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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年 12 月 Co llection s of E ssays on Ch inese H isto rica l Geog rap hy D ec, 2002
两《唐书》所见流人的地域分布及其特征
王雪玲
唐朝初年在隋律的基础上制成唐律, 有笞、杖、徒、流、死五刑。其中流刑是仅次于死刑的一
种刑罚, 分为三等, 即“自流二千里, 递加五百里, 至三千里”
。贞观十四年,“又制流罪三等, 不限
①
以里数, 量配边恶之州” 。根据唐律的规定, 终唐一世, 将处以流刑的罪人量配边恶之州、荒蛮
之地始终是一个基本原则。但是由于流刑在具体执行过程中的变异, 流放地距京城的距离也就
因时因人而异, 因而造成了唐代流人在地域分布上的广泛性和复杂性, 也使得唐代流人的地域
分布成为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 加之唐政府在执行五刑的过程中, 针对犯有死罪的囚犯, 又常
常采取“特宽斧钅戊之诛, 俾正投荒之典”② 的政策, 将大批的死刑犯降罪一等处以流刑, 使得流
人的数量居高不下。有唐一代被处以流刑的犯人难计其数, 而流人在地域分布上则呈现出以京
城为中心向南、北、西南、西北辐射的态势。有学者指出:“唐代为中国历史上贬流之人产生的高
③
峰时期, 而岭南则系唐代发遣贬流者的主要地区” 。当为确论, 但目前学术界对唐代流人的地
域分布尚无更详尽的论述, 故笔者通过对有关史料的整理和分析, 撰成是文, 祈请专家学人教
正。
一 唐代流人分布大势
① 《旧唐书》卷 50《刑法志》。
② 《全唐文》卷 46 代宗《长流程元振诏》
。
③ 古永继:《唐代岭南地区的贬流之人》,《学术研究》1998 年第 8 期。
・79・
唐代流人分布表 唐代流人分布表 ( 续)
道 州 流人数 前 后 距离 道 州 流人数 前 后 距离
崖州 13 3 10 黔州 9 4 5 2570
州 11 5 6 6875 播州 6 1 5 3270
氵襄州 溱州 4 1 3 3434
9 9 黔
费州 2 2 4335
端州 9 1 8 4335 中 叙州 2 2 2788
儋州 8 3 5 道 珍州 2 1 1 5550
爱州 8 4 4 6475 施州 1 1 2700
振州 7 7 夷州 1 1 3700
钦州 7 7 5055
合计 8 27 7 20
康州 6 6 4255 州 14 14 3230
封州 6 3 3 4385 姚州 2 2 4300
雷州 5 3 2 剑 静州 2 2 2290
峰州 5 5 6150 南 汉州 1 1 1910
象州 5 2 3 4225 道 嘉州 1 1 2350
琼州 3 3 邛州 1 1 2170
渝州 1 1 2810
循州 3 1 2 4610
岭 合计 7 22 21 1
桂州 3 3 3705
绣州 3 3 建州 2 2 4695
江南
南 泉州 2 1 1 5695
环州 2 1 1 东道
廉州 2 2 汀州 2 2 6295
道 江 岳州 2 1 1 2225
春州 2 2
新州 2 2 南 吉州 1 1 3605
藤州 2 2 西 永州 1 1 3155
贺州 2 1 1 3855 道 邵州 1 1 2884
连州 2 1 1 3665 峡州 1 1
山南
