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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顾与反思》出版前言

出版:德国莱茵笔会,德国亚琛八九学社
发行:德国莱茵笔会
《回顾与反思--八九学运历史回顾与反思研讨会》一书由德国莱茵笔会和德国亚琛八九学社共同
出版。定价三十马克。欲购此书者请与莱茵笔会联系,地址为:
c/o 德国莱茵笔会会长仲维光
Zhong, Weiguang
Segerothstrasse 105
4300 Essen 1
Germany
Tel.& Fax: 0049-201-326014
出版时间:1993 年 6 月
目录
《回顾与反思》出版前言 .................................................................................................................1
德国莱茵笔会 ........................................................................................................................................3
《回顾与反思》关于会议的说明 .........................................................................................................4
《回顾与反思》研讨会与会同学(按拼音顺序) ..............................................................................5
一 学运初期:从胡耀邦逝世到四二七大游行 ....................................................................................6
二。低潮与绝食:(四二七以后 ── 五一三绝食 ).............................................................................42
三。广场绝食(五月十三日 ── 五月十九日) ..................................................................................77
四。戒严(五月二十日 ── 六月三日) ............................................................................................115
五。六四前夕 ....................................................................................................................................164
六。外地学运 ....................................................................................................................................177
七。回顾与反思 ................................................................................................................................1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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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莱茵笔会
曾经参加和领导了八九学运、后流亡海外的十七位学生领袖于一九九一年七月十七日至二十四
日在法国巴黎举行了《八九学运历史回顾与反思研讨会》,对这场中国现代史上伟大的民主运动进行
了回顾和反思。由于这场运动持续的时间长、涉及的范围广、参加这场运动的人员广泛,所以对于这
场运动有很多传说和猜测,为了澄清事实,给历史留下一份真实的史料,以促进中国未来民主化进
程,这批学生领抽聚集在巴黎,对八九学运的发起、发展和组织过程进行回顾。研讨会对从八八年直
到六四大屠杀的几乎所有学运事件包括许多细节进行了核对、查证,有些问题提出了不同的版本而
没有作出结论。历史的见证--《八九学运历史回顾与反思研讨会》记录一书根据研讨会上的发言录音
整理,不在内容上作更动,只是经过与会人员的校订,删去发言人认为可能涉及某些仍在大陆的人
士安全的部分。本书记叙了从八八年直到六四大屠杀的学运过程,其内容包括:八八年的北大学社
热,北大筹委会的建立,北高联的成立;绝食的发起,绝食团的成立,对话团的成立;戒严,保卫
天安门指挥部的成立,首都各界联席会议的成立;从天安门广场撤退,外地学运等,由于参加此次
研讨会的人员大多是领导这次学运的核心人员,所以具有一定的权威性,又由于在此次研讨会上谈
及的第一手资料许多都是第一次向外界透露,所以本书内容对研究这次运动具有极大的意义。是一
本研究八九学运不可缺少的史料。
莱茵笔会是以中国大陆留德学人为主体的在联邦德国的学术团体。它通过出版杂志,举办各种
研讨会,出版书籍等方式致力于思想,文化方面的研究,探讨中国未来的发展。莱茵笔会出版的中
国留德学人杂志《菜茵通信》以客观理性地反映留学生思想为宗旨,成为广大海外学人的自由思想论
坛和文化园地。其丰富多彩的留学生特色在全世界获得赞誉。德国亚琛八九学社是德国亚琛地区的留
学生团体。本书由这两个组织共同出版。
《回顾与反思》关于会议的说明
为了便于读者理解,有必要对大会形式作以下说明:
一。大会共八天
(1)第一天:确定大会原则和回顾重点,提名引言人和引言提纲,并分配每个引言的时间。
(2)主题会议六天半。考虑到安全原因,不对外公开
(3)最后半天公开讨论。与在法国流亡人士,汉学家等一道对八九学运作回顾与反思。
本书由(2),(3)部分整理而成。
二。发言形式
(1)以引言为主,辅以补充与质疑,以便核对事实。对于不同的记忆,核对后不能达到共识处,
一并录作不同版本。
(2)引言以重点事件为主,按时间顺序贯串而成。
三。大会确立的原则:
(1)主题会议不对外公开。
(2)大会充分强调回顾历史的客观性原则,以回顾对证事实为最主要内容,发言者不对史实
作评价,对史实有不同记忆而出现的不同版本一并录出。
(3)大会特别强调本次会议的局限性,包括:
I.这次会议讨论范围局限于八九学运,主要对北京学运的几个主要组织的成立,建制,决策
过程和重点事件进行多方位回忆和核实。
II.这次会议的参加者仅占学运骨干中的一小部分,无法全面的回顾,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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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I。 会议时间有限,大量细节无法详述。
IV。出版时由于安全等原因,必须删减部分内容。
(4)强调对历史负责的精神,提倡宽容与合作的态度。
(5)整理记录时,发言人对发言内容只减不增;对各自发言部分的保密问题,发言人责任自
负。
关于编排符号的说明:
( ):当场插话
〖参 *****〗:指示同样事件可以参考的地方
【*****】:插入与当前内容相关的内容,时间顺序有所调整。
《回顾与反思》研讨会与会同学(按拼音顺序)
 白梦:北京大学作家班,诗人,绝食团广播站总编、广场指挥部广播站站长。
 蔡崇国:武汉大学博士生,武汉学运骨干,参加北京学运。“六。四”后将柴玲录音带到香
港。
 柴玲:北京大学毕业生,北京师范大学研究生,北京大学学生自治会筹委会秘书长,绝食
团、广场指挥部总指挥。
 常劲:北京大学学生,北京大学学生自治会筹委会常委、副主席兼秘书长。
 封从德:北京大学研究生,北京大学学生自治会筹委会常委,北京高校学生自治联会(北
高联)第三任主席,绝食团、广场指挥部副总指挥。
 老木:北京大学毕业生,诗人,广场宣传部长,首都各界联席会议成员。
 李兰菊:香港树仁学院学生,香港学联支援北京学运代表团成员。
 李禄:南京大学学生,南京学运骨干,绝食团、广场指挥部副总指挥。
 梁二:北京师范大学学生,北京高校学生自治联会(北高联)常委,北京师范大学学生自
治会负责人。
 刘卫:中南工业大学学生,湖南学自联常委。
 刘燕:中央民族学院学生,学运骨干。
 沈彤: 北京大学学生,北京大学学生自治会筹会常委、新闻中心负责人,北京高校学生对
话团副团长。
 王超华: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北京高校学生自治联会(北高联)常委、副主席。
 辛苦:兰州大学学生,广场指挥部情报部长。
 杨涛*:杭州大学学生,广场广播站编辑。
 张伯笠:北京大学作家班,报告文学作家,《新闻导报》总编,绝食团、广场指挥部副总指
挥,天安门民主大学校长。
 张伦:北京大学硕士,广场指挥部纠察总长,首都各界联席会议成员。
*:不是北京大学的杨涛(后同)。
一 学运初期:从胡耀邦逝世到四二七大游行
1.1 从胡耀邦逝世到北大筹委会 1.4 师大与高联
常劲 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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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北高联 : 从自发到自治
1.1.1 北大筹委会的成立 王超华
1.1.2 四二○北大游行 1.5.1 四二二集会天安门
1.1.3 北大筹委会人事变动 1.5.2 清华与北高联代表会议
1.2 北大校园活动 1.5.3 决定四二七游行
1.2.1 学运前的校园活动 1.5.4 为什么突然取消游行?
1.2.2 奥林匹亚科学院的参与 1.6补充与质疑
1.2.3 北大新闻中心的出现 1.6.1 学运之初
1.3 民主机制与组织建制 1.6.2 四一七游行
封从德,柴玲 张伯笠
1.3.1 卷入学运 1.6.3 四二○惨案
1.3.2 初期的恐怖 1.6.4 四二二悼胡集会
1.3.3 四二二天安门广场 柴玲, 张伯笠
1.3.4 北大筹委会的改组 1.6.5 关于王丹

1.3.5 四二七游行: 1.6.6 张智勇

出校决议是怎么做出的 ? 1.6.7 吾尔开希是怎么选出来的?

1.3.6 组织建制 1.6.8 关于四二七

柴玲 1.6.9 北大新闻导报
沈彤, 张伯笠

1.1 从胡耀邦逝世到北大筹委会 常劲
〖参:沈彤 1.2 封从德 1.3 柴玲 1.3.6〗
〖参:张伯笠 1.6.2-3〗
1.1.1 北大筹委会的成立
学运早期可以说从一九八八年底北大的学社热开始。八八年底,我成立了北京大学教育研究学
社,这个学社主要是探索教育方面的一些问题。另外有一个清华的学生,叫张霖,他到北大找了一
些社团的负责人,说他们计划在安徽办一个私立大学,想在这个大学里设立许多象西方哲学,西方
民主的讨论课题,但是得不到教委的批准。我们在一起交换了一些教育方面的意见。从这以后,我就
开始同我们学社的其他一些人研究学生运动的一些情况。因为我们觉得,学生运动是很多社会现象
的一个集中反映。
当时整个一代人是所谓“失落的一代人”,失去追求和理想的这种情绪在社会上比较蔓延。到
八九年春季,北大校园里出现了许多反常的现象。当时整个学习气氛一下子变得很稀薄了,以往经
常是人满为患的三教,出现了很多的空位,电影院也是经常场场爆满,很多大学生都想着经商赚钱,
或者是想着考托福。我感到整个的情绪就是大家都无心学习,无心向上了。
〖参:1.6.1 学运之初〗
一九八九年四月十五日胡耀邦逝世。四月十五日、十六日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的活动,主要是大家
贴出一些悼念胡耀邦的大字报。四月十六日早上,出现了一些抨击邓小平的话,比如:“该死的没
死,不该死的反而死了。”这样的话就出现了,但是没有特别激烈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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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四月十七日晚上十一点,在二十八楼、三十一楼的花园里有十来个学生在弹吉它、唱歌,对
面的女生楼也在那儿合唱,又唱又笑。但是这天晚上是一个不眠之夜,很多人都睡不着。大家睡不着,
听着就很烦,推举一个人出去骂他们一顿。因为我的嗓子比较大,就选了我出去骂。所以我就伸出脑
袋骂了一句“操你大爷。”没想到,在我骂的时候,旁边二十八楼又有人伸出脑袋来骂“操你大
爷”,一会儿就伸了几个脑袋出来一起骂。当我缩回脑袋,下面就有人叫:“有种的下来!”他刚
说完,二十八楼全响了,宿舍灯全亮了,大家都伸出脑袋开始跟他们骂,有一批学生就要下去跟那
帮人打。那帮人就走了。
大家在下面呆着,没什么事了。然后,有人在无聊当中大喊一声:“游行啦!”然后整个二十
八楼就沸腾了,都叫“游行啦!”对面的女生宿舍也叫“游行了!”大家就开始往二十八楼下面那
个广场上汇集,三角地前面的地区也站了很多人。这时三角地前面的二十八楼突然有一个窗口吊下
来一个横幅,上面写着“中国魂”,就有学生抬着这个横幅开始汇集,向天安门广场游行。这天晚
上我没去,因为我们这个宿舍在骂完了之后,竟然同对面的女生宿舍打着灯光调情去了。我当时觉
得很丧气,就回去睡觉去了。
四月十七日晚上到四月十八日,很多人陆陆续续去天安门广场。到了四月十八日晚上,我到北
大三角地,三角地已经是贴满了悼胡和骂政府的各种各样的大字报,也聚集了很多人。我发现有许
多北大校团委的骨干分子在里头对大家说,现在改革到了这种关头,最好不要搞什么运动,让这个
社会平稳地发展,这样也是有利于改革派种种之类的说法。当时我看了以后很丧气,就回去了。
〖参: 1.6.2 四一七游行〗
四月十九日晚上十点半钟,我听说民主沙龙在三角地有一个悼胡集会,我站在外面听。当时的
主持是武运学,他请大家上去讲胡耀邦的功过。讲的都是比较理性的,没有太多地谈到学运方面的
东西,主要谈一些关于胡耀邦、关于社会状况。后来就上去了丁小平、封从德、熊焱,还有我。丁小平、
封从德、熊焱他们都是八七年学运的参加者,我也是八八年柴庆丰事件的参加者。丁小平说他搞了十
年民主了,所以我们就上去分析以往学运失败的经验。有一个基本共识,就是应该成立一个学生组
织来领导学运,当然这个学生组织应该是由学生选举产生的,应该是公开的。然后丁小平就上去讲,
说“既然要成立这个组织,既然大家已经有了这个共识,为什么没有勇敢的人站出来,加入筹委会,
成为筹委会的第一批成员?”他讲了以后两、三分钟之内都没有什么人举手,丁小平就说,“那就
让我们那些勇敢的讲演者成为这个第一届的团结学生会的筹委会委员吧。”底下就鼓掌,我们都在
上面站着。我本来是不想参加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迫不得已。丁小平就叫封从德记录这些人的名字。
这个时候,王丹和杨涛他们从天安门广场上回来了,王丹哑着嗓子在那里介绍广场上的情况,号召
更多的人去广场。谈到筹委会这个事情,王丹和杨涛也加入了,并且在丁小平问下面的人报名参加
的时候,又有三个人加入。这三个人是杨丹涛、孟召强和赵体国。
【封从德:“北京大学团结学生会筹备委员会”这个名字是怎样来的,我记不清了?
常劲:是当时四月十九日晚上在大会上由丁小平定的。就是因为我们要学习团结工会,当时大
家看了很多这方面的资料,封从德也谈到过这个名称。而且当时在讨论时,大家已经对学运的未来
发展提出了一个大的设想。
封从德:另外四月十九日晚上有没有给学生会或者研究生会的干部留出时间,说我们希望学生
会先来组织,我们给你们留二十分钟还是多少分钟。
常劲:对,丁小平说过。丁小平说:“有种的学生会站出来领导。”然后没有动静。然后就说:
“大家勇敢的站出来吧。”也没有动静。
柴玲:是这么个过程。喊说学生会站出来,领导这场运动。我们喊三声,就说“学生会站出来!
学生会站出来!学生会站出来!”没有声音。“好,那么我们要不要罢免学生会?”“好。”“同意
不同意?”“同意!”“罢免学生会以后怎么办?要不要选一个自己的组织?”“同意!”
常劲:对,柴玲说得非常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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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三角地已经围满了人,有人说清华的学生来了,丁小平就叫我和赵体国出去接清华的人。
我们出去把清华的学生接回来以后,大家还在讨论得很热烈。丁小平说这个地方太小,让大家都拉
到图书馆的东门前面去。当时情绪特别热烈,主要的内容就是分了一下工,让封从德和熊焱作为北
大筹委会的代表当天晚上去参加清华大学的活动,然后在第二天在清华帮他们成立清华的团结学生
会筹委会,剩下来的人在塞万提斯像下面开会。
我们到了塞万提斯像下面发现只剩下四个人,我、孟召强、赵体国和丁小平。后来沈彤他们奥林
匹亚科学院的一些成员也跟过去了,他们有五个人。当时我们在圈里面开会,他们在外边说要加入
那个筹委会。丁小平就说五个人不能全部加入,后来沈彤就问,是不是他代表这五个人加入筹委会,
丁小平说,也不行,因为委员人数不够。还有一个细节,就是我们到了塞万提斯像下,坐在草坪上。
草坪上有一个人在那儿乘凉,这个人叫欧成威。丁小平说:同学你走,我们在这里开个很重要的会。
丁小平一直说:大家要小心啊,外边跟满了国家安全局的人员,所以你们一定要千万小心。他就怀
疑那个欧成威是国家安全局派来的。他赶欧成威走,但是欧成威很倔,就坐在那个草坪上硬是不走。
后来没办法,丁小平就说,好吧,那你就坐在这儿听我们讲吧。大家就坐下来开会,首先把沈彤要
加入的这个案子给否决了。丁小平自己任命是这个筹委会的主任委员,说:“我就是这个筹委会的
主任委员了,你们大家同意不同意?”我们说人还没到齐嘛。他说:就这么定了。我们在那儿争了半
天,后来看这样子也没办法,就暂时让他做了。然后他给我们这几个人分了工,丁小平、我和赵体国
我们三个人去起草宣言,因为欧成威赖着不走,所以把他也加上了。孟召强就回家了。
我们先回家骑上自行车,丁小平还挺热心的,他带着欧成威,我带着赵体国,我们几个骑自行
车到了人民大学。他找了一间他朋友的地下室,在里头起草了一个北大筹委会成立宣言。当时丁小平
和欧成威负责起草这个宣言,我负责起草所谓的新闻纪要。那天晚上我们干了一晚上,把这个宣言
起草出来了,把新闻纪要也起草出来了。早晨六点钟我们骑车子回北大,在三角地把它张贴出来。落
款呢,我们觉得团结筹委会太象波兰团结工会了,我们还没有定下名字,就在落款上把它写成北大
学生筹委会了。我们想自己发一个新闻纪要太没有群众性了,所以我们落款就落了一个北大学生新
闻发布中心。贴出去以后我们先去吃了饭,回来以后,张智勇是第一个报名参加这个北大筹委会的
人。当然沈彤是最早报名要参加的了。
过了一阵子,封从德和熊焱他们回来了。然后我们除了王丹、杨涛、杨丹涛他们这些人不在以外,
其他人就坐在那儿开会,封从德、熊焱他们汇报了广场的情况以后,决定由封从德和熊焱他们去找
郭海峰,因为大家听说郭海峰有一些组织的活动;让我去找了李进进。我们就去分头行动。回来以后,
沈彤也加入了北大筹委会。
1.1.2 四二○北大游行 〖参:1.6.3 四二○惨案〗
我们然后听到了四月十九日晚上、二十日凌晨那个惨案的消息,张智勇是参加者,所以他很激
动地回来要组织游行。在丁小平的促成下,大家决定游行,由沈彤、赵体国、张智勇三个人负责,封
从德和熊焱他们去发动清华的学生,就分头开始工作,到了中午的时候,他们已经把这个不太可能
的游行拉起来了。当时沈彤负责捐款,赵体国负责纠察队,张智勇拿着喇叭在那里做讲演、鼓动。
正在这个当头,突然丁小平说决定不游行了。当时我们就吵起来了,因为赵体国已花了很大的
力气,买了好多红布做成横幅。(封从德插:什么时候?)四月二十日中午。大家又去吵了一通,然
后决定还是游行。就赶紧派人去通知熊焱和封从德,说是把清华的同学也拉上,因为清华的同学也
要去游行。这个人去了以后,他们俩不信,没有动静。又派了我去,通知他们两个人。等我回来的时
候,赵体国他们这边的纠察队已经拉起来了,沈彤和张智勇他们已经拿着横幅,开始准备出发了。
封从德、熊焱回来,我们又回到北大筹委会,继续开我们的会,讨论将来这个组织怎么发展等事情。
这时突然下大雨了。孟召强非常愤怒地回来,他也是北大筹委,他告诉我们,本来决定是让清
华同学到北大,跟北大学生一起去游行,但是张智勇当时强力地把队伍拉到了清华冲清华的校门。
正在冲的时候下大雨了,天不做美,北大当时大概三千人左右,被冲走了一大半。听到这个情况,
大家就开会决定是不是要取消这个游行。后来决定派我去看他们游行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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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骑自行车一直骑到北航那地方,找到了他们的队伍。我看了以后,非常非常感动,我看到沈
彤和张智勇在前面带队,赵体国在中间负责纠察。他们这支队伍有一千多人,非常整齐,冒着大雨
浩浩荡荡地在街上走,一路上喊口号,那么大的雨。别的学校顶多是在宿舍楼里伸出脑袋来看。我非
常激动,就说,“我也加入你们,我们筹委会支持你们继续往前走。”因为当时封从德给我一个条,
说是如果情形不好就宣布解散,如果情形好就继续往前走。我就跟着他们一起走到政法大学。政法大
学派了很多人来接我们,把我们接到他们学校的食堂里,又给我们吃饭,非常温暖。政法大学有同
学劝我们不要再去了,张智勇也说,“不要去了”。赵体国把我和沈彤拉到一起说,“不能这么着,
我们既然走到政法大学,就一定要坚持下去。”我们三个就分别上去鼓动大家要继续坚持下去。政法
大学劝了以后,我们没有听,就拉好队伍继续往路上走。我们派了人去找北师大的学生,这个找的
也回来了,说北师大的的学生也要去。我们再走就看见北师大的学生举着“教师万岁”的旗子,又
有一批大约几百人的队伍,就一起往天安门广场走了。
走到天安门广场,已经是晚上大概九点多钟,天已经黑了,而且下着雨,天气非常的冷,所有
的学生都在那儿打抖。我们走到广场上,广场上已是挤满了人。我们找纠察队,把北大的队伍拉到这
儿,广场上整个就沸腾了,说:“北大的学生来啦!”但是我们拉了队以后,发现我们的人已经少
了一大半了,他们说是张智勇把人带回去了。然后沈彤、我和赵体国三个人在那个地方拉出一个圈子
来,开始做讲演。陈明远、吾尔开希和周勇军,还有一些工人代表都上去讲演。
晚上我们大部队回去,沈彤他们去找车,人就回不来了。赵体国又去找车,也回不来了。之后杨
涛他们跟我们又汇在了一起,我们就带着这些人坐巴士先到了公主坟,从公主坟又坐车回学校。
回学校以后,北大筹委会安排了一些人在那接我们。据说当时筹委会开了会,我宿舍的同学说,
当时开会的时候,丁小平一直没有注意到去接同学的事情,最后是封从德和这个同学到食堂去安排
给我们开饭。
这基本上就是二十日的事情。二十一日大家开会决定二十二日游行的事情。
【 张伯笠: 我再谈一下冒雨游行。
四二○警察施暴以后,我们要冒雨游行。我跟赵体国二人参加了纠察队。那天在图书馆集合以后
就出发到清华大学,清华大门关得死死的。然后天就下雨了,我们就喊清华大学的同学出来,跟我
们一起去游行。可是清华大学弄了一个吉普车,前面放了四个大喇叭,冲着我们喊:北大的同学,
你们回自己学校去闹,不要影响我们清华大学的学生上课。我估计是他们校方的。这样一来,我们没
有办法,就走了。走到政法大学,政法就给我们面包,给我们吃菜。在礼堂里开的会,当时张智勇上
去说:天太冷,又下雨,我们回去吧。后来常劲上去说:大家看怎么办?底下反对,必须要到天安
门广场。那么好,我们就到天安门广场。
这一天,我在纠察队负责大家安全。我第一次看见陈明远,陈明远一边走一边喊:打倒官倒,
打倒腐败。我觉得这个知识分子挺有意思,就跟他聊一会儿天,问他叫什么,他说他叫陈明远,他
还给我留下地址。然后我们到了天安门广场,围了一条圆圈就开始演讲。张智勇拿着麦克风,他声音
太小,总也讲不清楚,底下很乱。这时候我就说:张智勇,把麦克风给我,我来讲。这是我第一次站
出来,第一次亮相。我说:“我们今天来的目的是针对昨天的警察施暴。我们下一步应该成立一个全
国高校的组织,联合起来形成一个领
导机构。”我记得有一个同学给我打伞,我把这个人推走了,因为蠹叶济挥猩 N彝谱?br> 以后,
听到底下掌声响起来了。我们讲完之后,开始撤退。撤退的时候,大家就骂筹委会,筹委会都上哪儿
去了,也不给我们找车,已经都十二点半了。(封从德插:我们正在找,好象已经派出来了。)
我知道筹委会已经去联系了。后来我们就找了一个警察,警察给我们拦了一辆车。到了公主坟以
后,调度又把总经理叫来了。当时学生冷得不行,冻得不行,学生都到了公主坟了,那么怎么办呢?
我就去跟总经理说。总经理说,你必须把学生证留下,你叫什么名字。当时我是不太敢,后来实在没
办法,把学生证留下了。留下以后,总经理说:我们可以送,但是我们要一百元钱。当时我口袋里没
有钱。他说,这个钱就是为了将来我们好说话。我说:这个我理解,保证给你一百元钱,以后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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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用车把我们,送到中关村那个口,没有送到北大。他说:你们可以下车了。然后他把学生证给我说:
看你很诚实,这个学生证就给你吧。我跟封从德说了三次要还他一百元钱,但是最后还是没有还。就
是公主坟车站的一百元钱,我跟你说了三次。(封从德插:我不记得。)回来以后,不知道是封从德
还是谁来接我们,说给你们留好饭了,你们赶快吃饭。结果到了那儿,大门没开,没有饭,我们气
得不行。我说:不吃了,回去吧。 】
1.1.3 北大筹委会人事变动 〖参:封从德 1.3.4 柴玲 1.3.6〗
北大筹委会初期,人事上有很大变动。最开始是换掉丁小平。作为主任委员。他有一个特点,就
是当他要做决定时,他的决定是最重要的,要是大家不通过的话,他就以主持人的名义,要求重新
做决定,他要一个人一个人地跟大家去讲理,讲完了以后再做决定。在这种情况下,到二十一日晚
上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很疯狂了。熊焱和封从德就劝丁小平说,你回家休息去吧。他就回去了。我
请李进进,李进进不愿意参加。他们最后请到了郭海峰,当时就换了郭海峰。
【 李禄:为什么要去找郭海峰?
常劲:主要是有人提到四月十八日晚上,是王丹、郭海锋、李进进他们几个人组织的那次请愿活动,
周勇军当时也在场,张智勇是参加者。当时这个消息我想是张智勇提供的,而且我还调查到周勇军
当时的那些情况。但是我们不说了。 】
四月二十一日,在封从德、郭海峰他们的促成下,开了一个会,决定把北大筹委会所有干部、委
员开始分定职责。但是会议上午刚刚分定职责后,到了二十一日中午,突然王丹和杨涛说他们民主
沙龙全体退出北大筹委会,然后王丹他们就基本上不参加活动了。具体原因我不太知道,可能沈彤
知道得更多。沈彤也很生气,他感冒了,回宿舍躺在床上。我和赵体国去看他,他说情况这么糟糕,
他也退出算了。所以他也退出了。北大筹委会就这样又算是被改组了。
但是到了二十一日,来了很多的人,蔡健、王友才他们加入北大筹委会,柴玲在二十日晚上和
第二天早上也到北大筹委会去帮忙。到二十三日的时候,沈彤、周新他们又重新加入,帮北大建广播
站和新闻导报。这样北大筹委会开始有了一批人。
北大筹委会的总部是设在28楼,地球物理系我们宿舍433号房间里面。因为当时找不到宿
舍,而我们的宿舍比较空,赵体国和我是隔壁宿舍,所以就设在我们宿舍了。
当时有一个彭嵘,他参加进来。要求开一个誓师大会,然后就决定在二十四日搞。这个会搞得很
不成功。因为张智勇在四二○游行回来以后就被从筹委会中开除掉了,我们也不让丁小平参加筹委
会了。但是开誓师大会时,大家说为了表示筹委会的团结,就让他们两个露露面。但是在露面的时候,
台下有几个人很卖力地把他们两个推到台上去讲话。最后熊焱夺了喇叭,于是大家不欢而散。〖参:
封从德 1.3.4 北大筹委会的改组〗
这样郭海峰觉得他要负很大责任,我们筹委会其他干部就决定集体辞职。这是二十四日下午。在
二十四日中午集体辞职之前,我已经贴出大字报来宣布辞职了。我觉得我跟他们合作不下去,因为
开誓师大会这个事他们根本就没有同我和赵体国商量,就决定了开会。而我们觉得这个事情太匆忙,
就象二十日一样的。于是我就宣布退出了。
二十四日下午六点多钟的时候,北大筹委会在北大文史楼进行了一次改组。当时不知道从哪里
冒出了很多各个系的代表,下午三点半,封从德告诉我说,“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很多代表,你一定
要参加这个会,因为很重要。”我们去了以后,这些人全部去了。张玉国、孔庆东还有王迟英他们在
上面竞选,沈彤他们也去竞选。最后选出了五个人,是封从德、王丹、沈彤、王迟英、孔庆东,最后确
定孔庆东是召集人。在这以后北大筹委会基本上就是这个常委班子,中间在底下设了很多的部。后来
我又加入了,接替封从德在理论信息部的工作。
四月二十九日,因为北大筹委会各部部长们对筹委会常委的活动非常反感,就成立了一个部长
会议,实际上是监察会,主席是赵体国。五月三日部长会议召开一个会议,是由封从德、赵体国、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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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他们一起促动的,我记得当时沈彤和其他的常委全不在场。封从德说上次北大筹委会的选举有法
律上的代表性问题,所以要重新选举。
〖参: 2.7.1 北大五一改组 〗
重新选举以后,有那么几个人选上去,杨涛、熊焱、封从德、我、王丹和沈彤。当时王丹和沈彤的
票数是一样高的,但是王丹在场,所以大家就决定让王丹继续担任委员。当时李强也参加了,和张
伯笠两个在那儿当了一阵子协调人,张伯笠就不见了。五月三日当协调人,最后说了几句话:“王
丹在以前的组织里劳苦功高,而且名声也大,就让王丹当吧”。
这之后,北大筹委会一直比较乱。到了五月五日,大家又开了一个会。那次封从德、熊焱他们两
个要求辞职。因为对话代表团已经建立起来了,他们说没有什么事要干了,封从德说他的历史使命
已经完成了。然后大家批评王丹不干实事,王丹说“我不是搞组织的人,我是一个煽动性的人。你们
有事找我煽动行,搞组织不行。”最后他也宣布辞职。大家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常委制确实比较混
乱,所以就设定主席负责制。当时选了杨涛为主席,我和蔡剑为副主席,这是五月五日。杨涛是最高
票,李强继续作协调人。其他人的职务都有些变动:柴玲本来是秘书长,封从德辞职后,她跟封从
德回北师大了。那天我们改选的时候,柴玲不在场,大家又以为柴玲回北师大不参加北大的活动了,
她的秘书长就丢了。大家选我代替她做秘书长。从此以后,北大筹委会高层就再没有发生重大人事变
动了。

1.2. 北大校园活动 沈彤
1.2.1 学运前的校园活动 〖参: 1.6.1 学运之初〗
最早在八六、八七年学潮之后,北大曾经出现过一个周三论坛,请过美国驻京的洛德大使,方
励之夫妇去讲话,周三论坛其实规模很小,七、八十人,最多到二百人。
到了一九八八年六月柴庆丰事件的时候,当时有人出来,成立行动委员会,封从德参加过第一
次会议,第一天游行,第二天行动委员会成立。杨通学、熊焱和我是当时核心的十个成员中的三个跟
八九年学运有关的。实际上,行动委员会不是周三论坛成立的,而是行动委员会以周三论坛的群众
基础来组织八八年的运动。封从德没有参加行动委员会。行动委员会解体之后,周三论坛的领导层受
到比较大的冲击。但是周三论坛的外围组织并没有解散,这时就由王丹、杨涛和武运学,还有另外两
个同学,把周三论坛的全体人马接下来,以“民主沙龙”的名义又重建了一个组织。这个组织不再
在塞万提斯草地上讨论,但是还是在星期三下午,在四十三楼的宿舍楼里继续讨论,请了象戴晴、
严家其、王元化、王若水、吴组湘这些人都讲过话。同时他们以正式的名义注册为北大学海社下面的
一个部,叫北大学生社会问题研究部。王丹是部长,其他四个同学是副部长。
【 封从德:刚才提到行动委员会,我只是参加过它的第一次会议,因为大家都说要进行秘密会
议,我不赞同这个秘密的原则,所以我退出了。后来行动委员会还有几次会议,和他们后来的发展
情况,你大概介绍一下行吗?
沈彤:其实没有直接关系。基本上后来的会议形式上是秘密的,不是说要保密,而是说内部的
十一个核心成员,在塞万提斯像,在哲学系的38楼,就是杨通学他们那个楼,有过会,印过传单,
发过民意调查表。而且我也是第二天加入进去,作为比较核心的三个成员,我就建议全部公开。公开
的形式一个是到各宿舍去发民意调查表和宣传我们当时印出的六条纲领,包括保证基本人权、新闻
自由等等,第二个办法就是联系新闻界。当时开始跟各个北京的主要报纸比如象《北京青年报》、
《北
京日报》开始联系。到六月七日夜里解体。
老木:民主沙龙到底有多少成员,比较活跃的骨干?比如说刘刚,那个时候还是不是民主沙龙
的成员?
沈彤:我刚才提到民主沙龙的主要核心成员就是五个人。因为他们是一年级学生,道理很简单。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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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周三论坛”到“行动委员会”,所有没有被冲击到的那些学生都在,自然包括邵江、杨通学、刘
刚,还有好多名字,我觉得我确实不该提。因为他们现在没有受到过什么冲击。 】
为了继承周三论坛的传统,其他行动委员会的核心成员都有过类似的行动。熊焱曾经试图过成
立组织,因为他当时在北大受到处分,没有能够成功。另外相关的十一个人里面也成立过象未名剧
社的一些文化团体。我个人成立的奥林匹亚科学院,也是选在周三下午活动,后来为了避免和民主
沙龙的活动冲突改到周三晚上。奥林匹亚科学院是第二个学期,就是八九年初寒假后那个学期才开
始成立起来的。当时我们几个社团一起搞了一些活动,比如说“中国文化走入低谷”讨论,“新权
威主义”的讨论。民主沙龙因为周三论坛的传统,有很多校外的联系,尤其王丹本人、在行动委员会
这些老的学生、三四年级的学生和研究生跟北京的前卫知识界有很多联系。象我刚才提到的一些名字,
象严家其、苏绍智、王若水、王元化等等,一共是三十八位,加上北大的一些比较前卫的青年教师,
象我刚才提到的赵玉国、陈波、范清宇等等。其实当时这些文化讨论会象“文化低谷”和“新权威主
义”讨论会,还有一系列讨论会,实际上没有多少人参加的,但是我们用这个名义最后变成了各家
组织的一个见面会,对当时校园的情况、全国的情况都有一定的讨论。
当时我们和王丹、杨涛之间对八九年有几个共识:第一,八九年是一个比较好的机会;第二,
认为中国绝对不能再有救亡运动。基于对十几年民运的分析,觉得一个有稳定的理论基础、有组织的、
局限于学生和学者范围内的运动是必要的,再扩大范围是没有意义的,就会变成救亡运动。救亡运
动定义是,全国或者相当大的一个范围支持一个模糊的理念,比如象五四运动。这类共识实际上对
后来早期的北大筹委会的理念都有很大影响,比如我后面要讲的八九年全国民运的三步计划。
同时,大的环境也比较有意思,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情况。北京是前卫知识界比较活跃的地方,
大家都看到了《惊心动魄的五十六天》里提到的都乐书屋事件、新年联欢会的事情。还有两个特别跟
北大学生团体有关的活动:一个是苏绍智在年初《十年改革理论探讨会》的讲话,后来受到批判。这
个对我们有很大的影响。第二个是方励之给 New York Book Review 写了一篇文章,叫《希望与失
望》。他的文章英文稿写好之后,李淑娴在星期三下午出席民主沙龙的会议,星期三晚上出席我们的
会议时,把这篇文章的中文稿带给我们两个社团。我们两个社团很快首先在北大,后来在各校散发,
这还是八九年二月。大家都知道,在知识界和学生中间这篇文章的影响都是很大的,这也是比较大
的事。相关的事比如批苏绍智的文章,清华的那个教授攻击方励之的文章等等。这是一个方面,即知
识界独立的活动。再一个是一些具体的个人的活动,比如说,方励之本人是不能进北大的,大家都
知道,李淑娴实际上是作为他的代言人。但李淑娴本人是北大学生选区选出的海淀区人民代表,那
么她也有一定的权威,她在民主沙龙和我们社团的活动对小范围的学生积极分子都有很大的影响。
但是我这里要强调一点,实际上很重要的一点:我所有谈到的这些大家很积极、很有组织的活
动,实际上都是在很小的范围内。王丹的民主沙龙,真正搞活动的,搞《新五四》的,就是他们五个
人加上行动委员会后来留下来的几个人,比如象杨通学、薛许等,笔杆子比较好,哲学系的两个人。
象我们所谓奥林匹亚科学院,核心就是八个人。其它一些组织、更弱的一些小社团一共加起来不会超
过一百人。就是所有的积极分子,最积极的和次外围组织加起来不会超过一百人。大批学生的情绪就
是大家都提到的所谓五派:托派、麻派、玄派、商派和恋爱派,基本上没有一个是关心政治和学习的。
但是我们当时的分析认为,这种气氛实际上是好的,实际上是对民运有利的,就是说,完全非政治
化的这种不满情绪是更容易发动学生运动的。
接着我刚才的话题讲,就是校园之外的大气候。刚才我提到知识界,另外还有各地的串联问题。
常劲提到过张霖,他实际上是很有代表性的。其实各地的不论是从民主墙时期,八六、八七年时期出
来的这些学生跑到各地去,有很多人根本没有放弃。因为这十年对民运分子,除了象魏京生、刘青这
些人,处罚并不是太厉害的,这些人实际上还有活动空间,尤其是离开北京之后。有代表性的象安
徽的民主沙龙。
他们来到北大,发现北大的一些学生,至少象民主沙龙和我们,对八九年的分析跟他们很接近,
有许多共识,大家有一种“臭味相投”之感。觉得八九年荒质遣恍械模荒?br> 白不闹。而且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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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设计新政府的程度,就是我们要通过八九民运推出胡耀邦呢?还是推出赵紫阳?大家争论的结
果,还是觉得胡耀邦为好。我讲这个意义就是从情绪上,大家可以理解为什么胡耀邦一死,在我们
这个层次上出现的这种反应。
当时还有一些很具体的活动,比如张霖带着四个助手到北大的那天,是民主沙龙和奥林匹亚科
学院本来决定合并的一天。王丹和他的助手,我和奥林匹亚科学院的另外三个人,和张霖他们有一
种谈判的性质。当时确定的一些共识,除了我刚才提到的,还有对八九年整个的一些认识,其中包
括,大家都提到过的八九年有很多纪念日,这是对中国人的情绪很有影响力的。对具体组织,我们
决定是不合并的,这对我们两家后来的合作和冲突都有很大的影响。因为前几年的运动都证明,运
动一开始,各个社团很快地合并起来,运动很快地结束,不超过两三个星期,一般的规律是,所有
的社团骨干全部被打下去。就象八八年柴庆丰事件之后,十一个骨干在一个学期之内什么事情都干
不了,因为不断要写检查,你根本不可能做事情。所以决定不合并。但是各家分散,就是这种离心的
去做事情,要建立一种默契。比如说,民主沙龙是以前台为主,奥林匹亚科学院是以后台为主;民
主沙龙是以在校外联系为主,奥林匹亚科学院是以校际之间和北大校内各社团之间的联系为主。比
如说,要发起一次运动的时候,由民主沙龙先出大字报,然后由奥林匹亚科学院组织其它社团跟着
出大字报。这样四、五张大字报肯定能在北大发起运动。北大一起运动,北京就有运动,全国也就有
运动。当时也是比较自信了。这些活动都是二、三月份,在人大和政协两会之前的活动。
当时整个的情绪是比较乐观,包括跟各地来串联的讨论时也是如此。我们对军队对八九年可能
出现的学运的威胁也有一整天的讨论。但是当时的结论很可惜也是乐观的。各地来的人对北大的这些
学运积极分子帮助很大,因为他们对社会的情况、对军内的情况都很了解,对军内有详细的分析。但
是我们的结论是,所谓太子党利益阶层是对民运长远发展的威胁,军队国有化必然是中国民主运动
要解决的一个问题。军队是一个威摄力量,但是八九年不会构成直接的威胁,这是各个组织之间的
一个共识。所以就觉得八九年可以放开干,而且主要以体制内为主,推胡耀邦上台。
还有两个很具体的事,一个是我们社团觉得“两会”期间是发起运动的最好时间。“两会”期
间曾经有过行动,我们曾经写过一个论文,由我执笔,我们八个人共同做的一个研究,叫“关于基
础科学研究的现状与发展的建议”。这里面提到中国基础科学现状研究的七大问题和九个建议。这个
论文后来在“两会”期间变成一个提案,由北大的全国人大代表和我们找到的江苏省等几个代表联
名以紧急提案的形式提到了人大,人大责成科协和科委接受这个论文进行研究,一年之内答复。我
们的目标一个是通过人大作一些事情,另外一个是以这个行动促成北大校园形成一种通过两会关心
政治的一种气氛。当时北大校刊、
《光明日报》都登了这篇论文,而且对我们社团进行了报导。因为头
一年的“两会”象丁石孙等代表提出非常尖锐的问题,当时对全国的影响非常大,所以我们预期八
九年的“两会”也会造成这种影响。
第二个是王丹把他的民主沙龙从屋里又搬回塞万提斯草坪,一下子声势就扩大了,由原来的三、
四十人扩大到将近二百人,影响很大。而且王丹贴出了大字报要求民主沙龙合法,要求在校园集会
合法。这是在“两会”期间即三月十六日到四月四日。
但是这些活动实际上收效甚微,校园反映很小,虽然我们觉得我们作的很多了。在这种情况下,
外地来京的代表就很着急了,他们就决定在四月五日发起绝食,由我们两个社团做后援,但是基本
上没有成。实际上,这对我们绝食的想法有很大影响。张霖这时候已被公安局到处追捕,曾经藏到清
华,也藏到过我的宿舍里边。张霖跟李淑娴也讨论过关于非暴力等等问题。在我们社团活动时,王丹
都有参与。但是我跟王丹都觉得为了保全我们两个社团,不能跟安徽那个沙龙继续有更多的关系。实
际上这事我和王丹都是有责任的,我们是很怯懦的。张霖当夜就赶火车走了,当时说好的是他每个
星期给我们来一封信报平安。他说如果没有来信的话,可能就是出危险了。从他走了之后,我们就再
也没有接到他的信(常劲插:张霖的消息我知道。回去以后他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情。八九学运的时候
他也在安徽那边搞,在七月份被抓了。现在的情况我就不清楚了,因为他是外界比较少报导的。)张
鼐想强调一点,这些校园的活动,北大不是独有的,各地都有。但是因为后来学潮在北京开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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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直接的延续性,又因为北大的民主传统和组织建制很快地建立起来。实际上据我的了解,各地
都有类似的活动,都是同等重要的活动。

