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卷第 1 期 　　　

《安徽师范大学学报》( 人文社会科学版) 2002 年 1 月

Vol. 30 №. 1 Journal of A nhui Norm al U niversity ( Hum &Soc Sci) Jan. , 2002

读《唐宋时代金银之研究》札记节录 Ξ

汪 圣 铎
( 中华书局 , 北京 100000)

关键词 : 宋代 ; 金银 ; 支付手段 ; 军费
摘 　要 : 日本加藤繁先生于六七十年前所著《唐宋金银之研究》, 是中国货币史研究方面的一部重要著
作 。通过分析宋朝军奉 、边籴 、军赏支出的金银及内藏库用于军费的金银 , 说明他的著作仅仅完成了论
证宋代军费中包含相当数量的金银 、金银在宋代具有一定货币职能和金银有货币化趋向的任务 , 而未能
解决分析军费中金银的存在状态及宋代金银货币程度的问题 。作者力图消除此著作的误解 , 并推进他所
未能解决的问题的解决 。
中图分类号 : K244 　　文献标识码 : A 　　文章编号 : 1001 —2435 ( 2002) 01 —0083 - 06
An extract of the reading notes of A St udy of Gold a nd Silver in t he Ta ng a nd Song Dynasties
WEN G Sheng - du ( Zhonghua Book Com pany , Beiji ng , 100000 , Chi na)
Key words : t he Song Dynasty ;gold and silver ;means of payment ;military expenditure
Abstract : A S t udy of Gol d and S il ver i n t he Tang and Song Dynasty ,written by Mr. Kiatengfan , a Japanese ,
60 to 70 years ago ,is an important book in t he Chinese monetary history. By analysing gold and silver used as
military stipend ,frontier army provisions and so on ,t he article explains t hat t he book didn’t finish t he work of
analysing t he existing condition and degree of gold and silver as money ,but only accomplished t he task of illus2
trating t hat t here were plenty of gold and silver in military expenditure of t he Song Dynasty ,and t hat t hey had an
important monetary function and a tendency of becoming money. The aut hor tries to clear up t he misunder2
standing of t he above - mentioned book and to solve t he problem which is still unsettled.

　　日本加藤繁先生于六七十年前所著《唐宋金 录下的体会摘录若干 , 以献芹于同好 。

银之研究》, 是中国货币史研究方面的一部重要
一 、金银用于奉给
著作 。笔者若干年来因撰《两宋货币史》, 反复
阅读此书 ( 笔者所读 , 为 1934 年中国联合准备 加藤繁在 “军费”项下 , 共引录史料 38 则 。
银行发行 、和记印书馆印刷版 , 下文所言所引均 这 38 则史料可分为如下层次 : 一是一般军费
为此版) , 感触良多 。笔者认为此书是研究中国 (10 则) , 二是内藏库支出的军费 ( 6 则 ) , 三是
货币史特别是研究中国金银货币史的必读书 。笔 买马支出 ( 2 则 ) , 四是籴军粮 ( 4 则 ) , 五是犒
者感到 , 加藤繁在搜集史料的完备和研究的系统 赏 ( 9 则 ) , 六是奉给 ( 7 则 ) 。应当指出 , 加藤
性等方面都达到了很高的水平 , 使得此书在经历 繁此处的层次划分不尽适当 , 主要是互相交叉 。
了六七十年之后 , 今天读起来仍然获益良多 。但 如一般军费中肯定包含籴军粮 、犒赏等支出 ; 内
是 , 时间毕竟过去了半个多世纪 , 学术研究在此 藏库支出也常常用于籴军粮 ; 等 。其次 , 这种层
期间又向前推进了不少 , 所以 , 笔者阅读此书 次划分也未考虑各种支出的数量及在军费开支中
后 , 除了赞叹加藤繁先生的成就外 , 也感到书中 所占比重 。
尚有若干不足和失误 , 有些不足和失误在今天的 宋代的军费开支是财政开支中最重要的 , 据
学术界还有一定影响 ( 这是同本书的成就和权威 宋人估计 , 军费开支占整个财政开支的 2/ 3 以
性相联系的) , 有加以讨论的必要 。笔者将阅读 上 , 因此 , 考察国家财政开支中银所占比重 , 应
此书第三章《宋代金银货币的用途》第二节《在 当首先考察银在军费开支中所占的分量 。宋代军
公经济方面金银货币的用途》第六项《军费》时 费开支中 , 数量最多的是军队官兵的奉给 , 奉给

Ξ收稿日期 : 2001 —09 —10

作者简介 : 汪圣铎 (1948 —) , 男 , 河北蓟县人 , 中华书局编审 , 著有《两宋财政史》、
《轻重与沉浮》、
《宋真宗》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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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粮食 , 这些粮食要通过籴买 、 ”[ 1 ] ( P7073) [ 5 ] (57之41) 但这一规定是临时性