昭州 2 2 3935 归州 1 1
东道
白州 2 1 1 忠州 1 1
古州 2 2
山南西道 巴州 1 1
泷州 1 1 淮南道 和州 1 1
恩州 1 1 京畿道 商州 1 1
高州 1 1
关 泾州 1 1 480
贵州 1 1 4508 内 灵州 1 1 1250
柳州 1 1 4245 道 丰州 1 1 1800
岩州 1 1 西州 1 1
陇右道
窦州 1 1 庭州 3 3
① 单位: 里。
② 《旧唐书・地理志》作“巫州”, 又名“沅州”
。
③ 《旧唐书・地理志》作“硖州”
。
・80・
行了统计, 制成唐代流人分布表。 区域划分以开元十五道为准, 各道所领府、州依据《新唐书・
地理志》①, 各州距京城的距离以《元和郡县图志》所列数字为准,《图志》无者阙如,《图志》有两
条以上线路的, 取距离近者。 并以唐玄宗朝为界, 将其分为前 ( 包括玄宗朝) 后两个时期。 对流
人中初次流放某地后又改流者, 以初次流放地为准, 不予复计。
从上表中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出唐代流人的分布大势。首先, 岭南道是唐朝一个最主要的流
放地。 岭南又称岭表、岭外, 是唐代流放罪人最集中的地区。 流人所在岭南最北部的桂州距京
城 3705 里, 最南部的 州距京城 6875 里, 远远超出了唐律三流所规定的流放里程, 仅从地域
来看乃是不折不扣的边州。 据上表统计, 两《唐书》 所载有名有姓且有具体流放地者共 211 人,
其中岭南道就有 138 人, 约占流人总数的 65% 。 流入岭南的罪人广布于崖、 、儋、爱、振、雷、
峰、琼、环、廉氵襄、端、钦、康、封、象、循、桂、绣、春、新、藤、贺、连、昭、白、古、泷、恩、高、柳、岩、窦
等 34 州, 主要集中在崖、 氵襄绣、春、新、藤、贺、
、端、儋、爱、振、钦、康、封、雷、峰、象等 13 州。其
中安南都护府所属的 、爱、峰 3 州就有流人 24 人, 约占岭南流人数的 17% , 占唐代流人总数
的 11% , 就地域广阔的岭南道而言, 安南无疑又是岭南流人的一个集中地区。此外两《唐书》 还
记载了一大批流放岭南的罪人, 因只有人名而无更具体的流放地或有地名而无人名故未统计
入表, 据初步估算, 这批流人的数量当在 200 人左右, 如果将这 200 人也计算在内, 那么, 唐代
流入岭南的罪人则远远高出其他地区而位居榜首。
上表所示黔中道乃是仅次于岭南道的又一个重要流放地。黔中道在岭南道以北, 其距京城
的距离远者 5500 多里, 近者 2500 多里, 与唐律中有关流人流放里程的规定不尽相符, 但相对
当时的京城长安而言无疑也是边州。 上表统计流入黔中道者共有 27 人, 约占唐代流人总数的
13 % 。流入黔中道的犯人主要分布在黔、播、溱、费、巫、珍、施、夷等 8 州, 其中以黔、播、溱 3 州
人数最多。 可见黔中道乃是岭南道之外又一个流人集中地区。
剑南道是次于岭南道和黔中道的第三大流放地, 流人数量居第三位, 共有 22 人, 约占唐代
流人总数的 10% 。 流入剑南道的罪人主要分布在 、姚、静、汉、嘉、邛、渝等 7 州, 其距京城的
距离大都在唐律三流所规定的里程之内。 另外, 在流入剑南道的 22 个流人中, 其中就有 14 人
集中在 州, 约占剑南道流人数的 60% , 占唐代流人总数的 7% 。 州是剑南道的一个都督府,
天宝元年于改为越 郡, 领越 等六县, 府治越 。 从流人在剑南道的分布可以看出 州即越
又是剑南道流人的一个主要集中地区。