1.2.2 奥林匹亚科学院的参与
我现在更具体讲我们奥林匹亚科学院的参与。在胡耀邦刚刚逝世的时候,我们有过很大的争论,
就是我们奥林匹亚科学院是否介入。当时觉得应该是民主沙龙介入,其它社团都是做为外围组织,
以免运动很快结束之后受到冲击。另外一个很具体的技术问题就是,我们在做完刚才我提到的论文
之后很疲劳,而且功课已经拉下很多了,一个多星期没有上课,所以我们觉得没有能力继续参与一
些组织活动。这样在四月十五日到十八日的时候,我们基本上是比较消极的,等待民主沙龙的行动。
到十八日的时候,我和我们社团的一个核心成员坐不住了,要去看看。因为当时新华门前有集会,
而且在十七、十八日的时候,民主沙龙已经有行动,就是在人民大会堂前提出了最早的七条,其中
包括对胡耀邦重新评价的问题、官倒的问题。后来有新七条和改编的七条。王丹、郭海锋、李进进和加
什么,具我所知, 是王丹和李淑娴在电话上面谈好的, 但我不能肯定。所以, 到十八日的时候,我和
我们社团的一个核心成员坐不住了,十八日的时候,尤其是从四月十八日晚上,新华门前开始有静
坐行动。
【 老木:你提到李淑娴给王丹的电话。
沈彤:这个问题已说了,是“据说”。
老木:在学生运动初期,方励之跟北大的学生有没有一种直接的联系?
沈彤:第一,从我个人知道的广场情况,我觉得是很确实的。但是第二,民主沙龙跟奥林匹亚
科学院都决定,在运动开始之后,不跟李淑娴和方励之发生关系。
王超华:(删一百二十字)
老木:因为刘刚在胡耀邦逝世那天晚上,或是第二天晚上,去了方励之家。方励之提供了一些
记者的名单,当然提供了我的名字,刘刚找过我。所以我想,王丹跟方励之有联系,虽然沈彤说做
出了一个决议,不与他们发生联系。
封从德:四月十八日上午,在北大三角地学三食堂前面贴了一张纸条,注明“天安门广场传来
的电话” 。这个据说就是李淑娴本人写的,是王丹打的电话给她。】
当时我们奥林匹亚科学院几个人就决定我们也应该有一定的行动,至少是试探性的行动,当时
我们决定在新华门前散发传单。当然大家都明白这是很危险的事情,大家都不敢。当时我们想,在新
华门前静坐是要求见李鹏,但我们认为见李鹏是没有用的。这跟我们以前的讨论有关。所以我们就写
了很简单的一句话,弄了三百张,叫“耀邦遗言:‘阿斗误国’”,因为李鹏是周恩来的养子嘛,
我们到新华门前散发。散发之后,反应不强烈。很多人问:“阿斗是谁?”。这是十八日晚上。当然
这中间同时还有其它一些活动,比如我们在三角地出了一些横幅,出了一些标语。
四月十九日民主沙龙搬到三角地,我本人和奥林匹亚科学院的另外两个人一直是在旁听的,直
到丁小平突然提出来我们应该成立一个组织,这时我们三个人去找另外五个人,商量奥林匹亚科学
院是不是要明显地加入进来。在我们返回三角地的时候正在说,“我们成立的是筹委会,谁站出来,
谁就是筹委会的成员。”我们八个人推选我为筹委会成员我在往人群里挤的过程中间,会散了。我到
人群里见到了封从德,因为我们八八年时就认识,所以封从德和熊焱都说:“不管怎么样,你就加
入进来吧。没问题。”到了图书馆前面的时候,我也是以一个筹委会成员的身分去安抚清华那些人,
决定第二天给清华成立团结学生会筹委会,以及当时天安门广场回来的人讲了之后,群情激愤要去
天安门广场,我去讲话什么的,都是以这种身份。但是到了塞万提斯像前面,丁小平拒绝我们参予。
当然我们也无所谓,因为我们是以集体的形式在活动,加入不加入也没关系。因为同教育学会有渊
源,而且跟民主沙龙是同意不互相有组织上的关系的,所以当时我们和常劲商量好,常劲代表他本
人和奥林匹亚科学院在筹委会里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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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常劲 1.1.1 封从德 1.3.1〗
其实到四月二十日早晨的时候,也就没有这个问题了。我去参加例会,封从德、丁小平他们也就
接受了。二十日凌晨会刚完,我刚刚睡觉的时候就听到喊声,象要把楼翻掉似的,是说新华门前所
谓的“四二○血案”。当时一大清早的会议就决定要抗议,声援受伤的同学,委派我、张智勇和赵体
国负责这个问题。
这个时候,至少从北大的角度来讲,我觉得是和平非暴力的理念出来的时候,也就是说和平请
愿。那个一直用到后来的横幅,是当时张智勇和赵体国我们几个人做起来的。而且在这个原则下,赵
体国成立了很有效的纠察队。我想北大是最早有组织的成立了有二百人的纠察队。这是四月二十日上
午、中午,游行是在一点钟。
四月二十日早晨民主沙龙曾经宣布退出过一次,杨涛在四月二十日下午我们到西单的时候加入
游行队伍,又决定加入这个运动了。我提到杨涛是因为关于这个纠察队的问题,外界有很多质疑,
为什么不让市民和工人加入,就是学生排外。我觉得这有很长的一个背景,一个是我前面提到过,
至少我们两个社团认为,运动应该局限在学生、知识分子和前知识分子这一阶段,不应该扩大的。理
由是我刚才没有具体讲的一些社会和政治危机,我们的这些看法,根据八八年的经验,如果没有强
有力的纠察队的话,是控制不住的,这样运动不可能有效的放和有效的收,因为重点是在收。我们
两家都认为重点是在收,当然是同很多在坐的各位的观点不同。实际上四月二十五日我当选时就说,
我们现在应当考虑运动怎样收场的问题。
四月二十日,不是我们去冲清华大学,而是四月二十日中午的时候,成立了清华团结学生会筹
委会,我们决定要求清华的人一起加入。去了之后,清华的几个校门被封,后来又下着大雨。我们决
定继续往前走,走到政法大学的时候,当然常劲那时候也在,政法大学给我们招待得很好,给我们
吃饭,到礼堂里边把衣服弄干之类。然后张智勇建议不要往前走,我们三个人决定继续往前走。当时
政法大学并没有劝我们不去,因为我们是劝政法大学的人去。政法大学说,他们已经成立了很有组
织的纠察队,二百人,而且政法大学的研究生会、学生会完完全全变成了自治组织。但是我们决定还
是坚持到广场去,因为那时我们已接到通知,天安门广场有五万人在等着北大。后来我们就往广场
走,路上听说师大有一小部分人加入进来,但是师大的主要部分一直跟我们差三、四公里,在前面,
这就是吾尔开希那些人,可能有四、五百人。我们进了天安门广场,确实是绕广场一圈喊口号。当时
群情激动,然后说“北大人来了”。周勇军、吾尔开希这些人都说,北大不来,这边组织不起来等等。

〖参:常劲, 张伯笠 1.1.2 四二○ 北大游行〗


1.2.3 北大新闻中心的出现
新闻中心可能大家并不很熟悉,但是新闻中心的产物,象北大广播站、《新闻导报》、演讲团、当
时的联络中心、募捐中心和北大的六台传单印刷,都是新闻中心负责的。四月二十二日大游行我们没
参加,就做具体的组织工作。但是四月二十二日大游行可能是我们这些所谓的早期核心人员失去的
最好的一个机会。因为从情绪上来讲,我们不可能体察到参与四月二十二日大游行的一些人的情绪,
当时我感觉广场上的情绪是非常激动,在人民大会堂前面叫李鹏、叫国家领导人出来,胡耀邦的灵
车偷偷地从后门走了等等一系列事情。当时有很多人嘲笑我们奥林匹亚科学院成立过程中作的一些
事情,一些同学说我们干傻事,但这些人回来之后,完完全全地变得对运动非常有承诺、非常肯定,
我觉得这是从情绪上的一个非常大的转折点。四月二十二日大游行,在广场有十五万人,所以我们
后来做四二二大游行纪念章等等,都跟这有关系。这是情绪上的第一次大转折,就是由一些核心人
物,转向校园内绝大多数人参与的运动的一个转折点。
我们八个人开始成立新闻中心,最先开始筹备广播站、募捐,而且当时责无旁贷地成为外高联
的一个机构。因为大家都到北大,到了北大听到广播站,又是有组织的几个人,就都到了我们这里。
所以实际上成了不光是北京,而且是各地的中心。这里特别要提到的是从四月十九日,南开大学就
派了代表来,一直到四月二十日,南开有二百人的代表团到了北京,一直从头参与到运动的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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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南开也跟我们有很大的关系。当时,各校除了五大院校之外,还有比较积极的,象农大、北京经
济学院、北京外语学院等等,都有代表每天到我们联络站来两次。实际上当时我们形成联络核心,也
就是说,在常劲描述筹委会内部发生很大问题的时候,新闻中心实际上起了另外一个选择的作用。
【 沈彤:关于新闻中心,因为柴玲提到一些问题倒提醒了我一些。新闻中心实际上我在四月二
十一日早晨退出筹委会之后就成立起来了,我们早期尤其地点比较好,又比较有组织,因为捐款比
较多,这样很现实地我们可以做得多事情。比如说你刚才提到的请陈明远去,陈明远是在我们广播
站讲的话,而且陈明远讲话的所有磁带是由新闻中心当时的那个宣讲团送到各学校去的。另外一个
就是你们秘书处当时送给我一张条,我想这是蔡剑的笔迹,记录了当时的一些事情。象你提到,当
时宣传部长确实是杨国忠,而且第二届筹委会
我也有其它原始资料,有林劲松等等,那是“外联”。当时秘书处是柴玲和李鸣,“外联”是郭海
峰,“内联”是赵体国等等,分筹委会是彭嵘负责,宣传是杨国忠。杨国忠是在新闻中心工作两天
之后,知道我们新闻中心所有的人士,他觉得我们组织得很好,我们每天晚上开一次会,总结前一
天,计划后一天,他就决定参加我们的团体。所以他负责宣传之后我们是一个系统,在这中间, 工
作比较多的时候, 由杨涛暂时负责广播站,把它搬到楼中间了。
柴玲:我想问一下, 杨涛、杨国忠是否就是你们新闻中心的下属?我的印象是, 其实新闻中心
没有很大, 我比较有印象是新闻中心和新闻导报比较有关系。】

1.3 民主机制与组织建制 封从德,柴玲


1.3.1 卷入学运 〖参:常劲 1.1.1 沈彤 1.2.2〗
八六年底那次学运我是三十四个被捕的学生之一,是在八七年元旦被抓到中山公园派出所。当
时四个派出所总共抓了八十二个人,就是说非学生比学生多。在那个时候我就发现他们对学生和对
其他阶层区别对待。他们是想抓黑手。中共对学生运动事先已经准备得非常好。他们有很多策略。那
时候我就意识到这个政府是非常的强大又非常的狡猾。这是八七年。然后八八年的这个行动委员会呢,
我参加了行动委员会,当天晚上又退了出来,因为不能同意行动委员会的原则, 就是搞秘密活动,
我认为搞民主不能搞秘密活动。
八九年四月十五号正好是柴玲的生日, 我买了一个大蛋糕。在晚上看电视的时候, 听到胡耀邦
的死讯。当时我个人是对胡耀邦没有什么感情的,大概有一点欠疚,就是觉得八七年我参加了那个
运动,而他下了台,我们学生没有做对他的任何补救工作,觉得抱歉。除此之外我对他没有任何感
觉。因为我们相信这些都是中共的政客。我个人参加这个运动的原因是,觉得活了二十四岁, 长期受
到人性上的这种压抑,觉得这种环境不适合于生长,基本上归到人权被压迫的原因。这是大家共同
的情绪上的原因。除了这个原因以外,就是我正在做论文,突然计算机坏了,就让我有时间去读大
字报,包括十七号见到王丹他们在那里募捐,然后第二天看到李淑娴的大字报,是王丹打的电话,
说同学们已经静坐了二十四个小时没有吃没有喝,希望北大同学去增援,就是这样一个呼吁,我就
和柴玲当天晚上去了广场。从这个时候才真正开始卷入这个学运。
四月十九日, 我参加北大筹委会的成立, 是因为上午看到了贴的一个通报,说晚上要集会,我
非常敏感,知道正好是同学下晚自习的时间, 三角地这地方至少能聚集三分之一的同学, 相信会有
一场很大的聚会,所以我对这个会很感兴趣,上午就去图书馆查了很多书,包括美国宪法,中国的
宪法,中共的党章作为理论上的准备,想讲几句话。后来到了晚上,到了北大三角地,已经晚到了,
所以我没见到到武运学他们的演讲。但是见到了熊焱在那里演讲。他是个老运动。他在八六年或八八
年的北大的运动中,讲了一句非常出名的话,叫,我们的目的, 不是为了让一批饱鬼下台,再让一
批饿鬼上台。
然后就是筹委会的成立。当时为什么叫北大筹委会呢,是因为我们考虑到我们不能让一些投机
分子卷入这个运动当中以谋取某种政治利益。我们只是一个筹备委员会,在运动中领导学生,在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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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之后, 马上要做的第一件事情, 就是直接选举北大新的学生会。当时我们在场的就建议,所有参
加筹委会的人, 没有资格参加这个新的学生会的竞选,虽然后来有争议,但是在当场是这样说的。
为什么叫团结学生会,当然是参照波兰团结工会这个榜样。这是四月十九号晚上。
筹委会刚成立,让我来登记委员的名单,这时清华的同学已经来了,说三千学生在门外等着北
大, 要我们去增援。我们当时觉得很为难。因为北大的组织刚搞起来, 非常的不容易,我们不能分出
时间来管清华的事情。我们结果达成了一种折中,就是说我们改到另外一个地方开会,同时欢迎清
华的同学进来。就是到北大图书馆。清华的同学也跟着去。他们等着北大同学一块到广场去游行。北
大筹委会就派我和熊焱作为与清华的联络人。 和熊炎到了西单就被军警堵在外面, 这时已是四月二
十号凌晨三点四十。然后一个宣传车出来说,我们还有二十分钟就要清场了,希望所有的人离开。我
们就听到里面有口号,有喧哗声。就是新华门那个方向。这时跑出几个人,当中一个就是张智勇,要
我们赶紧回去请北大同学来增援。回到北大之后,这是凌晨五点钟。
〖参: 1.6.3 四二○惨案〗
这时, 我们在北大三角地遇到了沈彤。当时夜深人静, 沈彤告诉我们说有一辆小车已经来过,
有一个穿黑色风衣的人在这里贴了张大字报。沈彤告诉我们“要小心王丹和杨涛这两个人,杨涛实
质上是幕后指挥,王丹是前台”。
〖参:1.6.5 关于王丹〗
张智勇没有叫来什么人,到了早晨六点钟我和熊炎就到了他在北大西门外他的家。熊焱八九年
刚刚结婚,他妻子还在睡觉。那晚,我们谈了很多, 关于如何建立民主机制。
四月二十号早上八点半的会,我和熊炎准时参加,会后打着一块牌子: “全国高校学生联合起
来!”,到清华去了。
沈彤:多少人?
封:就我和熊炎。到了清华,计算机系的两个同学,神秘兮兮的, 当时还下着小雨,带我们去
朱自清写荷塘月色的那个地方, 同我们商量一番, 才把我们带到清华食堂,相当于北大三角地的那
个地方,去演讲。当时熊炎拿了一个手提话筒,讲了许多。清华同学说他们下午也要成立团结学生会,
已经安排了在他们的一个礼堂里开筹备会。这时来了北大筹委会的通知说下午两点游行,抗议“四
二○暴行”,许多清华同学就自发去北大参加,更多人是留下筹备清华的筹委会。(删一百字。)

1.3.2 初期的恐怖
四月二十号北大同学冒雨游行,我知道的只是在北大筹委会里面所发生的一些事情。这是大概
在四月二十号下午两点半。这时侯,沈彤,张智勇已经领着同学走了。我们就在二十八楼常劲他们屋
子里开会继续讨论北大筹委会组织建制等一些工作问题。
当时丁小平的作风非常专断,通不过他的议案, 他就要行使召集人的权威来重新表决。一直
表决到最后, 还通不过呢?他就坚持说:列宁同志说过,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我们拿他没
有办法。这是当时开会的情况。北大初期开会的情况是非常混乱,比我们现在开会的情况, 要差十万
八千里。当时甚至连举手发言这个原则,也是过了三次会才确立。 我们当时还有种恐怖。因为我们互
不认识, 每一个新参加的同学必须要有一个同学来担保,由筹委会的同学来担保他没有问题才能进
来。在四月二十号上午,我的一个党员同学告诉我,校党部已经知道我们昨晚的活动, 而且用红外
摄像机摄了像,他说,“你别干了,我看见上面有你。”下午这个同学又找到我,说你现在一定不
要再干任何事情,因为这个录像已经送到了国家安全部。这是当时恐怖气氛的一个原因。
在四月二十号晚上,我非常害怕。因为我们只有七八个同学, 躲在常劲他们屋里开会。我非常
担心这个时候突然来一队冲锋队, 把我们几个人绑架走,然后这个运动一切就完蛋。这是我当时真
实的想法。虽然我过高地估计了自己,但是如果他们绑架学生的骨干分子的话,对这场运动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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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大。所以在四月二十号晚上在这种恐怖的气氛当中,我有些打退堂鼓,这时柴玲正好来了,我
就有一个借口说我们回家去吧。熊焱就说,老封你不能走,你一走我们就完了。我想他也害怕了,所
以他需要大家都在才能壮胆。那个时候谁都没有想到运动会发展得那么大,当时也根本没有得到太
多的支持,除了四月十九日我们演讲的时候, 二、三千同学那种气氛以外,过后我们基本上就是躲
在屋子里开了一天的会。这是四月二十日晚上的情况。
〖参:常劲 1.1.2 柴玲 1.3.6〗

1.3.3 四二二天安门广场 〖参: 1.6.4 四二二悼胡集会〗


四月二十一至二十二日, 有十五、六万大学生参加的悼胡游行的组织过程,就我现在的了解,
可能那个时候只有北大筹委会一个学生自治组织。因为二十日的冒雨游行,已经形成了一个纠察队,
赵体国作纠察队长,这个纠察队后来就担任了这个联络的任务,当时有一、两百同学搞联络。
【 沈彤:关于四月二十一日到四月二十二日的那个游行,是不是北大组织的?是这样,张智勇
被开除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四月二十日他在途中破坏游行,到广场后又分裂北大队伍等等。当时我跟
赵体国,把张智勇拉的那个圈子给解散了,把他们都归到北大队伍里之后往回走。我想当时常劲还
在纪念碑上。当时跟外校的代表说定四月二十二日借胡耀邦追悼会的机会,都到天安门广场来,大
家聚会。在大游行到天安门广场静坐的时候成立了各校的临时联合委员会,这时候是周勇军、吾尔开
希,吾尔开希只是走很少一段,主要是周勇军和我们几个人一直走到西单,在周勇军拐弯分手的时
候,说定了二十二日见。当然后来我退出那个委员会了。 】〖参: 1.6.6 张智勇〗
四月二十一日北京大学已经有了捐款。我印象中最初是生物、法律系搞的,在中关村电子一条街
募捐。当时有公司说:我们可以捐四万。这是我听说的。北大得到的捐款当时已经可以买上两台油印
机,甚至更多一点。要超越“五四运动”的三十万张传单,是我们当时的一个目标。
【 沈彤: 关于传单的问题,就是我们印刷中心的工作,也是我们新闻中心的六个组成部分之一,
当时确实以超越“五.四”三十万张传单为目标的。早期的时候,因为我们人手少,最早是八个人,
但是后来整个新闻中心扩展到将近二百人,都是很有组织的,其中一部分人就是抄传单,本来主要
是抄三角地的,后来到各校去抄,把传单的内容经过挑选,语法上修改,之后印成传单。我们的印
刷能力到五四大游行的时候是一夜可以印刷四万张传单,所以实际上就以北大的印刷能力来讲,在
运动早期就远远超过了一九一九年五.四运动的印刷能力。北大和师大是北京最主要的二个印刷中
心,而北大比师大早。 】
四二一大游行我们就这么走,又发传单。当时定的是晚上十点钟在北师大会合,到清华队伍过
去以后,我跑到了阵列的前面,因为听说了在晚上十二点以前要把天安门广场戒严,担心会有暴力
的冲突,北大是在队伍的中后部分,我就想跑到前面去看。结果到了前面,在长安街大概是六部口
的附近,我发现清华的方阵非常有威风,是北大筹委会的孟召强走在队首, 打着红黄绿三色小旗,
在前面指挥。清华的纠察队绝对是第一流的,他们检查非常严格,那个方阵真是气势磅礴。
因为他们是首队,我就跟着他们进去。结果清华把广场的中心轴线给占住,占了中线以后,还
是考虑到北大向来在民主运动当中的地位,所以他们主动提出让北大也到中间来, 但是已经发现有
了技术困难。这个时候来了人大的一个代表,还有其他同学在纪念碑的北面台阶上,我们商量怎么
办?这大概是“协调小组”的一个雏型。为了把广场上的队形搞得好看一点,不让中共看笑话。人大
的同学提出了一个方案,就是由清华非常强大的纠察队来做一个封闭的曲线,这个封闭的曲线往外
扩张,遇到学生就放进去,遇到其他人员就请走,就这样把它推到外面去。这个努力做了三个小时,
最后失败。
失败以后,我就回到北大筹委会。北大的位置是在纪念碑的西面,纪念碑和人大会堂之间。北大
的队形就远远不如清华,非常的松散,市民随便就能插进来,而且外围曲线是就象中国的海岸线一
样复杂。这时我们筹委会的成员非常担心:因为离人大会堂比较近,那么军警要从那边过来,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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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担心,他们会首先在学生当中插入一些便衣,然后各个击破,把北大同学先赶走。所以我们就整
队。然后我累了,就躲到纪念碑去偷偷睡了五个小时。
四月二十二日临晨醒来的时候,郭海峰或者熊焱,已经参加了一个会议,好象就叫“十九所高
校临时协调小组”。这个协调小组是怎么组织起来的?做了什么决议?我不太清楚。但是得到了一个
消息,就是说他们和“治丧办”的,就是政府那方面做了一个妥协。当时提了三个要求,得到一项
答复:如果同学在警戒线以内,保障同学的安全。这个警戒线是定在广场纪念碑西面的华灯做为警
戒线。这是他们和“治丧办”谈好的。第二次和“治丧办”打交道,我去了,大概是在早晨八、九点
钟的时候。“治丧办”的人不认识我,他说:北大的代表叫郭海峰或者叫熊焱。我进去了,和周勇军
一起去的,呆了五分钟我们就出来了,我们保证说:我们劝说同学退到警戒线以内。那么他们能够
保证安全。这一点,我和其他同学做了非常大的努力。但是已经发现没有办法把同学给劝回去,因为
就我们几个光杆司令。
四月二十二日发生的非常重要的事情,就是三人下跪。从广场往西,往人大会堂看过去,左边
是周勇军,他单腿下跪,中间是郭海峰,拿着请愿书。这个请愿书是北大筹委会新定的请愿“七
条”,我找同学抄出来,然后象命一样金贵的带到了广场。右边是张智勇。吾尔开希也在请愿的同学
当中,但是他没有下跪。 当时我有一种印象,好象军警认识北大,他们在北大前面增加了一倍
的兵力往北大的队形当中冲。原来是三排军警,后来他们退到人大会堂台阶上增加了三排,变成了
六排,以势能变动能冲到北大的队伍里边来。北大就组织了一个缓冲地带来进行防御,这个防御是
成功的。他们没有冲到我们的女同学,只冲到了前面身强力壮的男同学,我们当中有一个空旷缓冲
地带。但是马上我就发现再组织第二次就很困难。这个时候,带纠察的彭嵘问我:是不是还要挡军警?
我就说:我们撤吧。他就带着同学撤了。回去以后就是同学无限期的罢课。

1.3.4 北大筹委会的改组 〖参:常劲 1.1.3 柴玲 1.3.6〗


四月二十三日,香港“专上学联”到了北大,给北大一份香港学联的章程。我收到了章程后,
就躲在沈彤的屋子里写了一封短信:作为北大常委, 我个人反对成立学联。因为这个时候还没有基
层组织,除了北大有筹委会以外,我还没有听说任何其它的学校有自治学生会, 在这种情况下成立
学联的时机不成熟。我不愿别人有北大老爱自居老大的感觉。 〖参:2.7.4 北大对高联的态度?
四月二十四日, 北大五四操场流产的大会, 是彭嵘捣鼓的,他二十二日回北大后贴了一张公告,
说要在这个时候开全校学生大会。搞得时间非常仓促,一直到最后开会前的十五分钟我们筹委会才
聚起来商量一下怎么搞这个事情。当时我的整个心思在搞组织程序,当时我建议什么常委制,什么
什么的制度。在“五四”操场做了一个讲台。在那儿我讲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说我有一个梦。同学
一听就觉得这个不行,后来我们这批做梦的同学就在上面发了一通奇怪的演说。筹委会在这之前已
经把丁小平和张智勇开除掉了,所以我们防备着这两个同学冲上来,结果这两个同学真的冲上来了。
因为我们说所有的筹委会同学亮亮相,那么他们也要上来亮相,这个时候就发生了冲突。这时熊焱
抢过话筒说:张智勇是研究生会派来的奸细。这句话马上就把会场的情绪搅乱了。同学们认为这是内
哄,认为北大筹委会非常不成熟。这八千名同学就以离场表示失望,认为我们不能跟着这么一个筹
委会走。在这种情况下,北大筹委会后来就有什么集体辞职之类的。
这天晚上,博士生和一些青年老师就到北大筹委会里边来,要来办类似工作组之类的,他们
叫“协调小组”, 第二天早晨又莫名其妙地不见了。我头晚建议熊焱作召集人。他一晚上非常威风地
象一个元帅一样发了很多命令,而且要监督,但是第二天早晨他也辞了职。 四月二十五日北大筹委
会的改组,我记忆当中好象是第三届。这个改组我个人认为它的代表性是有问题的,也许是因为我
个人的局限,不了解很多情况。因为我参加文史楼下午这个会议的时候,发现入场时没有任何代表
资格的审查,也就是说任何人都可以进去。这当中有一个人很可疑,大家基本上相信他是中共派来
的。他就比王丹差一票要选入五人常委。后来我听到很多的反映说,就是他, 在头一天,把丁小平和
张智勇给推到了台上,造成了四月二十四日北大大会的混乱。更具体的一个细节是,他在推他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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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时候说:你们一定要上去,你们不上去的话,……, 说完这句话, 就把他的衣服敞开,当中有
二把匕首。而且这个人竞选中介绍身分的时候,我们要求他出示学生证,他也没出示,却说:我是
北大唯一一个最特别的学生,学什么乱七八糟的专业; 是自费生,而且住在校外,没有任何同学。
我们要求他有任何他的同学来给他作证,他说:我没有任何同学。所以这个人的身分非常可疑,无
论他有何种使命。
在竞选当中,沈彤好象是周新提的名,其他的人也是互相提名。在竞选当中每个人有五分钟的
发言,我记得自己讲了二点,第一,要求筹委会要有紧急情况下的独裁权;第二,筹委会的同学能
够有时间每天去读一读大字报,以便把握运动的脉搏。

1.3.5 四二七游行:出校决议是怎么做出的 ?
〖参: 1.6.8 关于四二七游行〗
然后就是议决四二七游行的过程。这个过程呢,北高联有反复,北大同学有反复,我个人也有
反复。这个事情非常复杂,但是现在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决定四二七游行是在四二六社论出来之前。
北大当时非常不满北高联组织这样的游行,认为北大同学已经游行游得太累了,因为北大离广场最
远。而高联是设在师大的,所以可能有这种本位主义的原因。北大非常反感,北大的同学也不愿意再
游。但是,四月二十五日晚上的新闻联播, 不知道怎么搞的, 就把四二六社论给漏了出来。这个时候
北大同学的情绪马上反了过来。开始我在筹委会里边是反对游行的,但我相信学生要想出去的话,
我们就应该支持出去。我的一个信念是,运动应该是大家推着组织者走,而不是由组织者拉着大家
走, 最多快半步。北大筹委会二十六日开会, 讨论是否参加四二七游行,到这个时候北大还在强调
自治权。到了下午分筹委会和部长联合会议,就是北大筹委会的扩大会议,在这个会议上北大筹委
会的五人常委先做了一个表决,当时的表决结果,我记得是三比二反对北大同学出校门。当时我就
有点着急。因为我读了些大字报, 感觉到大家的情绪已经反了过来,同学是想出校门。如果北大筹委
会去阻止的话,那么可能要被同学抛弃掉,因为这个组织在头一天已经表现不佳。这个时候我就提
醒扩大会议的分筹委会和部长会议加上秘书处,我跟他们讲,根据我们章程的民主程序,可以由八
处联名提出否决案,三分之二还是二分之一通过了就可以推翻常委的决议。最后是推翻了,北大的
同学才这样出了校门。虽然我相信即使是做了决定不让出校门,同学们也会出校门的; 但是, 四二
七, 这个中国历来最大的一次民主示威,如果北大因筹委会决定而出不了校们的话,那将成为一次
历史的笑话。
这个反复的过程, 使我对民主的原则、民主机制, 有了更多的信念。由此, 我就更相信当时自认
为的民主原则──现在看来有点泛民主──我一直就坚信这个信条,重大决定应该由更多的人来做。
这种作风后来一直带到广场,包括广场的营地联席会议, 有三百多个学校的代表参加。
四月二十七日清晨七点钟我要去游行,这个时候在北大二十八楼二楼广播站外面,孔庆东、沈
彤、王迟英来了,说:我们不同意你出校门。这个时候我记得是我们四个人,(沈彤:王丹也来
了。)王丹不在,就说,四个人已经可以做决议了。孔庆东提议,沈彤附议,王迟英默认,决定我不
能出校门,让我留守在校园。我想可能是因为我太过于坚决主张要往外冲。留守的这一天我就好好地
把北大广播站的路线理好,完了写一篇文章《我的民主宣言》,又和北大校方把食堂和车联系好,把
同学接回来,晚上开放食堂。这就是我那一天的工作。最辉煌的是, 在晚上七点还是八点同学回来的
时候,我把准备好的《义勇军进行曲》放出来,同学们以凯旋的方式回到北大。这是四二七,我就讲
到这里。

1.3.6 组织建制 柴玲
我就补充从开始到二十七日这段时间筹委会中的一些建制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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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九日老封去演讲,一直到他跟熊焱去广场,筹委会最初的组成,我一直作为一个旁观者
看着。(这中间插一句话,就是当北大的队伍从三角地移到图书馆的时候,他们这些筹委们在讨论,
中间在黑暗的人群中有一个个子矮矮的人说:“什么,什么,筹委会里面没有我们,跟他们捣
乱。”我就很记得住这个人的声音。四月二十日的晚上的时候,我找到封从德他们在一个黑屋子里边,
大约有七、八个人都在开会,他们第一次筹委会。丁小平说:列宁说真理在少数人手中。就在这个时
候门开了,进来一个人。这个人叫郭海峰,从声音上我辨别出来正好是那天晚上要捣乱的那个人。当
时还有点奇怪。)在他们开会的同时,有一些同学要求北大增援,去营救那些冒雨回来的人。这个车
一直没有派出去,他们始终在讨论组织建制问题。后来赵体国回来就说:“你们这一帮人真没有人
性。”后来赵体国当时就去睡觉了。
会议一直开到清晨,我记得这些人开到七、八点钟的时候,选掉了丁小平。然后就是老封推荐郭
海峰做第二届召集人。这时候大家拿着话筒,老封跟熊焱一块出去宣布,把着各个教室的门,让大
家动员罢课。
我再次去的时候是四月二十一日傍晚的时候,这个时候北大四楼都是很活跃,大家在准备游行,
准备旗帜,准备标语,准备那个纸壳什么的,我在那儿帮着做些敲敲边鼓的工作。大队开始游行的
时候,我很自觉地就拿了照相机,我想给这个留下点记录来。
我在师大北侧的那条路上,首先看着清华过去,然后是人大过去,找了很久才找到北大这批人。
我是在师大那个时候才插了进去。我记得非常清楚,在进入广场前,新华门前那一段特别漂亮,北
大前面拉成一个正方形,留出一块空地,王丹跟杨涛拿着录音机在放《国际歌》,后面的人再排成一
长排。进去以后呢,北大的人基本上都找到地方睡觉,除了那些组织的人。
清晨的时候十九个高校在开联席会议决定怎么办,剩下的就是进去请愿什么的。我当时虽然坐
在前面,但是基本上没有参与具体的组织活动。我们一直在等前面的跟他们交涉的情况,同学们都
很急躁说:如果半小时之内得不到消息,我们就冲大会堂。当时我就前后的串联。直到中午十二点的
时候,当时也是看到有个穿绿军装的小伙子说:十五分钟如何,如何。但是一直没有等到消息。最后
已经冲过一回了,大家再要冲的时候,我就参与让大家拉起手来,然后就是说撤离。撤离以后就开
始罢课,无期限罢课。因为又是下跪请愿啦,又是被欺骗,很多人那个时候非常非常的情感化。当时
美术学院和电影学院也在前排的那一片,他们觉得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屈辱的一个活动。
〖参:1.6.4 四二二悼胡集会;封从德 1.3.2〗
完了之后我跟老封回到家。这时候我嗓子全部哑了,正要休息的时候,有人敲开了门,是一个
个子不高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他提了一个非常好的建议,他说:你们现在虽然成立了自治会,不
要学生会了。但学生会是一个组织还存在,将来有可能在你把运动搞完以后,学生会就要出来摘桃
子了,或者在运动中间造成一种混乱。他说:最好赶快搞直选。
第二天早上我们录了美国之音的一个关于北京知识分子、学生,还有市民的基本情况的非常好
的一篇文章以后,老封就去图书馆查资料,查什么是民主?怎么建制?我就去了北大筹委会。我印
象中当时已经有这么几个人,这么几个机构在开始运作,有一个是蔡剑,我印象非常深,还有郭海
峰,他们一方面管财务,一方面马上就把美国之音的录音拿过去整理,誊清为大字报然后贴出去。
我就在另外一个房子里,那些有二间房子的同学自动让出来给大家作办公室。自从学生罢课以后,
那个办公室很自然地吸引了大批来提建议的人,所以这个时候接待处就很自然地形成了。
当天中午的时候,老封他们都来了,开什么会等等。当天晚上,超华刚才提到的建议中漏了一
个很重要的,她给我们建议说:“民盟”什么时候开会,有苏绍智、严家其等,希望我们去参加。我
说这个建议特别好,在那个时候她提得还比较有水平。当天晚上另外有一个“民盟”的人来提建议,
说:你们绝对应该成立秘书处。这个建议之后,第二天通过赵体国找了一批女同学就成立了秘书处,
秘书处下设三个机构:接待处,档案处,还有一个会议记录处及新闻发布中心等等。功能又是“内
保”,又是“外保”。当时我记得宣传部那个杨国忠已经管理起来了吧。所以跟沈彤说的那个新闻中
心负责这么多,我有点接不上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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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超华:不,我觉得当时还是沈彤。
封从德:沈彤、后来杨涛管广播站,沈彤管新闻中心。
柴玲:我知道广播站当时已经存在了。
王超华:筹委会下设的宣传部大概还稍微往后点。
柴玲:没有,杨国忠在师大二十三日已经出现了。
这中间出了一个小问题,有个叫林劲松的,把所有的意见和建议全部放在一个包里边带出校园
去了,同时他没有整理出任何意见传达给常委,而是收集了一大打名片。后来郭海峰和孟召强很生
气,就把它要过来。孟召强马上就拿了名片复印了一迭,说:这些全部是历史资料,我一定要收集。
我想当时他咪了好多资料,因为他是历史系的。直到秘书处建立以后,开始把重要的东西记录下来
存档。
等到二十四日这批常委开大会的时候,那时候我们这批主要干实事的人已经开始感觉到常委是
非常的不稳定,而且开始有点脱离群众。所以在二十四日他们去筹委会开会的时候,有一批法律系
的同学自愿地来说:我们系已经开始建立了分筹委,而且我们有各种的计划,包括修改校园的法案
还是什么。就是纪军。然后就让他们开始动员各个系都这么成立。
二十四日大会失败之后,马上有这个陈明远来挽救,李进进进驻等等。之后是二十五日的重新
改选,然后就是二十六日晚上,大会推翻那个常委的决议。二十七日游行过程中听到了那个广播,
一个是撤消了《世界经济导报》钦本立的职位,第二个是他们愿意跟学生开始对话。这个就为二十七
日以后的运动找了两个引子。我就说到这儿。