银者听 。
入中获取 。其次 , 是军队的犒赏 ( 含例赐 ) 。再 的还是长期性的 , 我们无从知晓 。我们也找不到
次 , 是军事装备 ( 买军马是重要组成部分 ) 。所 北宋其他时间 、其他地区的类似规定 。这使我们
以 , 若按在军费开支中的重要性划分层次 , 则次 怀疑此规定与讨伐交趾后驻军太多 、奉钱难筹有
序应为 : 奉给 、籴军粮 、犒赏 、买马 ( 另文讨 关 。此规定又表明 , 俸禄数额原本是钱或他物 ,
论) 、其他 。以下我们就依此次序作些讨论 。 支银是根据原定额折算的 。
关于官员和兵士的俸禄 , 《宋会要辑稿・职 加藤繁指出 , 南宋时期军兵俸禄支给白银的
官》五七 、《通考・职官考・禄秩》、《宋史・职官 情况见于记载者比北宋明显增多 , 这无疑是正确
志》、《宋史・兵志》等处有相当详细的记载 。从 的 。绍兴四年朝廷给岳飞军调拨 3 个月的军饷 ,
上述记载中的 “禄格”看 , 宋代官兵作为俸禄支 总额为钱 36 万余贯 、米 4 万 2 千余石 , 实际支
给的物品是多种多样的 , 不但有铜钱 、铁钱 、粟 给的却是银 10 万两 ( 每两折 2 贯 5 百文) 、金 5
米 、布帛 , 还有成衣 、绵 、肉等 , 但无论北宋还 千两 ( 每两折 30 贯) 。这些金银可能有部分直接
是南宋 , 俸禄都没有以银两为定额的项目 。当 作为俸禄支给官兵 [ 7 ] ( P1210) 。绍兴七年四川宣抚
然 , 这并不等于讲实际支给俸禄时全无支给白银 司发行关外银会子 , 以钱为单位 , 说明军饷中可
的情况 , 事实上 , 有些关于俸禄规定的细节也没 能有银 。加藤繁在文中引证 , 绍兴三十一年三
有收入禄格中 。正因为如此 , 以前已有人指出 , 月 , “户部奏 : 左藏西库见钱不多 , 所有月支券
宋代军官和兵士的俸禄是有支给白银的情况的 。 食等钱 , 欲以银 、会品搭 。诸司百官以十分为
如果我们对当时军官和兵士的俸禄支给白银的情 率 , 六分折银 、四分会子 ; 诸军五分折银 、三分
况作一具体分析 , 或许可以推进我们的认识 。 见缗 、二分会子 。从之 。”[ 8 ] ( P3159) 但加藤先生未
谈到宋代军兵俸禄支银 , 首先应讲到北宋时 作交待 , 原书讲的很明确 , 这是临时性规定 , 是
期的 “银鞋钱”。宋太宗时 , 沿边军兵享有 “月 因为一时缺乏铜钱 。又乾道三年 , 会子贬值 , 宋
头银”[ 1 ] ( P537) [ 2 ] ( P13678) , 此后不见记载 , 可能演 孝宗一度想停止发行会子 , 就在下令回收会子的
化为按季支给 , 与鞋钱一起给 。李焘记 : 景德四 同时 “命三衙【诸军】全支银 、钱”。然而当时
年十二月癸丑 “诏 ‘河东路所赐戍兵白金 , 每两 市上银价低于官方折算价 , “银直既低 , 军士患
之直以一千为限 。 ’先是 , 岁一遣使赐银 、鞋 , 其折阅 , 殿帅王琪因为执政言之”, 请求恢复按
使回 , 言本州无银 , 每两给钱七百五十 , 其实市 比率支给会子的旧制[ 9 ] (甲16P362) 。这次军奉全支
价千钱 。乃计司不预为备 , 故有是诏 。”[ 1 ] ( P1513) 银 、钱的规定也有特殊的背景 。乾道八年时 , 户
这一记载表明 , 宋真宗时朝廷每年给河东戍兵拨 部官员上奏 , 讲到 “每月券食钱增支钱 、银 , 减
赐银 , 但实际支给却往往是折支铜钱 。享有这一 落会子”事 , 原文未说讲的是谁的 “券食钱”,
待遇的不止是河东戍兵 , 据《宋会要辑稿・礼》 但从前后文看 , 似乎是讲行在官员和兵士的券食
六二之三六 、三九 、四三及《长编》卷一三八等 钱 。原文涉及券食钱支银主要是三项 : 一是讲要
处记 , 河北路戍兵也享有这一待遇 。又宋仁宗皇 适当增加支银的比重 , 又说 “自来支遣钱银分数
四年枢密副使王尧臣言及 : “广西 、江南 、湖 不定 , 若将来见得钱数多 、银两数少 , 即合将见
南益 以 北 兵 , 岁 一 替 , 月 给 添 支 钱 三 百 , 给 钱增起分数支遣 。 ”二是讲 : “已承指挥增起银两
〔银〕鞋钱千”[ 1 ] ( P4177) 。次年诏书中也言及 : “广 分数支遣 , 街市银两数多 , 银价自是低平 , 照得
南西路安抚司比留禁军四千戍邕 , 其月给钱三 本部已前年分遇阙少银两置场收买应副 , 若将来
百 、季给银鞋钱千 。 ”[ 3 ] (62之40) [ 4 ] (5之4) 这些调驻广 见得银两果有阙少 , 只将收到纲运并酒库等处发
西的 “北军”也享有银鞋钱 。宣和三年 , 方腊起 到钱会 , 置场逐旋收买应副支遣 。 ”三是讲 : “每