除岭南、黔中、剑南三道外, 江南东、西两道、山南东、西两道、关内道、淮南道也有流人分
布。其中以江南东、西两道为多, 共有流人 11 人, 约占唐代流人总数的 5% 。此外, 陇右道所属
的西州、庭州以及天德军镇也有流人分布, 由于唐政府不时地利用流人实边和戍边, 因此这些
地区的流人数远远超出了上表所统计的数字。如唐太宗贞观十六年,“诏在京及诸州死罪囚徒,
配西州为户; 流人未达前所者, 徙防西州。②”高宗朝李义府因事长流 州, 其子洽、洋及女婿柳
元贞“并除名长流廷州”③。武则天朝, 裴亻由先长流氵襄州, 逃归被捕, 复流北庭④。且史载唐代所在
① 此据《新唐书・地理志》之十五道采访使所属府、州。
② 《旧唐书》卷 3《太宗纪》 。
③ 《旧唐书》卷 82《李义府传》 。 又关于李义府子、婿流“廷州”事, 两《唐书》之《李义府传》均作“廷州”,
《资治通鉴》卷 201 作“庭州”。 按唐无廷州, 古人“廷”
、“庭”二字常通用, 疑此“廷州”即“庭州”
。
④ 《新唐书》卷 117《裴炎传》附《裴亻由先传》。
・81・
①
庭州的汉户,“皆龙朔以后流移人也” 。 有唐一代北方的突厥、回纥、吐蕃一直困扰着唐政府,
因此流往北方的罪人有相当一部分是为了实边与戍边, 唐前期主要集中在西州、庭州, 而中后
期则主要集中在天德五城和与吐蕃接壤的西北、西南边界, 而且流放天德者大多为重刑罪犯。
从德宗贞元十二年置天德军都团练防御使至唐懿宗时, 不时有关于流人入天德的诏令。宪宗元
②
和年间, 盗鬻两池盐一石者,“减死流天德五城” 。 元和八年, 又下诏曰:“两京、关内、河东、河
北、淮南、山南东、西道死罪十恶、杀人、铸钱、造印, 若强盗持仗劫京兆界中及它盗赃逾三匹者,
③
论如故。其余死罪皆流天德五城, 父祖子孙欲随者, 勿禁” 。唐代后期, 吐蕃成为最大的边患,
与之接壤的原 ( 关内道) 、成、秦、武、扶 ( 陇右道) 、维 ( 剑南道) 等州相继失陷, 收复后为了充实兵
力加强防守, 宣宗大中四年下诏曰:“徒流人比在天德者, 以十年为限, 既遇鸿恩, 例减三年。 但
使循环添换, 边不阙人, 次第放归, 人无怨苦。其秦、原、威、武诸州、诸关, 先准格, 徒流人亦量与
立限, 止于七年, 如要住者亦听。”
同年十一月又敕:“收复成、维、扶等三州, 建立已定, 条令制置
一切合同, 其已配到流人, 宜准秦、原、威、武等州流人例, 七年放还”④。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 唐代流人在地域分布上虽然广泛而复杂, 但主要集中在南方的岭
南、安南、黔中、剑南、越 、江南等六大地区和北方的西州、庭州、天德等边城重镇。除此之外开
元十五道中的山南东道、山南西道、淮南道、京畿道、关内道也有少量流人分布, 而都畿道、河南
道、河北道、河东道则似未见有流人分布。
二 唐代流人分布的地域特征及其原因
从以上分析也不难看出唐代流人分布具有明显的地域特征, 这就是南方远远多于北方。这
一特征与唐代社会政治、经济以及民族关系都有密切的关系。 北方是两京所在地, 以两京为中
心的京畿道、都畿道、关内道、河南道是唐王朝的政治、经济、文化发展中心, 而河北、河东两道
则是唐代经济发达地区, 为了确保两京的安全和物资供应, 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将犯人流放于两
京周边地区的, 这也是唐王朝始终坚持流放罪人于边恶之州、荒蛮之地的主要原因。 而南方的