【 1.4 师大与高联 梁二
师大自治会的形成主要建立在三个人的作用上,第一是吾尔开希,他在四月十九日那天新华
门示威的时候奠立了自己领袖的形象;第二是张军,他是在四月二十日下午和我组织了一个全师大
游行到人大,再联合游行到广场。当然那次游行因为下雨失败了,但是建立了我们两个人与人大的
接触和我们两个人同各系积极分子之间联系的基础。在这种基础之上,我和张军就希望能联合吾尔
开希组成一个自治会的雏形。
从四月二十日下午到四月二十一日期间就开始有师大学生自发的联系活动,我和吾尔开希、张
军也觉得有必要组成一个自治会的筹委会。那天我们就搞了一个办公室,是在开希的宿舍里。我记得
当时就有一个香港同学来找我们。那个时候有许多社会人员来访都是由我们那个雏形办公室来接待。
开始设了一个广播站,准备了一些音响器材,这就是最早的形成。到了开胡耀邦追悼会那天,开希
在广场上的表现使他获得了更多同学的支持,于是我们就有了一个分工协作的计划。在追悼会之后,
我们就是一定要全市统一罢课,而且是联合罢课。吾尔开希就认为有必要形成一个完整的机构,这
样各个系的自治会就开始筹建起来,各个部也开始筹建起来。到四月二十三日晚上,各项职务基本
划分清楚了:吾尔开希任主席,我任第二秘书长,副秘书长,张军任秘书长。下设几个部,自治会
以秘书处为执行机构,以正、副秘书长和开希作为一个决策机构,然后再受各个系自治会的学生代
表的领导。
师大最早对高联的贡献,我想第一是一个比较健全的秘书处,曾经担任过高联的执行机构。超
华曾经提到过,高联曾经运用师大的秘书处作联络、通讯、印刷、会议准备等,这是对高联执秘机构
的贡献。 我记得早期的时候,师大还捐过钱,虽然不是特别多,可好象也是三百块钱吧,每个学校
交的校费。师大的人,比如陈长宝曾担任过早期的高联宣传部部长,还有一个叫杨什么的同学,他
曾担任过财物部副部长协助陆明霞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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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社会联系上主要是与外校同学的联系。值得一提的是同天津南开和天津大学这两个学校的联
系。师大在很早就有一批同学要到外地去进行联络工作,其中有派到上海和西安、成都的这么三个小
分队。他们的成果还是比较大的。我听一个上海的同学说,他们的上海组织开始并不是特别强,北京
同学到那边以后才增强的。其实那几个同学在北京在本校并不能起很大作用,但因为上海同学本能
地对北京同学的尊重,就在革命火种传播上起了比较大的作用。而且我们做得相当早,四月二十三
就发起了这个活动。
对社会各阶层的联系主要表现在早期师大就与一些官员、官员的参谋或各个研究机构的老师有
联系。我们秘书处最初的一些情报就是通过他们这些人得到的,而且他们与我们也保持着一定的密
切联系。师大对师大附近的居民宣传点的宣传工作是相当好的。最早是跟人大学的,把喇叭拉到外边,
最后把自由论坛也设在在校门口。这样就有一些市民来听,了解学运,然后是对学运表示支持。后来
向市民要钱要得也比隙唷?
师大的校际间宣传作用是革命活动的传播。它利用自己地理上的优势派出联络队员,他们不仅
传递了信息,也起到了参谋、建议的作用。他们到小一点和郊区一点的学校实际上是帮助进行了组织
活动。当时联络部派出的人参与性都特别强,比如在北京印刷学院,他们就帮助有心的人建立了自
治会,这是比较重要的。后来印刷学院在四月二十六日率领五百同学到师大来,跟着师大的同学一
起进行大规模的示威游行。准确地说,他们就整个投靠我们了。
在师大校内,我们学生自治会没有脱离系组织,校自治会的全委会是由系的小头目组成的。他
们在本系都有一定的组织能力,不仅能领导各系,而且有许多系主席都是以前的官方的系学生会主
席,他们起了很大的作用。当时有一个决策程序,重大的提案需要所有十八个系的同学到齐才能进
行表决。
师大还有一个作用,就是领袖方面的作用。当时东部院校没有代表的时候,有意见就跑师大。我
们收集了不少东部学校的信息并反映到高联。对开希,我们从一开始就让他从校内的实际事务中解
脱出来,由秘书处承包一切事务,包括他从高联带回来的决议的执行和我们对高联决议的建议都是
由秘书处负责。开希一直也是作得不错,充分利用他在媒介形象方面的优势。
在高联的组织上,比如宣传部部长的安排,联络部长有一段时间就是高联的联络部,直接由师
大的联络部接管了。高联出领导者、组织者,师大起辅助的作用。在高联决定空校运动之前,师大早
期的南下宣传小组就演变成了空校的宣传。我记得是在绝食刚发起的时候,有些人因为一看绝食长
了有可能活不了,所以就想回家。我们当时就给了他们一些经费,让他们带很多传单到自己当地的
一些学校进行宣传。后来我们在北京市也利用各系自治会组织起来的宣传小分队,我记得那时每个
系至少有两个以上的小分队,有些系,如数学系曾经组织了五个以上的小分队,一方面是带着传单、
喇叭,同时也带着捐款箱,到街头、到工厂。我记得地理系的同学特别好,他们到首钢、北京印刷厂
去进行宣传,要求工人当然不是罢工,但是在工余时间去支持学生运动。而且在工作时间也表示一
种态度,比如怠工。同时与学生互通信息,提出对学运的看法、建议。这种宣传小分队不仅宣传学运
的目的,而且也有组织的作用,与市民建立联系,与工人建立联系,把他们凑到一块,让他们发表
意见,并把他们的意见收集起来,整理到师大自治会去。 】
【 封从德:你提到高联最初的联络是由师大来“接管”,是指什么?
梁二:这个接管怎么讲呢,正象超华说的,并不是高联压制各高校,而是各高校都想接管高联。
常劲也谈到了这一点。
王超华:我、常劲和梁二得到了一个共识,当时不是高联想控制师大、北大,而是高联希望有一
个学校能出来带头。所以希望师大秘书处就能是高联的秘书处,宣传处就是高联的宣传处。这个原则
我和北大讲过,这是在五月四日复课之后的事。绝食之前北大已经同意接受这个原则,只要杨涛回
来,杨涛是主席,杨涛就直接上高联,在杨涛没回来之前,暂时派别的人。我们三个在底下讨论了
一下,觉得当时用“控制”这个词是不合适的,实际上是希望能够在学生中起领导作用的高校在高
联里起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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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从德:你说的这段时间是五四之后,而不是五四之前。
王超华:五四之前在师大就是这个原则。五四之后总部决定搬北大。但是北大当时还不了解我们
这个原则,我就用了三天还是几天时间给他们作说服工作,然后北大才接受了这个原则。
梁二:就这个问题我还有一个回答。当时是学生在高校都不愿意干,各高校的自治会的秘书处
执行能力都没有师大强,这是一个事实。 】

1.5 北高联: 从自发到自治 王超华


1.5.1 四二二集会天安门 〖参: 1.6.4 四二二悼胡集会〗
王超华:我参加学运,可以说前一个星期都没有做什么。非常抱歉,我对胡耀邦没有什么特别
好的印象,而且作为一个工作了那么些年的人,当时觉得胡耀邦在台上时,怎么做个报告都坐不住。
他是星期五逝世的,第二个星期二的时候,我在北大旁听。老师一开始上来就说,大家起立默哀。我
还觉得哎哟,这老师还挺关心政治的。
四月二十日我们学校举办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纪念五四的座谈会,一个博士生原定的发言题目
是:银样蜡枪头,讲中国知识分子的只说不做。结果他说:“我取消我这个发言。昨天晚上响彻长安
街的《国际歌》声,使我意识到中国的知识分子也是很敢承担的。”其他人也说,我们应该讨论学生
运动对中国现代史的作用。因为当时那个会的题目就是五四。我当时还反对把学生运动的作用提得这
么高,我觉得没有一定的社会历史条件的话,学生运动也不会起作用,顶多是一段时间内的作用。当
时也没想到自己后来会卷进去。
我的丈夫是张伯笠他们班上的,当时已经知道北京市公安局发了通告,四月二十二日是胡耀邦
追悼会,从早上八点到十二点天安门广场要戒严。四月二十一日学生要出发占领天安门广场,到了
晚上七点钟的时候,清华学生出来了,清华学生是从西校门出来的,走到北大东校门,我们家就住
在东操场那儿,整个的口号声是顺着这个过来的。
四月二十一日晚上我也到了天安门广场,没找到我们学校。我在那儿大约呆到第二天早上四点
钟,因为我要送小孩去上学校,我就回去了。再去的时候就发现了我们学校的队伍,坐到我们学校
队伍中去了,这时候是四月二十二号早上八点半。
我说一下广场上的各校代表会。我从四月二十一日晚上去的时候就非常想知道,拉得这么好的
一个队伍,究竟有什么组织。我非常想一下子扎到这个核心去,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时候,就
有人拿着喇叭在前边喊,“各校代表来开会,各校代表来开会,”我说,“咱们学校也去个人
哪。”我们学校那些人都坐着不动。我说,“怎么回事?”结果他们说,“那你去吧。”我就去了。
去了以后,发现这个代表会是非常不正式的一个会。而且我出来以后才知道,当时那个召集人就是
吾尔开希。他就在那儿说,“到底怎么办,不让咱们参加追悼会,不让咱们派代表进去。”这些代表,
包括我的一个最集中的感觉就是,既然各校都来,既然大学校都来,你们一定有计划,你们怎么说,
我们就怎么听,就是这么个基本心理。所以到那儿被这么一问,就都傻了。然后他又说,回去征求各
校同学的意见,然后再回来。当时这样的会开过三次。我的一个深刻印象就是,秩序好,多半表现在
学生都非常自觉地希望这次运动能够有些什么。说实在,组织是很乱的。
所以当时四月二十二日我就提出来,实际上我提了四个,我目前只记得两个,我说咱们这个示
威请愿,你们这个条件都太空了,应该提得具体一点,就象工人罢工要求加五毛钱,要求减一小时
工作时间一样,提得非常具体。当时我提的一个是,你要是说新闻自由的话,你光说开放报禁,说
明不了任何问题,你要请徐四民回来办报,这是一个非常具体的建议。还有一个是公布政协对教育
问题的三个报告。但是吾尔开希说,“他们根本不见咱们,你说这个有什么用啊。”所以,就没有人
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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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之后是原地参加追悼会。追悼会以后,不停地就放哀乐,没声了。忽然有人说,已经走了。
这就急了,大家都往前边挤。我们学校就说,那算了,咱们游行去吧。和电影学院绕了广场一周,回
头一看,人家大部队没走。怎么办呢?那咱还回去吧。绕了一圈又回来了。回来以后,我们就在特别
后头了。
我就又自告奋勇说,“我到前面给你们打听消息。”前边那会儿已经是非常挤了,北大是在大
会堂前靠北边一点。挤到前面,吾尔开希正在那儿,他已经挤到武警里边去了,说现在还缺一名代
表,谁愿意来。我那会儿没蹦那么高,想,“嘿,这不是谁愿意去就去了吗?” 我就没去。所以我就
觉得当时进去的三个人,包括下跪的代表,包括吾尔开希,实际上是四个人在里边。
吾尔开希在那喊来喊去的时候,北大这边有一个同学说:“你算干什么的呀?”他就喊,“我
叫吾尔开希,我是师大三千同学选出来的代表。你有意见的话,你可以去跟师大的同学讲,或者你
们北大的派代表。”我印象是,师大那个时候已经认他为代表了,不是完全他个人。
〖参: 1.6.7 吾尔开希是怎么选出来的?〗
关于那个一刻钟李鹏要出来。因为他在那儿老说“再等等,再等等”,底下问“到底等多长时
间?”我也在那儿使劲喊,“到底要等多长时间?”他就说,“等一刻钟。”当时是十二点半,我
说,“那到十二点四十五啊?”旁边也有其他人这么说。我就出来告诉我们学校说,“前边学生代
表说了,说再等一刻钟”。当时还有在传,说是有两个代表进去了,在和里边谈。所以我就说,“他
们进去了,可能还要等一刻钟。不什么的话,咱们就会有其他行动。”我们学校的同学就说:“你跟
别的学校的同学也说说,因为后边的同学已经开始走了。”我这个人也挺愣的,就捂着嘴喊:“哎,
再等一刻钟!”忽然一个人就抓住我,“你造什么谣?再等一刻钟是怎么回事?刚才正在这抓,谁
说十二点四十五分的时候李鹏会出来?”我说,“没说呀。我是说,学生代表……”那人就问,
“你的学生证呢?”这时候,我们学校的同学非常护着我,幸亏我没走太远,我们学校就把我给护
了。然后跟这个人要学生证,这个人拿出一个清华的学生证来。
我觉得很奇怪,就是后来学生并没有拿李鹏要出来见学生这个事做文章,也印象并不深,可是
政府反复地说。这是跟我有关系的一件事。
【 封从德:说李鹏要出来这个消息, 你是听谁说的?
王超华:没有任何消息说是李鹏要出来。当时我听到,包括人家质问我,包括我传的都只是
“一刻钟以后,他们不给答复,我们要采取行动”。下跪是这之蟆?
常劲:我想对这个做一点补充。因为开希跟我谈过这个事情。当时开希召集了会议,然后作为代
表上去,他在下面说这个事情,当时他们跟治丧委员会谈判,治丧委员会说是十点半吧,他们不是
说李鹏来见面,而是说他们给学生答复。但是后来不知怎么消息误传了以后,就说成李鹏去见学生。
王超华:没有任何人说是李鹏答应了。
常劲:但是我们在后面得到的消息,当时我和柴玲都在后边,我们在那得到的消息是,听说李
鹏、赵紫阳都出场了,要去参加那个会议。然后李鹏还愿意给我们学生谈谈话,当时我们听到的是这
个消息。然后底下的人热烈地问开希,开希当时觉得没办法,因为十点半了,他还没得到消息。
王超华:那应该是十二点半,他说再等一刻钟。
常劲:对,当时他没办法了,所以一动脑筋说,再等一刻钟。开希他说他当时很怀疑这个消息
是怎样传下去的。他说有可能是共产党…… 】

1.5.2 清华与北高联代表会议
四月二十二日游行回来以后,我就觉得这个组织应该加强。四月二十三日我就到北大去,正好
陈明远在那发表演说。我一看,接待处在二十八楼四二八房间,我就上去,一上去就见到柴玲,我
就给她提建议,象什么中南海外边静坐呀,她马上把我的名字写下。下午她就拉着我,说他们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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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进到他们的门里去,刚一说,这是社科院的王超华,“谁也不许来参加我们的会!” 他们这几
个凶极了。我当时以为是各校联席会,没有想到这是北大自己的筹委会。我就说,“我也是社科院的
学生啊。”因为柴玲刚开始说我爸爸是北大的,没有说我。我说,“我也是社科院的学生啊,我也不
光是北大家属。”“谁也不许来,谁也不许来!”我出来还挺气的。后来她解释,说这是北大的筹委
会。
这是我见到北大筹委会的情况,包括当天下午认识封从德。我还不断地送来条子。二十三日下午,
送条子给他们,说希望他们建立北京高校联席会议,下面设各部,这是主要两个建议。他们说,
“各部我们已经设了。联席会议呢,我们现在不准备搞,北大现在自己还忙不过来。”然后才告诉我
说,“已经都熬了两夜,七十几个小时没睡觉。”我说,“那你们在干什么?我想的第一个就是,
你们是不是在做和政府你来我往的这个交手的?“不是,就是在内部的。”我说,“你们内部怎么
会花这么长时间?”当时这是最深的一个印象,学生组织开始的一个印象。
他们当时非常发愁的是,我们这个组织里边怎么能扼制个人野心,最发愁的就是这个事。我当
时跟他们说,“包括中南海西门静坐,都是搬的文化革命的经验。咱们一共就这么点经验。”我说,
“据我对文化革命的了解,最好的就是各系从基层选举。”这是我给他们提的建议。我不知道这个是
不是最后起了作用,因为四月二十五日他们果然就是各系派代表了。我说一个系至少要来两个代表,
要有代表性。这是二十三、二十四日北大筹委会的印象。
四月二十四日我有一段时间没在,因为柴玲问我“能不能找到戴晴?”那天晚上,我们两个去
见了戴晴。。回来以后他们就告诉我二十四日的那个会,当时张智勇上去以后,熊焱抢话筒,说,
“张智勇是特务。”一下子那个会场就乱了。
四月二十四日上午我去的时候,柴玲和封从德在那儿,我把那个请徐四民办报的那个建议也跟
你们提了。当时你还说,“你这个建议非常好。我们已经发了电报了。”我说,“你发什么电报
啊?”他说,“发电报请他来啊。”我当时心想(我没说):你怎么那么笨哪,发电报请他来有什
么用呢?只要这个建议逼得共产党不得不承认的话,他自然就会来了。他们确实发过这个电报。(封
从德插:是作家班发的。)
再说社科院。我在北大老在他们接待处,老在那提建议,我就挺不甘心的,打电话跟我们学校
联系。我们学校说,“哎呀,我们学校现在已经改选了。前边那个研究生会领导运动不力,所以我们
现在改选了。”我说,“我在这边了解情况。”他们说:“那太好了!你在那边做联络员。”我先打
电话找我们的女生,然后,又找到的改选以后的学生。所以二十五日我再找柴玲的时候,就说“我
现在已经是我们学校的联络员了,不是家属来给你提建议了。”然后我就问她有没有各校联席会议。
柴玲告诉我,有专人知道要开各校联席会议的事,她要帮我问时间和地点。可是同时北大在二十五
日上午又收到北航和清华发来的一个召开联席会议的一个通知,是早上八点还是九点开,收到的时
候却已经是十一点了。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收到通知再开也开不成了。当时不止一个学校要出面组织,
柴玲提到的是政法、师大一块准备要召开的,这个通知是北航准备要联着清华一块要召开的。所以当
时各校都在主动地组织。这是当时我的一个印象。(常劲:只有北大是被动的。)
北大是被动。我四月二十四日就去说,“你们北大要组织各校联席会议。”我印象特别深,北大
接待处一个挺年轻的学生就说,“嗨,北大着什么急啊,他们哪儿组织联席会议敢不给我们留席
位!”这是非常典型的。我是说一般的学生是这样。后来我总觉得北大有这种心态。
〖参: 2.7.4 北大对高联的态度〗
四月二十五日,我在那儿等柴玲帮我打听联席会议的情况。有人告诉我,他们在文史楼开会。我
就在外边等,她一会儿就说,不行,那人还没有告诉她,大概要在五点钟。又说是清华在准备和政
府有一个谈判,我就到清华去了。
到清华,政府来第一次通知,要跟学生谈判,清华没有去。清华没有去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觉
得,我们自己这么去对话,不是等于抛弃了其它院校吗?特别是为什么不请北大,这不是明摆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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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清华好欺负吗?当时有这个情绪,觉得我们清华软还是怎么着,我们清华不去。另外一个,是
有人主张对话,但是又派不出代表。这样他们当时就说,如果这样的话,那就是当时那个筹委会领
导不力,无力再领导下去了。这样,就没去。又说要讨论,讨论来,讨论去,大概是从下午两点还是
到几点。北京市那边就说,不对话了,学生没有对话的诚意。
就这样在清华那来回好几次,最后决定在那个礼堂旁西边的大阶梯教室里边开选举会。
所以二十五日那天下午,为什么我去了两个多小时,那个四百人班代表大会才开呢?就是他们
在反复争论之后,重新关上门,说是要重新选举,不承认原来那个筹委会了,或是原来那个筹委会
全体辞职了。
二十五日下午,我从清华那儿出来以后,到你们北大文史楼,正好你们选举出结果来。我在那
儿看几个名字出来,然后接着就是封从德上去讲话了,我在外边听不见。我一看选完了,就说“好,
选完了赶紧叫柴玲出来。”没想到说还没完呢,还得接着讨论呢。我看见王丹也上去了,封从德也上
去了。
〖参: 1.3.4 北大筹委会的改组〗
我觉得最有意思的就是,同时北大在开各系代表会,是一个小教室,看着门非常严的。清华是
开一个大的代表会,在清华礼堂旁边一个大的阶梯教室,这就是我后来到处介绍的,他们那个四百
人的班代表大会。这就是清华的民主。他们那个班代表要拿着自己本班同学的签名,本班同学认可你
是班代表,签名过半数,那就放你进来。所以,我的一个印象就是,好象清华同学非常重视你有没
有代表性,一开始这个民主的概念和制度的概念好象就很强。然后在那重新选举,列出名单。我一看
人家开会开得很好,而且在那一步一步进行的,我就出来了。因为着急想知道晚上那个会,我就跑
出来。四月二十五日柴玲告诉了我时间、地点,我就去开北高联第一次各校代表会。
四月二十五号北高联第一次各校代表会是在政法大学六楼。政法大学教学楼主楼是五层楼平着,
六楼当中多出这么一小块,只有一个很窄的楼梯上去,一个大教室。当时还是很紧张的气氛呢,一
个一个对。一去看见我们学校另一个同学在那,他说:“你来了,太好了。”这样,我们学校等于来
了二个人,也就认可了。开会没多一会儿,就非常紧张,说“马上得疏散,到三楼去。因为好象政府
知道咱们在这儿开会。万一堵在这里,这个小楼梯咱们挤不下去。”“疏散到哪儿?”“疏散到三楼,
大家拿好学生证。我们有纠察报信,一报信我们就马上四散,就说你是政法大学的学生在这儿上自
习。”当时那气氛特紧张,觉得象地下工作一样。
我当时一个突出的印象就是这个会宣布了高联常委,有北大、清华、民族学院、电影学院、政法、
师大,还有一个人大,共七个。清华的好象没去,北大是王丹去的,电影学院马少方,民族学院是
石翁。
第一次全体代表会通知的院校可以说还是相当齐的,到的代表人数还是相当多的。到三楼那个
教室以后坐不下,大家就坐在桌子上,而且黑板前边也都站了一圈,当时是觉得人很多。介绍常委
时,我记住常委院校,没记住人名。记住的人名,主要就是王丹,吾尔开希和周勇军。(删七十
字。)
【 张伦:高联最早的七个常委的学校是怎么定的?是根据当时现场参加的那些人定下来的,
还是根据学校的大小来定的?
王超华:因为我当时不是常委,据我所知是二种情况,一个是根据院校大小,一个是根据主动
参加的人。根据院校大小,象清华一开始的时候就不止一个人去,就是说清华从一开始就不是确定
一个人的。象人大实际上也是去过二个人。可是象师大、政法和北大,基本上一开始就是王丹、吾尔
开希、周勇军。这还不是最典型的,因为这三个学校还是大学校。象电影学院和民族学院,我的一个
印象就是有点因人而设的那个意思。
张伦:就是说这七个学校, 是在二十五日第一次那个北高联会上就定了,是吧?
王超华: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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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从德:那么, 四月二十三晚上圆明园会议的那些代表是怎么来的?
王超华:圆明园会议我没参加,我是听说的。
封从德:刘燕可以讲一讲吗?
刘燕:那个事情你应该问开希。
张伦:这个事情……西在最后分头离开北京的时候我看过。在圆明园会议上,我看到的记得那
个名单上有:丁小平、吾尔开希、邵江,好象有郭海峰,我记不清楚了,反正是一个各校的联席会。
刘燕:超华刚才提到“七高校”中间民族学院的石翁是挂虚名的,那个确实是这样。我们学校
一直到四月二十六日晚上才成立我们学校自治联合会。在这之前我们没有任何组织,石翁完全是自
荐,他自己就出去了。
张伦:这种现象非常普遍,在二十三日晚上圆明园会议的时候有二十一个学校的代表。
刘燕:可是,石翁这个人的影响很大。
王超华:再补充一下关于石翁。为什么我说我有挂虚名那些印象呢,就是因为二十五日晚上开
会,没有选举常委或者大家发表意见这个过程,是上来就宣布常委院校是谁是谁。后来有的常委曾
经说过:有石翁非常好,因为他是个藏族,共产党可能不会很轻易碰他。 】
四月二十二日追悼会之后回来的游行路上,大家就已经在那儿喊:“通电全国,立即罢课。”
回来以后好象自然就都罢课了。在我们学校基本上就是这个情况,我估计一般的非主要院校也是这
样的情况,并不是等高联再又下了一个什么通知才正式罢课的。所以当时我们一般的一些非主要院
校都想知道罢课下一步该做什么。高联成立后下一步做什么呢?就是四月二十七日要组织一次游行。
这是四月二十五日晚上。

1.5.3 决定四二七游行 〖参: 1.6.8 关于四二七游行〗


当时做的一个决定,就是四月二十七日要游行。同时我们就已经知道,今天晚上有重要广播。从
六楼搬到三楼时,已经知道当天晚上有重要广播。一会儿又出去,再回来就说:“上边来电话,这
次的原则是‘三不’,不打,不抓人,不什么。所以咱们就游行,不要紧的。”一会儿说,休会,一
会儿又进来说,“上边来电话了,呆会儿有重要广播。”所以,那些中、小院校意见纷纷。我当时一
个重要印象就是:这常委行啊,有内线。(沈彤插:四月二十七日游行的决定是在四月二十六日社
论出来之前作的。四二六社论是四月二十五日广播的,在这个广播之前做的决定。)
对,是这样。广播之后同学们非常紧张,说“那我们还要不要游行?”“还要游行,但是还是
那三条,如果堵截不是特别厉害的话,就冲出去继续游行,堵截非常厉害,就在校内游行,要是校
内控制也特别厉害,就在各校绝食,原地绝食。”后来,我们就说,“你们大学校有大操场,你们
可以原地绝食。我们那小学校一共五百人,一共就俩人在那绝食的话,那……?”后来就说,中、小
院校往大院校合并。这是对付四二六社论,因为本来光说是有重要广播,大家都觉得这是中央对学
运的态度,而且刚说那“三不”,所以都觉得四二七游行没什么问题,一听这杀气腾腾的社论,都
非常紧张。二十五日的代表会基本上就这样。
因为那会我老发言,我老觉着他们光顾着那些大院校。所以一散会的时候,就有很多中小院校
来找我了。没两天就把我补常委,可能有这个原因。
根据四月二十五日代表会的决定,四月二十六日早晨召开第一次记者招待会,还是在政法大学。
因为我觉得既然我是本校代表和联络员,完了以后,我就回到我们学校去了。回到我们学校汇报以
后,另一位代表就不愿意再来,说太远了。这样另外两个同学陪我来,说他们想来北大看大字报。但
是到了二十六日早上,只有其中一个人跟我再到政法大学去。基本上我是坚持在那儿,给我们学校
传消息。到了六楼以后,这也是我对高联工作不满意的,我问当时宣布的主席周勇军:“你准备发
言了吗?”他说,“你看看吧。”写的就那两篇纸,大概一共没有五行字,特别乱。我说,“这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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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开记者会了,你怎么就写这么点?”可是他马上就把这个要回去了。果然在下边开记者会的时候,
念得头头是道的,我在那拿着个小本记,一下记了两篇,觉得好象他刚才没有拿这么多东西啊。
周勇军就是这样的。北高联很少有文字材料,象那天张伯笠拿的那个东西。一共找半天就找到高
联一个请愿书,跟这个很有关系。他其实有好多发言都没有书面材料。(封从德插:当时机构不健全,
没有秘书处。)没有秘书处,没有自己的宣传。
四月二十六日早上九点钟在政法大学主楼前开记者招待会。这个记者招待会的形式是,纠察在
前边围成一圈,各校代表坐在楼门前边的台阶上,七个常委,一个半圆形站在那儿,对面就是那些
外国记者,圈外才是法大的那些同学。周勇军在会上向记者宣布,名称是北京高校学生自治联会。吾
尔开希解释就是十个字,也不是北京市,也不是联合会,就是北京高校学生自治联会。宗旨也是十
个字,但是次序我记不太清楚了,是“自由、民主、科学、法制、人权”。这个法制的制是哪个制还争
来着,就是要用哪个制更能代表我们的宗旨。这都是周勇军宣布的内容。(沈彤:反正北大最后印出
来的传单是制度的制。)我也不能肯定了,确实是争论了一下。
周勇军在那做主席的时候还特别强调了要照宪法办事,我们的一个基本原则是在宪法的一个总
体范围内。然后就是答记者问。学生代表坐在常委后边。答问的时候,大家觉得最糟糕的就是民族学
院的这个石翁,最后大家都在那窃窃私语,说言多语失,快点叫他别说了,差不多就行了。要不然
就叫王丹答吧,他还是比较机灵的,剩下的人都不太行。我们在这不停地嘀咕,周勇军他们很快就
停了,不答问了。(删一百八十字)
这之后,就说都赶紧上楼接着开代表会,讨论四二六社论出来以后,我们这个游行怎么办?我
就觉得很奇怪,我说昨天晚上不是都讨论过了吗,第一步,第二步……。可是,这几个常委还是非
常紧张。还讲了一下财务。然后香港的同学来了。这事我后来跟他们核实过,确实在四月二十六日第
二次全体代表会之前,香港同学已经见过开希他们了。香港同学是秘书长陶君行、李兰菊,还有另外
两个人,一共是四个人,他们说来调查这个运动。李兰菊当时也说:“如果确实是个民主运动的话,
我们就准备支持。”然后说,“我们香港学联是本届亚洲学联的主席,我们支持学运是很有经验的,
台湾的学运我们也支持过,南朝鲜的学运我们也支持过,基本上这些支持都是成功的。我们本来订
的明天的飞机票,但是我们要晚走,如果政府镇压你们明天的行动,我们就在北京静坐、绝食,马
上跟香港联系,叫香港支持。”
然后就把他们的地址给了我们,说:“你们找到任何一个亚裔的留学生,都有可能帮你们联系
到我们香港学联,我们就可以想办法,把你们救出去。”然后就要这几个常委的地址。除了吾尔开希,
其他几个人都有点犹豫。我说,“你们如果不愿意当众给地址的话,可以私下里交给他们嘛。”我估
计他们后来跟吾尔开希他们还继续有接触。总而言之,那会儿就觉得挺振奋的了,外国记者也来了,
香港同学也来支持来了,我就回家去了。
【 李兰菊:我不知道当时香港学联的意愿对北高联的成立有多少影响,可是我在这里要说明
一下香港学生那个时候的愿望。第一次到北京去的时候我们已经讨论了,我们有一个总体的计划,
就是希望北京的同学马上组织起来。我们觉得先有一个合法性、代表性的组织,才可以把这个运动继
续下去。哪怕它是给镇压了,以后也有一个联系,还有一个比较有权威、有代表性的组织出来领导这
个运动。所以那时我们特别强调北高联有没有这个代表性,而且我们回去香港以后要发起捐款,我
们也要向市民交代,我们把钱交给这个组织,这个组织是可以信靠的,是有代表性的。】

1.5.4 为什么突然取消游行? 〖参: 1.6.8 关于四二七游行〗


我回家以后接到电话,有人参加了下午人民大会堂的会,说是杀气腾腾,非常严重。这个会是
二十六日下午各个大专院校支部书记以上的干部都去参加的,千方百计要阻止学生二十七日的大游
行。我想,最最了不起的话,我们学校的人加入北大,到北大的五四广场上去绝食嘛。反正高联说,
他要是堵得厉害的话,在本校广场绝食就是了。再怎么着,我们也是有可能出去的。但是在二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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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周勇军突然发布通知,宣布取消二十七日游行,我听到以后,非常想知道当事人是怎么说的。
所以我现在讲的二十六日夜里的事,其中一部分是其他同学告诉我,加上我的印象,主要的一部分
是五月六日高联记者招待会上周勇军自己讲的。
周勇军讲的是,北京市的领导通过他们学校去找他,因为他是高联的第一任主席,找到他就施
加压力说,明天要出多少军队,要镇压,你要对这个负责任。他坚持说“这是高联全体做出的决定,
我一个人不能改。”开始他说,不能改。后来他说是“全体”做出的决定,我“一个人”不能改。对
方好象抓住这一点,说“那不要紧,你就以你个人的名义说嘛。”说来说去,后来他们说,“你个
人想不想对同学的生命安全负责任?”他绕不过这个圈子,也确实觉得压力特别大,和项小吉烟抽
得一屋子都是,他就以个人的名义写了。然后北京市学联给他派了一辆车,当时已经是十二点多了,
到几个主要的院校送通知,是他自己签的名,但是还盖了一个章。因为我看到一份通知,那是盖着
“祖国万岁”的章的。“祖国万岁”这个章是四月二十六号上午说的,高联没有自己的章,现在用
师大“祖国万岁”的章代替高联的章。因为各校校方下午开过会,都大门紧闭,北京市给各校打了
电话,说有一个什么什么样的车,这个车到的时候,你们给他开门。各校学生接到这个通知,都觉
得这就是高联的通知。
因为我们学校是要和东郊的几个院校凑在一起,从大北窑出发,既然我是联络员,我就先跑了
一趟。我去了以后,联络员觉得奇怪,说:“都不游行了,你来干什么?”就拿出这个通……难?生
简直就要打我出来呀。”他是去通知西郊的商学院和外语学院的。他说,学生就排队坐在马路沿子上:
“我们就不信不游行,要是北边有学院来的话,我们就走。”然后,还不让他走,说:“要是北边
学校来了,先揍你。”当时各校都想游行。就这样我还是通知我们学校,说是不游行了。等到四月二
十八日我们同学见到我还说,人家都说王超华是特务呢,昨天怎么假传高联指示,说取消游行。这
是关于高联四二七游行的。
四二七游行大家都非常清楚了。四二七游行回来,我曾经到北大二十八楼去找封从德,他当时
是留守的。其实二十六日我还跑去清华煽动过一回,二十七日早晨,我也是先去清华看,看到清华
队伍出来了,我才接着走的。我看到清华队伍从西校门出来,西校门没有任何挡的。因为我原来就住
在大学区,我知道八七年那会儿,根本头一天晚上就是校门紧闭,校门外一排摩托车挡着,你根本
就别想来回进出。可是在四月二十七日早晨,从北大东校门进出,我就说送孩子去,就把我放进去
了。我就把这件事跟封从德说,“今天这个堵,好象是又要堵,又没有真堵。”你说,“这很重要,
这很像是政府的一个阴谋,好像存心把你们放出来一样。”到四月二十八日晚上的时候,因为我回
来的时候有这个顾虑,我就挨学校找,找到吾尔开希跟他说,他说“明天再说,明天到400来再
说。”高联那会儿在师大西北搂400也是一个联络站。可是我老觉得好象这事有点奇怪似的,放心
不下。
到了第二天晚上才开成常委会,我就觉得北高联反应已经很不及时了。因为政府四二七晚上就
广播说,我愿意跟你对话,为什么到四月二十八日晚上才开成常委会。常委会上周勇军没有出面,
北航的几个人,还有政法的,吵,“你知道我们冒了多么大的危险吗?你来了一个取消的通知,我
们带出去了,别的学校不出去,我们学校这几百人就是我们负责了。如果我们没带出去,别的学校
都出去了,我们学校这个组织的威信就都没有了。”骂得非常厉害。那回就是周勇军和马少方辞职了。
我不知道马少方为什么当时也辞职,周勇军就是因为这个事辞职。这个常委会是二十八日在政法大
楼的六楼平台上开的。外边还在吵的时候呢,几个常委就上楼里面去了。一会儿,他们出来找我说,
“辞职这个事不宣布了。现在常委有空缺,你愿不愿意当常委?”我就当上北高联常委了。

