百八景蟠绕 ,三十六峰回环”,其中望阙
台也是经宋人标举才出名。
虔州章贡台 ,嘉　间郡守赵扌卞建 《清献集》
, 卷
十《章贡台记》“ : 予嘉　六年夏四月以言出守 , ……
披图访古 ,治西北隅有野景亭 ,旧址隳圮 ,于是　榛
剪蔓 , 复屋其上 , 前所谓二水为赣 , 离合气象 , 左右
拥抱 , ……新其名为章贡台云 。 ”《舆地纪胜》卷三二
赣州景物目 “ : 章贡台在州城西北 , 据章 、 贡二水之
会 ,凭高瞰远 , ……与郁孤对峙而甲乙称雄 。
南贬过此 ,有诗表达恋阙之思 ,在两宋 ,此台与郁孤
一样能寄寓文人望京之意 。
有的建筑 ,唐人先创 ,宋人增修 ,共属于唐宋两
代 ,如滁州望日台 ,据《小畜集》卷五《八绝诗序》,望
日台乃州中“八绝” 之一 ,系大历中李幼卿刺滁州时
所建 。 《舆地纪胜》 卷四二滁州景物目 “ : 望日台 , 在
琅邪山 。 ”
赣州望阙台 《舆地纪胜》
, 卷三二赣州景物目
下 :“郁孤台 ,在郡治 。 ……唐李勉为虔州刺史 , 登
临北望 ,慨然曰 : 余虽不及子牟而心在魏阙也 ,改郁
孤为望阙 。
”是唐时只有一台 , 名为望阙 , 为李勉命
名 。至宋代 ,于望阙之南增筑郁孤 ,郁孤在南 ,望阙
居北 ,下临赣江 《明一统志》
, 卷五八赣州宫室目 :
“郁孤台 , ……宋郡守曾忄造增创二台 , 南为郁孤 , 北
为望阙 ,赵扌卞 、
苏轼有诗 。
”此二台唐代就有人登临 ,
在两宋更是文士登临的胜景 , 产生了不少名作 , 辛
弃疾《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
: 郁孤台下清江水 ,
中间多少行人泪 。西北望长安 ,可怜无数山 。
”从宏
观上描写郁孤台的形胜 。登斯台而想见汉唐之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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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复中原之旧 ,则是其在南宋国事日非的时势下产
生的新意义 。
在宋代 ,这种建筑制度还传到周边民族政权 ,
辽国就仿宋制修建类似建筑 ,最有名的是燕京望京
馆 《明一统志》
, 卷一京师宫室目 : 望京馆“在 ( 顺天)
府东北五十里孙侯村 , 辽建 , 为南北使宿息饯饮之
所 ,宋王曾《上契丹事》曰 ‘
: 出燕京北门至望京馆’
即此 。
”由上可知 ,宋代望京楼的发展态势是由西北
而东南 ,北方只有一座 ,其余都在南方 ,这生动展示
出自中唐至北宋中原文化不断南输 ,南方经济文化
迅速发展的动态过程 ,与此时文人的流向也是一致
的 。唐中后期 ,由于避地 、
奉使 、
为官 、
贬谪等原因 ,
越来越多的北方文人旅宦于南方 。递嬗至于两宋 ,
政治 、
经济 、
文化重心步步南移 ,很多宋代文官在吴
越、
巴蜀 、
荆湘 、
岭南 、
闽中为官奉使 , 几度星霜 , 久
在远郡 ,不乐风土 ,思归恋阙 ,筑楼构台 ,寄托归思 。
三 　宋代望京楼繁盛的历史背景
修筑望京楼的行为体现的是君臣关系 ,宋代望
京楼的繁盛 , 莫不与此相关 。宋初 , 太宗“兴文教 ,
抑武事”[2 ] ,既设进士高科 , 又以馆阁纳士储才 , 以
此来重新确立文官对武人的统治 ,建立文官统治秩
序 。由于君主的竭力提倡 , 全社会逐渐形成“崇文
右学”[3 ] 的氛围 ,文儒之士地位大大提高 ,出路空前
宽广 , 京师的魅力较之于唐代有增无减 , 这是宋人
”苏轼 “望京”
的重要前提 。
赵宋政权对文士的优待礼遇远过于先宋各代 ,
据张希清《北宋贡举登科人数考》, 北宋共开科 69
次 ,正取进士 19281 人 , 其他诸科 16331 人 , 若包括
特奏名及史料缺载者 , 取士总数约为 61000 人 , 平
均每年约 360 人 ,而唐代每年才 20 - 30 人 , 最多的
开元天宝间也才 60 余人 。极为有限的名额 , 总还
有一部分为权要所夺占 ,很多时候已不存在公平竞