主要流放地岭南则正好符合了唐代流放罪人于远恶之州的基本政策。终唐一世, 唐人一直视岭
南为荒蛮之地, 尽管唐中叶以后岭南的经济, 尤其是珠江流域的经济已有了一定的发展, 在事
实上已超过了北方某些地区。 如唐高宗时流萧龄之于岭南, 诏文曰:“宜免腰领之诛, 投身瘴疠
之地, 可除名配流岭南远处”⑤。唐懿宗时流杨收于 州, 制书中有“俾投荒裔”⑥ 之语。此外, 从
民族关系方面来看, 北方长期与吐蕃、突厥、回纥等少数民族政权相对峙, 终唐一世, 唐政府都
受其困扰, 因此流往北方的刑罪之人主要以实边与戍边为目的。 而南方相对来说则比较稳定,
故而岭南就成为唐代惩戒罪人的一个最主要的流放地。
此外, 唐代流人分布还具有明显的时代特征。 从上表中唐代流人前后期人数的分布来看,
① 《元和郡县图志》卷 40《陇右道・庭州》。
② 《新唐书》卷 54《食货志》。
③ 《新唐书》卷 56《刑法志》。
④ 《唐会要》卷 41《左降官与流人》。
⑤ 《全唐文》卷 11 高宗《流萧龄之岭南诏》
。
⑥ 《全唐文》卷 83 懿宗《杨收长流 州制》
。
・82・
流放岭南道的流人, 前期为 80 人, 约占岭南流人数的 58% , 后期 58 人, 约占 42% , 可见终唐一
世岭南都是流放犯人的一个主要地区。但从前后期流入岭南的人数变化来看, 后期人数略有下
降, 这与唐中叶以后岭南地区特别是珠江流域的开发、海上交通的发展以及岭南经济的发展都
不无关系。流入黔中道的共有 27 人, 其中前期 7 人, 约占黔中道流人数的 26% , 后期 20 人, 约
占 74% , 后期明显多于前期, 可见唐代后期流入黔中道的犯人有渐增的趋势。相对岭南而言,
黔中道处于内陆腹地, 中唐以后, 随着经济中心的逐渐南移, 长江下游、珠江流域后来居上, 开
始上升为经济发达地区, 交通不便的黔中地区经济滞后则是历史的必然, 因此流人有渐增的趋
势。但同样地处内陆、交通不便的剑南道则与黔中道相反, 共有流人 22 人, 除 1 人属后期外, 其
余均在前期, 从所见史料推测唐代中后期似已不再向剑南道流放罪人 ( 戍边例外) , 这可能与剑
南道独特的地理位置及唐政府的兴衰都有密切的关系。唐朝前期, 唐朝的政治和经济都处于发
展上升时期, 四面环山、北有秦岭这一天然屏障的剑南自然成为流放罪人的一个理想场所。 安
史之乱后, 唐政府内忧外困, 剑南虽受吐蕃和南诏的威胁, 但其易守难攻的地理形势及天府之
国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使得剑南成为唐政府避难和撤退时的首选之地, 继唐玄宗之后, 德宗、
僖宗、昭宗都曾出幸剑南。 为了保证剑南的安全, 自然不会再向剑南流放罪人。
如果以上分析不误的话, 唐前期以惩戒犯罪为目的的流人主要分布在岭南、安南、黔中、剑
南、越 、江南等六大地区, 而史籍所载武则天时派往六道诛杀流人的“六道”可能指的就是这
六个地区。 则天长寿年间, 有人上表称岭南流人谋逆, 武则天于是派司刑评事万国俊摄监察御
史前往岭南调查处理,“国俊至广州, 遍召流人, 拥之水曲, 以次加戮, 三百余人, 一时并命, 然后
锻炼曲成反状。”不仅如此, 万国俊返回后, 又诬奏云:“诸道流人, 多有怨望, 若不推究, 为变不
遥。”武则天深以为然, 于是又派酷吏刘光业、王德寿、鲍思恭、王处贞、屈贞筠等六人摄监察御
史, 分别前往剑南、黔中、安南、岭南等六道, 按鞫流人, 时称六道使, 制造了一桩惊动天下的大