1.6 补充与质疑
1.6.1 学运之初 〖参: 常劲 1.1.1, 沈彤 1.2.1, 封从德 1.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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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木:在胡耀邦刚去世的那天晚上,天安门广场就出现了花圈和学生讲演的活动。那么第一
次活动是哪些人做的?
张伦:据我所知,四月十五日上午已经出现有花圈。第一,有个朋友他说他亲自送的花圈,他
说他是第一个。这个人在国内一个重要的公司里边的一个重要的办公室里边工作。第二是北京的一些
青年女工,最早送花圈。
沈彤:学生的第一次游行,大家都知道是政法。学生的捐款刚才有人提到是四月十七日民主沙
龙举办的,不是王丹,是民主沙龙在北大开始。所以从那时开始,在北京就有捐款风潮,全北京各
地都有。花圈都是从这种捐款点出来的,捐款点跟后来的自治会没有关系。
老木:政法大学第一次游行,是先到的胡耀邦家,大约下午两点,抬着花圈和标语。】
张伯笠:我来补充几句,因为我觉得这个很重要。你们讲的都是组织上的,我讲的就是情绪,
运动的实况。因为我当时作为一个作家参与这个运动的,是要写报告文学的,所以从头到尾的经过,
我不仅在参与,而且在记录。
北大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海子之死。海子大概是在三月份卧轨自杀以后,北大的震撼是非常大的,
在那个叫民主科学铜像前,开了一个诗歌朗诵会。这个诗歌朗诵会,大概有四千人参加,这是第一
次这样大的聚会,当然我也参加了。当时有很多北大的人觉得这个孩子是北大的优秀孩子,毕业以
后他在政法当老师。他留了一个遗书,这个遗书非常苦闷,就是说没有出路。这个是北大学潮的一个
起源,人们就要思考问题了。
第二个问题是方励之的一封信,方励之给邓小平签名的一封信,签名运动,就是释放魏京生,
这是第二个对北大震撼的。
第三个对北大震撼的就是方励之的赴宴。二月份布什请方励之吃饭,方励之去了,但是被警察
拦住,说是司机违章。用这个非常卑鄙的手法,没让方励之去准时赴宴。方励之第二天在北大贴出了
一个没有赴宴的经过。这个经过在北大人的心中又产生了一种反感:共产党现在什么手段都使了。
历史背景就是法国大革命二百周年、五四运动七十周年、建国四十周年这几个纪念日。
胡耀邦的突然逝世,在整个学生中产生了一种情绪,这是一种契机。第一张大字报,第一首诗,
第一个对联,都是作家班出的,这没错。当时,三角地是空白的。“该死的没有死,不该死的却死
了。”这是作家班的同学写的,这批诗是我去贴的。还有“雨夜悼耀邦,风一程,雨一程,长歌当哭
送君行。”这是我写的。我要提几个事件,因为是总结历史,所以要按历史事件去说,我亲身经历的。
没经历的,我听说的都不说,我就是保持这个观点。
柴玲:据我知道是八七年,第一次抓学生的时候,给大家很大的震撼。那个时候,我们都要考
研究生。但是听说学生被捕之后,北大南门前面有一批同学游行,到中南海去营救。那个时候第一次
听说:不要怕舆论,不要怕流血。暑假每一个学生家长都收到一封信,让家长教育孩子。《人民日
报》登了一系列的关于学生的文章:学生很糟,超级消费。整个社会对学生的态度,变成一种“身在
福中不知福,专门是祸头子”。最后,在八八年的时候,学校里出现了一系列的事件,比如“柴庆
丰事件”。在柴庆丰事件的时候,达到了一个高潮。在那个时候,全社会对学生歧视,社会治安也很
不稳定。柴庆丰我是认识他的,所以当时大字报中也有我写的关于他的回忆。而且因为老封的参与,
我也从头到尾看到了特别行动委员会的计划。还有一次是女排赢了,那时我已在师大了,大家就说
找个机会骑自行车大游行,但又没有口号,没有纲领,大家就起哄。那整个一种情绪,就是大家都
很不满,但每一次都给压下去。总要找一个机会发泄,但又找不到机会。“柴庆丰事件”是想往政治
方面引,但是这是一个刑事事件,没有办法做文章,只好压下来了。所以,为什么胡耀邦死时,能
够引起一大批同学参与,因为一个是在这之前有一段形势上的铺垫;另外是在本身时间上的节奏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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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木:补充一下张伯笠提到的那个三十三人签名。我在签名的时候,和陈军、王丹的民主沙龙有
过几次接触,这接触是十分危险的,是在警察的跟踪下。那时我和陈军进北大进不了,就给王丹关
于魏京生、徐文立的一些材料,这是第一次接触。
我们跟王丹讨论过民主沙龙的问题,他说学校不同意合法化。我说,我们一定要合法化,不合
法化就无法做事。所以他们就贴了一张大字报。
白梦:我不做补充,我就对北大最早大字报的情况做一个回忆。我简单地说几句,我认为可能
比较准确。
胡耀邦是四月十五日死的,四月十五日的中午,我们当时正在午休。当时同屋的一个同学正在
听收音机,突然他听到了哀乐,就把耳机拔掉了,我们就听到了这个消息。当时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本人非常热爱胡耀邦这个形象,当时就下床,在写字台上乱画。后来就写出来那么一句话:沉痛
悼念胡耀邦先生的逝世,他的逝世是中国人民民主和自由事业的巨大损失。我当时就要贴到三角地
去,我的一个年龄比较大的同学不让去,说你在北大少惹事。后来我还是去了,大概是十五号中午
二点一刻的时候。(老木插:对不起,我打断一下。胡耀邦是四月十五日早上死的,但是消息是十五
日晚上播的。)我的印象,当时在三角地有两幅大字报,一幅是“耀邦不朽”,一幅是“耀邦同志,
我们怀念你”。这是中午两点一刻的时候,大概往后就是我们班上一个同学贴了第四幅大字报。
王超华:我一直到四月二十一日才参加运动,但我四月十五日中午就知道有大字报出来,因为
我的小孩是在北大南面上学,我们那个带小孩的阿姨接小孩下学回来就说,“胡耀邦死了,北大已
经贴出大字报了。”中午在饭桌上我就说,北大学生这么早知道消息,一定是有人通消息的,收音
机里还没有广播,怎么大字报就出来了?
我基本上学运开始的时候,头一个星期都没有什么,非常抱歉,我对胡耀邦没有什么特别的。

1.6.2 四一七游行 张伯笠 〖参: 常劲 1.1.1〗


首先我想讲第一次游行的全过程。第一次游行我觉得是种情绪性的东西。四月十五日我们班全部
都投入了,贴了许多大字报和诗,因为我们班诗人很多,我也写了诗。四月十七日晚上我又到了三
角地。这之前,有几个教师,他们写了一个“中国魂”,那个“中国魂”字写得非常好,“中国
魂”底下署名是“北京大学教师及北京大学校友”。这个“中国魂”很大,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就是要今天搞游行。这个思想准备我们是有的,当时就看广场的情绪。到了“三角地”一看,人也不
很多,三三两两地大概能有十几个人。这个时候,常劲那个楼和南边的女生楼打起来了,打起来就
骂。我就去看,那个女生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说要游行了。这个时候王丹出来了,王丹说
怎么办?因为那时已经聚集了大约三百多人,大家就说:游行。王丹说:游就游。我们在校园游。我
就说:在校园游有什么意思,要游我们就到天安门。王丹说:这个大家怎么看。大家说:同意。我一
看人很少,我就说:这样,先在校园游一圈,人就出来了。然后就准备在校园游。刚说完这句话,在
四十八楼四楼就扔下了这个“中国魂”,“刷”地下来,上面扯着。在底下我们就把它拽过来,就
抬出去游。
【 白梦:我想补充一点,就是北大当时走出校园的主要情绪可能是受到了政法大学的影响,
政法大学下午已经到了广场。当时三角地有许许多多的人,我当时也在那儿,当时有一个消息从广
场传回来说政法大学在今天下午已经在广场举行了游行,说是有将近二千人,下午四点多到达广场
的。然后在三角地一下子就乱起来了,因为这之前大家主要是在看大字报,人们在互相传抄,互相
议论,有个别人在发表演讲。在这个时候这个消息传回来,北大的同学一下子就有点激动。有一个同
学就站到那个橱窗上面就喊:“人家政法大学已经到广场了,北大人死光了吗。”这是十七日第一
次游行。就认为北大应该是第一个游行,现在政法已经游行了,到广场送花圈了,我们北大怎么办?
大家一下就激起来了,刚好就在很激动的时候,从二十八楼四层楼的窗口上吊下了“中国魂”这个
大挽幛,就是广播站那个楼。我记得当时好象是郭海峰喊了一句:“挂到纪念碑上去。”这个时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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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都在喊:“到广场上去,挂上纪念碑。”那挽幛是挂在窗口,有二个同学就去拽,我当时刚好在
楼跟前,我也去拽了。上面不放,于是就给硬扯下来了。拉下来之后,就是刚才伯笠讲的那一段,当
时打着挽幛在前面走的可能是伯笠、郭海峰、王丹、丁小平。王丹走在最前面中心象个领导人似的。 】
第一个经过的楼就是那个吵架的女生楼三十一楼,我们就提出“救救女同胞”。因为有一个老
太太管着女生,晚上十一点以后就不许出来,怕谈恋爱。这时候要救这个女生楼,怎么办呢,女生
要出来,我们去了很多男生,就把女生楼的大门给踹开,这是第一次革命。踹开以后,女生就出来
了,队伍就越来越大,然后就顺着北边四十八楼、四十六楼转了一圈,然后就出来了。
出来刚要走到人大的时候,张炳九老师把我们拦住了。前面走着我和郭海峰,我们扯着“中国
魂”一边一个角,白梦当时在郭海峰这一边,王丹和丁小平就在前面走。这时候,张炳九说:“同
学们你们不要游行,你们如果游行出去以后,赵紫阳就完了”。我知道他是一个“新权威主义”的
鼓吹者,当时我说:“他是新权威的人,我们不要理他。”张炳九当时就要下跪,眼泪都出来了。我
就把他扶起来,说:“张老师,你最好先到边上冷静一下。”其实我是想,他冷静以后,我们队伍
就过了。但他不冷静,郭海峰就踢了他二脚,把他踢出了游行队伍。然后游行队伍接着往前走,走到
人大的时候,这个队伍边跑边喊:“人大下来,人大下来。”人大的在里面喊:“北大的同学,我
们跟着你们。你们等一会儿,我们要穿衣服。”因为那时很晚了。我们说:“不能等。我们前面走,
你们后面跟吧。”
这个时候,队伍走到前面白石桥拐弯路口的地方,第一次发现警察,大概有一百多警察。我就
赶紧到前面跟警察说,“我们就到天安门,你们能不能允许我们过去。你们不允许,我们就冲。”警
察说,“我们没有接到不允许过去的命令,我们只接到我们在这里站着。”我说:那咱们就过。
快到天安门时,我就觉得这事不好办了。到天安门我们干什么,这个不清楚,所以我就把王丹
叫过来,说:“王丹,我们到天安门干什么?”王丹说:“我也不知道。反正你们提议到天安门。”
我说:“咱们得提几个条件。”当时我就想起三条:第一条是胡耀邦,我是说一定要把住这个。为胡
耀邦评价是非功过;第二条是新闻自由;第三条是增加教育经费。
到了广场以后,这时候大概四点多钟,郭海峰非常灵活,他就上了纪念碑。纪念碑上有一个格,
他上去以后我们把“中国魂”递给他,然后扯过来,大家在那里照相。然后郭海峰说:“刚才有的
同学提出来了三条。我想大家补充一下,看能够补充出多少。”于是出现了七条。这七条当然有几个
改动,就是关于我提的评价胡耀邦的是非功过的问题有过改动,还有一个关于为八七年反对自由化
时的公民平反。通过以后,我们基本上有一个东西了,我们知道明天应该做什么了。
第二天,十七日早晨的时候,我们到了人民大会堂的门前。到了人民大会堂门前,没想到学生
已经走了好多,都去看升旗去了,有的买早点去了,坐在那儿的大概有二百人左右。坐在那儿我们
就选代表,让郭海峰和王丹代表学生去人民大会堂。这个时候我就告诉王丹,我们势单力薄,马上
跟家里打电话。王丹说只知道李淑娴的电话,我说那也可以。王丹就安排人把电话打进去了,不知道
谁打的。肯定打了二次,据说第一次没有打通。第二次说……
我们坐在这个地方很饿了,旁边的人里就有第一批捐款出现,往我们这儿扔面包、扔烟卷,大
家就抽。这时出来一个工人,他说他是业余教师,说你们这种行为是非常没有理性的,现在不是很
好吗?教育经费也有所提高。当时我拿着个面包正吃着,听了后很激动,也很愤怒,我就把手中的
面包撇过去了。打得很准,打在他的鼻子上,然后他就下去了。这时候,王丹和郭海峰就进去了。进
去不多久,出来一个信访局副局长接待我们。我说不够级,这个级别不够。最低不低于人大代表、常
委来接待我们。

1.6.3 四二○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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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问题是四月十九日到四月二十日新华门前的二次暴行。四月十九日那天晚上,我们有准
备。当时我那个宿舍有很多人,当时就把我的床单扯下来,写了二个字“绝食”,这是郑义趴在地
下写的。写完以后,我就偷偷地带到新华门,就是后来白梦和数学系的那二个人扯的那个床单。
我到后面、前面都看了,后面的工人往前拱,就是要冲击新华门,有很多鞋扔进去了。当时进到
新华门的人,我发现没有出来。我当时就怀疑是中共特务干的事。因为这鞋有很多绝对不是学生的,
他们抢别人的鞋扔,不是扔自己的鞋,这是事实。扔了一会儿大家就散了,人很少了。那个时候白梦
和数学系的那个学生就在那儿征集签名,扯着床单,底下有一个条,说:绝食的来签名。
这是十九日,那天就打了。在两点多钟,人大回去了,有客车送他们回去。我们没有走,有三百
多人。这个时候,警察就出来了,大约是四点钟了,广播车一广播,说你们应该回去睡觉,现在要
清场。这个时候警察就在广场上开始打人了,数学系的那个同学就让人用腿给顶了一下,床单也给
甩一边去了,这是十九日凌晨的事,被打的数学系的同学把床单一放就跑了。当时我也跑,我领着
另外一个学生,跑得都是很狼狈,就跑回去了。
二十日早上也是同样,当时警察在半夜的时候就采取了措施,切断了新华门跟外面的联系。当
时里面切断了有二百多人,其中北大的最多。我当时也被切在里面,因为我有一个铁路记者证,我
说:“我家里老婆有病,我得回去。”他说:你可以从六部口走。那时还没有开始打,我就从六部口
出去了。出去后,我就绕到东面,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吾尔开希,吾尔开希在那儿发表了煽动性非
常强的演讲。
开始打的时候,我们就往广场撤退,撤到纪念碑底下,就被打散了。到第二天早晨,我顺天安
门转过来,被警察抓到了。当时我听天安门城楼底下那个黑洞里面被抓的正被打得直喊。我非常害怕,
因为骑车又没有别的地方可走,后来他说“你是干什么的?”我说:“我是铁道报的记者。我路过
这里,我是上早班,我是早班编辑。”他说:“早班编辑?”就摸我的口袋,发现了汽水和面包,
他说这肯定是晚上就在。他说:“我告诉你,我知道你是记者,今晚你肯定在这儿。我告诉你,你不
要参与,没你好果子吃。”,然后踢了我一脚,就让我走了。我当时挺高兴的,赶快骑车走了。可四
周都是警察,没地方可走,到新华门前面的时候,已经全是警察了。那个交通警很好,说:你往那
边走。我又绕到南边,从六部口绕到北大。
我刚到北大,彭嵘他们就回来了,在一个大卡车上。因为在北大门口,他的车路过我,我就听
车里面喊:警察施暴。下车以后,我问彭嵘怎么回事,彭嵘就拿着一块玻璃,这么大一块玻璃,那
上面有这么大一块血。他说:这是血的罪证。怎么办?我说:那咱们就游行吧。把全校同学都喊起来。
当时我定了十六个字:警察施暴,殴打学生,然后是全国罢课,如何如何。大约是二十日凌晨五点
钟。然后我和彭嵘从北大大门口进去,从西边研究生楼开始喊起,喊了一圈。
张伦: 十九日晚到二十日凌晨打人,我是目击者。十八日打了第一次,我只是听说。四、五点钟
就开始清场。六、七百学生分离在离新华门二百多米的地方,有的陆续回广场,有的原地不动。
这个时候,吾尔开希出来(张伯笠:而且非常勇敢),穿一身军装,跳出来,(沈彤:脑袋上
打了一棒吧?张伯笠:没有。他跑的时候是坐三轮车,在上面还喊。)他说:“我来给同学们警告说,
里面的同学被堵在里面,我们在外面,不能让他们感到孤单。我们要组织起来支援里边。我来喊口号,
大家跟我喊。”于是,就这么开始组织起来,坚持了很长时间,他又不断地演讲。然后他要求有人出
来,跟他一块组织。
在他没有要求之前,刘刚就站了出来。然后就应吾尔开希的要求,又有一个工人站了出来。到了
凌晨时,我找了个人把刘刚找了出来,因为周围全部是便衣,明目张胆,带着步话机,看得很清楚。
刘刚的情况很特殊,我以后可以专门介绍,他没有固定的住宿,他要是失踪了的话,朋友们都
不会知道下落。
但是刚刚撤出来,警察就从东边过来,就要开始打点。这时我们就完全被打散了。打,用的是铜
头皮带和皮鞋。(张伯笠:有一个女孩被打懵了,就喊:打倒共产党。)这个我不清楚。这场面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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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人被打散一次,往回聚一次,又打散一次,又往回聚一次。打了几个周折,才被全部打散。
一部分人堵到南池子里去了。(张伯笠:那天警察特别多,打得直叫。)
吾尔开希最早是被几个小伙子架在脖子上,往外跑,然后再上三轮车,警察一下子就把长安街
封了起来。
刘刚后来对我讲,在广场他们成立了“行动委员会”,这可能对后来开的“圆明园会议”、北
高联成立都有关系。(张伯笠:我认为当时成立不可能,因为警察追着打。)在广场演讲,重新在纪
念碑下集合起来。开希后来也跟我讲过这件事。

1.6.4 四二二悼胡集会 柴玲, 张伯笠


〖参: 封从德 1.3.3〗〖参: 王超华 1.5.1〗
【 柴玲: 我再补充一些。在运动中,我感到有几次让大家最有彼此心连心的感觉。 四月二
十二日的时候,就是那次大家在大会堂门外等着开追悼会,很多很多的朋友都去了。包括我以前的
一个朋友,他是一个党员,我们之间总是合不来,他是非常党性化的一个人,非常反对游行。我八
七年元旦时在外面等同学被释放回来的那个时候,他都觉得你们学生好好读书,闹这些干什么?但
在四月二十二日的时候,我就在游行队伍中间看到他们,而且还有当时一批非常党性,很正规,循
规蹈矩的一批人。
在情感上最深的一层是,当时同学们说,如果再等半个小时没有消息的话,就冲大会堂,而一
冲大会堂,跟武警很快就要造成流血冲突。就在这个时候,我开始出来跟大家前后联络,让同学们
再等半个小时,再等几分钟,我进去看看。当时我拿着一个喇叭,其实根本就没有声音。我冲到前面,
前面的同学跟士兵肉贴肉地站在一起,中间隔着一条绳子。当时,我就拿着喇叭干喊:“能不能让
我进去和里面的代表交流一下,把消息带出来?”说不可以。后来他们就找那个官。那个官笑着说:
“不行,不行。”我后来猜想,他可能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就在那个时候,同学们一浪一浪涌上来,
我就不得不拿着那个喇叭再向里面喊。我说:“大会堂里面的政府官员们,请你们听听同学们的呼
声。同学们已经饥饿了,从昨天晚上至今已十八个小时。现在因为饥饿,疲劳,情绪已非常激动。我
们不希望发生流血冲突,因为解放军也是人民子弟兵,我们不要骨肉相残。”这时我们嗓子都哑了。
后来一个解放军主动递给我一个后面传来的水壶,当时我特别感动。我喝完了水,马上又把水壶赶
快还给他们。我想“解放军也是人民子弟兵,我们不要骨肉相残。”我们一直一直都在喊,没有任何
人给我们任何回话。这时里面也可能是在下跪了,很多人一下子都哭了。那个时候,我看有的解放军
也哭了。再回到同学中,大家都激动得很,那个情绪就是很不一样,这时北大充满了骚动。当时最大
的担心就是,如果一旦军警冲过来,或出现什么骚动,这么几万人,光是人跑,也象四一九那样人
跑的那个时候,光踩就踩死一大片。这将是我们学生运动的一个巨大耻辱,是自残。所以那个时候就
让北大学生拉起手来,最后老封一声令下,说撤。大家一冲出警戒线以后,就和平地带出了这个场
地。我之所以提解放军和当时的这种情绪,因为我想,后来解放军的态度是很不一样的。】
【 张伯笠:人民大会堂前面的那个警戒线当时是怎么个情况呢?队伍进来,北京大学是最后
来的,但是它队伍最整齐,王丹在中间还拿着录音机,
录音机放着是国歌和国际歌。当时我跟赵体国是纠察队的负责人,所以后来北京大学整个挪动
队伍是我指挥的,前面就有一个纠察线。因为北京大学面对着纪念堂,后来中央来了二个人跟我谈,
他们说:我们这儿要放车,你们必须让开,必须给我二十米的地方。北京大学是很听话的,说为了
能把这个纪念活动搞得平稳下去,我们见到胡耀邦的灵柩就撤回去,我们同意。然后一个队伍一个
队伍地动,当时很难,从三点钟开始动,到天亮五点钟,基本动完了。北大坐好以后,可是突然人
民大学和其它小大学跑我们前面去了。我们跟这些学校中间有一个十米的宽阔地带。这个地带中间有
杨涛、吾尔开希、封从德、郭海峰,还有杨丹涛、赵体国,还有那个拿大喇叭的彭荣,还有常劲。当时
要这些队伍闪过去,让北大面对着纪念堂。因为北大的队伍最大,后边是清华,北大面对着纪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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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形成一个压力。可是这些队伍不干,不闪。这时候解放军进来了,吾尔开希就跟我说:不行,你们
还要往后退,我们都要往后退。因为他们怕解放军了。我说:不能退,你们只能闪。因为我们已经留
下来了,你们到前面来了以后,你们面对解放军,解放军来了你们又害怕了,让我们再往后退。我
说:这不能动,这队伍已经太大了。所以就没有动成。这个时候就有人提出要冲击大会堂,这个人是
一个留着胡子的北大的研究生。吾尔开希赞成这个观点,说:我看可以。然后我说:美国那样民主的
国家还不能冲国会呢。这是国会,况且今天这个时候是悼念胡耀邦,如果冲了很危险。吾尔开希说:
我赞成。当时封从德手里拿着一卷纸,这个纸就是请愿书。后来我说:不行就冲进去,跪那儿请求。
吾尔开希说:我不能跪,不愿意给共产党跪。这当时有争论。这时候郭
海峰说:你不跪,我跪。从他手里就把那卷纸抢过来了,冲进去,然后就跪下了。
张伦:你说那个最早的警戒线拉的时间大概是什么时间?
张伯笠:三点钟开始拉的。 】

  1.6.5 关于王丹
 封从德:我还有一个问题。四月十九日北大筹委会成立。我和熊焱被筹委会派到广场去,和清
华同学接触。我们没有接触上,后来就回来了。那是四月二十日凌晨。但是我们并没有看见血案,因
为我们被堵在外面。我们回来过后,大概是在凌晨四点多,我在三角地遇见了你,你和几个同学在
那里看大字报。当时沈彤给我们提供了两个情况,一是你让我“小心王丹这个人”;第二个是你说
有一辆小汽车开来,几个穿风衣的人贴了一张对王丹的大字报。请你具体解释一下。
沈彤:关于王丹,当时有两个问题。我刚才一直强调王丹没有参与四月十七日那个捐款活动,
就是因为我经过调查清楚,他没有财政问题。我提醒你关于王丹的问题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当时我
确实知道民主沙龙捐款捐到了三百多块钱,是送花圈的。实际上花圈没有花那么多钱,钱到哪里去
了我不知道,但是杨涛还有几位副部长以个人名义保证王丹一点没有参与这个钱。这个钱到哪里去
了,我到现在也不知道。第二个原因是交“七条”时,跟宋世雄、王兆国,团中央那些人见面的时候,
据见面的其他几个代表通过张智勇对我说,王丹表现非常不好。王丹同出来接请愿书的三位人大代
表说:“你们就出去见见学生,糊弄糊弄他们就完了。”因为这两个原因,我向你提到这个。
关于那个小轿车,当时有一张大字报写得很工整的,关于王丹贪污、游行 时人大会堂门前他跑得比
谁都快,什么什么的。然后有一辆车,开到学三食堂和电教楼中间,下来几个穿风衣的,就把这贴
上。这些问题我本来是怀疑的,确实是别人告诉我的。但是我一看这些人显然不是学生,而且我们当
时质疑他们是谁,他们很快就走了,而且都是很有组织的。我们看到这个,当时就有人要撕。后来我
们就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发动学运的机会,就是政府在里边破坏。所以我们就在旁边贴了一张大字
报,说我们看见的整个经过是怎么一回事,就说这完全是造谣的。实际上我个人本身对这些问题本
身就怀疑。
封从德:记得当时你跟我说: 王丹、杨涛他们是结成一帮的,他们要来控制筹委会。是不是?还
有个孟召强,他们几个一帮进入了筹委会。
沈彤:王丹和杨涛以民主沙龙名义参与筹委会,实际上跟我们的情况有点儿相似。一个是他们
社团本身,因为有建制的社团在校园里很少,这你都清楚。我们的意见是一致的,我们后来四月二
十日的时候退出,也是同样的原因,就是觉得这种其他个人情绪化的参与进来的,跟我们已经有组
织建设、组织经验很长时间的,实际上是搞不到一起去的。我在讲话的时候提过,王丹和杨涛在这之
前的两个组织见面的时候就提到过,如果有这类组织的话,应该是民主沙龙去领导,其他各个有默
契的社团是不参与核心层的。我们后来强烈加入,丁小平拒绝,是因为我看到象常劲,象熊焱这些
个人也加入进来,就是说,唯一参与方式就是作为筹委会的代表。当时二十日早晨他们退出,实际
上是在我预料之中,因为他们觉得没法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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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从德:是不是说奥林匹亚研究院和民主沙龙是在学运之前就有矛盾?在四月十九日成立北大
筹委会的时候,两个组织暗中就已经有冲突?
沈彤:奥林匹亚科学院和民主沙龙一向合作比较好,我要强调不仅是我们两个组织,还有另外
三个,未名剧社、五四文学社等等,冲突是在我跟王丹之间。两边的例会都是我这边的助手去他们的,
然后,杨涛、孟召强和高什么,他们来我们这边。所以是我跟王丹之间的问题,不是两个组织的问题。

封从德:四月十九日筹委会成立的时候,你们两个组织是不是在暗中互相有矛盾?
沈彤:没有,没有。当时矛盾是出现在哪?是因为王丹拒绝我个人加入,本来丁小平说了后,
大家都没有附议,大家都觉得我加入没问题。但是在最关键的时候,王丹个人说:“不要加入了。”
所以冲突就开始了。
沈彤: 四月十八日晚上,我跟我们奥林匹克科学院的一个人在去新华门的时候,已经有五位同
学在新华门前开始绝食,而且当时打出旗帜绝食。
白梦:这件事我可以证实,不是五位,是两位,一个是北大数学系的,我现在把名字忘了,和
我两人,旁边是围观的。
沈彤:当时王丹和杨涛都在新华门前,也就是说民主沙龙并不是以领导者的形象出现的。杨涛
当时跟我说,他们民主沙龙对当时的运动是采取观望的态度。我知道四月十七日他们提出了“七
条”,所以, 这也是我后来四月十九日晚上跟你说怀疑王丹的一个原因。
封从德:第二个问题,四月十七日是不是发动过一次捐款?我记得有一个桌子和一个 脸盆。
常劲:是王丹他们。但不是王丹做的。
封从德:还有一个问题,王丹退出北大筹委会,他是正式退出还是没有?因为我记得大概在初
期的一个晚上,我曾经劝过他:“如果你经常不来开会,我们就要开除掉你。”这个肯定是真的。劝
了之后,第二天他又来了。这是什么时间我忘了。
常劲:我都不知道王丹是怎么进去的。因为当时我们在开会的时候,他们在外面,王丹他们中
午从广场上回来,他很泰然地和杨涛亲自跑到我们那个宿舍里头,告诉丁小平说:“我们现在宣布
我们民主沙龙退出。”
沈彤:四月二十日早上的会他没参加。所以丁小平觉得有点势单力孤的,我去了是自然而然的,
后来张智勇去了,就加入了。
1.6.6 张智勇
沈彤: 刚刚常劲提到,就是另一部分北大队伍去了哪儿了?张智勇一路上一直反对到广场,可
是到了广场以后,张智勇把一半的游行队伍带到了广场的西北角,和周勇军等一些人在大雨之下就
要成立北京市团结学生会筹委会。
四月二十一、二十二日的游行我没有参加,常劲提到了。
刘卫:另外一个问题,常劲讲到张智勇被开除,为什么?
常劲:一个是因为我们听说他是叛徒,当时很早就有人告诉我们这个消息了。第二个就是张智
勇当天晚上,沈彤说他在广场另外一侧和周勇军他们商量成立全北京高联的事。他根本没有跟我们
这儿打招呼,所以造成赵体国、沈彤和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到哪儿去了。回去以后我们向大家报告这个
事情,大家都觉得挺生气的。第二天一开始就把他换掉了。
封从德:张智勇是什么时间吸纳进入筹委会的?谁担保的?
常劲:张智勇是由熊焱担保的。他是在第二天早上自己把名字签在我们筹委会签名的名单的下
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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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彤:这里有另外一段。张智勇是在新华门前面跟熊焱一起回来。当时我们会正散呢,你们还在
开。我们到三角地,就是政府贴的攻击王丹的大字报都出来的时候,那是另外一段了。张智勇、熊焱
和我们商量,我跟熊焱说这样根本没有意义,因为我最早是跟你和熊焱说过我们准备集体加入,但
是被丁小平后来也包括王丹拒绝了。熊焱就建议我跟张智勇都加入进来。第二天早晨我们两个都去了。
但是我根本就没有问题,大家自然而然地都接受了。后来熊焱才担保张智勇进来。
封从德:张智勇被开除是什么时候?
常劲:张智勇被开除是四月二十三日早上。
封从德:为什么?
常劲:“四二○游行”是一个事,四月二十二日他做纠察,把整个队伍带乱了。
封从德:另外还有一个原因,他在学生会竞选过秘书长。我们整个怀疑他是研究生会或是团委
派来的。
常劲:第二天,四月二十二日,他又把队伍给带乱了。北大进去以后不是乱一阵子吗?当时是
张智勇在那儿带着纠察队走的。所以大家都怀疑他来在里头捣乱,第二天早上就把他开除了。
1.6.7 吾尔开希是怎么选出来的?
封从德:吾尔开希是怎么选出来的?
常劲:这个吾尔开希他自己谈过,开始他并没有被选出来,他是完全是自己贴出大字报说是北
师大自治会。
刘燕:吾尔开希,那是他自己挂名的。
沈彤:因为这样,师大开始集会之后,北大不是有三角地吗,师大也开始集会。然后集会之后
没有人讲话,后来旁边的一个宿舍楼,在喊:师大都阳萎了。这时候吾尔开希站出来讲话。
王超华:西北楼,318 就在西北楼前面。
封从德:当时是二十几号?
沈彤:那是二十一,二号吧。之后,他自己贴出一个大字报,他说,现在师大成立自治会筹委
会,象北大一样,吾尔开希是主席。
刘燕:那是他自己在师大贴了一张大字报在师大。
常劲:就是说他的威信建立得比较早了。在四月十八号他参加了那些活动以后,四月二十号学
生去游行。二十号那天下大雨,他自己站在三一八纪念碑那里,他自己站在那里,一个人也没有。他
自己在雨里开始做讲演。然后找了一大帮人,然后拉到广场区。四月二十二号,他到了广场以后,就
以他的这个所谓的代表的身分召集所有的会议。
【 封从德:梁二,你提到在学运初期的时候,开希、张军曾经成立一个筹委会这样的组织,还
提到一个雏形办公室。你能确切讲一下是什么时间,为什么要成立一个筹委会?
梁二:筹委会成立的时间是在二十一日。我是二十日早晨挨的打,二十日下午,我和张军带着
队伍到人大去游行。二十一日我们就正式开始成立一个临时办公室,早上九点就开始正式办公了。
封从德:你提到开希作主席,你作副秘书长。这是什么时候?是怎么形成的?
梁二:四月二十三日下午,我们召开了一个全校各系自治会的代表大会,当时还没有主席职称。
开始选举了吾尔开希和张军,我只是作为系自治会的代表去的,我并没打算继续参加学运。在那天,
我听到一些师大青年教师的劝说,我就决定加入并取得了一定的作用。我利用最初三个办公室的主
要负责人的权力和开希和张军说,我愿意自荐当副秘书长,希望征得大会代表的同意。然后他们同
意了。主席的选出我不知道是怎样选举的。我迟到一点时间,他已经成为主席了。张军说,“我希望
当秘书长。”也同意了。后来的构架就是,我是副秘书长,开希是主席,张军是秘书长。然后就由我
们三个人开始建立各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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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从德:你提到开希见记者,是由师大内部决定的。为什么?怎样决定的?
梁二:四月二十三日从广场回来之后,我们正式建立了一个构架,开始有了一个分工协作,开
希代表师大进行对内和对外联络。对内主要是指各高校,对外主要是对新闻媒介。在那个时候,我和
张军就决定团结一致,避免分歧。因为二十四日我就听见北大有内部分歧。我们决定,我们要保持单
一的领袖形象,那就是开希。为什么选开希呢?因为他的感性魅力比我们强,而且他的演说能力也
比我们强。开希这人有时候有点儿华而不实。而且他跟师大研究生的联系还是通过我和张军进行的,
他以前在师大的活动是相当少的,他跟教育系还有点关系,我觉得我们两人跟青年教师和研究生的
关系可能比开希好一点。还有,当时开希确实在广场上,在新华门示威的时候已经奠定了他在整个
北京市市民和学生中的影响,他的感性形象和勇气已经感化了许多人。我们觉得我们自己是无法与
他比拟的。】

1.6.8 关于四二七 〖参:封从德 1.3.5〗〖参:王超华 1.5.3〗


封从德:北高联决定四二七游行是在知道四二六社论之前,就是说,并不知道四二六 ,就已
经决定了游行。
王超华:对。
沈彤:我们北大是有两个新闻中心派了一个代表。他在高联决定四二七游行之后,打电话通知
北大,通知之后,才知道有社论。
王超华:我为什么这么说,就是因为先决定了游行以后,社论一发,大家说,这么横,对,这
个社论这么横,大家就楞了。然后赶紧提补救措施。才提出那三条。这就是我补的那个,就是说是罢
课了。那么,我们要组织一个各校联合组织,以后做什么呢?第一件就是组织大游行。
沈彤:新闻中心在哪段时间,四月二十五号正式选出筹委会,北大筹委会下设十二个部长。包
括柴玲,蔡坚,等等。我们选出之后,高联开的那个会决定四二七游行,北大是积极准备的。后来四
二六社论出来之后,北大的五个人筹委会,是在四月二六号上午决定是否北大参加。这个时候就出
现一个比较大的问题,北大自治会是否服从高联的领导。最后的结论是,北大自治会有自治权。那时
候建议高联作为协调性组织,而不是领导组织,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因为后来听说了,听到了四
二六社论之后高联的反应,所以就觉得高联的领导如果是这样没有延续性的话,所以才提到北大是
不是自己自治,也就是说,自己有一定独立权的问题。
王超华:你怎么理解没有延续性?
沈彤:就是说,你本来说是要游行,北大就开始组织,我们传单印刷都开始了,机器都动起来
了。之后,又说这些补救措施。当时因为我们的新闻中心已经来了很多知识分子,还有很多青年教师,
就开始建议,各种建议都有。我们也不清楚是高联的建议,还是这些人的建议。有很多人自称是高联
的。尤其是到广播站那地方,我房间是广播站,很多人为了进广播站,他们什么都说。这个我们记得
很清楚,就是四月二十六号上午,北大决定北大应该有自主权的。北大自己决定了组织游行就游行,
不组织就不组织。那时对游行不游行有一定的争论,所以,四月二十六号下午,在三教召开了一个
各系分筹委代表大会,投票决定北大是否游行。当时我和封从德,孔庆东,王迟英都是主张不游行
的。当时最担心的就是王丹了。就是觉得王丹肯定是要游行。但是在投票的时候,我是尽量建议,建
议各系分筹委不要游行。孔庆东,王迟英基本上没说话。但是在最后投票的时候,封从德投了游行的
票,就是说是和王丹投在一起。但是大会的投票结果还是不游行。
这时候,我就听说四月二十六号晚上,高联在清华有个会,而且清华有代表来,跟着王丹到了
北大三角,说,高联决定游行。这时候,各系分筹委,包括各部,他们都在,又选了一次,通过游
行。这个决定之后,我们就是按照游行准备了。再这同时还有另外一步,就是上面与学生接触的问题。
在四月二十五号我们被选举出来以后,当时的筹委会就决定过,开始与校方接触,通过校方建立对
话渠道。当时是我和孔庆东,就是筹委会的召集人,和校方接触。这时候我们就发现团系统的人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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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进来。大家都知道张乃武,这是各校团书记里面很重要的一个人,他明显是同情学生。但是他们
建议,就是北大校方和团系统,建议北大筹委会不要游行。这是一个条件,如果北大不游行,北大
校方和团系统将以正式的方式帮助学生和政府之间搭桥。所以这也就是后来北大筹委会下面的各部,
甚至有人提出来我们是叛徒。再这之后,基本是两方面,一个是大会,系大会决定游行,另外一个
是我和孔庆东等于是代表学生和校方做了一个协议,所以这才出现了四月二十七号早晨,我们又开
紧急会议。
我就说,鉴于现在的情况,我们游行到双榆树,回北大。原因呢,就是我们只要是出了校门,
就把邓小平的高压政策打破了。但是我们为了给校方留下今后对话的余地,我们不影响市区内的一
切活动。所以出了校门,到了双榆树的意义也就是说,到了人大。而且当时我们几个人都说要钉住王
丹,说王丹,你到时候一定不要反悔。王丹说,我不会的。所以四二七,北大的领导层包括王丹在内,
都没有主张再往前走的。四二七最后形成全市大游行是其它学校的功劳,不是北大的。
【 封从德:四二七游行的之前,你们决定不让我出去的原因是什么?
沈彤:是这样,因为当时几次筹委会会议,包括四月二十六日晚上那个扩大会议,也就是各系
分筹委加上十二部部长和秘书处的会,王丹都没有到会。后来王丹到会唯一说的就是高联在清华开
会了,他带了高联的几个代表过来。我们当时都有同样的感觉,就是王丹一直是在校外活动的,常
劲刚才已经讲了,根本不管内部的运作。四月二十七日早晨又开会的时候,王丹又没有到,但是王
丹游行是肯定去的。而且我们三个人觉得封从德本来是同意不游行的, 于是在我们筹委会五个人表
决之后,封从德表示服从筹委会的决定,王丹没有表示。那么在四二六晚上的那个会上,封从德又
完全支持游行,他自己已经讲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都知道出了校门之后都是情绪化的。如果只有
一个王丹,那么我们筹委会以集体形式否决王丹的决定,还是有可能在双榆树走回来的。但如果再
要封从德帮闲的话,那就不可能了。
封从德:但是这里边有一个原则问题,就是北大筹委会的常委是否要服从扩大会议的决议。
沈彤:这事我们下面可以讨论。但是有一点,我、王迟英跟孔庆东在事前是没有商量过的。据柴
玲补充的那一部分来看,我现在记起来了,我接到周勇军的那个条子之后,找不到你,先给孔庆东
看了,孔庆东到当时临时由杨涛主持的那个广播电台,就是从我宿舍搬到中间的那一部分,准备宣
布不游行,没有广播成。然后孔庆东说为了保持我们当时的决议,就是游行到双榆树,临时就在我
们开会中间提出来的,我跟王迟英基本上是附议的。
柴玲:一,我不记得中间大家已同意不游行。二,二十七日晨,孔庆东去杨涛广播站,想以个
人名义下令北大不许游行,杨涛不同意。孔庆东就说:我撤你的职。这时老封过来,大家表决,还是
决定游行。三,邓林的朋友传达肆值南ⅲ何恃缘诵∑降目捶 ǎ咛迨鞘裁匆螅?还说“老头
子身体不太好,会气昏过去”,希望不要敌对起来。四,那天北大原官方学生会不服罢免,打着北
大校旗在队伍前头乱带。
沈彤:补充四二七周勇军的决定。
扩大会通过(游行)之后,当晚我与孔庆东作了许多准备。同时,那天晚上我与孔庆东第三次
与校方及团委接触,商量时,提出搞校园静坐。之后回28楼:印刷、筹委会、广播站(当时暂由杨
涛负责),都在烧文件。三、四点钟或四、五点钟,我从校长那里回来,吾尔开希到了北大:校方跟
我说了,如果你们不出校门,什么都好办。我是第一来北大的,希望我说服北大不上街,若你同意
的话,下面联系清华。五大院校不出去,游行就不成了。开希就走了。可是第二天,北师大第一个,
开希又写了遗书什么的,冲了出去。
王超华:关于清华。
知道四二六市委开会之后,我去过北大。当时听说北大决议不游行,我每天仍去北大,仍每天
见到你们,然后去清华。四月二十六日上午北高联已分好路线,大学校不出校就麻烦了。去清华一看,
说组织又瘫痪了,贴标语说:“到北大去!”“清华只有懦弱的领导,没有懦弱的学生。”好象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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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没有办法了。当我听他们辩论说:清华哪怕出去十分之三。……结果第二天一早我去看,清华一拉
出校门,队伍是相当长的。】
【 刘燕: 四二六晚上那个社论出来之后, 我不知道别的学校怎么样, 我们学校但时是出去了,
我们学校当时至少有六百人的队伍,在九点钟以后出去了。我们到了人大,人大欢迎我们欢迎得好
厉害,人大很多学生跟我们加到一起,可能有两千人。四月二十七日早晨的时候,我们学校出来很
早,到了我们校门口那个足球场,当时只有三百人要出去。王正云就过来,我记得很清楚,他跟我
说:北高联有人说不拉出校园,要在学校静坐。王正云说他到了人大去看,人大也是在静坐,也没
有出来。我们两个学校出去完全是因为有人报信说:北师大已经从北太平庄那边出来了,我们二个
院校才出来。 我是说, 周勇军那个盖着“祖国万岁”的通知,肯定发到很多中小院校。所以四二
七游行我是觉得当时北高联起的作用并不大,很多东西都是学生自发和市民自发的。这个因素太大
了。 】

1.6.9 北大新闻导报 沈彤, 张伯笠


(1) 新闻导报与三步计划 沈彤
当时我是反对《新闻导报》出版的,因为当时有筹委会请徐四民来的那个建议,而且“奥林匹亚
科学院”八个人,加上杨国忠,在当时的广播站抄写各校大字报,和各校联络,还有我们也跟杨丹
涛一起负责讲演团等等一系列工作,人手已经很紧。但是“奥林匹亚科学院”另外两个人坚持要在
四月开始办《新闻导报》,而且是一份独立的报纸,绝对不能是筹委会的报纸。可以是新闻中心的报
纸,但不能是筹委会的,不能是北高联的。目的是第一要把运动引向一个比较理性的方向,另外,
这跟我下面要讲的八九年整个运动的“三步”计划有关系的,就是要在运动的第二阶段,也就是校
园民主建设阶段,出现独立的舆论制衡力量。基于这两点,在我们新闻中心内部的每天晚上例会的
时候通过北大新闻导报创刊。当时直接捐给我的捐款比较多,筹委会五个成员都有比较多的捐款,
但是因为广播站在我们那边,我得到的捐款比较多些。
《新闻导报》第一期只印了五百,不到六百份。但是第一期刚刚从印刷机出来的时候,正好是我
主持第一个记者招待会,周培胜是新闻发言人。我就把《新闻导报》在四月二十六日第一次记者招待
会上面发给了当时在场的五十多家新闻单位,所以《新闻导报》真正在北京各高校学生读到之前,已
经通过外电、内电和报纸报导出去了。这就是《新闻导报》一开始就名气很大的原因。实际上各地都有
类似的刊物,北京也有一些小刊物,虽然组织上没有这么严密,但是我觉得外面对《新闻导报》的评
价是过高了。
我一直提到的这个“三步计划”,是在第二次我们组织的记者招待会上提出来的。当时杨涛接
替了周培胜作为北大筹委会的新闻发言人,这次也是比较大的,是在北大的一个教学楼里面召开的
这个记者招待会。我跟杨涛在这之前已经商量好的,在回答问题过程中间提出了“八九民运”的三
大步,第一步是形式化运动,包括罢课、游行、请愿、示威、要求与政府对话,甚至到绝食;第二步
有两个内容,第一是校园民主建设,当时我们的用词是把以北京为中心的各大校园建设成民主堡垒。
当时我们有自治会,有宣传工具,有广播电台等一系列的建制,当时封从德也在准备学生宪章,开
始普选。不光是在北大,各校也都有,北大是带头的。封从德昨天提到过宣传队。当时刘卫在长沙也
接待过,我们派到过西安等很多城市去。希望各个城市的各校,更广泛的是各个社会阶层开始他们
自己的政治觉醒意识,以他们自己的政治诉求走上街头。这是我们避免救亡运动的一个重要步骤,
就是各界有自己的政治诉求。第三步是在第二步北京的学运程序化,民主化的巩固和各地、各阶层民
运兴起的基础之上,利用建国四十周年,也就是秋天“十一”这个机会,重新走上街头,真正开始
一个全国的大的民主运动,推进中国的民主化进程。这是当时我们所说的。
(2) 新闻导报的文章 张伯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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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新闻导报第一期当时是沈彤办的。我当时对北大筹委会很有意见。第一次参加北大筹委会的
时候,郭海峰当时提议,说“你们两个参不参加筹委会?”我说我不参加,“那么你当调解员。”
那天我监的票,那是第一次。但是后来我看那个组织很乱,我就觉得这个筹委会作用不大。我就想搞
点宣传,于是沈彤就说:“你去搞新闻导报”。结果我到新闻导报,新闻导报才开始不经筹委会领
导。
这个新闻导报我从第二期开始办起,一直办到绝食。新闻导报当时起了很大作用,我们组织了
很多很有份量的文章,比如说:《《人民日报》的历史功绩》,列了《人民日报》干了哪些混蛋事,
“反右”期间发表的社论等等。这是针对“四二六”社论的。还有《军队勤王的后果》,历史上从唐
朝开始,军队进京产生政变的后果。后来我参加了绝食团,新闻导报就交给了一位姓王的负责。当时
新闻导报有八十人,每期发行六千份.