争 。愈到中晚唐愈是如此 , 到处是压抑与不合理 ,
社会普遍存在着“孤进”的下层士人 , 仕进无路 , 投
靠无门 ,客死他乡的十分普遍 。宋代则相当彻底地
杜绝了这种不合理 , 增设封弥 、
糊名 、
誊录制度 , 尽
可能实现机会均等 , 公平竞争 。由于尽革唐代之
弊 ,参加竞争的人数剧增 ,据贾志扬《中国宋代学术
的荆棘之门》 统计 ,977 年 ,参加省试的有 5200 名士
人 ,983 年有 1. 02 万名 ,992 年有 1. 73 万名 。而唐
代最多的时候 ( 如宣宗大中年间 ) 才 3000 余人 , 二
者相比 , 差别极大 。正是由于统治阶级的尽力扶
持 ,庶族寒门求仕的积极性才空前高涨 。大批孤俊
得以进入政府为官 , 布衣入仕的人数比例大增 , 王
水照先生指出 , 宋代宰辅中 , 非名公巨卿子弟占了
很大比重 , 赵普 、
寇准 、
范仲淹 、王安石等名相均出
[4 ]
身寒素 ,但他们却成为宋代文官政府的核心
治地位与待遇的提高 ,使得广大士人对君主感戴不
尽 ,争思报效 ,积极承担社会政治责任 ,这是宋代望
京楼文化重要的社会政治基础 。
四 　宋代望京楼现象的文化意蕴
在唐代 ,京师是指长安 、
洛阳这两个令人神往
的城市 ,象征着欢乐 、
幸福 、
升迁 ,其内涵是具体的 。
宋代的京师除了具有唐代的那些寓意外 ,在很多情
况下还作为一种政治文化理念而存在 ,促使人臣恋
阙望京的 , 往往是这一理念 , 而不是唐人那种个人
得失 。
在宋人看来 “
, 京”既是人君的象征 , 又因君国
一体 ,而与国运兴衰 、
民族存亡紧相关连 。宋人最
重节操 , 修建望京楼是人臣表达忠节的一种方式 ,
体现出他们对君臣关系的重视 。北宋君臣惩五季
之失 ,注意于君臣之际 , 发言吐论 , 每以忠义自许 ,
注重政治品节 ,尊奉高尚人格 ,道德自律意识强 ,王
禹　 、
范仲淹则是开风气者 ,范仲淹指出 ,如果不崇
名教则“为人君者谓尧舜不足慕畏 , 为人臣者谓八
[5 ]
元不足尚 , 四凶不足耻” 。苏轼更直陈 “
: 国家之
所以存亡者在道德之浅深 , 不在乎强与弱 ; 历数之
所以长短者在风俗之厚薄 ,不在乎富与贫 。
” 由此[6 ]
可见宋人对唐五代人臣不爱名节 ,不爱国家的现象
多么痛恨 。恰在同时涌现出这么多望京楼之类的
建筑 , 这决不是偶然的巧合 , 正表明地方官越来越
注意君臣关系 ,注意加强个人品德修养 ,登楼赋诗 ,
用以自厉即是具体表现 。这是新的思想动态 ,具有
时代性 。我们看到 , 修楼 、
登楼 、
望京的 , 都是一些
思输忠款 , 厉名节的地方官 。余靖《韶州新修望京
楼记》
载 ,常某受命前来典郡 “
, 心乐易而政悉精”,
乃择址筑楼 “其命名也必古
, ,身居江海之上而心存
魏阙之下 ,故临其西楼曰望京之楼 。
”虽居边邑而心
常若在中朝 ,为政有绩而不忘君恩 ,犹如饮水思源 ,
其忠悃之心自见 。又如田锡 , 虽不乐外任 , 然而这
并不妨碍他忠君爱国的节操 。苏轼在其《田表圣奏
议集叙》
中称颂他为“古之遗直”, 即使天下大治之
时也“常若有不测之忧在于朝夕”, 若古之君子“忧
治世而危明主”,其爱君也如此 。再如曾致尧 ,在朝
言当世得失 , 疾用事者之不忠 “
, 故凡言天下之要 ,
必本天子 ,忧怜百姓 ,劳心万事之意 ,而推大臣从官
[7 ]
执事之人观望怀奸 , 不称天子属任之心 。
” 将对
“君”
的忠诚与对国家兴亡 、
人民苦乐的关切紧紧相
连 ,这就超越了对一朝一姓君主的忠诚 , 而上升为
对国家 、
百姓的大忠 , 包蕴其中的 , 是崇高的责任
。政 感 ,民袍物与的同情心 , 这是宋人精神品格最令人
感佩的地方 。
随着忠义名节观念的普遍强化 ,原来作为一个
实体而存在的“京”,在士人心目中日益变为一种象
征着君臣关系的政治文化理念 ,上升到政治伦理层
次 ,并与理想人格的历炼挂上钩来 , 其实际内涵则
日益虚化 ,比喻意义日趋丰富 ,形象变得更崇高 ,它
不一定指某座具体京城 , 如长安 、
汴京 、
临安之类 ,
而是指中央政权所在地 。京师与君王 ,与国家民族
利益的对应关系更加紧密 。