冤案①。当时唐政府分全国为十道, 黔中、安南均不是道而是都督府, 据此推测所谓的六道可能
就是当时流人集中的六大地区, 这也符合唐初政府为了便于监察管理常不以十道为范围而是
根据实际需要派遣使臣的特点②。
另外, 唐代流人地理名称的变化也与唐代行政区域的划分及名称的变化密切相关, 因而也
具有明显的时代特征。 开元二十一年, 唐玄宗对贞观十道进行了再划分, 将江南道分为江南东
道、江南西道、黔中道, 之后史籍所载流人多有流黔中者。 天宝元年, 唐玄宗曾大规模地改州为
郡, 至肃宗乾元元年, 又复改为州, 故此一时期的流人, 其流放地均为某某郡。 所及州郡有岭南
之临封郡 ( 封州) 、高要郡 ( 端州) 、临贺郡 ( 贺州) 、合浦郡 ( 廉州) 、承化郡 ( 峰州) 、珠崖郡 ( 崖州) 、
海康郡 ( 雷州) , 黔中之溱溪郡 ( 溱州) 、夜郎郡 ( 珍州) 等。根据这两个特点, 即使史籍中没有明确
记载流放时间, 亦可大概推知出其流放的时间范围。
三 流人对唐代社会的影响
① 《旧唐书》卷 50《刑法志》
。
② 程志、韩滨娜:《唐代的州和道》, ( 西安) 三秦出版社, 1987 年, 第 84 页。
・83・
与戍边的现象。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 流人都对唐代社会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产生了一定的影
响。
首先, 流人的大量涌入增加了边远地区的人口数量。由于史料零散, 唐代流人难计其数, 但
从有限的史料来看, 其数量也相当可观。古永继先生在其大作《唐代岭南地区的贬流之人》 一文
中指出, 唐代仅流入广东且有史籍可考者就有近 300 人。武则天朝, 李秦授为讨好女皇, 预言流
①
人谋反, 声称“今大臣流放者数万族, 使之叶乱, 社稷忧也” 。武则天长寿年间派出的六道使诛
②
杀的流人数也相当可观,“( 刘) 光业诛九百人, ( 王) 德寿诛七百人, 其余少者不减数百人” ,唐
代流人之数于此可见一斑。 如此众多的流人, 无疑会增加流放地的人口数量。 根据唐律, 流刑
分为有期和无期两种, 无期即长流, 一般不经特赦是不得返回的。 而有期流人的情况则比较复
杂, 按唐律规定服刑期满可以返回, 但在执行的过程中, 又常常根据需要而有所变化。此外有期
流放者服刑期满也有不愿返回或无力返回的, 正如史籍所载, 唐代自德宗贞元年间以后,“衣冠
③
得罪流放岭表者, 因而物故, 子孙贫悴, 虽遇赦不能自还” 。另外, 唐律中还有“妻妾从之”
、“父
④
祖子孙欲随者听之” 、
“移乡人家口亦准此” 的条文。即使流往边城重镇者也可携家带口, 宪宗
⑤
元和八年诏“其余死罪皆流天德五城, 父祖子孙欲随者, 勿禁” 。 这就使得流放地的人口在流
人的基础上又有所增加。 从《唐律疏议》“若流移人身丧, 家口虽经附籍, 三年内愿者放还”的条
文及疏文“籍谓三年一造, 申送尚书省。 流人若到配所三年, 必经造籍” 等条文中可知流人及其
家属到达流放地后均要登记在册上报有关部门, 因此流人的数目是流放地人口的一个组成部
分。 但另一方面, 流人的流动性和不稳定性又给人口登记带来了一定的困难, 因而也是造成唐
代实际人口与在册人口不符的一个因素。
其次, 利用流人实边和戍边的效果并不尽如人意。 唐代流刑虽以惩戒为目的, 但利用流人
实边与戍边的现象也时而有之, 其效果则似无可言之处。 唐太宗贞观十四年平高昌, 以其地置
⑥