二。低潮与绝食:(四二七以后 ── 五一三绝食)
2.1 组织与对话:北大与高联 2.5.2 北高联反对绝食
封从德 王超华
2.2 北高联的活动 2.5.3 请知识分子劝阻绝食

王超华 2.5.4 北高联被迫接受绝食

2.2.1 追求北高联的合法化 梁二

2.2.2 与政府对话 2.5.5 绝食促成对话

2.2.3 宣布复课 王超华

2.2.4 学运低潮 2.5.6 统战部的谈话

2.3 对话团 2.6 初到广场


沈彤 柴玲
2.3.1 对话代表的产生 2.6.1 绝食队伍到广场
2.3.2 四二九对话与对话主题
2.6.2 与阎明复对话
2.3.3 绝食与对话
2.3.4 绝食后的对话 2.6.3 十二个学者劝阻绝食

2.4 绝食的发起 2.7 补充与质疑

柴玲 2.7.1 北大五一改组

2.4.1 学运低潮 沈彤, 封从德, 常劲, 柴玲

2.4.2 串联绝食 2.7.2 跟官方接触:

2.4.3 写绝食书 北大与邓林

2.5 反对绝食 : 北大、高联与统战 柴玲


部 2.7.3 谁做的复食决定 ?
常劲, 王超华, 梁二 2.7.4 北大对高联的态度
2.5.1 北大筹委会的反应 2.7.5 谁是绝食书的作者?
常劲 谁吃了巧克力?
2.7.6 谁最先发起绝食 ?
2.7.7 欢迎戈尔巴乔夫
2.7.8 为什么学者劝阻无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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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组织与对话:北大与高联
封从德
从“四二七”到“五四”我对北大和北高联的活动作一个提纲。主要讲一下对话团与“五四”
游行的组织过程。北大向学生会夺权,夺广播站,办公室及筹备北大直选的失败等从略。
四月二十九日北大中午的例会上,超华推荐我去北高联接替王丹。晚上七点,我就跟超华去了。
当时有四、五十所学校的一百多名代表。大会上,开希解释了他下午拒绝参加对话的原因。他主持大
会,就象做论文答辩,一有人发言,他就在台上解释一通,完全不象个主持人。然后,九点钟,他
就与王丹去香格里拉开个人记者会,这我们后来才知道。这是违背当时纪律的。那天对话,北大郭海
峰去了,引起非议,他还写了一张大字报解释。
三十日北高联常委会上,王丹提出做北大的挂名常委;开希没来,躲了起来。因为他们在记者
会后被便衣跟踪,安全有问题。这样我就被推选为第三任主席。
会上提出各校合法化的问题,超华介绍了清华的班级会议,另外还有北京农工大以宿舍为单位
的学生联席会议,我就介绍了北大研究生会的成功改选.使北大筹委会中的研究生有了合法身分。
会上还分析了国内和国际形势,对学生有利的和不利的。
当时,还确定了五月三日正式筹组对话团,各校先选拔对话代表,原则上北高联与对话团在组
织上独立,以便政府承认对话团是合法代表。〖参:王超华 2.2.1 沈彤 2.3.1〗
五月一日北大筹委会改选,以便五四的需要。当时我对四月二十五日那个改选的代表性和合法
性有怀疑,而且五人常委班子的效率不太高。于是就由部长会议提出改选,结果是王丹、杨涛、熊焱、
常劲与我组成新的五人常委。〖参: 2.7.1 北大五一改组 〗
会完了,沈彤才来,很生气,说每次改选怎么没有我?会下协调,我就建议沈彤与熊焱合作,
作为北大代表去筹组对话团。政法大学还有项小吉,他口才很好,是国际谈判方面的研究生。
五月二日柴玲与赵体国跑了一天,去联络邓琳,结果失败。(当时想让老邓知道,学生是支持
改革的,运动并非对他。)〖参: 2.7.2 跟官方接触:北大与邓琳〗
五月三日上午, 我代表北大筹委会见了校长丁石孙, 与校方协调五四活动, 因为北大历来是以
五四为校庆日的。结果丁校长说, 原定的许多活动取消, 包括历来的新生运动会。他有同情学生的倾
向。
五月三日下午, 我主持北高联特别大会,确定五四游行方案。下午两点半开始,有四十七校代
表,当时非常严格地审定了代表资格。当时有四套方案.“北大荒地方案”(北大西门外荒地集
会)与二环路“手拉手方案”没通过,结果大家还是通过了传统的游行方式。当时,我安排周勇军
作游行组织联络人,安排会场等;超华负责起草“新五四宣言”。
对话团成立大会就在北高联特别会之后开,来了二十三个对话代表,熊焱、沈彤、项小吉都在。
会前,我代表北高联只讲了几句话:这是你们自己的会,北高联只是协助选了代表,从现在开始,
你们就是独立的组织。作了一点建议之后,我就离开了会场。所以对话团和北高联基本上是独立的。
然后,就是五月三日晚上超华负责起草“新五四宣言”,当时争论很激烈。
五月四日的游行,我是北大驻北高联的常委,王丹是驻北高联的挂名常委,我们两个到了广场
后,没有得到周勇军派来代表的联络,我和王丹找遍了广场,没有找到开会的场地。在返回学校的
途中,我听说周勇军已经宣布了复课。所以我对复课的过程不是很清楚,虽然在这之前,北高联是
讨论过是否要复课,但从来没有形成决议。所以我认为这个宣布复课是非法的。回去过后我的心情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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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三次拒绝了CBS的卫星直播的电视采访。五月六日辞去北大筹委会与北高联的职务,想回
去做论文。
〖参: 2.7.3 谁做的复食决定?〗
【 常劲: 另外还有一个细节,就是关于那个对话十二条的问题,北高联最早关于对话团成立
的提案,我记得是由北大理论信息部提出来的。当时我交给封从德,上面写着《北大理论信息部致高
联提案》。当时对话代表团关于对话的提案已经在大字报上贴出来了,但是高联在袁木对话以后一直
没有对对话表示任何态度。当时北大就很着急,理论信息部由高新奇和我把那个大字报的理论,对
话条例整理了一遍,整理出十二条来交到北高联。王丹和王超华他们在五月二日送到信访局的那个
对话十二条就是北大提出来的那个十二条,只不过把后面关于对话团成立的部分做了一点改动。 】

 
2.2 北高联的活动 王超华
2.2.1 追求北高联的合法化 〖参:封从德 2.1〗

四月二十八日晚上我被补上北高联常委。补上以后自己比较诚惶诚恐。当时是每天中午高联开例
会,二十九日是在师大开常委例会。我事先把我认为有可能讨论和应该的讨论问题列了个提纲,到
了那儿才发现这些人没有议程,就坐在那儿说:怎么样啊,咱们晚上什么吧,再开一次会吧。就这
么着,非常散漫。王丹坐在一个床的栏杆后面,基本上没有话。我觉得非常失望,因为我想他们把我
补上来的原因,是很多中、小院校代表愿意找我,我好象有一定的代表性,比较有群众基础,我提
一个什么东西的话,就能得到很多的票数。那么王丹就应该能带来北大的声音。但是据我每天去北大
了解的情况就是他根本不去北大开会。我去问过柴玲,柴玲说:“他在高联忙着呢。”我心想这简直
是天大的笑话了。这是我当时的想法。
当时说二十九日晚上还要接着开各校代表会。实际上二十九日中午的北高联常委会开了一会儿
就变成照着我那个单子走了。我觉得非常可笑,第一次来参加会,这些人已经忽然觉得你这单子挺
好,就照着你这走了。另外一个爱列单子的是人大的常委。所以我认为实际上真正做工作的,在后来
封从德去了以后,就是我们三个。我们确实是一去就很负责任,生怕开一次会白浪费时间或者是没
有做什么事。其他那几个人包括吾尔开希和王丹都不作实事。我在高联期间是搞过一些类似阴谋诡计
的活动,我一直把这几个人当成目标,想把他们弄下去,我觉得他们是个人英雄主义,但是不做实
事。
然后我就到北大,这天没有参加北大的筹委会,我是直接找到封从德,因为我那会儿和其他人
还不是太熟。我先找柴玲核实了王丹不在北大开会这个事,然后找封从德说:王丹这样是不行的。我
希望你们北大筹委会考虑一下。因为肯定所有的外地学生、所有知识分子有事都会直接找到北大来,
各校也会找到北大来,可是现在一听说有高联的话就都去问高联。这样北大和高联就变成两个中心。
我说:你们北大应该把北大的活动和高联合起来,你们应该另派一个人。他说:派谁呢?我说:我
觉得你就比他好。
这几天每天中午开高联常委会,每天晚上开高联代表会。我二十九日中午到北大去说,二十九
日晚上封从德就去了高联,二十九日晚上王丹没去出席各校代表大会。吾尔开希主持到九点多走以
后,他指定我主持会议。吾尔开希和王丹去香格里拉饭店开记者招待会,当时我们不知道他是去干
什么。他说:我有私人事情要做,超华你来帮我主持一下。为什么当时不请周勇军,我记得是因为四
二八把周勇军的主席撤了。我就请封从德介绍北大的组织建设情况,这是我加上的一个议题。实际上
这几天的会一个非常重要的内容就是:四二七以后各校同学普遍反映,我们有了一个很大的胜利,
下一步做什么?北高联几次会,好几十所学校大家集中关心的就是合法化问题。当时我说我们学校
研究生会整个就是合法化改组了,封从德讲他们研究生会也是合法化改组了,他们本科生会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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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是筹委会,是想把原来的那个学生会给占领过来,可是一定要有什么三分之二的多数这个程序
才有可能。这个时候就有人提出来不能都照着这程序,这个是不是真正的合法化意义?如果法律允
许自己成立组织的话,象我们这种小学校,我们只能掌握一半群众,那我们要不要争取合法化?当
时北京各高校实际上已经普遍有见好就收的情绪了。所以在这几天会里,第一是讨论合法化,第二
讨论复课条件。这是两个最关键的内容。
当时这几天高联每天的会还有一个内容,是组织完善。封从德介绍北大经验之后,高联就开始
讨论规章制度,其中包括一校提议,八校附议,还有几分之几才能否决,还有七个常委意见内部不
统一,如果是三个常委的意见被四个常委的意见否掉的话,这三个常委可以再提交全体代表大会,
不能在常委内部以简单少数,多数这么决定。总而言之做了很多章程的制定。
这几天高联每天的会,除了一个是合法化,一个是复课,还有一个内容,是组织完善。封从德
介绍北大经验之后,高联就开始讨论规章制度,其中包括一校提议,八校附议,还有几分之几才能
否决,还有七个常委意见内部不统一,如果是三个常委的意见被四个常委的意见否掉的话,这三个
常委可以再提交全体代表大会,不能在常委内部以简单少数,多数这么决定。总而言之做了很多章
程的制定。

2.2.2 与政府对话
因为合法化,大家就认识到,即使在我这个学校里不能取代原有的学生会,原有学生会和这个
新起的自治会应该有权利并存。这是和大院校不一样的。大约是从这个认识点出发,然后考虑到,二
十九日吾尔开希去了和袁木、何东昌、袁立本的对话现场而不对话,这个恐怕不好。所以校园民主化
的建议这时候就开始在高联讨论。就是说任何级别的来对话,我们都应该去对话,但是对话的内容
是要求我们本校自治组织合法化和保存本校的这个民主园地。这个实际上是五.四之前就已经讨论
过,我忽然想出这个,因为那会儿基本上是我在操作。当时已经有过几次对话,比如农业部的找农
业大专院校,北京市也来找,大家就说:我们去不去?是我们去了丢分,还是我们不去丢分?因为
政府在袁木对话之后已经发起各种各样的攻势,从各方面都来找你们对话,看你们学生来不来。所
以当时有这个讨论。
关于对话团的建立也是在这几次会上就提出来了。对话北高联不一定出面。吾尔开希四月二十九
日去对话,他说:你不承认我是高联代表,我就不参加对话。四月二十九日我回到北大,周勇军说:
不承认你高联代表,你怎么还进去了?咱们没有原则啦。不能进去,他们不承认咱们就不进去。但是
回来听了郭海峰在北大放那个完整录音以后,开始还反感,这时发现这是更好的办法。所以在三十
日的高联全体代表会上就讨论这个,说他现在没有说非得取缔你这个组织,我们不非得要他跟我们
这个组织对话。我们讨论了一句话,在黑板上写了半天加哪个词减哪个词,什么是我们的复课条件?
只要政府是真诚的、平等的、公开的和学生中直接选出来的学生代表对话,我们就复课。这条件已经
压得非常低了。所以就说完全不必高联出面去对话,我们各校就可以去。所以北大开始选对话代表的
同时,各校都开始选对话代表,高联发通知,让各校都选。我们学校那些人都不愿意出去搞组织工
作,都是些博士生、硕士生,你简直支不动他们,一说选对话代表,都公开站出来了,“我要去对
话”,都觉得自己口才挺好的。
(封从德:当时在五月一日北高联的例会上还是做了这样的决定,就是五月三日我们正式筹备
对话团,但是原则上是和北高联独立。)
四月二十八日北高联罢免周勇军主席,要求法大另外派人,法大没有另外派,就是王志新和周
勇军一块儿来了。然后马少方辞职,所以实际上是少一个人,就把我补上,还是七个。
四月二十九日郑旭光他们拿了北航弄的对话的条件,对话内容来了。实际上当时各校都在做这
事,但是北航是做得比较好的,列得非常具体,是我所看到的几个对话条件当中最好的一个。只不
过它是四条,而且没有列上胡耀邦。我们讨论认为这是不行的,这个运动要有前后承继性的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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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要把为胡耀邦恢复名誉这个事放在第一条。这样到四月三十日,高联开例会就觉得要是能设法把
北航这个常委补上就好了。我说这个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当时四月三十日中午只有四个常委在开会。
为什么我觉得有把握呢?是因为有一个计算机学院的学生,特别活跃,老在总部泡着,非常想
当常委。他老说:我都转了多少个学校了,北大也不行啊,清华的弱点是什么,只有北航最好。当时
已经通过了“八校附议”那个规定。散了会我就去找他,我说:“实际上工科院校缺人啊,应该再
补一个。咱们把北航补上怎么样?”他说:“行啊。”我说:“你提好不好?我主持人提不合适。”
这天四月三十日,同时确定了封从德是新任主席,不是五月一日确定的。头一天晚上头一天晚
上回去我就跟你说,别人对你的那个大校作风有意见,我就接着跟你说:你收敛一点。我不知道你
有这个印象。(封从德插:你告诉我你很失望。)所以呢,封从德说他不主持。三十日晚上是周勇军
主持,王志新做记录,但周勇军主持一下,大家意见非常大,说:北大同学主持,北大同学主持。
最后非常名正言顺地,封从德以主席身分上去主持。就开始提出增补北航的常委,非常痛快地就通
过了。因为郑旭光在会上好几次发言都很理性的,就被接受了,增加了一个。这一下开了头大家都要
补常委,东郊院校补了翟伟民,艺术院校要求补一个,因为马少方辞职了。但是我们说够九个人了
就不增补了。民院是王正云,这是后来五月六日来的,清华和师大始终是以院校常委的身分参加的,
师大是粱二和开希都曾经以师大代表身分来开会,清华是三个人包括后来当那个对话代表的,在这
初期也以清华常委的身分来开会,就是他们是院校席位。四月三十日晚上的时候,最后确定的是九
个常委。
九个常委是北大封从德,清华是院校代表,几个人轮流,本校愿意谁来,谁有空来谁就来,最
主要的是张铭,在通缉名单上;通缉名单上师大最主要的两个,粱二和吾尔开希,吾尔开希经常不
来,具体工作也是粱二做的,高联的会也是粱二参加得多;人大是有的时候是一个来不了另一个来;
北航是郑旭光,经济学院是翟伟民,民族学院这会儿空缺,那个石翁一会来,一会不来,而且有人
来告诉我们说:石翁在民院校方组织的广播里说学生运动是反政府的,我坚决拥护共产党政府。还
有我自己,王超华,政法仍然是周勇军,艺术院校最后增加的是美术学院,美术学院的都穿着白褂,
这儿一个图案,我始终没有记住他的名字,我记得他是列席常委,因为当时已经九个了。所以还应
该有一个人,好象是保留民族学院的名额,民族学院没有去掉,因为五月六日王正云来了以后就名
正言顺的就是第九个,王志新是秘书长,政法大学的。周峰锁是后期的,五月二十三日以后。

2.2.3 宣布复课 〖参: 2.7.3 谁作的复课决议?〗


然后是复课的事。我们复课的条件和对话条件是连在一起的,在我印象当中就是当时大家讨论
的一句话,不是对话条件,而提的是复课条件,就是只要政府是真诚的、平等的、公开的和学生中直
接选出来的学生代表对话,我们就复课。为什么谈论复课条件,是因为当时很多工科院校已经提出:
这个罢课究竟要罢到什么时候?而且当时已经有人提出:要不要研究生给本科生补课?如果不停地
罢课下去的话,必须向群众交代,为什么我们仍然要继续罢课?所以复课这个事,实际是在四月底
就已经开始反复地讨论。到了五月三日晚上那次的准备会,到沈彤宿舍去不仅仅是为了“新五四”
宣言,也是为了第二天的活动。就在那个会上提出谁带广播器材,吾尔开希说他带,但是实际上最
后用的是人大的。
(封从德插:我在五月三日北高联的会上非常明确地说:让周勇军来安排会场,包括广播器
材。)
因为吾尔开希说他可以带这个广播。另外一个就是“新五四”宣言由谁宣读,定的是开希宣读。
封从德说过由周勇军来主持会场,所以周勇军说:“那我主持会场干什么呢,我主持会场就是叫吾
尔开希宣读“新五四”宣言,然后我就没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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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从德:当初非常明确的就是第一, 他安排这个会场; 第二, 每个常委在各自学校的队伍里
游行到广场去,那么他有个任务就是要联络这些常委,带到会场。他要派联络员到每个学校里边去
找。)
就是说他关心的是这个会上有他发言没有,这是我的一个突出印象。因为我的印象是当时大家
已经在这儿说有关复课的事了,我就安慰他,完全是安慰性的,说如果要复课的话,应该出一个复
课的决议。为什么我有这个印象?是因为人大的常委说,有人提出当时宣布复课,五月六日就复课,
人大说:我们五月六日不复课,我们要复课要在五月八日复课,游行回来很累。如果封从德记得这
个的话,就应该承认高联常委确实讨论过复课决议。
然后到了五.四游行。当时确实说过个人跟自己学校队伍走,你们北大作家班让我到你们那儿
去,张伯笠还特别说:我们作家班都是岁数大的,你不会显眼。因为考虑到我们学校太远,我不可
能再回学校,王丹也说是。到了五.四广场,我先到孙中山像那儿去,这时北京大学队伍已经在广
场了,然后我又到你们队伍里,见到了封从德和王丹。我叫你们两个到孙中山像那儿去,你们不去。
(封从德插:我们去了。)当时给我的回答是:不要老说,我们就在这儿。你拿着一个喇叭在那儿引
着队伍走。我说到那儿去,到那儿以后,就没有你们俩的事了。在那儿至少有吾尔开希,是师大的,
清华是张铭,有我,有周勇军。有五个常委,因为我最关心的是凑够五个人没有,凑够五个人我们
就可以做决议。我又问周勇军要复课决议,他还是在那儿不说什么。我当时也是比较累了,没有特别
盯这个事。但是周勇军开始要宣布复课决议时,在场的常委没有一个表示异议或者奇怪。只是在他一
句话把这事说完之后,大家才炸了窝,当时在孙中山像前头就跟他炸窝了。所以一回来,我和开希
就说罢免他。罢免是我们两个说的。

【 2.2.4 学运低潮 王超华 〖参:柴玲 2.4.1 学运低潮〗


五月四日之后,五月五日中午又去开高联常委会的时候,我和吾尔开希一见面就说,今天开会
要提议罢免周勇军。但是周勇军已经到400了,我们见了另外几个人就赶紧叫到旁边的一个房间,
躲过他。因为他正在和一个记者谈话,所以最后周勇军没有找到我们。师大的一个联络员留在那,说
是别的常委来了就叫他到这个房间。没想到等来等去,等来人大一个常委的辞职书,再等等来我们
北高联主席的辞职书。这样连罢免带辞职,我们的人数就不够了,因为民院的那个当时也没有来。这
是非常气愤的,高联当时一下就面临一个非常困难的情况。
然后五月六日在师大物理楼北面草地上重新开会。吾尔开希说他决定不躲了,这事我刚才没讲。
在香格里拉饭店之后,他连续几天躲,所以我们才有重新指定封从德做主席这个问题。实际上罢免
周勇军以后,吾尔开希已经是第二届主席,但是他躲了。他回来后,重新又指定吾尔开希是正主席,
我是副主席。实际上封从德正主席时我也是副主席。同时决定师大当时是复课的,这是吾尔开希说的,
“高联决定的话,我们师大就服从。”师大要复课,因而就没有办法再承担高联这些事情,所以高
联转移到北大。五月六日的会是北大另一个同学来的,在决定转移到北大的时候他在场,说没问题。
但是我对这个是很有怀疑的,因为我看过北大开会,他在那会上基本上没有发言权。可是在吾尔开
希要求下和他的接受下,也就做了这个决定。同时要求师大的联络部马上通知各校代表。
五月六日晚有一个记者招待会,因为我们认为五四以后,高联没有声音,这时已经很来不及了。
赵紫阳当时在亚行会上有讲话,五月五日接见外国客人的时候也有讲话,我们应该有什么表示,所
以有这个记者招待会。
当时十大艺术院校有一个女生,受警察冲击受伤,我们派了程真去探望她。但是这个女生接着
就被校方隔离了,见不到。
因为一看封从德这个主席没有了,我就赶紧起草“校园民主化”那个通知,大概是在七、八日
已经发到各校了。可是这天下午联络员回来说:“我们一块是租了一个车去的,可是很多小学校已
经找不到人了。原来来开会的是联络员,来看大院校有什么活动,回去在校园里贴了一个通知,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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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自然就出来了。你现在叫大家都复课,叫我出来当这个组织的头,我不想站出来干这个事。”这给
我们带来非常大的困难。
在这个时候我就四处打探消息,想判断究竟只是学运低潮还是形势严峻,是我们内部低潮了,
还是外面形势严峻。
关于对话团活动,我和沈彤当时就有一个基本完全不同的判断。他认为当时校园里已经觉得重
点是在对话团了。我当时的一个基本判断是,就是因为大多数院校已经找不到人了,学生基本不了
解对话团的活动。可是我不知道对话团做出过一个决定,说是尽量不参与各校的活动。所以我到对话
团几次都说,“请你们回到学校,通知你们本校自治会的代表,来开高联会议。”他们都没理我。我
还对着我的名单一个一个地问,你是哪个学校的,你们学校谁、谁没有来。这是我了解的,因为我跑
的学校比较多。
另外一个我和沈彤说的不一样的,他说是五月十二日广播站从上面搬下来,柴玲说的和我的记
忆比较符合,在这之前已经是每天晚上在那儿就有自由论坛了。因为我曾经到那去解释复课的事,
还受人家嘘。解释复课那天是在高联总算开成一次代表会之后,为了和北大这些积极分子求得谅解,
我还特别讲了我们高联这个全体代表会上反映出来的情况,一个是外语学院的两个毕业生,积极分
子的分配方案被变了,还有就是农业大学好象是受到迫害和压制的情况。
大概是七、八日,回来以后我在北大29号楼那儿和王有才吵架,封从德把我叫过来,很想安
慰我的样子,说“非常对不起”,然后说“我们的一个主要看法就是高联应是协调组织,不应该发
号施令。”我心想,你在高联当主席,你不知道是协调组织还是发号施令吗?所以我也没再跟他说
什么,我当时对他有一定的意见。因为北大对于高联是有一个基本的削弱高联的想法,这个常劲知
道,可是他又接受高联转到北大来。所以我说“你们北大到底准备怎么支持,或者高联就解散算
了。”他们又都异口同声说“不行,不行,这面旗帜不能倒。”这是我跟北大好几个学生争执的一个
最根本点。我说:“如果你觉得高联这面旗帜不能倒的话,你就应该集中精力帮助它做好这个工作。
否则的话,就是历史时机
不成熟,好象柴庆丰事件的时候,北大成立自己的自治组织时机不成熟一样。”】
〖参: 2.7.4 北大对高联的态度〗

2.3 对话团 沈彤 〖参:封从德 2.1; 王超华 2.2.2 与政府对话〗


2.3.1 对话代表的产生
我先提一下北大选对话代表的问题。北大最先的对话代表选出来是王丹和杨涛,王丹、杨涛个人
拒绝参加对话代表团,因为他们看了四二九对话这个阵势之后觉得他们不适合对话。但是正式代表
选出来是他们两个。熊焱在五月一日的会上当选了主席,而且熊焱一向以善辩著称,虽然不太讲道
理。所以他就自然而然的成了对话代表。我从来没有正式被选上过对话代表,因为五月一日之后我对
王丹当选很不满意,封从德在五月一日当选北高联主席之后,带我去了那天晚上北高联在师大的例
会。我的印象是一群乌合之众。五月一日讨论的一个问题就是五月二日由王超华和王丹去交请愿书。
当时也提到过,就是对话代表团原则上应该是独立于高联的。后来五月三日的《人民日报》对五月二
日的请愿书指责得很厉害。这时候原来的一个提法,就是独立的代表团、直选出来的对话代表就占主
流了。这也就是对话团从高联方面产生的背景。
这时候高联通知各校选出自己的对话代表,北大是提前一些选出代表,在这时候各校开始选,
而且定在五月三日下午各校代表组织“五四”游行的筹备大会的同时开对话代表的第一次大会。当
时我跟熊焱虽然都不是选出来的,但是很自然就变成了对话代表。我们两个人都去了。其它学校的情
况跟北大有点相似,师大是吾尔开希和另外几个,还有其他几个比较活跃的,都是各校自治会的同
学被选出来了。所以到那儿以后我觉得有点失望。这里边还有一个原因,虽然是我个人的,但是可以
让大家知道当时的情况,在五月一日我被罢免了,而且重新选没选上。同时因为我父亲是在市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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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的,在我去高联会议之前,他来到北大。因为市政府的组织部,就是何东昌、袁立本他们通过我
父亲找我谈话,我想其他很多早期的学生领袖都遇到过同样的事情,给我提出二个条件,一个是我
退出高联尽快出国,当时因为我已经被美国几个学校接受了,第二是我在高联、北大筹委会内部向
市政府汇报情况。所以一个是我对北大筹委会的失望,一个是市政府来的压力,我当时比较矛盾。参
加高联大会之后就更失望,因为高联大会作为整个运动的领导阶层是非常混乱的。后来有了对话代
表团这个事,我完全把希望寄托在对话代表团上面,觉得这是一个理性的解决办法,而且是长期的,
把刚才我介绍的那个“三步计划”进行下去的主要途径。
五月三日下午在师大的对话代表团第一次会议上,各校代表都是学运情绪很重的自治会积极分
子,这使我很失望。因为这样不可能做到很理性地去讨论,而且当时来的学校很少,实际上只有十
几个学校。在这个时候大家也说不出所以然,都想着“五四”大游行。所以我当时提出一个建议就是
各校对话代表一定不要去参加“五四”游行,因为对话代表团的第一要务就是把情绪转过来。
正在大家争执不休的时候,项小吉进来了。我在……。他一进来,很多人就说:他就是那个代表。
项小吉也很有准备,他拿出一张纸来,当时就提出来对话代表团的三个大方向,这就是对话代表团
后来一直准备的三大方向。第一是关于此次学运;第二关于深化改革;第三关于宪法第三十五条。这
三大方向一提出来,本身内容没有经过讨论,但项小吉的准备和这种理性的方式很快被大家接受。
所以当时就有人提议选项小吉为对话代表团的团长,推选我为对话代表团的秘书长。但是我们两个
人都拒绝了,我们两个人都认为在对话代表团有各校正式代表参加之前,我们两个人只担任召集人。
实际上直到对话失败之后,我们两个人都是作为召集人。对这个海外有很多争议。在五月十七日
对话代表团在一个艺术院校才有过正式的选举,选出了五人常委。那么又增加了三个对话代表团的
真正的领导层。这是对话代表团的建制问题。这是五月十七日,我下面要提到正式撤离广场的时候,
在一个学校选的。
我们是建议不要参与“五四”大游行,但实际上五月三日会议的各校代表都是各校的积极分子,
所以实际上没有执行。这实际上就是与高联合作的问题。封从德曾经提到过高联有个联络处,我们想
通过高联的联络系统,敦促各校选出自己理性的对话代表,而且要直选。原则上对话代表团和高联
一定要分开,一定是要独立的。这样才能避免五月二日的这种类似情况。我跟项小吉出席过在吾尔开
希房间的一次高联会议,曾经谈过这个问题。
【 常劲:补充一点,沈彤提到选举对话代表。当时我们也知道,他们五个人是筹委会推举出来
的代表,不是由全体同学选举的。因为当时正在搞基层普选,所以我们想搞一个最民主的普选,再
普选代表。 】

2.3.2 四二九对话与对话主题
对话代表团组建之后,五月五日第一次确定:政法大学作为会议地点,全部的对话代表都应该
全力以赴准备对话,不要参与各校的任何跟学运其它方面有关的活动,以集中精力,保持理性、冷
静的头脑。会议是在政法大学主楼中心楼的顶楼召开的。五月五日下午开始,当时到场的有二十九个
学校的代表,社科院这样的院校来的代表很多。在社科院这三名代表里面,有比较重要的,王超华
已经提到过几个人,还有一个很重要,就是那个搞宗教的,姓何,他在以后对话代表过程中非常重
要。他是《光明日报》或《人民日报》评选出来当时国内的中青年知名学者之一。五月五日,他和另外
一个起草了五月六日的《北京高校对话代表团致中共中央国务院人大常委会的请愿书》,要求与对话
代表团进行公开的、平等的、真诚的对话。就跟高联那个实际各校已经流传开来的对话原则差不多。
同时确定对话代表团的一个策略,就是任何级别、任何系统的对话都要主动参与,而且以任何身分,
以原来的学生会和学联的身分去参加也可以。我不知道为什么王超华说这个策略是从高联开始提出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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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牵扯到郭海峰参加四二九对话的问题。至少在北大校园对郭海峰实际上意见是很大的,而高
联,刚才王超华讲了,对郭海峰的这种行为觉得有很正面的意义。郭海峰和当时北大的校学生会主
席,还有其他一些代表去参加了四月二十九日的对话之后,校园开始贴大字报,谴责郭海峰的这种
行为。郭海峰就找常委,因为没有找到别人,就找到我。我对他说,我觉得既然参加了是可以理解的,
就算了,不要再提这个事情了。郭海峰就用这句话,写了二篇大字报,说这种行为是之前就受到筹
委会支持的。提到了我的名字,实际上这个造成了很不好的印象。我到运动后期不太相信郭海峰,这
也是一个主要原因。
【 封从德:郭海峰去对话,你说他后来跟你讲过一些事情,能详细说明一下吗?
沈彤:四月三十日下午,我正在房间里睡觉,我那两天特别累,因为头一天开希他们在会议上
闹出很多麻烦,然后郭海峰进来跟我说,“沈彤,我参加了这个对话,我想找常委说一下这个事
情。”据他说,和据我后来了解,当时北大四个代表,学生会主席和另外三个代表说找筹委会的人,
但是筹委会的人找不到,而且我觉得当时我们几个常委会的人要决议的话,是不会去参加的。郭海
峰自己就大包大揽说“那我去”。去了之后呢,他的谈话内容后来也都有录音,大家也不太满意,
他就强调“为什么我跪交请愿书政府不接?”根本没谈到实质性的东西,跟项小吉相比素质相差很
远。他说“我就去了,参与比不参与要好。”我说“那好,去了就算了。我也理解。”结果他就把这
当作筹委会对他参加对话的首肯,写了大字报。 】
五月三日确定了对话的三大方向,实际上三大方向是很草的。在五月五日第一次大会的时候开
始具体定三大方向的内容。由我负责方向一和方向二,项小吉负责方向三。基本上三个方向的视角是
这样:第一方面,关于此次学运不得不谈。这是运动的延续性,以这个为起点。我们的想法是,这是
我们的手中武器,是可以迫使政府坐到谈判桌上的一个着手点。以摆事实,分析一些重要事件为主。
重点第一是在驳斥政府的观点,第二是在自我定性上面。这个我们当时经过很长讨论,就是运动需
要不需要让政府去定性,让政府去承认?我们觉得不需要。运动要自我定性,真正作为我是谈判的
一方这种方式去出现。所以这是对话代表团后来对绝食比较消极的一个根本原因,因为绝食是让政
府去定性,我不是否定绝食,我是说对话代表团的方式。第二个方面是关于深化改革。这是就社会现
实去谈的,就是由现象入手引出体制问题,加以深化分析,导出建设性的意见。第三方面是项小吉
负责的,是真正为今后的发展打下基础,就是从宪法第三十五条入手分三个方面:言论出版自由,
这关系到新闻自由,关系到《新闻导报》的问题;第二个是结社集会自由,是自治联合会的合法性,
这也就是对话代表团提出的:自治会应该去注册;第三个是游行示威自由,当时主要是集中在北京
的那个游行十条上。这是三大方向的原则确定。
在三大方向原则确定之后,拟定了二十九个分主题。当时出席的代表组成了各个分主题的预备
班子。从五月五日、五月六日开始,定好五月六日以三大方向分成三组去准备。五月六日请愿书出来
以后,当天项小吉、我和另外二个代表四个人去三个信访局交请愿书。当时是三个信访局的副局长接
待了,当时我们希望五月八日有答复。我们提出,我们的要求跟五月二日的条件不一样,我们是以
真诚的态度希望政府尽快地去准备,而不是给政府一个时限。五月八日实际上没有答复,大家都知
道。五月六日、五月八日、五月十一日对话代表团都有公告,《一、二、三号公告》。五月八日我们去了
没有答复,又拖到五月十一日,这时候发生了很有意思的变化,接待我们的不再是三个信访局,而
是变成二个信访局,就是国办和中办,没有人大常委会了,到五月十一日再见面的时候,只剩下中
办了。实际上我们从对话筹备一开始就是一直和中办在交手,国办不知道是自动退出还是被中办挤
出这个过程。所以从五月十一日开始一直是中办信访局局长郑右梅和我跟项小吉接触。
当时各校的反应,我觉得总的来讲因为当时高联提出了民主化建设,实际上我认为运动是处于
低潮的,同时因为对话代表团成立,各校的注意力都转到对话代表团上面,而且实际上各校当时的
一些活动和其它各界的活动,都对整个运动集中到对话上有一定的影响。比如五月十日的那个自行
车游行,都是针对四二九那个对话的。还有五月十二日那些作家坐三轮车挂牌上街,而且十二日同
时有胡启立与新闻记者的对话,乔石、胡启立与工人的对话。这时候就传言首钢准备总罢工。我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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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是,在学生方面筹备对话的同时,实际上运动的力量是从其它各界来的,而不是学生为主导的。
因为对话代表团并不领导运动,实际上是要想把自己从运动中独立出来的。首钢总罢工的这个传言,
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提出,如果政府不与学生对话的话,首钢准备总罢工,而且号召全国总罢工。在
五月五日、五月六日连续几天里面,各校代表出现的都是比较理性的代表,而且口才比较好,所以
这个发展的情况比较好。我的自我感觉,对话代表团的会议和高联比要有秩序得多,而且从来没出
现过领导层的问题,一直是我跟项小吉召集会议。
因为我觉得北大的代表很弱,我自己也觉得我不能胜任对话代表这个职责,我只是对组织工作
感兴趣,所以才到对话代表团的核心中间去,在这种情况之下,我就要求北大直选对话代表。但组
织了二次都没成功。同时因为我在筹委会的时候跟校方有一些接触,就是接触到北大团委以及一些
青年教师,其中包括几方面的人,赵紫阳的这批人,还有象吴稼祥、张炳九这些人,就是新权威的
这批人。在一些人的促成下,包括团委系统的一些人,北大出现了一个所谓的智囊团,以九个在北
大校园比较有名的青年教师组成的智囊团,一直在二十九楼,每天一到二次给我提一些建议。这个
所谓智囊团的另外一个作用,就是跟所谓体制内的改革派接触,希望在正式的公开对话之前有私下
的预先接触。当时的目标主要是阎明复,阎明复因为身体的关系,几次答应了见面,但一直在推迟。
这整个过程中,我和丁石孙都在参与。同时这过程中间各界对对话代表团很关注,这中间曾经有过
项小吉和北京各界的名流见过面,在这整个过程中,跟中办也有过多次接触。
【 封从德:你提到北大直接选举对话代表,两次没有成功, 是怎么一回事 ?
沈彤:广播站,就是“自由论坛”,我记得是五月十二日那天才搬下去的。在“自由论坛”开
始之前,除了杨涛主持的三、四天在中间以外,广播站不是在我房间,就是在楼道口。我们是在广播
站号召全校学生来参加自由竞选,想建立一个监察系统。当时有两个系的学生,据说口才都很好,
但是都是团委的干部,都要出来。但是一个是时间没有按排好,监委弄不起来,因为我自己没有具
体参加组织工作。我觉得如果我要是プ橹幕埃痪兔皇裁匆庖辶嗣矗?不就等于自己组织选接班人
了吗?还有实际上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没有其他人出来竞选了。所以两次都没有成功。
封从德:北大筹委会的智囊团,你知道有几个?我的印象是其中有一个是在理论信息部里面,
他们不愿公开名字,这个智囊团是否和你曾经提到的有九个青年教师每天晚上在你们宿舍给你们提
供建议的那个智囊团是同一个。
沈彤:我提到的不是北大智囊团,那是我写错了,是北大的给对话代表团的智囊团。但是当时
熊焱在十二日晚上对我说他参加绝食了,要退出对话代表团,所以主要是我在张乃武和其他几个人
的安排之下跟这九个青年教师每天见面,这个情况我想很多人都知道的。实际上这九个人说穿了是
直接给我提建议的。他们因为这个活动有两个人被捕了。】