宋承唐后 , 宋以前 , 长安已是历史最为悠久的
政治中心 ,中原文化的最高代表 。在积贫积弱的宋
代政治文化背景映衬下 ,长安还是汉唐盛世的典型
象征 ,代表了那个不可复追的伟大时代 。所以我们
看到 ,宋人诗词散文中 , 最喜用“长安”来指代他们
心目中的京城 , 作品中常出现葵藿与太阳 , 流水与
大海等象征君臣关系的意象 。最早在望京诗文中
这样使用的是宋初的田锡 ,其《望京楼赋》曰 “
: 葵藿
载倾 ,虽见小人之意 ; 枢机一发 , 岂知君子之机 。
”
“登高必赋 , 羡海水之朝宗 ; 徒歌曰谣 , 望长安兮见
日 。始予来时 ,蒹葭苍苍 ; 今余言归 ,白露为霜 。安
得乘彼白云 ,归乎帝乡 。
”把身处江湖羁旅的人臣与
京师的关系比喻为葵藿与太阳 , 小溪和大海的关
系 ,将君臣间亲近密切的关系 , 人臣对君国的忧念
与热爱形象表现出来 。以后例子尚多 ,如王禹　在
滁州所作《望日台》诗 “
: 长安不可见 , 但对金乌赤 。
倾尽葵藿心 ,庶见浮云隔 。
”
《春日登楼》“
: 蓬沾残雪
经秋 髟
丐 ,葵隔浮云向日心 。
”赵阅道《郁孤台》诗 “
: 望
阙址其后 ,北向日月都 。
”例子俯拾即是 。这就不同
于李白《登金陵凤凰台》中的“总为浮云能蔽日 , 长
安不见使人愁”。李诗中的“长安”指唐西京 “
, 日”
指玄宗 ,含义是确定的 ,二者连用 ,不过是暗示皇帝
被奸邪包围 , 自己报国无门 , 并无政治伦理的象征
性 。宋人诗文中的“长安”则一般不再指唐西京 ,而
具有多重意蕴 : 除了士人对京师的向往 , 不乐外郡
风土这一常有的心态外 , 还有向往汉唐 , 思欲北定
中原等 , 而其中心意蕴则是爱君爱国 。这是宋人
“望京”
的重要思想内涵 。
另外 ,宋人“望京”
的实质还应包括以下几点。
首先是恋京职 , 惧外任 。在宋代 , 最令人羡慕
的美官仍然是台省官 , 宋代的国策是守内虚外 , 守
内虚外意味着用人的重内轻外 , 宋人重内官 , 由此
而来 。这种观念在北宋前期即反映到文学创作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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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致尧刺泰州所作六韵望京诗 “ : 望京楼上望 , 望久 丁谓贬至此 ,作《到崖州见市井萧条赋诗》,具体描述
思踟蹰 。境土连江徼 , 人家匝海隅 。隔山川隐映 , 了这里的蛮荒落后情景 “: 今到崖州事可嗟 , 梦中常
近郭水萦纡 。雨过风腥槛 ,潮来岸浸芦 。”诗人在望 得在京华。程途何啻一万里 , 户口都无二百家。夜
京楼上久久伫立 , 眼前的景物一片阴沉 , 只见云昏 听孤猿啼远树 ,晓看潮浪瘴烟斜。吏人不见中朝礼 ,
雾暗 ,境土仄狭 ,人户稀少 ,土地低湿 ,在此为官 ,前 麋鹿时时到县衙。 ”如此不堪居住 ,身在崖州而心仍
途堪忧 ,不由你不生出愁思与感伤 。田锡《望京楼 然在京华也就可以理解了。夷陵在今日是腹地 ,欧
赋》则用深情的文学语言 ,将宋文人对京城的渴慕 , 阳修贬至此 ,其《戏答元珍》 却说 “
: 春风疑不到天涯 ,
对久居外州的厌倦表露无遗 “ : 归去来兮 ,陋风土之 二月山城未见花。 ”这里 “天涯”
, 也是根据距京的远
卑湿 ; 日云暮兮 ,为印绶之羁留 。危楼乃登 ,京师是 近说的。总之 ,宋人以距京远近为轻重美丑的观念
望 。天遥而阊阖来风 ,海阔而蓬莱架浪 。 …… 《诗》 是基于当时地域经济文化的发展程度产生的。
不云乎‘式微’《书》
, 亦畏乎‘怀归’。濯缨兮南涧之 总之 ,望京现象的内涵是那样丰富 ,深邃 ,望京
水 ,盈礻詹兮北山之薇 。”田锡作《望京楼赋》时 , 正知 诗文的情思是如此的悲感动人 ,给人启示良多 。由
睦州 。赋中点明 , 自己居此州 , 只是“为印绶之羁 此一问题 , 又可以引发出某些新的思考 , 如唐宋间
留”,是不得已的 ,机会一旦成熟 ,仍将调回京中 ,对 都城的位置的东移与京城内涵的由实转虚 、 都城位