义被镇压后 , 留戍江浙的 “东兵”也 “依平蛮故 月减落会子四十万贯 , 一岁共增支银 、钱计四百
事 , 别给银鞋钱一贯文”[ 4 ] (5之15) 。这些记载表 八十万余贯”, 其中 “钱增一百八十万贯”, “银
明 , 银鞋钱是按季支给的 , 而从 “银鞋钱”这一 增九十六万余两”, 现有 “银六十三万余两 , 阙
固定称呼看 , 大约宋真宗以后原先的赐银已完全 少银三十三万余两 。本部已申朝廷 , 乞将取到纲
变为折支铜钱 。 运并诸色发到会子除经常支用外 , 约一百八十万
关于北宋时期军兵俸禄支给白银 , 加藤繁引 余贯, 可 以 收 买 银 五 十 万 余 两 贴 凑 支
证了如下记载 : “
【元丰元年五月乙亥】诏 : 广西 遣。”[ 6 ] (51之47) 从引文中可知 , 在乾道八年以前券
转运司官员 、使臣 、诸军料钱等物 , 愿以其半折 食钱已部分支给银 , 但比例较小 , 此年因减少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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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输内藏库的一部分铜钱折为金 、银输送 。又有
记载 , 元丰七年九月 , “荆湖南路转运司言 : 契
勘荆广等路铸钱司牒 , 准内藏库牒 , 检会熙宁详
定三司例卷数内一项 : 诸路坑冶课利金 、银并纳
本库 。除已牒潭州永兴场具兴发后来收到银数以
凭回报内藏库 , 照会本司坑冶收银并系应副支
用 , 久来不系起发赴内藏库之数 , 或合行并赴内
藏库纳 , 即乞截自某年为头 , 宽立年限 , 逐旋带
纳 。上批 : 宜令依荆广等路铸钱司牒内该指熙宁
详定三司例卷内本条 , 并赴内藏库送纳 , 仍以元
丰元 年 为 始, 及 依 所 奏, 均 作 五 年 带
纳。”[ 1 ] ( P8356) 这说明 , 熙宁年间已有地方坑冶课
利收入金 、银输内藏的规定 。湖南转运司提出潭
州永兴场所产银当初并不输内藏 , 请示如何办 。
宋神宗批示要求永兴场产银输送内藏 , 且要求补
纳以前所欠 。表明宋神宗对坚持坑冶金 、银输送
内藏制度的明确态度 。这一制度元　年间有所修
改 , 宋徽宗即位后重又恢复 。史载 : “ 【崇宁】三
年 ( 1104) , 中书奏 : ‘熙宁之制 , 江南诸路金银
课利并输内帑 。元　中 , 户部尚书李常于中以三
分助转运司 , 致内帑渐以亏减 。 ’乃诏诸路新旧
坑冶所收课利金银并输内帑 , 如熙宁之旧 。后又
入于大观东库 。寻命仍旧以七分输内帑 , 余给转
运司 。”[ 2 ] ( P4372 、369)
南宋时期坑冶金 、银产量大减 , 是否直输内
藏不见记载 。但有记载表明 , 南宋时期实行了由
左藏每年向内藏输送一定数量的金 、银的制度 。
据载 , 乾道六年 ( 1170) 正月十三日 , “户部言 :
左藏西库每岁供内库金三百两 、银五万两 、钱一
十五万贯 , 不得出春季 , 如违 , 徒二年 。据西库
申 , 自绍兴二十八年后来 , 金于正月内全行支
供 , 银分作三个月送纳 ……今后年分并依此施
行。 ”[ 6 ] (56之7) 此外内藏是否还有金 、银收入则不
得而知 。宋代地方有向皇帝进献土特产的制度
( 土贡) , 其中包括少量的金 、银 , 这些金 、银自
然也是直输内藏库的 。为皇帝祝寿地方贡献的
金 、银 , 情况应是类似的 。但这些金 、银数量很
少 , 一般每年总数不过数千两 。
据此可知 , 军费支出的金银较多地来源于内
藏 , 是与宋朝的有关管理制度相联系的 。由于金
银多入内藏 , 则入于左藏的必然有限 , 则军费开
支中内由内藏支出的比重是较大的 , 这是我们考
虑和估算军费开支金银的总额时必须注意的 。
综前所述 , 加藤繁先生的著作 , 根据当时时
代的要求 , 主要完成了军费开支中存在相当数量
的金银的论证任务 , 但是他未能 、也不太可能完
成具体分析军费中的金银的存在状态的任务 。加
藤繁完成了论证金银在宋代具有一定货币职能和
金银有货币化倾向的任务 , 但是他未能 、也不太
可能完成分析宋代金银货币化程度的任务 。我们
不应误解加藤繁的著作 , 而是应当完成他未完成
的任务并修正他的一些失误 , 使我们对宋代金银
的实际状况有更深入 、正确的认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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