 2.3.3 绝食与对话
写《人民日报》历史功过》的这位和他代表的一些知识分子早在四月二十四日就提出过具体的、
有计划的运动形式,最激烈的就是绝食,而且提出一系列的具体方案。在新闻中心主持人的记者招
待会上,杨涛作为新闻发言人提出八九运动整个三步规划的时候,提到了绝食的原因。我不是发言
人,我是组织记者招待会的。
另外一个关于绝食的,就是四月二十九日开希和王丹个人在香格里拉的记者招待会之后,几家
大的新闻社,主要是英国、加拿大一些新闻社的一些记者和我直接提出来,应该要利用五月十五日
戈尔巴乔夫的来访,采取一些比较激烈的行动,因为当时将会有将近三千的外国大记者在北京。当
然这同绝食具体的发起毫无关系。我是为了解释对话代表团对绝食的一些反映。
在这个背景之下,五月十一日我们听说绝食这个消息之后,当时的直接反应实际上是反对的,
因为我们觉得对话现在在有程序地进行,前台、后台都在进行。前台的请愿书交进去了,上面没有象
对五月二号的请愿书那样拒绝,而是说尽快有答复。在后台,至少跟改革派有联系的各个系统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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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立各种各样的渠道,而且出现很多中间人物,象团系统,还有赵系统里的人,都在参与。所以我
们觉得绝食过于匆忙了。而且绝食按照我们原来设想的一些东西,一些绝食的必要准备,包括舆论
的准备,陈波等都提出过,写这个文章的这个知识分子也提出过,都没有做到,我们当时觉得绝食
是应该局限在二百人以下。
在五月十二日晚上,对于绝食问题有个辩论,这就是柴玲的著名讲演《我为什么参加绝食》。当
时,我把我的房间的广播站放到了三角地去,柴玲出来讲话。五月十二日晚上,当时我记得我第一
次在运动中间哭了。听了柴玲的讲演,我个人对绝食的态度根本发生了一个转变。
但是在这之前,我同柴玲有过争论,就是为什么现在要绝食?高联的反应是觉得绝食太匆忙了,
而且是个人的决定。但后来因为个人的决定已经成为了既成事实,高联就负责组织和后援工作。实际
上从对话代表团和高联来讲,对绝食的态度都是很消极的,而且高联的秘书长王志新对绝食也有很
情绪化的反应。他用了一个词是:绝食是早泄。

2.3.4 绝食后的对话 〖参: 王超华 2.5.6 在统战部的谈话〗


〖参: 柴玲 2.6.2 与阎明复对话〗
但是绝食的一个直接结果是,五月十二日晚上中办在拖了六天之后突然通知,对话安排好了。
我现在认为很重要,这是对绝食的决定的一个直接反应。当时因为找不到项小吉和我,就找到了社
科院的徐国栋,徐国栋连夜通知了主要的对话代表。十三日我们就到了政法大学,筹备预期在五月
十五日中午的对话会议。
为了避免四月二十九日这种袁木一个人对着全屋五、六十个人的这种形式,对话代表团主动提
出了派二十名代表,希望政府方面至少十几个部长出席,对我们提出的改革第二大方向的各方面有
具体的回答。各校突然带来消息,除了代表团的二十位代表之外,各校校学生会还要有三十名代表,
也就是政府要掺砂子。我不替政府解释,实际上我是觉得可以理解的。但当时,大家就炸窝了。在我
们听了各个学校汇总的消息正在争论的时候,五月十三日下午三、四点钟时,突然有通知说统战部
要见面,而且说汽车在下面等。后来到了统战部知道,在五月十二日晚,我刚才提到的几个系统的
人一直在同阎明复联系。阎明复预先跟中间层次有接触,五月十二日,在中间层次的极力建议下,
决定跟学生非正式的接触。选了当时所谓三大组织的代表,即绝食团、高联和对话代表团,三家都选
了。所以十三日这次很重要的对话,不是和对话代表团,而是在多方的建议之下的一个非正式的跟
各个学生组织的见面。那么我提到的中间层次,实际上各个方面都有斡耄ㄍ蹙巍?陈子明他们,
包括团系统,各校团委的那些代表都在五月十二日跟阎明复见过面。后来的首都各界联席会议这些
人也都有参与。实际上,他们不是代表反对派运动,而是起到中间调解作用。在接我们这批人里就有
王军涛、郑也夫他们这批人。到统战部对话之后,至少在场几人最后的结论就是说,五月十五日的高
层互访非常重要,大家各方面的人都不希望出现八七年初的情况,即因为一个民主运动把改革派拉
下台,象胡耀邦这样的人做替罪羊,不希望这样的事在赵紫阳身上重演。所以,五月十五号要撤离
广场。
可惜的是,绝食团的一些重要人物在当时交谈的过程中间离场了,当时王超华和柴玲在会议七
点开始之后半小时就离场了。所以我们对话团当时的看法很消极。因为我们觉得虽然大家的共识是应
该撤离的,但在场的王丹和吾尔开希怎么有可能决定是否撤离呢?也就是说,在场的所谓学生领袖
跟学生主体实际上是脱节的,学生运动的重心已经转移到天安门广场。
〖参: 王超华 2.5.6 在统战部的谈话〗
五月十四日又有对话,其实这中间过程很有意思,可以看出来国务院系统和中共中央系统之间
的矛盾,就是胡启立和李鹏之间的矛盾。就是在五月十四日的对话是否直播的问题上。五月十四日的
对话,大家都知道是失败了。在对话中间,绝食团五位代表列席会议本身是一个很大的错误。因为在
对话按步就班进行的时候,突然,我记不清是谁,决定在会议上播放绝食宣言,那么一下变成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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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当场的十三位正式主谈代表和后面的列席代表的绝大部分,包括政府方面的阎明复和李铁映本
人都哭了,所以对话实际上不可能进行。在十几分钟之后,广场的学生和很多声援的学生包围了统
战部,准备冲进去,这是使对话不可能进行的一个背景。之后,王超华进来大闹会场。项小吉当时在
外面调解,我当时拍着桌子站起来,指着阎明复说,“为什么答应了直播不直播?”阎明复,李铁
映、当时的其他十二个部的副部长和郑友梅是政府方面的对话代表,他们都觉得应该是在直播的。所
以,实际上说明政府内部有人在阻止直播。后来超华进来之后,就使得对话代表不得不跟阎明复针
锋相对地说:“你为什么不直播?”从我们当时看到的,阎明复自己并不知道这些内情。所以对话
就中断了,我们本来以为对话在中断两个小时之后,解决了直播技术问题之后,可以继续进行。结
果没有进行。
〖参: 柴玲 2.6.2 与阎明复对话〗
五月十五日、五月十六日对话代表团都做了很多努力。在中南海的西北门也有一个静坐。五月十
六日对话代表团的大部分主谈代表宣布在新华门前静坐,直到政府同意对话。当时宣誓坐在新华门
前,已经比较激动了。因为那时候开始已经有绝水的同学,十二位绝水的同学,躺在人民大会堂北
面,我当时给他们跪下让他们停止绝水。就是因为这种情绪,对话团已变成非理性的了。至少我跟对
话团里的其他几个主谈代表,已经变得很情绪化了。
五月十六日晚上,我们在新华门前静坐的时候,新华门前已经变成另外一个重点了。这时,统
战部方面八次过来,叫我一定要去统战部,统战部的副部长,给我们汇报政治局常委会六人会议的
内幕。当然不是直接给我们讲,就是讲大概的情况。所谓六个人,当然是加上邓小平了,在这个会议
上,出现了一些决定,就是说以五比一通过否定学运的意义,不是爱国运动了等等。所以才有五月
十七日凌晨赵紫阳在电视上的讲话,大家都记得。五月十七日,对话代表团听了赵紫阳的电视上的
讲话,也就是五月十六日夜里的那个政治局会议的结果。
在这种情况下,五月十七日对话代表团决定撤离广场,本来我们在广场设有联络处。五月十九
日知道了戒严的消息之后,大家都去了统战部。我想刘燕是在场的唯一见证人吧。大家吃了一顿面条,
又回到广场。大家都决定撤离广场,停止绝食是折衷的方案。后来在绝食指挥车前面争论很多,我当
时的印象是,停止绝食都是有共识的,争论在于是柴玲还是吾尔开希、王丹可以宣布停止绝食。
对话失败之后,对话代表团还做过一些努力,五月十九日夜里戒严之后对话代表团曾经有过一
个会议。当时总部从艺术院校又撤回政法大学,由政法大学当时对话代表团秘书处和社科院的一位
主谈代表主持这个会议,做了大量对广场的支持工作,包括杨尚昆在军委扩大会上的讲话内容的披
露,都是从这一系统出来,由北大印的。
项小吉在五月二十号离开北京,同时对话代表团的主流在这种情况下基本上解体了。
【 封从德:你提到五月十三日在统战部有一个对话,五月十四日还有一个对话,就是有两次
对话,是吗?
沈彤:是的。五月十三日不是一个对话,其他人都描述了很多细节,是学生三方和阎明复以及
统战部,特别是知识分子,六局的局长陶斯亮和下面几个处长,包括几方面的人物,我认为起到中
间层次作用的人,一个方面是所谓自由派的,象刘小波、周舵、鸣琪这些人,另外一个是军涛他们,
就是体制外的,后来又跟体制内有联系的这些人,还有各校团系统的这一批人,第四批最有意思,
就是团中央的人,象刘延东那些人。实际上所有在前台的人都到一起来了。
张伦:据我了解的情况,鸣琪一直是北京社会经济学院研究所的重要成员,他不是自由知识分
子。周舵两年以来虽然身在四通,但基本的重要社会活动,包括八九民运的一些活动,都是跟北京
社会经济研究所,跟王军涛在一起。
封从德:你说项小吉五月二十日离京,他到哪里去了?
沈彤:南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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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绝食的发起 柴玲
2.4.1 学运低潮 〖参:王超华 2.2.4 学运低潮〗
学运低潮时的格局:第一个就是自治组织渐渐与学生主体脱节,包括北高联和北大筹委会,这
是基本的感觉。自治组织尤其是北大筹委会开始运作得比较秩序化的时候,有很多专业化的发展,
这时跟同学基本的情绪感受联系不是很紧密,尤其是宣传部和秘书处的工作,只是不断通过大字报、
广播站把会议记录和会议决定往外播。同学的各种建议提上来之后,没有得到及时的反应或采纳。
第二个是北京学生罢课与不罢课之争,这包括高校的复课。从五月四日宣布复课以后,主要的
高校都复课了,只有北大还在坚持罢课,清华、师大,还有人大全部都复课了,但是第二天他们又
声援北大,又开始罢课。虽然在五月四日做民意调查的时候,有百分之六十多还是百分之八十多的
同学同意罢课,但实际上还是有很多同学去上课的。而且罢课呢,基本上都是罢自己不爱上的课,
比如中共党史。
第三是对话团进展非常迟缓。刚才沈彤已经讲过,事实上给大家一个感觉,对话代表团象一个
球那样被踢来踢去,始终没有明确的进展。
第四个是小学校“秋后算帐”的动向。象五月十日左右,大家知道的北京工艺美术学院,开始
开除学运中比较活跃的学生领袖。
从五四以后,我跟老封基本上都退下来了,希望能有新鲜血液进来。这个时候,常劲接替了秘
书长的工作,杨涛做主席。那个时候,我记得常劲马上搞出一套大会制度,还有例会制度等等,贴
在墙上。我跟封从德撤下来以后,基本的注意力是盯着广播站的常规运作,还有校园民主化,基层
工作方面。广播站以前比较职业化一点,希望在二楼念稿子。后来,五月九日晚上,老封把它搬到楼
下去,这样直接搞成一个“自由论坛”,大家可以自由地讲。从此很快地密切了组织跟同学之间的
关系,三角地每天晚上七点到十一点之间成为一个很常规的热点。这个时候,大家都希望逐渐地建
立校园民主,包括办报、直选等等。我那时的基本想法就是因为看到这个脱节的倾向,希望特别地加
强基层建设,我会一个班、一个班,一个宿舍、一个宿舍去走,去动员,而且我也开始在这样做。这
时候,谢剑给我提出过一个建议。他说:“柴玲,你还是回来吧。宣传部搞得非常不好,秘书处也需
要你来做。你看你要做什么?”我跟他说:“你这样搞上层建筑是没有用处的。我基本认为运动还是
应该始终跟着主体一起走。”

2.4.2 串联绝食 〖参:2.7.6 谁最先发起绝食?〗


运动一开始的时候,大家就有绝食的主意,同张伯笠聊的时候,他说:“你知道吗?我们历史
上自古至今,都有一个杀手锏,就是绝食,连古代皇帝也受不了这一套,别说外国了。你们要绝食,
我们在校园里也绝食,拉起一个棚子来,网些白布,都围起来。当然我们回来,可以到宿舍里,厕
所里偷偷吃一点,然后再出去。大学校长一看见你们绝食,你们这些祖国的宠儿宝贝,一看见你们
绝食,还不得赶紧抱着你们,把你们送回来。”当时我们觉得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那是四月二十六
日在作家班的事。
在这同时,我想绝食这个主意是一个社会现象,当时很多很多的人有这个想法。但是具体实现
是在五月十二日上午大概九点的时候,我在北大筹委会,然后王丹、王文、杨朝晖来到北大筹委会,
就说“上,我们准备明天绝食,赶在戈尔巴乔夫访华之前两天,给他们足够的时间让他们反应。”
王丹说是他们在师大已经商量好了,还有吾尔开希、马少方这些所谓的几个发起人,来了以后就说:
“我们要绝食。”我说:“那好,我们同意。”当时北大筹委会有一些人,大家一表决,很快就同意
了。后来我就问:“绝食的条件是什么?”绝食条件他们写了很多,促进中国民主化进程,什么新
闻自由。后来我一看,我说,“如果你这个条件,我们就不参加。”然后,我就提了两个条件,一个
是“要求对话”,一个是“平反动乱”。我说:“就这么两个条件,回去征求意见。”王文拿着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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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回去了。我们筹委会有几个人员,各个部委,有宣传部的、财物部的,褂芯啦於樱颐羌?个人就
开始分工合作,怎么样把绝食之前之后都筹备起来。当时这个分工基本上都是我来做的。
当我们分工基本上都下去的时候,是中午十二点到一点之间。杨朝晖去了北高联,他回来很急
急忙忙的说:“不行了。北高联通知不绝食了。”我觉得很奇怪,说:“为什么不绝食了?所有的事
情都布置下去了。”他说:“高联通知,不绝。”我觉得很奇怪,就跟杨朝晖一起去北高联,问怎么
一回事。进了屋子里面以后,当时大家都在谈建立财政制度的问题,我去了以后就听到一个尾巴。当
时好象是郑旭光在说:“通知各个学校,不允许绝食。”每个学校的同学接到命令以后,马上就走
了。完了就谈财务问题。杨朝晖本来开始是很积极,他是绝食传达者,后来马上动摇说不绝。我们说,
“如果我们能说服高自联,还绝不绝?”他说,“那我当然同意。”一去之后,他马上坐在座位的
中间,俨然就是高自联的一员。到最后的时候他说,别的学校来问为什么不绝食?郑旭光一挥手说:
“这个问题早就已经讨论过了。接下一个财务问题。”当时就没有声音了。到最后的时候,财务问题
都讨论清楚以后,我就问了一句,我说:“你们为什么不允许绝食?”我记得王超华就说:“是这
样,我们已经从上面得到消息,只要学生平息下去,上面准备用一种比较温和的态度来解决。现在
有的同学感到在学运低潮,要做一些事情,很着急,我们也能理解。”当时我就问了一句,“你们
北高联已经同意了一个原则,就是你们只是作为一个协调性的机构,为什么到现在有权力做这样的
决定?绝食是同学自发的。你们实际是占着领导的位置,没有领导的能力。”当时没有什么声音。我
就说:“不管你们怎么说,北大已经同意绝食,而且我们也会进行。”就此就分开了。
〖参:王超华 2.5.2 北高联反对绝食〗
这之前,有一个老师来过。这个老师是跟老封有缘分的。八八年老封在柴庆丰事件的时候,不断
地在做演讲,到了最后比较激动。后来老师说“我有话要同你讲,你到我宿舍来。”他是北大青年教
师,到宿舍后他说:“你喝点水,我看你非常激动。我怕你出事情,就是让你缓一缓。”后来从宿舍
出来,老封又去看那个特别行动委员会。从此,我就知道那个老师。他来了以后就给我讲了一下党内
文件的传达。他说:“因为我是党员,我还知道外地的一些朋友的来信。这些事情很担忧,不要被表
面现象,就是赵紫阳讲话所迷惑。实际上还是怕他们把你们哄下去,然后再来个一网打尽。”
晚上大约七点左右,自由论坛已经开始。还是跟往常一样,各个人在讲演。在这之前,我看了一
下北大绝食报名的名单,上面只有四十几个左右,还有一个人附了一首小诗,说“壮士一去要复
还”。我跟王丹的基本默契就是,两个人配合演讲,因为两人的风格不一样。王丹就在中间讲了一句,
说要绝食等。大家都很鼓掌。
然后,我就做了一个动员的讲话。我说,“我为什么绝食?看着大家为复课不复课分成几派,
我们在自耗。如果大家不愿意学习,谁都不会到北大、清华来。但是,即使你搞校园民主也好,搞新
闻解放也好,只要动乱的帽子不摘,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所以这是个非常关键的问题。而且现在已
逐渐有‘秋后算帐’的形势,我们该怎么办?几年来,我们一次一次运动,一次一次不了了之,究
竟是为什么?我们跟政府要民主、要自由,为什么总是要不来。而且,我们不断喊‘人民万岁!’可
是为什么警察来了,人民都撒鹰子跑。而且为什么我们喊‘警察万岁’的时候,警察总是来打我们。
为什么要绝食?就是我们想用这种方式,我们唯一的自由,来看看我们国家的面孔,看看人民的面
孔。我要看看这个国家还值不值得我们去献身,去贡献。”这跟我个人当时的思想情绪有关,因为我
当时正在联系出国留学。老封当时思想上很冲突,他觉得出国好象就有弃国这样一种感觉,而且大
家在顾虑要做第二等公民等等,就是想看看这个国家到底还值不值得为它奉献。完了之后,当时就
很多人热烈鼓掌。
完了之后我又讲了一下基本的绝食筹备原则,还有后面几个部的配合。比如绝食同学的要求、服
装,还有后勤人员、医务人员、善后工作、联络工作等等。完了之后,一个同学冲上来,一下抢过话
筒:“我,我要绝食。”大家都哗哗鼓掌。然后,“我,我”大家就说“下去吧!”就笑他,结果他
就更结巴了,是一个小男孩。就在这个时候,我记得我跟大家挥挥手,不要这样子。突然这个掌声又
热烈地开始响起起来,带着一种忏悔、内疚,一种正气开始压倒邪气的感觉。这掌声给这小男孩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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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鼓励。他又拿着话筒开始说:“我爱我的母亲,但是,我更爱我的祖国啊!”他说:“其实,我
从来对政治不感兴趣。我到北大来,是想当一个中国的毛泽东。这么多学运,我从来都没有游行过,
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事情。今天,我正好从图书馆自习完了以后,我听了这个讲演,我觉得我很爱我
的妈妈,但是我要为祖国做一点事情。”
他的演讲当时给了我很大的支持,也让我非常感动。因为我们从小到大,这么久了,一直说热
爱祖国,热爱祖国种什么东西,不是这个政府在教育,也不是几十年来红色文化的影响,而是一个
什么东西在我们心中,是我们生命中的一个根。完了之后,是北大筹委会的表态,他们坚决支持学
生,准备承担各种善后,各种后援的工作。然后,我记得王超华来念北高联的决议,对同学们绝食
的要求表示理解和支持。当时我是非常有看法的。我想你们是什么东西啊,表示支持,有点高高在上
的感觉,不过当时没有说。等我再回到筹委会时,排了很长的队在报名,有人告诉我说,已经有一
百八十个人报名绝食。我很相信,那中间加上去的一百四十个同学一直到最后的二百二十个同学,
他们的很大一部分很象那个男孩子,就是很用功,很上进,也不关心政治,但是凭着一腔从生命中
生长出来的爱国心,才参加到这个绝食运动中的。

2.4.3 写绝食书 〖参: 2.7.5 谁是绝食书的作者?〗


我顺便提一下绝食书的事情。有一个女生对我说:“你们有没有这种绝食书,好象是你们的遗
言?”我说:“我们有绝食宣言了。”是王丹写的,就是绝食要求一、二、三。她说:“你这太干巴
巴了。你不知道绝食完了会有什么结局,也可能就是你们生命的一段重要历程,也可能就是最后的
历程。你要不要给你的母亲,给这个人民,还给那些不了解的老百姓留下些什么东西,让他们理解
你们。你们不就想看看人民的面孔,看看政府的面孔?象这样的话,你把它写上去。”我说这个主意
很好。一个叫何桂芳的人,他在旁边一个劲的说:“我最佩服的就是秋瑾,‘人生自古谁无死,留
取丹心照汗青’。我真希望柴玲说出这句话来。”我当时气得要命,我心想,我们是为了生而战,我
们以死的气概为生而战。这个当时演讲的时候也说过了。我气得要命,整个思路就全都给搅得乱七八
糟。后来张伯笠来找到我,“啊呀,柴玲、老封快去我们那儿。白梦听了你们的演讲以后就哭啊,结
果一口气跑到北大外面买了一大锅馄饨,等了你和小封赶快去吃,还热着呢。”说那个馄饨当时没
有盆装,还跟那个个体户租了一个盆,交了五块钱押金,赶快去吃,好赶快还盆把押金要回来。去
了以后,白梦也在。
第二天早上,用了一个早晨,写了一些绝食书,写得很痛苦。那个时候真的不是闹着玩的时候
了,你真的觉得要跟生命中成长以来一块伴随成长的东西告别。白梦在那看了,抽着烟很严肃地说:
“把东西交给我吧,十二点钟你来拿。”然后,我就再去筹委会,回来时,把东西拿了。一批人在燕
园饯行的时候就念。念完了以后,大家在二十九楼门前的花坛集合,彭荣、赵体国带大家宣誓。大家
扎着白带,穿着白衣服就出发了。我记得门口是:“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要复还。”我记得就
是这个心情。几个小男孩站在三轮车上,打着北京大学的旗帜,就出发了。

2.5 反对绝食: 北大、高联与统战部 (常劲, 王超华, 梁二)


2.5.1 北大筹委会的反应 常劲

第一,我对柴玲说的北大筹委会支持绝食做一个细节的补充,因为这对北大筹委会的决议很重
要。王丹在十二日早晨拿着绝食签名信到北大的时候,柴玲看了以后,柴玲支持。然后北大两个主要
的干部当时就在上面签了名。但是北大筹委会大概在四、五天以前已经做过决定,对绝食不加考虑,
因为绝食是我们最后一招。当时柴玲也在场,所以北大筹委会是两个主要干部支持绝食,我们不支
持绝食。当时柴玲他们说,以学生名义发起这个绝食,不借助筹委会。所以十二日早晨北大筹委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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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个决定:北大筹委会支持这些学生以个人的名义去发这个通知。然后借给了他们广播站。这个我
做一个澄清。
他们的这个绝食,我们并不是希望他们成功的。早晨只有四十个人签名,就是因为北大在内部
已经对此已经有一个小的共识了。至于后来的影响,北大的转变,我想柴玲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第二个,关于北大筹委会五月四号到五月十二号那一阶段的工作,我觉得是非常重要的,但是
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这个跟绝食是有关系的,而且跟刚才王超华提到的高联和北大筹委会的关系
是非常有关系的。
当时北大筹委会工作已经进入了正规化、程序化,而且建立了日常轮流换班的制度。柴玲他们当
时认为自治会和基层缺乏沟通,所以北大筹委会成立了两个重要的部,一个是分筹委的组织工作,
另外一个是负责班代表民选的一个机构。北大所做的这些工作,就是为了加强自治会和基层的联系,
为了顺应当时超华他们发的那个校园民主化的决议。而且当时北大在罢课与复课的问题上还做了一
次民意调查,这个是有据可查的。

2.5.2 北高联反对绝食 王超华 〖参:柴玲 2.4.2 串联绝食〗


我当时一个突出的印象就是各校继续罢课都是有困难的。我们做了一些调查,发现一般的受到
压力的是北京市属院校。可是北京市委没有向市属院校的党委宣传部或者类似机构发过什么正式的
通知,说是要处理学生运动。我们的一个基本评价是,在我们宣布复课,学运暂时不活跃阶段,学
校里面的积极分子受到压制,多半是那些中层领导怕将来要负这个责任,主动对学生采取压制,主
动给学生算帐的。凡是校方领导比较开放的,就没有这种现象,象北大、师大等几个大院校。
在做这些调查之后,五月十一日下午有过北高联一个常委会,在这个会上,马少方和梁二发生
激烈的争执,拍桌子红脸。马少方说,“实际上改革派希望咱们大闹,越大闹越好。”梁二拿着一个
传单,他在五月七日星期天的时候就给我看过,叫做“除了中华富强,我们别无所求。”他的一个
基本认识就是,哪怕学运暂时失败,哪怕我们学生领袖暂时受到压制,学生领袖个人都受到迫害,
根据现在情况,我们不应该再做什么了。马少方说,“谁不是为了中华富强”。我非常不满意,但是
我没有象梁二那样马上拍桌子起来跟他喊。我说,“你要是有一点基本常识的话,象西方国家那些
的中国问题专家,根据一般的消息,哪怕是报纸的报导都能分析出动向。你不要专靠着小道消息,
而且你如果这样光靠着这个,完全迷信这个,不对报导加以佐证的话,会有问题的。”(删一百
字。)
我们当时就已经提出,并在各个学校传达过,反对四二六社论,拥护赵紫阳五四讲话。这是高
联提出来的,是我们那时所谓的“要务虚,要务实”,务虚以后提出的一个口号。
在这之后,五月十一日晚上北高联做出一个决议:从这个阶段中央办公厅对对话团的反映来看,
高联反对近阶段举行任何大规模的活动,只举行中、小规模的活动。第二天十二日的早晨大约九点多
接着就又开了一次常委会。刚要开,杨朝晖就来了,说“哎,我们要绝食,高联得支持啊!我们这
儿串联绝食呢!”我当时就火了,说“谁串联绝食呢?”他说“我们现在已经有十一个人了,而且
已经串联了十几所院校。”包括刘燕说的民族学院、师范学院,马少方自己的电影学院,还有很多院
校。他说,“我们要到天安门去绝食,我们要求高联派人保护。否则的话,我们随时可能被警察架
走。”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一拍桌子,我说,“高联马上要发表声明,这个绝食活动和高联完全
没有关系”,我非常气愤的说,“明摆着你们是用了高联联络部,否则的话,你们怎么找到这些学
校的积极分子的?你用了高联联络部,不通知高联。”我马上就问“吾尔开希怎么回事?他还有没
有原则性,昨天刚通过的决议。”他马上说,“没有吾尔开希,这个事情是我们替他签名的。”赶紧
替他辩护。但是到了美国以后一见到开希,开希就说“哈,你们被他们骗了,我自己主动签的名。”
郑旭光冲我一拍桌子,“你以为高联现在还有多少威信哪?你以为高联现在说话还管用哪?”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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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就蔫了。我们当时说,我们不是坚决反对绝食,而是现在不是时机。那怕我们只放出一个风声,但
是不去,这都是可以的。但是现在不是时机,因为现在政府不是说根本不跟你对话。
所以我们通过决议是劝阻绝食。有人说,“哎呀,已经跟北大说了,北大的柴玲他们非常坚
决。”在这之前我在北大123那儿已经听过说要绝食,我当时根本没重视。我觉得好象我和柴玲他
们一直关系还不错,我说“北大我包了,我负责劝阻。”接下来就讨论财务制度和其它的事。
那天香港的同学在那儿,他们带去几样东西,第一是一二九的资料,建议我们跟一二九的历史
经验学习;第二个是章程,建议我们尽快地完善章程。他们带来三本不同时期的章程,郑旭光一本,
王志新一本,我说我最近可能没时间看,不要在我手里耽误了别人的研究,第三本我忘了是谁拿了;
第三个是一个计划,香港已经跟台湾联系了,台大和香港中文大学每家出十个人,北大出十个人,
办一个夏令营,准备在六月一号开始正式申请,六月中进行。他们说,这个应该是没有问题的,申
请到了以后,我们就说我们不是跟官方的学校联欢,是跟你们办这个夏令营。所以柴玲他们来时,
我们还在这儿高兴,做这个长远计划。当时对话的很重要的一点内容就是保存高自联这个组织。因为
高自联组织是撕开一个口子,不管哪方面失败了,只要有个组织存在,就是自治组织在中国撕开了
一个口子。所以我们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计划。我们哪怕被压,压到最后,如果在香港、台湾同学
的支持下这个计划做成的话,那怕不做其它的活动,都是一个很大的压力,他们没有什么办法一下
子来否定这个事的。
但是这个时候,柴玲他们来了。她开始问为什么不支持绝食,我主要分析,绝食主要不是因为
形势严峻,而是激进同学的一种无力感,他们没有办法一块儿了。柴玲说,“我就是学心理学的,
我不用你来分析我的心理。”这之后,柴玲和其他几个北大的同学在那儿说,她几乎是把《绝食宣
言》里的那点话都说出来了。我已经没有办法说服她了。最后,他们走的时候说“呵,连我们都劝阻
不了,你还想劝阻谁啊。”他们就走了。我已经是趴在桌子上了,我觉得真是没有办法了。(柴玲插:
我就说,“不管你们怎么说,我们就是绝食绝定了,就是这么回事。”)
〖参: 2.7.5 谁是绝食书的作者?〗〖参:柴玲 2.4.2 串联绝食〗
这之后我就想,当时柴玲和其他几个男生,最重要的就是不怕牺牲。我心想,我也不怕,我又
不是因为怕牺牲才反对绝食。我知道封从德他们每天晚上七点多,在那儿有一个“自由论坛”。我就
想,应该到那儿去,利用这个机会劝大家。我那会儿想得非常可笑,不就是牺牲吗,拿个菜刀把手
剁下来,你看,我也敢牺牲,完全不在于这个。不过想来想去没有这个决心,就想起戴晴来了。
【 柴玲:超华提到过一句就是说“我们不怕牺牲”,其实是这么一回事。当时你们下令不许绝
食,有一个理由是“高联没有办法负责同学的安全”。后来我就说了一句“我们有权力决定自己的
生命”,不是说牺牲的问题。 】

2.5.3 请知识分子劝阻绝食
我就到戴晴那儿去。戴晴她也很着急这事,她说:“我早就说过,四二七游行已经是你们能取
得的最大胜利。再要闹的话,一定会倒退二十年。”这是她反复说的。在五月四日到五月十二日之间,
我们曾经鼓励各校尽可能地请各个学者到本校去开讲座。人大在八百人的大教室,远志明、戴晴他们
都去讲过。戴晴上去就讲“大学生是最伟大的。”所以我想请她去劝阻绝食。她当时就到处打电话,
找人找不到,李佗他们当天晚上在起草五一六声明。最后只找到一个严家其,严家其不来。我非常惊
讶。她说,“我在那儿等着,明明就是快跟严家其来了,可严家其不肯来,不肯来劝学生。”然后她
问我找汤一介可以不可以?汤一介当时正在发心脏病。我不太了解,汤一介在学生当中究竟有多少
影响。因为我们家和他们家完全是私人朋友,我都没有想过他可能有影响,所以我很怀疑。我说:
“他行吗?”就没接受她这个。我说,“我就希望你去。”我坐在那儿老抹眼泪。她说,“你别老在
这儿。你在这儿,给我压力太大。你走吧!你走,我一定设法。”我不能肯定她是否马上就跟上面有
联系了,因为她和上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天晚上有一个常委会,要求汇报劝阻情况。原来我是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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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决劝阻的,等回来汇报时,师大已经说没什么问题了,可是我已经泄气了,我说:“别劝阻了。
看着北大的人数越来越多,咱们只能支持。但是一定要设法把高联和这个绝食运动划开,这样才有
可能将来保存高联。”所以写了一个“给予充分的理解和同情”,这个是我自己起草的,但是打印
出来已经是半夜一点了,我们在筹委会的房间里一直等到下半夜印出来才走的。

【 2.5.4 北高联被迫接受绝食 梁二

五月十二日晚上开高联会议。当时我们统一了一下意见,认为绝食是势在必行。在这种情况下,
我们应该作的一件事就是表示同情和理解。我刚才看到老封的那篇文章当中提到,我们在北大同学
的这种规模相当浩大的绝食运动前面迫不得已表示同情和理解。这句话我觉得可能是记忆上的出入。
在十二日晚上我们已经发表了这种声明,提出表示同情和理解。当时我记得我为了等高联印出来这
个报告,等到十三日早上。而绝食队伍正式出发是在十三日下午。
五月十二日晚上我们商量、讨论了好久。我提出了几点,其中一个是当时的绝食的口号中,很多
同学很明显地倾向以高联为领导的绝食,我担心这样的情况会受到中共的攻击,给中共留下把柄,
以学生的生命作为要胁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我不愿意让中共有这种发觉。我当时的意见是这样的。
还有一个观点,我自己认为这样绝食下去的话,会使矛盾激化,走下去出不来。我当时抱着一种很
悲观的态度,这种悲观表现在第一对激进同学的担心,这种激进的情绪有可能和政府产生比较大的
冲突。这种冲突导致两个结果,一个是流血,一个是十年开放受到阻拦,方针、政策倒退;第二个担
心是如果不进入激进化的程度,无声地收尾的话,共产党秋后算帐的作风也使我担忧。很多同学会
关在监狱里,还有那种搁浅的状态,既不能在学校中生活下去,又不能到社会上发挥任何作用。我
就担心这两点,所以我对绝食比较反对。
当时我虽然提出反对,但我还是表示理解。我记得在十二日作出的决议中也有号召各校组织人
力、物力到广场去帮绝食同学。组成纠察队保护他们,避免警察利用武力把人驱散、拉走。高联在这
个时候已经作出决议。
我当时与开希达成一个协议,就是开希、程真、彭涛、王丹,我们分工协作。开希他们以前就在
北高联担任过重要职务,他们对北高联的常委有比较深的感情,至少是能相互理解、相互接受的情
意;第二,如果他们加入绝食,利用比较高的威望可能就成为绝食团的领导。后来有一些预想不到
的事出现了,就希望他们利用自己在绝食团的影响达到控制绝食团的作用,避免情绪的进一步激化,
同时又完成与北高联的协作的作用。
在五月十三日的对话之前曾有一个协议,就是我们把我们的立场摆好,把我们自己的角色摆正。
北高联的常委于是就以一种中性的、缓和的、宽容的精神参加会议;吾尔开希、王丹和程真他们以一
种比较激进的、代表绝食同学激进情绪的方式参加会议,向政府很明显地提出交锋和对垒的建议、要
求。当然,北高联就可以从中渔利。】