宋代文人来说 , 早日加入京城文化圈 , 成为精英分 置与周边城市格局的迁变及交通网络之变化的关
子的一员 ,是普遍的时代心理 。 系等 , 近来便有学者对这些问题进行了研究 , 这是
其次是惧贬谪 。贬谪就是采用强制手段将官 值得关注的 [10 ] 。
员赶出京师 , 故恋京职与惧贬谪是互相关连的 , 这
方面唐宋两代相通 。唐时贬黔 、 万州者不少 , 都不 参考文献 :
堪贬苦 ,窦群贬黔中 ,作《黔中书事》,诗曰 “
: 万事非 [1 ] 田锡 . 咸平集・
望京楼赋 [M] .
京国 ,千山拥丽谯 。
”郑谷《寄南浦谪官》诗曰 “ : 白首 [2 ] 续通鉴长编卷一八 [M] .
[3 ] 麟台故事・
沿革 [M] .
为迁客 , 青山绕万州 。醉欹梅障晓 , 歌压竹枝愁 。
[4 ] 王水照自选集 [M] . 上海 : 上海教育出版社 ,2000.
望阙怀乡泪 , 荆江水共流 。”黄庭坚以史事贬黔南 ,
[5 ] 范文正集・
上资政晏侍郎书 [M] .
道中作《竹枝词》,云“鬼门关外莫言远 ,五十三驿是
[6 ] 宋史・
苏轼传 [M] .
皇州 。还时时计算着行经之地与京师的距离[8 ] 。
”
[7 ] 曾巩 . 曾致尧文集序 [M] .
宋人的这些文化观念是有来历的。在北宋 ,黔 [8 ] 舆地纪胜・
黔州・
万州 [M] .
中、岭南远未开发 ,都是远恶军州 ,九百余年前的岭 [9 ] 续通鉴长编・
嘉　七年 [M] .
南与今日大不一样 ,除桂林、 广州人口较多外 ,其余 [10 ] 石志宏 ,黎沛虹 . 汴河氵曹运与北宋立国 [J ] . 湘潭师范学
“多旷土 ,茅管茂盛 ,蓄藏瘴毒”[9 ] 。崖州更可怕 , 从 院学报 ( 社科版) ,2001 , (3) .
唐杨炎李德裕到宋丁谓、
李纲 ,一直是极贬之所 ,宋

Wang Jing Lou and Wang Jing Literal Work in the Song Dyna sty

LI De - hui
(Department of Chinese ,Hunan University of Science & Technology ,Xiangtan 411201 ,China)

Abstract : Wang Jing Lou was a kind of building which prospered in the Song Dynasty , The Song official ex2
pressed their loyalty to imperial family by this way ,and such a movement inflected that they attached importance to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monarch and subjects. Wang Jing phenomenon was related to the nation’s prospeity and decline ,
survival or perish. In the same time ,this phenomenon reflected the Song official’s fearing of demote and their reluctance
to leave the government posts ,sentimentally attached to the central culture ,meanwhile showed their dread and disdain to
the backward aeras.
Key words : Wang Jing building ; relationship between monarch and subjects ; demote ;government pos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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