西州, 十六年,“徙死罪以实西州, 流者戍之, 以罪轻重为更限”。 当时有识之士就已认识到用
刑罪之人戍边不但无益, 反而有害。 如褚遂良曾上疏进谏, 指出“彼罪人者, 生于贩肆, 终朝惰
⑦
业, 犯禁违公, 止能扰于边城, 实无益于行阵。所遣之内, 复有逃亡, 官司捕捉, 为国生事” 。近
⑧
代学者也指出太宗此举,“纯出好大喜功之心, 初非事势所须也”。虽然于事无补, 太宗之后仍
⑨
时而用之, 如唐玄宗朝大将封常清的外祖父“犯罪流安西效力, 守胡城南门” 。唐中后期, 流往
天德五城的重刑罪犯, 其目的也是为了实边与戍边。唐宣宗大中四年正月大赦天下, 诏“徒流比
在天德者, 以十年为限, 既遇鸿恩, 例减三载。 但使循环添换, 边不阙人, 次第放归, 人无怨
苦”βκ。 此外守边的流人中还有遇赦不得放还者。 据史籍记载, 流放天德军五城及诸边城的罪
① 《新唐书》卷 117《裴炎传》附《裴亻由先传》
。
② 《旧唐书》卷 50《刑法志》。
③ 《旧唐书》卷 177《卢钧传》。
④ 《唐律疏议》卷 3《名例》“犯流应配”条。
⑤ 《新唐书》卷 56《刑法志》。
⑥ 《新唐书》卷 56《刑法志》。
⑦ 《旧唐书》卷 80《褚遂良传》 。
⑧ 吕思勉:《隋唐五代史》, 上册第二章第六节“唐初武功”, (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4 年。
⑨ 《旧唐书》卷 104《封常清传》 。
βκ 《旧唐书》卷 18 下《宣宗纪》。
・84・
①
犯, 如果遇有大赦时, 所在各道上奏,“称要防边” , 请其勿在赦还之列,“遂令殁身终无归日” 。
德宗朝大臣陆贽亦直言其弊曰:“复有抵犯刑禁, 谪徙军城, 意欲增户实边, 兼令展效自赎。既是
无良之类, 且加怀土之情, 思乱幸灾, 又甚戍卒。 适足烦于防卫, 谅无望于功庸, 虽前代时或行
之, 固非良算之可遵者也”②。 以此看来, 无论是太平盛世还是动乱年月, 用流人戍边都是得不
偿失之举。
第三, 流人促进了边远地区经济和文化的发展。唐代流人在流放边恶之地的同时, 还有“俱
役” 即服劳役的规定, 因此流人在流放地接受当地政府的统一管理, 与当地百姓一起生活劳作,
促进了边远地区的开发和经济发展。 大部分流人在流放地, 为了生存, 只得与恶劣的自然环境
作斗争, 用自己的双手和智慧, 通过辛勤的劳动, 垦荒种植, 变废为宝, 因而不同程度地促进了
边远地区的开发。 同时部分用来实边的流人实际上也承担着开发边区的任务。 如武宗会昌六
③
年五月赦书节文:“应徒流人, 在天德振武者, 官中量借粮种, 俾令耕田, 以为生业” 。 另一方
面, 有一相当部分流人来自于文化较发达的中原地区, 甚至有的本身就是知识分子, 还有一些
皇亲国戚, 高官显贵, 这些人在流放边远之地的同时, 也带去了先进的生产技术和丰富的文化
知识。如文人中李善流姚州、李白流夜郎④、沈亻全期流 州、宋之问流钦州⑤; 皇亲国戚中长孙无
忌流黔州⑥、韦坚流临封⑦; 宦官中高力士流巫州⑧、陈敬王宣流端州⑨; 皇室中江夏王道宗流桂
州βκ、淮南王茂流振州βλ。 尤其是武则天时期, 大肆残戮皇室,“唐之宗室于是殆尽矣, 其子孙年
幼者咸配流岭南”βµ。高官中如王王圭与杜淹流 州βν、裴寂流静州βο、杨收流 州βπ、张说流钦州βθ
等。这些有知识、有文化的流人与边远地区的百姓一起生活劳作, 对传播文化知识, 促进边远地
区的文明化进程都起了一定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