2.5.5 绝食促成对话 王超华


因为我家里对我的压力比较大,所以我很早就说要从高联辞职。五月十三日上午是我第一次辞
职,我同我们学校联系,早上八点多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学校告诉说半夜二点钟的时候,对话代表
接到中办电话,说是中办同意跟你们对话了。明明头一天十一日还答复“不”的,所以我有一个基
本的想法,这是绝食激起的,而且我怀疑是和戴晴或者其他什么人有关系的。我们当时就说要讨论,
而且你要限定我们的人数,我们就不干。这边没有马上答应同意这个对话,然后才去找对话团。大约
是早上十点,对话团在一起开会。
我在高联的会上说:“既然是绝食,既然昨天晚上我起草了高联的声明,又起草了高联的通知,
我们就要保证同学安全。”我当时还说,“假定不让军警把绝食同学架走的话,每天晚上广场至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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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有一万五千人。”当时还每个学校布置任务,强迫清华每天至少要出三千人。给很多学校下的是死
命令,你要保证你大概出多少人,我们才有可能保证广场安全。我在高联把我的辞职书递过去之后,
我就离开了。
这时我在北大发现,北大已经是相当有秩序了。我不知道他们有一个饯别的宴会,只看见他们
一组一组的来报名,大概是十一点的时候,我以为他们要出去了。然后我就骑车出去,先到师大。到
师大的时候,发现冷冷清清。走到他们那个广播站,看见梁二,我说:“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呀?北
大同学呆会儿就要过来了。”他说:“哎,不是说不去了吗?”我说:“怎么不去啊,还去呀。”梁
二因为没有参加常委会,所以他就赶紧广播。师大倒是一广播就出来了。
我和梁二还在这儿说话,他们广播站开始广播时,刘晓波来了。刘晓波来了一看,“你们在这
儿,太好了!马上跟我走,有人要见你们。”就去了他的宿舍。但是等了很久也没有人,打电话找也
没找到。我都非常着急了,我觉得梁二他们至少应该组织师大这边的队伍吧。这时来了人了,原来阎
明复要跟主要的学生领袖见见面。这是十三日中午。我认为,阎明复他们这会儿绝对不知道有一个绝
食团。当时我清楚地知道,我没有办法控制绝食学生,对话团也做不到。所以我就和梁二共同提出来,
“请你们跟阎明复说,我们现在有三个学生组织,三个学生组织都要派代表。对话团在政法学院,
绝食团一会儿会来,我们只能代表北高联。你不要以为北高联还能控制什么。”
下来的时候,下面是两个小汽车,一个小汽车是戴晴。戴晴一看我说:“唉,这就是那个学生
领袖。”我说:“别说这个了,我现在管不了,正头疼呢。”我怀疑,这个也跟戴晴有关系,因为戴
晴那意思就是,我找她,她已经做了一些工作,有一些结果了。我认识戴晴,是因为我在《光明日
报》工作时和戴晴的办公室是斜对门。这时,戴晴讲上午开了两个会,一个是胡启立和新闻工作者的
会,一个是阎明复和青年知识分子的会。她马上直接对我说“阎明复请你们和我没有关系,我参加
的是胡启立的会。”我根本不知道有两个会,她没必要解释,所以这也是我觉得她有关系的原因之
一。
戴晴跟我说话,把我给耽误了一会儿,梁二就先走了。等我到师大广场时,见到开希他们在那
整队,我说晚上要到统战部去,开希他们说,已经知道了。我估计是梁二告诉他们的。我就觉得好象
我有责任帮助,所以我说,“你们不要叫我当常委了,我也没办法来回跑我们学校的事。”
另外一个细节需要补充,我跟王丹他们说,师大这儿安排记者招待会肯定不行了,恐怕只有到
广场再开了。到了广场要念绝食宣言,我就说,“北大那个绝食宣言好,师大那个实在是不行,干
巴巴的。”“那行,找一个北大的。”一问北大,说传单发完了,找不到。我在师大外的电线杆子上
抄了一份给王丹,王丹念的就是这份,他在前面领的时候,还把最后四句话又重复念了。派给我的
任务是叫我念那个声明。完了以后,要在历史博物馆前头开记者招待会。这时开希他们已经很着急了,
说要去统战部。本来我也要去统战部他们一定拉着我去记者招待会,说你高联的得跟着走。我当时有
一些抵触情绪,心想,我成了陪绑的了。但是我还是跟着到了历史博物馆前头。(删一百六十字。)
 
2.5.6 在统战部的谈话 〖参: 沈彤 2.3.4 绝食后的对话〗
然后就去了统战部,这是十三日晚上。我确实是先离开了,因为我通知的那些声援部队说,早
来有困难,但是至少九、十点钟会来的,我有必要去布置这个去,所以我就跑回广场去了。
在统战部的谈话不是对话,当时有很多知识分子在,王军涛、刘晓波、陈小平他们都在。我的印
象是当天晚上柴玲基本上没发言,结果变成我和刘晓波的发言最硬。出来以后,梁二还埋怨我。因为
我们在头一天十二日半夜那次会上发现对绝食只能支持之后,就自我解嘲式的给高联定了个任务,
说这样也好,绝食团是表示我们的决心,是拳头,对话团表示我们的容忍、我们的真诚,高联是长
远计划。所以一出来梁二他们就埋怨我说,“怎么今天在阎明复那儿就你就最硬啊,你整个把高联
的角色弄混了。”我说,“我也奇怪,怎么开希他们都不硬呀?他们都不硬,那咱们这个要求平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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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乱不就没人说了吗?”关键是动乱,是刘晓波先说,然后我给补充,基本上是我们俩说的。关键
是我定的这个角色,没有得到另外两个组织的认可,也没有来得及、没有机会跟他们沟通。
完了以后,我们曾经想再去统战部。还没去之前广场就传开了,说有人出卖,有人跟阎明复做
交易了,是说开希他们。我到处去查证,谁最后离开统战部的。我现在想不起这个交易的详细内容了,
但是当时已经传得很多了。我急跑统战部,想见阎明复,没有成功,中间我们跑了六次。最后十四日
上午终于进去,阎明复又找我们说,“现在就看你们自己了,中央已经决定,明天迎接戈尔巴乔夫
仪式不在天安门举行。现在完全就看你们学生自己了,我没有什么可说的,这完全是你们自己表态
的事了。”这就都急了,王丹和我都在那。我说,“赶快找知识分子来。”王丹说,“你叫得来他们
吗?他们愿意来吗?”我说,“我知道有一个会,是当天下午戴晴组织的一个会,那十几个知识分
子会在那儿,我去请。”开希和王丹很紧张地商量,要设法把同学带出来。阎明复说,“可以,我们
今天下午可以跟你们对话。”我们说,对话代表团在政法学院。他说,他负责去接对话代表团。同时
和阎明复对现场是否直播有激烈的争论。阎明复一定说有技术困难,一定说广播车都为迎接戈尔巴
乔夫做准备了,当天晚上没有办法利用。最后他说,“我们把录像带当场录好,你们的代表看着给
封,封了跟着我们送到中央电视台,一盘一盘放,可不可以?你们同学自己也可以录音,录音磁带
可以拿到广场上去放,这个录象是对全国广播。”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觉得很有信心把同学们带出
广场,没有及时对同学做工作,直接就在这边答应了。
开希觉得这个协议是我们做的,为什么只有对话团参加对话。下午我们坐在一块时就对他说,
“开希你参加绝食已经违反高联纪律了,你不要再代表高联讲话。”所以十三日晚上连坐都没有跟
他坐在一块。他先说了一下,他代表北高联,然后我发言时还说了一声,他不代表北高联,北高联
是另外有决议的,他们两个在绝食行动中和北高联不是一回事。所以十四日他整个的情绪是,我不
是北高联,我就是绝食团,而且他是以绝食团的名义要求参加沈彤他们对话团的对话。
知识分子到广场是我去请的。至少一半当时在场的知识分子都出到海外了,包括严家其、苏炜他
们都出来了,他们应该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但是我很奇怪,到目前为止没有人写详细的情况。
我的一个最大的感触就是知识分子和学生的体会相距太远,他们觉得我们能够争取到第二天报
纸的一个版面已经很好了,已经是天大的成功了。但是学生完全体会不到这样一点进步对于中国的
意义。学生这个情绪、这个要求,说实在我都体会不到,我都急得要死。我去他们那个会,我说,
“情况非常急。阎明复已经讲了,现在球已经到了学生手里,完全是看学生怎么表态了”。接着这些
人就都一个个眼泪汪汪的,有人说“晓康,你马上起草。”严家其一直在那不说话。最后戴晴说:
“家其,你也说话啊。”“我不明白,现在咱们为什么要劝学生,现在要劝应该劝政府。”我说:
“好,你要劝得动政府那好啊。”因为所有的人一个本能的感觉是觉得对这共产党是没有办法的,
所以主要重点应该是劝学生。这严家其是第一个说要劝政府的。我对严家其的印象太深了。
因为我头一天没劝动柴玲,我就强调说,你们一定要设法先找到绝食最坚决的这些学生,和他
们取得共识之后,再到广场上去对广大学生讲话。这是我希望他们先安排见这几个学生的原因之一,
具体究竟怎么安排的,我记不太清了。总之,在那个会场马上就打电话跟人民大会堂联系,都是戴
晴打电话。但是我想到头一天晚上,柴玲她们出来要去统战部时就有人跟着。我说,他们一跟到大会
堂肯定那个门就会堵。后来就说到永定河那个信访局,最后究竟在哪儿,我不知道。我说,你们这边
安排吧。我就走了。我有一个印象是,戴晴还和阎明复通了电话。我不能肯定对方是不是阎明复,不
知道为什么,到现在我一直有这个印象。
然后他们开车送我回统战部,这时六部口往北已经都是人了。车开进去就看见北大一个代表,
好象是我告诉他,马上找柴玲他们这些绝食团的骨干去见知识分子。
当时沈彤和项小吉他们已经下来一回又上去,又下来一回,这些绝食学生就是坚决不干。“停
止对话,立即现场直播”,有人在那喊。我就在那儿说,“大家不要冲,统战部那儿没有军警,就
是一个大客车挡在门那儿。”后面项小吉他们在那儿说着,又上去了。我说:“这样吧,如果都进去
的话,是说不清楚的。我进去替你们转达这个好不好?至少咱们不是都宣誓服从绝食团纪律吗?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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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也显得咱们有纪律。”几个北大的早就看出我象妥协派,“我们不信任你。”我说:“那你怎么
办?”“我们要有两个人押你进去。”是两个人押着我进去的。所以我进去就大喊:“不要对话了。
三个组织是三位一体的,在绝食团同学没有接受的时候,你们这种对话是不能接受的。马上停止。”
阎明复当时一惊,马上接着我这个话说了一句“那怎么样?咱们还要不要进行?”。我的一个最基
本的观点就是从十二日一直到这会儿,假如我们不能控制绝食学生的话,这个对话是没有任何现实
意义的。而且我从十二日和戴晴接触,到十三日早上所有这些接触,我当时已经有一个最基本的认
识就是,这个对话之所以成,就是因为有绝食。所以我才进去冲的。
〖参:沈彤 2.3.4 绝食后的对话;柴玲 2.6.2 与阎明复对话〗
【 王超华:特别是五月十四日,我昨天想了一下,我和邵江虽然去了统战部几次,但是最后
一次见到阎明复和他谈的这个事情,究竟是谁先去的,现在不能具体地想起来。并不是我先去的,
而是王丹和吾尔开希,应该还有其他人先到那的。而且我比他们先走,阎明复说有车可以送你到知
识分子开会的地方去。这之后他们又和他讲了什么,包括对话团是怎样到的,对话团在中办十三日
早上通知之后,又有些什么活动,我都不了解。 】
【 梁二:在五月十三日对话之后,确实有一部分高联常委提出了撤退的问题。我记得当时王丹
和吾尔开希在一个密室里接受阎明复的请求的时候,阎明复是跪着哭的。这是吾尔开希的自述。当时
我就知道这个事。在这种情况下,我当时是觉得阎明复这个人在当时有诚心。第二个我觉得如果有必
要撤退或者找得到一个撤退与绝食之间的中间方案,为了欢迎戈巴乔夫,比如说把人群退离到广场
的东部,所以在当时开希作出这点之后,我自己作为高联常委我也是对他这点表示支持的。所以开
希当晚就宣布了撤退。但是师大这时有部分同学已经开始分化了,其中明显的表现是超华劝不动师
大中文系的同学。
五月十四日的知识分子的劝说,实际上包含两个目的:第一个目的是能够在戈巴乔夫来之前把
学生挪一下或是转移一下;第二个目的是还有一个考虑,就是军队和政府会在当天晚上实行一种强
行的镇压,把部分同学绑架出广场的那种清场的行动。所以我当时曾经很明显地提到,以后跟超华
也提到,就是那天晚上请知识分子来实际上带有一种对不起知识分子的险恶用心,就是让知识分子
留下跟咱们同甘共苦,一块送命的态度。】

  2.6 初到广场 柴玲
2.6.1 绝食队伍到广场
【 我们出发到中关村的时候,老远就看到李禄推着自行车过来,我说:“你快过来。怎么回事
呀,你们上面是什么动静?”李禄说:“算了,算了,算了。”我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情?”他就
说,“我们上面听那个所谓邓小平的五人智囊团说,基本上是这么回事,本来如果没有绝食的事,
这事基本上交给赵紫阳来和平解决,给大家稀里糊涂过去了。”我说:“唉,你怎么不早说?”他
说“昨天我们听你演讲时,我挤不进去。完了以后,又找不着你。不过,这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超
过生与死的界限的这么一场运动,看看怎么个结局吧。反正他要是真想和平解决的话,他也是绝对
有机会的。”所以实际上,我们在绝食中大部分人还是希望赵紫阳能够做点什么表示。】
顺便补充一下那天晚上的绝食动员。因为那么多人,我很激动,我说,“我自荐做为绝食召集
人。”到了广场以后,是开希、王丹等等,他们就一直很自觉地把自己作为一个领袖。我当时也帮着
作一些组织工作。
王丹宣布绝食以后,纠察队就拉起圈子,王丹、开希、少方过来说:“柴玲,我们去开记者招待
会。”这个时候王文从后面拄着小旗子过来了:“你们站住,你们干什么去?”王丹说:“我们去
开记者招待会。”“你们都去?万一广场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我就说:“那我留下吧。”王丹、
开希看了他一眼,扭头就走。我就就地坐下,王文很惭愧地一笑,对我说:“嗨,其实我并不想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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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留下。我是觉得,我也挺会说的,我也想见记者。”我一下就笑了,“这有什么了不起,下一次我
推荐你去不就完了!”当时我觉得他小孩子嘛,有点个人小野心,反而觉得他挺真挚、可爱的。
在六、七点钟的时候,是王丹还是谁找过来说:“走走走,我们去跟他们对话。”我说:“怎么
会对话呢?”“我们是跟上面谈谈。”然后,王文和我都去了。
的确是象王超华讲的,扎白布条的人都在一起。到了统战部,我记得当时挨着桌子阎明复坐在
桌头,依次是王丹、开希、少方,然后好象是我吧。通缉名单也是第四个,有意思。然后是王文。开始
谈时大家都比较沉默,我跟王文基本上就没有怎么说话。阎明复问:“能不能劝劝学生撤离?”刘
晓波就说了一句:“你知道吗?他们在这儿是可以答应你把学生劝退的。但他们一旦答应以后,一
出去马上就成了学贼。你要为他们着想。”后来,好象是超华提:“现在主要是平反动乱”。
就在这个时候,天色开始暗下来了。我跟王文就特别担心,我说:“万一把我们这些头儿都弄
在这儿,调虎离山,那边出了事情怎么办?”后来我们就提出了这个意见。阎明复说:“要不你们
就先回去吧。”因为他们是晚上开会,没有吃晚饭,所以里面在煮面条,非常香。
我和王文回到广场以后,一起把整个边界都检查了一下,看看同学大致的情况。一直到凌晨四
点多钟的时候,都是我跟王文在一起。他拄着个小旗子,我们就披件大衣在那,总是在巡视。
这中间十点到十一点左右,他们回来了。我问:“谈话结果怎么样?”谈话结果是他们希望在
戈尔巴乔夫访华的时候,我们学生能够撤离广场,或者说至少暂时撤离。当时提出几个方案:一个
是全部撤回各个学校,然后再来;再一个是撤回离广场比较近的学校;第三是撤到长安街上那个通
道下面。他说:“你看,第一天晚上红旗招展,第二天早上一看全部都没有人了,广场上一片空寂,
这也是一个很好的效果。”当时,我没有特别地说同意还是反对,只是说:“最好还是征求一下大
家的意见。”

2.6.2 与阎明复对话 〖参: 沈彤 2.3.4 绝食后的对话〗


〖参:王超华 2.5.6 在统战部的谈话〗
第二天十四日上午就开始讨论要再继续对话。这个时候学生就很积极,条件是一定要现场直播。
学生这边知道的消息是,现场直播因为广场没有电视,没办法看到。但是广场的喇叭是可以用的,
由于技术性的问题,把对话的记录直接送到广播电台需要一个小时。在晚一个小时的情况下,同学
还是答应,只要能够听到现场直播。
开希他们已经早就去了统战部。我跟王文收集了一些当时同学的基本感受,我们当时收集了一
个横幅是:“妈妈我饿”。我们考虑到是全国现场电视直播,我想我们不用说话,把这牌子一打,
广场的情况即使你不播,至少也就能够有一些感受了。
进去以后,对话已经开始在进行。当时我们还被阻了十几分钟,说你们已经有代表了。最后申请
才允许我们进去。进去的时候,开希他们已经坐在那儿了。第一排是沈彤和熊焱等对话团的人。后来
说既然这个对话的机会是绝食团同学争取来的,要不要听听绝食团同学怎么讲。开希说了几句话后,
说“我这边有一个绝食同学写的一封信。”程真马上就站起来念《给妈妈的一封信》。我当时一听那
个惨呀!我觉得写得是挺好的,非常感人,但是没有把更深的、思想上的东西写出来。而且开希根本
就没有跟我们商量,这是因为我们一直没有很好沟通的机会。当时在场的很多人也哭了。唉,我就痛
苦得要命。
他们继续对话时,我就要求能不能再给一个机会,把那个绝食书播一下。因为当时我们绝食的
基本要求一个是对话,再一个就是平反。当时基本的认知是,一定要把这个帽子摘掉。或者试图迫使
官员自动认错,摘掉这个帽子;或者通过现场直播,让老百姓在这个辩论中,了解北京发生了什么
情况,事实是怎么样的,造成一个他没有办法,自己打自己嘴巴的既成事实。如果我们能够把绝食
书向全国人民直播的话,那也基本上达到效果了。即使最后你还是不认错的话,大家也知道究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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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情。至少不能发生象八七年那样,学潮一完,人也抓了,他一控制《人民日报》,马上就是
学生好象是祸头子这样一种形象,在全社会造成一种孤立学生的基本势态。
我记得当时问阎明复,“你究竟认为学生运动是怎么样的?”阎明复说:“我个人非常愿意说
你们是爱国的。但是我不能说。”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开始有骚动。然后超华就进来了,说“外面同
学希望现场直播”等等情况。就在这个时候,中间空断了一段时间。王文就说:“快,按录音!”结
果我那个手指就没有按……这个中断的过程中,赶快把绝食书播了。
因为我们是绝食团的,马上就出去了。外面在六部口有一大批同学,他们是听说一个小时以后
一直没有消息,怕再受骗,所以全部都来了。等我去了以后,同学还在那儿。这个时候,我们就在外
面等,看还有没有希望两边协调。
【 常劲:我补充一点跟对话有关的两个重要事实。第一个,五月十三日、十四日广场上断水的
事实。十三日、十四日我没有去广场,十四日早上有同学到北大找到我们,说广场上同学没水。我到
学校去求他们送水。然后我送水去广场,一看大家情绪非常激烈,因为没水喝,很多同学很渴。我送
了一罐水去,大家欢呼雷动。
第二个,五月十四日我到了广场以后,北大广播站建立起来了。当时广播站播送了两个消息,
一是让各校学生到广播站附近集合,然后一起到六部口统战部参加对话。在招集学生代表的时候,
我看到有一百多个学生上去做与政府对话谈判的代表。第二个是过了一阵子以后,有人在上面说:
“请同学们到六部口去增援对话的学生,有人要出卖学生。”从这个时候开始,有一大批的学生集
中在六部口,开始时六部口没有多少人。那一阵,人一直哄哄闹闹的,很多人就拉到六部口去了。】

  2.6.3 十二个学者劝阻绝食 〖参: 2.7.8 为什么学者劝阻无效?〗


过了一会,十二个学者从小院子里面出来了。戴晴说:“既然现在跟学生之间成为这样一个僵
局,我们愿意成为政府跟学生之间的第三方力量,做一个桥梁,好不好?”我们说:“好!”“我
们要去跟广场学生谈一谈。”“太欢迎了。”当时对知识分子都很崇拜。
然后那一批绝食的同学,包括参加对话的同学,拉着手开始护送这十二个学者向广场走。从六
部口到长安街,再挤进广场。走在长安街的时候,已经是人山人海了。那个时候一个人想从新华门向
西挤到广场中心,真是比登天还难。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到广场外围二、三十个同学这样手拉着手,
一边含着眼泪一边说:“这是我们最尊敬的十二个学者,知名人士。请大家给他们让开,让开。”一
点点给他们挤出一条路来。走到广场边缘的时候已经是黄昏的时候了,那时我们绝食已快四十八小
时了,尤其是我,从十二日早上就没怎么吃东西。严家其,还有这里边一些人,他们都迈着四方步
在里边走,不时地有周围的人说:“啊,严家其来了。”大家都拥过来握手,他们也不断地向外握
手。后来我们说:“你们能不能不握手?让我们很难维持。”当时我特别失望,我就想,不管怎么说,
你们也是吃过饭的,我们都是绝食这么久,在这帮你们维持秩序,而你们这么多学者真能理解我们
吗?后来我挤了一会儿,挤不动了。我就说:“你们拉着手吧,我下去了。”下去后,有几个学生帮
我找到中间的广播站。当时广播站已经建起来了。
很快这十二个学者向同学开始动员了。我记得非常清楚,说:“哎,戴晴来了,给大家讲话。”
“啊,戴晴来了。”特别鼓掌。然后戴晴说:“首先,学生是了不起的学生,”大家就鼓掌,“政府
是无能的政府。”大家又鼓掌。她说,“《光明日报》要登出一个版面,说学生怎么怎么样的。”然后
说,“这样吧,既然政府是无能的政府,领导也是很落伍的领导,可不可以让赵紫阳或者是李鹏出
来,跟大家见见面。因为他们既然很无能,所以你不能指望他们答应、承诺你什么。指望他给你说一
个‘你好’,或者哪怕他出来跟大家见见面,不要说什么,大家就撤,怎么样?”当时,空气一片
寂静。然后,马上就骚扰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封从德,拿着话筒说,“既然绝食是同学们的意见,
那么表态还是要同学们来表示。行不行?”戴晴当时就没话说了。晓康、温元凯,还有其他人都很激
烈,就在下面说:“你们不能激动,你们不能这么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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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补充与质疑
 
2.7.1 北大五一改组 (沈彤, 封从德, 常劲, 柴玲)
〖参:封从德 2.1 沈彤 2.3.1 柴玲 2.4.1 〗
(1) 改选 沈彤
然后是五月一日或者四月三十日的那个改选,就是封从德说的政变事件。在我这儿的情况是当
时五个人合作很困难。觉得没法跟另外四个人合作。我觉得孔庆东和王迟英工作能力并不很强,封从
德工作能力很强,但是他很容易激动。从八八年到八九年开始的时候,几次他都特别愿意跟别人辩
论,而不是跟别人做一些内部的组织工作。这是他后来的一个很大的转变。所以,尤其在新闻中心不
断扩展而且进入程序化之后,我就一直想辞职。这里边还有一个特殊原因,就是我跟王丹个人合作
很不顺利。我觉得他不做北大的工作,而总是在北高联。本来凭着这一点,我也就算了。但是从北高
联来的消息说,王丹在北高联也不做工作。所以我就很有意见。
(封从德插:关键他是知识分子和学生之间的桥梁,他这个责任太重了。)
(王超华:这是你的判断,咱们没有任何事实。)
封从德提的正是我要讲的,在原来奥林匹亚科学院和民主沙龙合作过程中间,民主沙龙里面的
工作,包括“新五四”,包括民主沙龙组织活动,都是王丹的四个副部长在做,包括杨涛和另外几
个人,还有武运学。他们跟我说的是:王丹是知识分子和学生之间的桥梁。可是四月十八日知识分子
的第一份签名信,就不是王丹做的。也就是说知识分子在学运早期很快就已经参与进来了,至少以
一个支持者、观察者的角度参与进来了。那么还需要这么一个桥梁做什么呢?所以我对他意见就比较
大。还有另外一个比较小的原因,就是奥林匹亚科学院和新闻中心里面,对我在新闻中心做的工作
越来越少,而参与筹委会工作越来越多的情况非常不满,要成立一个监委会,罢免我的“新闻中
心”负责人的职务。当然后来没有成,但是这是一个情绪化的东西。这倒提醒我了,就是在筹委会里
边应该有罢免机制。所以我跟赵体国,还有常劲,还有另外几个部长成立了筹委会的监察委员会,
包括十二个部的部长。新闻中心去了三个部长,《新闻导报》、电台和印刷中心,加上其他的十二个
部部长,还有柴玲也在内。当时我就提出来,希望把这一届筹委全部罢免。因为研究生会已经被我们
占领了,所以实际上孔庆东、王迟英可以继续在研究会里工作,而且孔庆东在跟校方的联系上面,
是和我一起做的。我是在新闻中心,封从德当时要去高联。当然王丹起他的独特的作用。所以我一直
建议把这一届罢免。罢免之后呢,这些人的工作还会做,因为这些人的工作不是因为当了筹委会的
常委才做的。那么重新选举一些从分筹委选出来的人,这样保持组织不断有新鲜血液进来,当时是
我的建议。我一直坚持如果不罢免这一届筹委的话,我要辞职。所以实际上在那个所谓政变的时候,
虽然我跟王丹的票数一样,最后选了王丹也有一定的这种因素,因为我是一直要求辞职的。
(2) 辞职与改选 封从德
关于“五.四”前北大的改选或者叫一次准政变,是这样: 那天赵体国突然说部委要变成一个
监委会,要行使监督权利,就是说, 有对常委的否决权和罢免权。这和当时我们逐步完善的民主机
制有关系。关于这个改选,主要的原因, 我认为是孔庆东和王迟英的能力有限,必须找一种办法,
那就要换人。(删一百字。)
但是在这之前,在北大筹委会这个改选的会上,我自己首先提出过要辞职,这个时候大家好象
觉得有点紧张。王丹也提出要辞职。之前选对话代表时提了三个人,熊焱、沈彤和我,我说我这个对
话代表也可以让出来。这个时候孔庆东他自己非常愿意做对话代表,但是他的口才大家知道,他说
话都是结巴的,所以大家觉得他这是无理的要求,对他的感觉就更不好。在这种情况下,最后赵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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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就一下子提出来了,要行使部长会议的监督权。这个部长会议就重新选出来王丹、杨涛、我、常劲
和熊焱新的五人常委。
(3) 罢免常委 常劲
关于那个部长会议,我去的时候,实际上已经成立了。当时为什么要罢免常委呢?第一个是常
委做事情跟各部没有什么联系,象沈彤是负责新闻中心的,但是跟各部没有什么联系,所以造成互
相沟通很不便。另外一个是各部当时的活动已经非常正常化、程序化了,尤其是象柴玲的秘书处,我
们这个理论信息部、宣传部之类的,都比较程序化了,这就造成各部跟常委的决定有很大的差距。常
委们经常发一些令各部摸不到头脑的决定,没办法去做。这造成了各部对常委的意见非常大。所以这
种罢免的气氛早已经是形成了。另外我要补充的是,我记得这个会是一个早上九点钟的例会。本来八
点钟的例会是由秘书处通知的,秘书处已经通知了各个常委,而且最后又派人去找,才找到了四个
人。沈彤因为骑自行车去接打字机去了,没到。所以就在沈彤缺席,四个常委到齐,全部部长到齐的
情况下开了这个会。沈彤当时缺一票没选上。开这会以后决定对话代表团的时候,因为沈彤没选上,
所以给他补成了对话代表团的代表,我记得是这么一个过程。
(4) 改选的原因 柴玲
我讲一下关于那次改选会的原因。四月二十九日以后,各个执委就是各部已经运作得非常常规
化和秩序化,有一天大家在接待处的那个大房子里面开会,各部部长都在。有两个提案:一个是成
立监委制度;另外一个,就是重新选派参加高自联的代表。结果是选了老封去作另外一个补充代表。
成立监委的原因是因为各个执委运作得已经非常制度化和常规化以后,筹委在最开始起的那个重要
作用显得已经开始走下坡路。
第一个就是筹委没有把他们议政的责任负起来,比如说那么久以后始终没有拿出一个关于运动
的近期、中期和长期的计划,这个让各个执委非常非常的失望。另外一个就是筹委们在作执委们的一
些具体执行的功能,实际上造成一种瞎指挥或者撞车的现象。第三个是一种普遍的气氛,就是筹委
很自然地发展出一些官僚气息,比如说孔庆东在四月二十七日早上表现出的那种大官僚主义,因为
杨涛不允许他随便用广播站来发他个人的命令,他就说:我撤你的职。第四个是筹委开始发展出一
些个人野心,比如赵体国在五月三日左右的辞职信中说:我看到人的两副面孔,一个是在虚荣面前,
一个是在危险面前。在虚荣面前他指的是这样一次,就是记者招待会那次,基本上是秘书处安排发
言提纲,指定发言人,当时指定发言人是杨涛还有另外一个男生,沈彤好象没有,但是最后不知道
为什么加上了,而且沈彤讲得也挺多的。在危险面前的面孔指的是沈彤、孔庆东跟丁石孙谈了一次,
传回来的消息说他们是个人去跟丁石孙谈的,是要求校长表示“理解”。当然这是当时的一种感觉。
而且执委还有大部分的秘书等,每一个人都是很忍辱负重的,比如从四月二十三日一直到二十
七日之间,筹委们经常在二十八楼那个屋子里关起门来开会,需要一个人把门,有一个小女孩,就
始终如一地一把就是七、八个小时这么站下来。另外那些抄大字报的人都是自己凭自己的良心和良知
在拼命地干。有个男生几乎全手都是黑的,就是因为整天在抄啊,写啊,刻蜡板。执委之间由于这种
埋头苦干和忍辱负重建立起的一种很强的信任,跟筹委之间很不一样。
所以在那天开会的时候,大家提出这样一个建议,首先是老封要辞职,后来好象孔庆东也要辞
职,反正大家辞了半天以后,说那干脆要不要罢免。结果大家都同意罢免,罢免以后重新改选,就
这么一个决议。(封从德插:这是赵体国提的?)可能是他吧。我记得在中午的时候,我跟老封出来
以后碰到沈彤,他很着急,他说:为什么每次开这种会都是我不在?为什么每次都是把王丹选上?
后来为了避免象丁小平被罢职以后造成一种分裂的局势,我就建议说:老封,你最好推荐沈彤去高
自联,这样的话,实际上每个人都找到自己最合适的位置。他进了高自联以后,很快地发展出一个
对话代表团。

2.7.2 跟官方接触: 北大与邓林 柴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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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官方接触得从很早谈起。
一个是跟所谓邓琳的联系人的接触过程。第一次见面是四月二十七日早上,那个人来的时候,
学生已开始游行。他说,邓琳非常担心老头子的身体健康问题,希望问你们学生到底要求什么,不
要造成更大的误会。当时我们把学生的基本的条件也传达上去了,就是说我们不是动乱,而且对邓
小平个人并没有恶意。因为他改革中的功绩,大家非常感激他。希望他这个时候比较开明一点,不要
再象八七年那样:“不惜流血,不要怕舆论”,这样把矛盾激化。
五月三日的时候,因为知道五月四日大游行,所以很想找到那人把这个消息及时传达上去。中
间拖了很久,因为四月二十七日那个联络人留下了自己的身份证,还写了一封长信,都给郭海峰收
起来了,一直要不出来,直到五月三日上午才从郭海峰那儿要回来。后来我们辗转通过他的身分证,
还有他开始留的地址,找了好多地方,最后终于在傍晚的时候通过他的亲戚,还有公安局找到这个
人。
这个人是四五运动中的一个受害者。他当时因为替邓小平讲话,四五后跑到东北去,还是给抓
起来被关到监狱里边。快要奄奄一息的时候,老邓上台了。老邓因为是为了他的案子,就把他救出来。
从此他跟邓这一家人就成了朋友。
他说他以为学生没有什么更大的愿望,就没再来,这中间有学生找过他。我就问是谁,他说:
“我不能告诉名字。”我就觉得这个机会一下给丧失了。但是他答应说,马上再找渠道传达。中间他
提到过陶铸的一个女儿,还有别人,我不便再讲。傍晚的时候,他妻子一个劲地在旁边说:“你们
要知道共产党的厉害啊!”劝我们要注意,要小心。然后他马上找了两个人来,送我们回去。说那边
有个车,可以搭便车回去。
车上那两个人是非常高高的两个人。一坐上车,我一下就感觉不对。当时只有我跟赵体国两个人,
我就,这次如果这个车把我们拉到什么地方去,失踪了,也得做好这种准备,因为我直感这两个人
是安全部的,事后证明他们也确实是。
他们一看赵体国就说:“哈,你还在折腾哪。”赵体国说:“什么意思?”他说:“我们都录
下来了,你是不是老拿着大旗?”赵体国说“是”。他说:“其实,你们的情况我们什么都掌握。你
们学生到底要求什么呀?”我们就一本正经地打官腔说:“要民主,要自由。”他说:“咳!你们
闹什么呀闹,还不如我给你们出点主意呢。”后来想了想,“我还是不说吧。”我说:“你们有什么
主意?”他说:“还是不说吧。”过一会儿,两个人又说:“四月十九日的时候,你们一个学生弄
了一个大白布单上写了‘绝食’,警察一来怎么着,撒鹰似就跑,还说绝食到死。”他说;“你们
还查证件。查什么证件,我手里就有好几个证件,北大职工、北大教师、北大学生的证件。”所以为
什么后来凭证件来判断李禄是不是便衣,我就始终不相信。我想,便衣要找个证件那还不容易。
跟戴晴第一次见面时,她没有提任何建议,只说:“嗨,我现在不能和你们扯到一快儿。还是
你们自己搞自己的。”实际上没有任何价值,但是至少见过一回。 另外一个是李禄这条线。中
间还有一个人,不便说了。他的情报是,邓小平有一个五人智囊团,他们跟老邓比较亲近,而且给
他提供一些内幕。
再就是跟阎明复两次接触。

2.7.3 谁做的复食决定 ? 〖参: 王超华 2.2.3 宣布复食 〗


张伯笠:你们要弄清一个问题:周勇军当时宣布五四以后复课,是不是高联常委通过的?还是
周勇军自己决定的?
封从德:我的印象是没有任何决议,讨论过。而且我曾经代表北大提出过这样一种妥协方案,
就是分批复课。小学校和工科院校可以先行复课。但是罢课的旗帜应该一直举下去, 我认为北大、师
大、清华是有条件坚持下去的,所以说我建议分期复课。但是这都没有形成决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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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伯笠:好,就是说当时在四月三十日那天你们开会没有决定,然后周勇军擅自宣布的?
王超华:我不是这么记得的。这天晚上在会上就提出来说是周勇军宣布复课决议。但是我提的是,
你要把你的复课决议写出来,不能再象以前那样,根本不写。因为我想到的是,要说复课的话,肯
定会有一连串的政治反应,包括政府方面的反应,你不把政治诉求说清楚的话,就会失很多的分。
我是这么一个想法。但是那天晚上大家都非常困,包括后来“新五四”宣言,我记得很清楚封从德
在那儿:啊,你们看吧,你们看吧!这是五月三日夜里一点,在沈彤的房间里,二十八楼的房间。
封从德:那我就明白了,那个时候我正在睡觉。
王超华:那会儿你困得简直叫你叫不醒。最后也只是我和周勇军看。我反复地说:周勇军,你那
个写好没有?他倒是精神着,说:我骑车带着这个起草好的“新五四”宣言回师大。我说:你一定
要写好。我还反复叮他。但是他没有。然后到了五.四游行。当时确实说过个人跟自己学校队伍走,
你们北大作家班让我到你们那儿去,张伯笠还特别说:我们作家班都是岁数大的,你不会显眼。因
为考虑到我们学校太远,我不可能再回学校,王丹也说是。到了五.四广场,我先到孙中山像那儿
去,这时北京大学队伍已经在广场了,然后我又到你们队伍里,见到了封从德和王丹。我叫你们两
个到孙中山像那儿去,你们不去。(封从德插:我们去了。)当时给我的回答是:不要老说,我们就
在这儿。你拿着一个喇叭倒着在那儿引着队伍走。我说到那儿去,到那儿以后,就没有你们俩的事了。
在那儿至少有吾尔开希,是师大的,清华是张鸣,有我,有周勇军。有五个常委,因为我最关心的
是凑够五个人没有,凑够五个人我们就可以做决议。我又问周勇军要复课决议,他还是在那儿不说
什么。我当时也是比较累了,没有特别盯这个事。但是周勇军开始要宣布复课决议时,在场的常委没
有一个表示异议或者奇怪。只是在他一句话把这事说完之后,大家才炸了窝,当时在孙中山像前头
就跟他炸窝了。所以一回来,我和开希就说罢免他。罢免是我们两个说的。
封从德:现在我一个明白了问题,我想这基本上是我的责任: 那个时候我正在睡觉。五月三日
下午确定了周勇军来按排会场和第二天派联络员去找各个常委,把大家召集到会场来,给他这么二
个任务。超华是起草“新五四宣言”的任务。这个会完了之后,又是筹组对话团的事情。然后我想要
找吾尔开希,这个时候有个同学悄悄告诉我:你要找吾尔开希跟我来。我找到开希,他躲在一个地
方。当时见到超华正在和那儿的一个博士生起草“新五四宣言”,开希也在那儿。我看你们在起草,
就想,反正你们慢慢起草吧!因为北大晚上还有例会,我得赶回北大去,还得按排一些事情。因为
我看超华和这个博士生的观点很多地方不太一致,我就担心起草不出来, 就建议拿到北大去起草。
我说我可以去通知作家班的人一块儿来起草。晚上在北大,何桂芳起草的一个口气比较强硬一些,
我认为文采非常好,感觉很深,鼓动性比较大。当时超华不太同意,要另外重新起草一份。当时还有
作家班的人来。后来争执非常厉害,我脑袋就晕了,就说要去休息。所以, 刚才超华说周勇军来什么
的,我根本就没有印象他来过。你和周勇军讨论过要……?没有一点印象。记得最后到了凌晨二、三
点钟,超华把我在床上扒了一下说:我们终于弄完了。还要跟我商量。我说:我太累了,我要睡觉。
我就什么事情也不知道。第二天五四到广场上, 超华来叫我们,我跟王丹说:我们是在等联络员。所
以没有跟你去。我不知道你已经知道这个会场了。后来,我跟王丹在广场上很着急地到处找。记得当
时还有个大旗,不知道谁莫名其妙地搞了一个星条旗。我们以为这个旗帜肯定会把我们带到会场去,
就跟着这个旗帜跑, 结果也没有找到。
张伯笠:就是说关于复课的问题当时你不知道。
王超华:所以当时我对封从德辞职意见非常大。你作为主席对这个没有表示,结果回来再 开会
的时候,辞职了,不管了,还对我们所有人有意见。
 
2.7.4 北大对高联的态度 〖参:封从德 1.3.4 王超华 1.5.2, 2.2.4 〗
常劲:我想再说明一下五四以后北大的情况,因为当时北大介入市高联是一个非常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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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的事件,对后来绝食的发展很有关系。 当时北大的组织已经比较健全了,特别是基层,各个
部发展得比较好,对局势的反应比较快。北大对北高联产生一种心理,认为北高联没有能力去接受
绝食这个事情。我承认,当时北大内心里头有那种自我中心的意识。
另外一个,封从德对北高联的看法,对北大筹委会也有一定的影响。北大筹委会在封从德辞职
以后,派王有才作为联络员去参加北高联的活动,当时只碰到王志新。王超华也到过北大去说明这
个事情,说北高联垮了。当时北大筹委会做了一个决定,就是扶持北高联,当时就决定让北高联迁
到北大去,腾给他们两个办公室。这个消息是由安宁带过去的。五月七日下午北高联在北大开了个会,
谢剑、蔡剑、王有才和我都参加了这个会。当时正式在北高联的会议上提出,北高联是协调性的会议,
不能是领导性的机构。这样北大和北高联之间出现了比较深的矛盾。但是北大有一个良好的愿望,在
校园民主化时期帮助北高联发展它的组织机构,这点我希望说明一下。而且,我在这里对北高联道
一个歉。
【 封从德:其实,另一方面,北大筹委会里也有让贤的情绪,不愿事事做老大,这样好调动
其他学校的积极性。】
【 关于北大筹委会五月四号到五月十二号那一阶段的工作,我觉得是非常重要的,但是没有
引起足够的重视。这个跟绝食是有关系的,而且跟刚才王超华提到的高联和北大筹委会的关系是非
常有关系的。当时北大筹委会工作已经进入了正规化、程序化,而且建立了日常轮流换班的制度。柴
玲他们当时认为自治会和基层缺乏沟通,所以北大筹委会成立了两个重要的部,一个是分筹委的组
织工作,当时是王有才负责的,另外一个是负责班代表民选的一个机构,当时是由列真和她的丈夫
负责的。北大所做的这些工作,就是为了加强自治会和基层的联系,为了顺应当时超华他们发的那
个校园民主化的决议。而且当时北大在罢课与复课的问题上还做了一次民意调查,这个是有据可查
的。】
【梁二:谁能告诉我,杨涛在五月四日之前当过北大主席?
常劲:五月一日的改选上杨涛就变成了北大的召集人。五月七日封从德、熊焱、王丹退离,北大
就改组,变成杨涛主席。市高联迁入北大以后,北大推荐杨涛作常委,并且建议他作高联主席。杨涛
不在,就是安宁替代他。
梁二:我记得北大派出的常委是很不负责任的。为什么北大会出现这种情况?为什么邵江不能
在北大本身起到一点领导作用,而派安宁出来?
常劲:北高联转入北大后,北大为了避免与北师大、清华的矛盾,就故意这样安排,不想在北
高联里加入太强的人,而是想帮北高联把组织建立起来。北高联就用了北大的联络部。当时北大已经
强调北高联是协调性组织,只是负责把大家的意见搜集起来然后作表决,所以安宁就在我们这里起
了联络信息的作用。后来北大认为安宁在那儿还是不够起作用,所以就加入邵江。邵江是北大的副秘
书长。他在高联里作副秘书长,就是加强北大在高联里的影响,但是又不引起其它各校的矛盾和反
对。但是邵江有另一个身份,他是知识界和学生的联系人。他在北大的副秘书长也是挂名的,他的主
要作用就是联络。
封从德:就北大和北高联的关系,四月二十九日我由超华推荐从北大去北高联,第二天当选主
席。直到五月六日,北大和北高联之间的联络自然而然就落到我身上。所以,我想,当时我对北高联
的态度对于北大筹委会对北高联的态度,可能影响比较大。在北高联成立之初,我是反对它成立的。
但是因为四二七,它的名声已经出去了,北高联已经巩固。因此,我们的态度也就转到支持北高联
建立组织。我加入进去主要也是为了这个。后来我进一步……职,我当时从感情和理智上都想要削弱
北高联的影响,这我没有说出来,也没有向北大筹委会讲明我的意图。我之所以有这种态度,是因
为,第一我认为北高联的代表性和合法性有问题,第二是对当时形势的估计的失误,我认为五四之
后学运就差不多该结束了。这可能和我六月份论文答辩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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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超华:常劲说后期北大常委是北高联副秘书长我们都不知道。因为开会征集签名需要五个常
委签名的时候,他就说,“我就是北大常委了。”
梁二:我对北大这点很不满意,因此工作很不力。 】

2.7.5 谁是绝食书的作者?谁吃了巧克力?
沈彤:我有几个问题,因为柴玲有几点没有讲清楚。一个是你提到了关于绝食书有很多同学建
议,但是后来绝食书是谁写的,具体的能不能再多讲一下。第二个,你一开始就讲到你对形势的分
析,其实从你的角度看就是绝食的动机。但是北高联、对话团也有一些反对意见。你能不能再仔细地
讲一下,不管是你个人还是从你了解的其他的绝食同学,绝食团里的主要领导人,到底你们当时的
想法和动机是什么。第三个是绝食同学在最开始的时候是否有承诺。刚才我听你说,有一种告别生命
的一种感觉。实际上我和其他北大同学的接触,没有这种感觉,实际上很多人到了广场两三天还吃
巧克力什么的。当然我不是诬蔑他们,都是我们同班同学,还有一些生物系的高年级学生。
柴玲:第一个问题,绝食书是我起草的,白梦拿去修改。在文采上加了很多,可并没有增添新
的精神内容。当时甚至有点遗憾。出来以后,当别人说绝食书是我作的时候,我总是说还有另外一个
作者白梦。并且因为这个原因,我还写了推荐信把他从香港办过来。在办的过程中,白梦把他写的书
的草稿给我看,他中间提到这一段时说,柴玲只写了几行字。我看了以后从此对白梦有一点失望。后
来老封写了一篇文章谈绝食书的修订。我想既然白梦在场,这个问题最好还是问他。我觉得这个事情
本来不成为一个大问题。第二个问题是为什么高自联和对话团都反对学生绝食。我觉得学生绝食的基
本原因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现在我倒很想了解,为什么对话团、高自联反对。究竟是不是因为不同信
息的原因。第三个是北大学生的绝食有多少承诺。从那天晚上动员会一直到第二天宣誓出发的时候,
我绝对相信大家是非常真诚的。而且在那天动员和第二天(十三日)中午宣誓之前,都再三强调绝
食纪律。而且我在动员时说过,有的同学建议我们可以吃点巧克力,或者吃点面包什么的。我说如果
你有这种想法来绝食的话,请你不要参加。我们不要因为一粒屎带坏了一锅粥。所以我绝对抗议你说
的这种巧克力的方式。最后,同学在广场上以至于绝水、绝食,大家把嘴上贴上胶布。我想说,当时
是那么样一种情绪。当时离开北大的二百二十个人,每一个人都在红纸上写下了他们的名字。后来加
到三千人,这中间有多少纠察队员都变成了绝食者,又有多少自发的没有通过登记也参加进来。他
们之间有没有宣誓,知不知道绝食纪律,这个我不能保证,但是最初绝食的二百二十个人,我是可
以保证的。
沈彤: 不管柴玲有多么情绪化, 我还是要提出这个问题, 因为有许多人感兴趣。
柴玲:希望你指出是谁吃了巧克力, 他们的名字。
【沈彤:虽然柴玲和我都比较激动,但是我还是想提刚才那个问题。有一个在美国,就是偷吃东
西的,名字我都写在那。刚才柴玲问我要具体的人和姓名,我已经给了她。我也可以给柴玲电话号码,
她可以打。 我个人对绝食的看法、我十二日听柴玲讲演之后的转变和十六日的绝水场面,这些我都
知道,但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的问题是,绝食早期的时候,象我知道这个同学和其他几个现在
还在国内的同学的这种现象有多普遍?因为你是北大部分绝食发起人,精神领袖。
柴玲:这个看是一个什么标准,如果从动员宣誓以及当时大家集中在那儿的表现,当时在广场
大家前面空出一块地来,所有送来饮料、面包都要堆在那儿,而且希望堆成山的样子,从这些大家
的基本行为,一直到最后绝水、贴胶布等,要以这个为标准的话,那基本的主流和精神是绝对不允
许吃东西的。 】
【封从德:北大绝食队伍出发之前, 在博士生楼前面的一个花坛边,D.&S.(民主与科学)
金属塑像前面,北大同学做了绝食誓言。由赵体国和彭嵘带领宣的誓。为什么要宣誓?就是因为很多
同学担心绝食会变成一个非常不严肃的事情,所以当时赵体国十分严肃地提醒大家:你们知道绝食
是什么含义吗?这之前, 柴玲的在广播站念的绝食书, 都是我做的录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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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梦:我出来以后,关于绝食书的事情有许许多多的说法。包括前不久封从德写了两
篇文章,一口咬定柴玲是绝食书的作者,我是润色。
我出来得比较晚,出来之后在我的简历中写过,我是绝食书的作者。(删三十字。)
我想把当时的过程非常真实地复述一遍。五月十二日晚上,在柴玲做过绝食动员之后,我上街
买了三斤水饺。那天晚上我让柴玲跟封从德在我屋里住的,第二天早晨起来,他们俩就不见了,我
跑到北高联找过一次没有找到。我买好了三份早餐,又找,发现柴玲在我的窗外,那是北大的西围
墙,她拿着一支笔在那站着呢,这大概是早上八点多。我就跑出去叫她,我说:“柴玲,你进来吃
点饭。”因为他们当天就要绝食,我心里很难过。她说“我不想吃。”我说:“你必须吃一些饭。”
后来她说:“不行,我要替全体同学写一个绝食书。但我现在心里很乱,我不知道该怎样写。”我当
时说:“你吃完饭再写吧。先吃点东西,还来得及。”她说“不行。”后来我说:“你来吃饭,绝食
书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你什么时候要?”她说:“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我说:“没问题,包在我身
上。”
我当时就把柴玲拉进去,她也没有吃什么,简单地喝了几口粥就匆匆忙忙地跑了。我就接过了
她这张纸,我当时的印象,这张纸上横的竖的都有,可能记了她的一些感觉,写了一些字。我就把
自己关在屋子里头,可能是九点多开始写绝食书。我的确是一边哭着一边写,一边还捂着眼镜,怕
被别人看见大男人在那儿哭。柴玲这张纸上的有些话我记得很清楚:“绝食乃不得已而为之,也不
得不为之。”这句话肯定是柴玲这张纸上有的,我后来用了。(删二十字。)我的原稿在国内,原稿
共两页半稿纸。当然在柴玲读的时候有变动。
我出来之后,就一些印刷错误我可能纠正过十六个地方,但因为考虑到许多情况吧,我一直没
有做公开的纠正。这黑体字打出来的原话是这样的:“在生与死之间,我们想看看政府的面孔;在
生与死之间,我们想看看人民的表情;在生与死之间,我们要拍拍民族的良心。”原话是三个排比
句,但是柴玲念的时候不一样,可能封从德是按录音整理出来的。
柴玲:白梦,你在书中写,第一次我给你的稿子中有几行字。后来在普林斯顿,我们谈过一次,
我说,我记得是一页零两行。你也同意,是吧?
白梦:不。
柴玲:你现在不同意了。
白梦:我不想争论。
柴玲:把话说清楚嘛。
张伯笠:关于绝食书的问题,刚才别人谈到,外边也有一些议论,在今天的会议上,白梦,你
是不是同意“柴玲的草稿,是你润色”?柴玲你是不是同意这样?把这个问题确定就完了。
柴玲:我同意。
白梦:我不同意这个提法。(删五十字。)
【 张伯笠:关于绝食书的两个版本的问题,我认为现在有必要把它澄清,否则今后这个帐就
没有完。究竟是柴玲写的第一稿,你整理的,还是一直是你写的。我在美国听了很多传闻,这对你们
俩本人都不好,对学生领袖的形象也不好。
白梦:关于绝食书具体的细节我已经在那天作了详细的陈述,关于结论我个人不想作判断,我
只想提供事实。这是一个原则。(删一百字。)
张伦:就张伯笠的问题,你最后的判断是什么?
白梦:我没有拒绝回答,我是说,我只陈述事实,我不想提出判断。(删二十字。)
主席提议:在没有定论之前,本会议只负责存档本人的各自描述。以后你们找到更多的证人再
说。

70
白梦:你们要我说出结论,我愿意说出结论的前提。如果是象封从德的文章说的是润色,润色
必须有一个成文的东西。但是我当时接到柴玲的那张纸,纸上是不多的一些写得零散的字。我现在敢
肯定,绝食乃不得已而为之,也不得不为之,这句话是原纸上的。(删十五字。)
封从德:那么你同不同意,柴玲是起草人,你是加工者?
白梦:我不同意。
沈彤:我觉得这样对白梦有点不太好。别人不要帮闲,既然这个事情两个人有争议,以后就让
这两个人说,两个人爱说什么说什么。
张伯笠:我在新闻导报发表号外的时候,白梦交给我的绝食书确实是白梦的手迹。但是在此之
前白梦究竟接没接过柴玲的底稿,这个我不清楚。
封从德:柴玲是把这个成文的绝食书拿来念了,我现在有录音带。时间是十三日上午十一点在
广播站,我录的。我没看笔迹,一直认为是她写的, 因为是她的感觉。
白梦:原稿还在国内,这个原始资料还有。】

2.7.6 谁最先发起绝食 ?
王超华:柴玲讲绝食发起是从十二日王丹他们来开始。但是这个绝食发起实际上在十二日之前
吾尔开希和王丹他们做了这个决定,这个事情目前在场的只有刘燕馈>?各校都有过提议,但
实际上变成一个计划是五月十一日晚上。(封从德插:而且,我基本上相信是上帝决定的。)
张伦:刚才王超华已经讲了。王丹亲口给我讲的,他们谈到绝食时是在一个小饭店里,当时有
六个人在场。
刘燕:王文、开希、程真、朝晖、王丹、马少方。第一次决定可能是在五月十一日晚上,在一个小
饭店。当时决定提出绝食,是马少方和王文提出来的。
封从德:柴玲在五月十一日晚上给我讲过她的一批哥们儿的事情,她在那发起绝食,一批哥们
儿支持她。她还对我讲, 就是张伯笠所说的那些话。所以,我相信这个绝食的发起是上帝决定的,同
时安排了许多地方在发起。
【张伯笠:绝食之前,我跟柴玲、封从德在我们作家班讨论过一次这个问题,当时我说,“所有
的民主运动,最后的杀手锏就是绝食。”跟柴玲说的基本是一样的。我也曾经给她开过玩笑,我说在
需要绝食的话,大家可以偷着吃点东西,确实我是这样说的,但是我说必须绝食,而且各个大学要
在校园绝食,然后造成社会舆论的压力。不要到广场,(柴玲插:当时担心他们来包围校园。)对,
当时我就准备坚守校园。因为《新闻导报》就在校园,他要封《新闻导报》,要封绝食,那么学生就会
起来抗议,运动又起来一个高潮。当时我是这样设计,跟他们谈的。当时封从德封了我一个咨询部的
领导职务。当时我不想参加这个运动。】
【 封从德:关于绝食发起。我想关于绝食的想法是运动一开始,甚至运动以前就有了。就我所
知道的,五月九日北大四十六楼的研究生贴了一张大字报,说我们现在应该绝食了。大概在十一日
的时候,博士生又贴了一张大字报。在五月十日的时候,我就在筹备在北大校园内部搞一个绝食活
动。当时我暗中告诉北大筹委会里面管钱的同学,让他们偷偷准备下一笔钱来买墨、笔和白布,准备
在校园之内发起哀兵之势,到时候把白布条幅突然挂起来,同学在宿舍里边绝食。所以说,北大筹
备绝食的这种想法和行动是非常的早。 】
刘燕:王超华刚才提出来让我补充说绝食的发起,我到现在一直没有说话。我一开始是作为一
个普通个人参加学运,真正开始介入北高联以及各种各样和高层的联系,直到最后的工作是从五月
十三日正式开始,所以五月十三日以后开希的所有活动,我可以全部帮他补充,因为那时候我全部
和他在一起,没有离开过。在这之前的事,我不以我个人的名义帮开希说什么。那天绝食的发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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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肯定是在五月十一日,开希、少方、王丹、杨朝晖、程真、王文他们六个人在一个小餐馆,当时已
经做出了绝食的决定,而且他们已经准备开始在各校发起绝食,这是我所知道的全部。
张伯笠:关于学运低潮和绝食的发起,我想就补充到这里。我可以总结其中一个没有定论的问
题,关于绝食的发起,刘燕已经提了,就是吾尔开希他们六个人,柴玲在北大那边也有发起,王文
在农工院可能也有。封从德也说了,这可能是大家的共识,上帝的决定。
刘燕:你不能做这个总结。这是一个历史事实。
王超华:你觉不觉得我还有你们不知道的事没说。哪怕就是绝食,也还有别人不知道的事我还
没有说出来。
刘燕:对于绝食的发起以及初到广场的一段我要求搞得很清楚,因为这一段非常重要。绝食的
发起,可能大家走了不一样的路也可能大家是在不同的学校。我想问一下柴玲,因为我确实知道,
王文、少方、开希,还有杨朝晖、王丹、程真,他们于五月十一日在一个餐馆就已经做出决定,要去
各校发展绝食运动。我记得队伍是从北大到了师大,完了跟师大一起到了广场,当时我是走在最前
面的。北大说绝食是北大发起的,我不否认在北大有发起,可是他们说是他们发起的。这中间是怎样
沟通和协调的,我想知道。
柴玲:我基本的观点是,我非常不看重是哪几个人,因为当初这个主意在很多不同的范围内都
探讨过,关键是怎么实现这个过程。这六个人提议以后,十二日上午传到北大,北大开始进一步的
组织动员活动。的确象常劲说的,五月九日大字报出来以后北大筹委会讨论过,觉得绝食这个杀手
锏要在最合适的时候拿出来。十二日的时候大家基本有一个共识,觉得这个时候最合适,所以就很
快同意并且发动起来了。十三日中午的时候北大同学出发,由自行车带到师大,本来说在师大门口
和师大的同学会合。后来我先进去跟师大的同学联络,见到了马少方,在这之前已经见到了王文和
杨朝晖。后来是打开大门,让北大同学进到师大里面,大家在操场上整队以后一起向广场走。当时是
开希、少方、王文、王丹、杨朝晖,还有程真这几个人,我觉得他们几个自我把自己认做发起人,我
对这种名利始终没有特别的关心和介意。我记得非常清楚,王文、杨朝晖、马少方、王丹,还有开希,
走在最前面排成一排,一到有人的时候,他们就握起拳头来。前面有一个大旗,旁边有两个护旗的。
我曾经举过那个大旗走过一会儿,后来我累了,程真就接替我。在我们后面第一排还有很多人,比
如当时其他一些筹委会参加绝食的同学。在这个运动开始一直到最后不得不接见记者,我一直不觉
得争名分有什么特别了不起的。
【王超华:我替柴玲补充一点。就我在五月十三日绝食团出发时的观察所见,柴玲发起、做宣传、
做讲演,但是她没有做出发时的实际组织工作。她成为总指挥,应该是后来的事。在北大的时候我就
问她,“你是不是要跟师大联系?”她好象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我当时一个突出的感觉就是,当
时王丹和开希更主动地要当整个绝食的指挥。 】
刘燕:在北大做出第二天绝食的决定之后,你们和师大,和少方、开希之间有没有协调?
柴玲:当时朝晖、王文通知过来以后,北大马上做了协议,王文把我提的两点建议带回去。傍晚
的时候王文又回来,说师大已经准备好了,定于几点在什么地方集合,然后到什么地点集中。并且
说,这两点建议通过了。当时绝食的只有北大和师大,杨朝晖虽然是农机学院的,但是他只有一个
人,并没有代表性。到了广场以后开始清点人数,当时大概是三百多人。王丹在五点十几分的时候宣
布宣誓,绝食正式开始。在这之后又加了一批,我忘了是什么学校。在路中,有医学院的同学自动的
来参加援助、救助活动。
刘燕:还有民族学院的。你忘了,有其他小学校。
柴玲:那是后来的事。开始绝食以后,他们去开记者招待会的时候,有一批民院的,或者其它
的小学校,我记不清了,究竟哪个学校,大约来了一个大旗和几个人。
刘燕:我补充一些。当时柴玲还有你们在广场看到的都是一些大学校,那我就说我们民族学院。
五月十二日下午在我们学校的饭堂那边,我们每次都在那边集会,开始说第二天要绝食,征集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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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集合。当天晚上没有什么人报名,这是王正云做的。到第二天早晨的时候,我们学校就开
始有人去报名,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有四十七个人报名。到下午三点钟就离开学校往广场走,至少
有六十人。到了广场人民大会堂的西面,我记得当时差不多的学校都到了,北大和师大是两个大学
校,可是小学校特别多。我记得我们学校旁边是体院,那次我第一次见到张建。左边,右边,全部是
小学校,虽然是小学校,但人数并不少。我就补充这个事实。

【 梁二补充: 师大与绝食发起
师大在广场上的作用首先是在绝食发起这一点上。绝食的发起时间是五月四日,游行一回学校,
周勇军宣布复课。五月六日星期一师大上了一天课之后就觉得不耐烦,还是罢课舒服,举行在校内
的游行。我们就作了一个民意调查,在门上贴一张纸,“本宿舍同意罢课”。这样收集起来,只有九
个宿舍弃权。这样就是罢课,无限期的罢课,但是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结果。那时有一帮激进的同学当
晚找到我们说,“你们这样不行。这样搞下去,自治会本身就会散,在同学中失去合法性的基础。”
他们提出,唯一的办法就是绝食。在五四之前就有一些历史系的同学说,“要来就来狠的,绝食
的”。五月六日晚上,他们提得更详细。当时我一听到这点就反对。我说,“绝食是迫不得已的,而
且一旦绝食就会把整个矛盾激化”。
当时根据一些情况分析,赵紫阳的讲话对我们学生运动的支持,以后戈尔巴乔夫的来访在国际
上给我们带来的一些影响和一些内部传来的消息,说赵在八八年以后就有可能下台,但在那个时候
已经有了转机。所以我就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最好还是不要绝食为好。我和开希谈过这些问题,但是我
不知道他是不是要在演讲时故意激起一种情绪来还是其它什么目的,五月八日我们到师大的化学系
演讲的时候,他第一次提出来五月中旬是民主运动的高潮这个题目。而且他说他要绝食。他说,“我
要第一个去绝食”,他没说要提倡绝食,但他说,“我要去绝食”。我就上去给他擦屁股。我说,开
希是个政治煽动家。这是第一次给他擦屁股。
后来到北工去演讲的时候,他再一次提到这一点,我就再一次给他擦屁股。我一直想,他这个
话一旦说得过于激烈,而自己行动上没做到,就会造成对他的误解或对整个学运的误解。我尽力把
话说得温和些。没执行的计划最好先不要说,这样有可能把学运一步一步导向激进。在这个时候,开
希就有绝食这种打算了。
王文这人有一点对师大的靠近,他就整个没在北京农学院进行过一点活动。他和我们师大秘书
处一个叫彭涛的和程真几个经常在一块聊。彭涛他们当时跟历史系那几个哥们混得不错。历史系有一
个姓宋的同学,他父母也是北京市一个比较有名的学校的老师。他当时就说“这不绝食是不行的。因
绝食造成一点流血才好呢。”王文呢,他的动机是想混入高联。自称为是高联的监察委员,是独立于
常委之外的一个监察部长,北高联的监察伲?当然后来被否决了。后来又自称是王志新的副秘书长兼
助手。他是找不着事干想闹一闹。他当时就打着师大的旗号到各校游说了一下准备绝食,这已经是到
五月九日的时候了。
这个时候开希的心态越来越明显了,好象很烦躁。有一些同学已经表示出来不耐烦要复课,而
且有很多同学作出很明确的表示,就是要复课。当时我们在前门搞了一个民意调查,有百分之六十
的市民认为我们现在学运的目的不是很清楚,问我们到底要干什么,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市民认为
我们应该复课了。总而言之,有必要搞一个大规模的行动,而大家都对反复的游行的旧把戏不感兴
趣了。因此开希就觉得很有必要掀起一次五月中旬的民主运动高潮。大家就同意了王文的建议,对王
文和程真他们表示支持。开希也利用他的名声在各校进行了一些游说。
五月十日晚上,我就觉得同学们从心理上出现了一种疲惫的感觉。师大学生比较明显地表现出
对什么都不信任,对师大自治会不信任,对共产党建立的学生会也不信任,一种很散漫的情绪就出
来了。我当时为了整顿这种情绪,就搜集了一些情报,写了一封给高联的建议信,是“关于学生的
自我教育”的问题,我提出要整风。我是在师大研究生这边提出整风运动的口号,先对学生进行民
主的自我教育,然后扩大到社会上的宣传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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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分析了一下形势,得出了一个结论:运动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就应该向缓和,找机
会复课,但我们还保存自治会的组织形式,这样一个方向发展。我不提倡开希那种绝食。
但是开希在五月十日晚曾经到田纪云的办公室,与田纪云和赵紫阳的秘书商量问题。他说,秘
书一直站在后面没说话,而田纪云不时回过头低声地与他商量一些问题。开希自己就认为中央有缓
和的态度了,如果我们再一加压的话,就很可能答应我们早期提出的要求。他是与彭涛一块去的。他
很坚定地告诉我,绝食是势在必行的。这是五月十日晚上深夜两点钟左右。
十一日我就把我的工作报告拿给开希看,因为我参加了高联的会,他没参加,其中有一些是分
析当前形势的问题。开希当时看了说“你怎么不早说呀!”他就有一种后悔的表现,觉得绝食这事
不应该提出得过早。在王文和程真的鼓动之下,他又觉得是势在必行的。各校的声势都打出来了,而
且他自己说的“五月中旬民主运动的高潮”这样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他就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有点矛盾。 】
【封从德:梁二提到五月六日师大开始发起绝食。是开始绝食, 还是重新罢课?你说你和开希作
了讨论和商议。你认为这就是发起绝食,是吗?
梁二:第一,五月四日宣布复课之后,五月八日星期一师大同学上了一天课,觉得不如罢课好,
因此就在校内进行大示威游行。五月八日晚上十点半的时候,一帮同学下了晚自习回来就开始在校
内嚷,所有的学生都跑出来了。我们进行了一个民意调查,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同学都同意罢课,
其余的弃权。有些同学认为这样继续罢课下去也是无所事事,必须改变斗争策略。因此历史系的同学
首先打出了绝食的口号。实际上在五月四日就有同学告诉我说,这种大游行的形式已经不起作用了。
因为五月四日的游行准确的说是丢脸的。 第二,我认为我们的讨论商议对绝食有很大的作用,但这
不能算是发起,因为确实还没形成一个议案。】
【封从德:开希曾经同意王文的绝食建议,是什么时候?
梁二:确切的时间应该是五月十一日晚上,十二日凌晨。我自己并不是很清楚。当时王文一直呆
在师大西北搂第三层的楼梯口上,也就是当时我们的办公室的外面。
封从德:你又提到开希进一步采纳王文、程真他们的绝食建议,这是在什么时候?
梁二:我刚才把这个问题混淆了,实际上我刚才提的是同意。开希第一次听到王文的这个发起
意见的时候应该是在师大一个同学提出来的第二天,大概是五月十日。】
 
2.7.7 欢迎戈尔巴乔夫 封从德
邀请戈尔巴乔夫这个事情,讲起来比较早了。五月八日晚上,北大同学到教师家属区去游行,
有大约一、两千人。结果同学非常失望,得到老师的支持比较少。十日,有自行车大游行。这些我不
多说了。那个时候同学们情绪非常低。所以有那么多的同学想绝食。
这当中,有一个知识分子,五七年后被关了十几年,对我们影响很大。我现在就不透露他的名
字了。他让我们去找方励之,找其他一些人。后来,方励之我也没有去找,找了另外几个北大的教授。
结果,有个教授捐了四百块钱说:“我们拖家带口的,就给你们四百块钱吧。”反正不管怎么,这
些我都长话短说。
然后,就有邀请戈尔巴乔夫这个事情。那个时候北大有些青年教师,建议北大授予戈尔巴乔夫
一个名誉博士,欢迎他来北大讲演。所以我们就准备这个。我记得,大概是五月十一日下午,我到北
大的电教中心里面去,因为我以前在里……字那样一个格式的东西。结果,就在北大征集签字。五月
十三日,和张智勇送到苏联大使馆的时候,只有三千多北大同学,就在我们之前十分钟,开希他们
送去师大的六千人的签字。当时,张智勇失望得不得了。开希他们已经走了,剩下的记者就比较少。
我们又送了一个副本到中国外交部,张智勇还写了一封信给钱其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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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们就说到广场去看一看。下午大概五点钟我们到广场,这个时候广场人很少,天气好
象也比较阴暗。我记得当时绝食的同学加上周围的同学,也就不超过两千,核心那圈的大概就八百
人。我们在那儿也有一些标语,也有那种“欢迎戈尔巴乔夫”的那种标语还有其他的标语。
过了一会儿,就看见王丹宣布说,绝食开始。我看了表,是五点二十。他们在那儿念了绝食宣言。
接着,大家宣誓。因为比较远,我没有听得太清楚。
因为我没有绝食,在广场我觉得自己没有太多作用。心想,我还是作个后备,搞点组织,就骑
自行车回校,看见广场旗杆上的挂了许多旗帜,从长安街上看不清楚。我心里就有了个主意:搞一
个大旗,然后写上“绝食”两个字,让北京市民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这个时候,是晚上六点钟,
我赶到一个百货商店买了二十米长的黑布,回去缝了一个大旗。有个叫高新奇的同学,帮助我缝这
个大旗。四米高, 五米宽, 两桶黄漆还不够写那两个字。
第二天一早,我带着“绝食”黑旗和柴玲《绝食书》磁带到了广场。】
 
2.7.8 为什么学者劝阻无效? 〖参:2.7.8 十二个学者劝阻绝食〗
蔡崇国:我到巴黎后,苏晓康给我讲过,就是接着柴玲刚才讲的,当时他们在广场说了以后,
作用挺大。很多学生激动地准备接受撤的建议,但是这个时候,封从德脸涨得通红和柴玲一起念绝
食宣言,大家情绪一下子回来。然后王超华就说:“封从德,你要对你的行动负责。”
老木:我提一个问题,绝食团有没有领导机构?行动是不是要由领导机构作决定,还是个人做
决定?还是全体做决定? 〖参: 3.6.1 绝食团指挥部是怎么成立的?〗
柴玲:第一个问题,苏晓康说那天晚上是封从德和我主持,这个是不真实的。当时我一直在旁
边,一直没说话。我当时对知识分子的这种态度很失望。
第二个就是绝食团有没有指挥?当时我们基本的认知是:可能在五月十五日之前政府会有一个
基本的表态,没有想到绝食会无限期地延续下去。所以当时基本上还是绝食团各学校召集人协调这
么一个关系,主要的纠察、供应都是由后勤来负责。所以在十五日上午绝食团指挥部成立之前,一直
是一个协调性的机构。十二个学者谈完话以后,然后是超华讲话,接着老封又讲。完了之后,广场很
混乱。我们说怎么办呢?还是组织解决。六十四个代表集中在一起,讨论是撤还是不撤的问题。这个
时候的表决,我记得是四十六票决定不撤,就在广场原地不动。直到晚上,我跟王丹,还有什么人,
把这个决议宣布下去的时候,当时开希拿起话筒说:“我要讲几句话。同学们,我求求你们了。我们
是要民主的,但我们要爱国啊!我们在这占据广场,阻碍高峰会谈,是国家的耻辱。所以我请求大
家移到纪念碑东侧。”我们一看,就觉得没有什么话好说了。等到清晨移到东侧的时候,很多人体质
很弱了,都互相搀扶着,我想绝食最难过的时候就是绝食后四十八到七十二小时之间那段时间。本
来当时广场前前后后有两三万人吧,包括市民,还有围观的人,结果到十五日清晨四、五点钟的时
候,只有几千学生,冷冷清清在那。
王超华:刚才讲到我的活动是到搅会为止。回广场以后,我问过柴玲“戴晴见了你们没有?”
她说“见了。就是教训人那样,没说什么。”这是我印象当中她给我的回答。我当时一个感觉就是:
糟了,这个戴晴根本没有理解学生,和学生没有共识。
另外一个就是当时非常挤,这些知识分子进去是一个一个从人缝里往里送。我想跟过去都非常
困难。因为当时已经有几个人开始讲话了,我就使劲地往前挤过去,很困难地挤到那儿时,包遵信
已经讲完了,“这个无能的政府”什么的。我就在那非常着急,我说,“不要讲这个,马上讲你们
下午的发言。”因为下午的发言是给这个运动非常深刻的定性,讲这个,学生们会有一种满足感。我
就喊:“讲下午的发言!”他们隔着几个人给我讲:“来不及呀,来不及。这个场合不合适。”
然后戴晴在那,我的印象是开始念什么。她那个信里有一段说:“我们和你们在一起。如果这个
政府不怎么样,我们就加入你们的队伍。”底下欢声雷动。然后她就把这个放一边,“那么同学们咱
们现在来商量一下吧。请他们现在到这来,赵紫阳,也包括李鹏。”这两个人学生是都不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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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这说:‘同学们,你们好!’咱们就回校去好不好?”确实是楞了一下,但是没等封从德说话,
……了,发现没有办法了。然后封从德才说话的。
我也拿过话筒来说,我现在只能说,我这个人是相当怯懦的,我看着群众这样,我非常想说大
家还是撤吧,可是我在那儿说了半天,说这些知识分子危险比咱们大啊,他们将来会被抓黑手啊,
他们很勇敢啊,就是不敢说出:“咱们撤吧”。这几个字,我却不敢说,哪怕撤到东面,我都不敢
说。所以后来有人跟我说:“合着那天罗罗嗦嗦的那个人就是你啊?”后来封从德把那个线掐了,
不让我说了。我自己分析,我当时有一种侥幸心理,总算有别人替我下台阶了。可是当时的事实是,
我就冲着他大喊起来:“你得对历史负责!”
【 封从德:广播站建好后, 突然传出消息: 开始对话了。这时,绝食的同学都非常不清楚,到
底是谁,是哪些同学在对话,就担心又出现四月二十九日那种情况。所以我觉得在五月十四日,为
什么没有对成话呢?非常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同学之间缺乏沟通。大家对那些去对话的同学,还不
知道是谁,所以不信任。我想,背后的更深的原因,大概是由于组织结构的混乱, 没有统一领导。
然后,传来说那边已经答应可以对话,而且可以转播,但是因为技术问题,现场直播没有办法。
这个时候,我就提出来,如果电视不能现场直播的话,可不可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先有一个广播的
直播。然后,我们再检查电视的直播。这是我们的最低要求。这个也能算直播。我们就只能让到这一
步。但是,我不知道这个话传回去了没有。所以,大概有三、四次,我们就派了同学去招回对话的同
学,说“在绝食同学允许之前,我们不同意对话。”因为我们认为,对话主要是绝食同学的要求。
当时,已经有几十万人在广场上了。十二个学者也进来了。这时已经黄昏了。戴晴就跟同学建议
了两点:一个是《光明日报》的版面,一个是赵紫阳、李鹏来问同学们好。刚才超华已经讲得很清楚
了。然后,就是高联的同学也来了,开希、超华都来了。这个时候,广播站一直是我在控制。因为我
前期对高联的不信任,所以我就控制得非常严格。超华很生气,说:“封从德,你不能够把持广播
站,你要讲民主,你这样做是独裁。”这么一说, 我就没办法了,只好把话筒交给了开希。当时,柴
玲、李禄已经在那附近。柴玲在边上好象很累,在边上半闭着眼睛。开希拿起话筒就开始讲了,说:
“我们同学为了国家的利益,为了爱国,我们应该往东移,为了欢迎戈尔巴乔夫,我们应当留出半
边广场来,让他能献花。”结果我就很伤心, 眼看着红旗一面一面地往东移,很伤心地回家睡觉去
了。
等到第二天,开希不是说要欢迎戈尔巴乔夫来吗?是下午两点还是三点。跑回广场上来一看,
发现也没有戈尔巴乔夫。我发现广场非常乱。这一下,就更加强了我对开希、对超华,对北高联的反
感。我认为,广场从此就开始乱了。这是我当时的感觉。
柴玲:我要求补充。十二个学者谈完话以后,然后是超华讲话,接着老封又讲。这个完了之后,
广场很混乱。我们说怎么办呢?还是组织解决。六十四个代表集中在一起,讨论是撤还是不撤的问题。
最后决议,四十六票同意不撤,有几票弃权,只有七、八票同意要撤。把这个决议告诉大家时,已经
是凌晨两三点钟的时候了。我们都很放心地回到队伍中去休息。四点钟的时候,这中间当然有老封和
超华之间的争议。开希讲,求求大家,既要民主,也要爱国。然后,这个向东撤的行动就是这么做出
来的。
王超华:我补充两个事实。一个是下午的时候,程真曾经拿着录音带回到广场,要求广播。当时,
好象是封从德,在广播站不让广播。
第二个是晚上开希讲话的时候,我不记得四十几个学校的决议,但我记得,高联常委有过一次
表决,说是转移。但是,好象大家都不认我们这个表决。最后,开希讲:“我以我个人的名义求求大
家,咱们把这个地方让出来吧。”我非常深刻的印象是,很多人是在这种情况下感动了,也许我们
应该考虑这个。】
【王超华:沈彤的书出了之后我和他对过,有个时间上的差别,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觉得现在有
必要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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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彤:我讲的有许多是太不相同了,比如所有跟广场方面的联系,尤其是五月十四日这些联系,
都是程真做的。关于时间上的差别,在广场上广播不是送到广播电台,是送到天安门广场上的广播
系统,是人民大会堂在广播,而且时间是半小时以后。柴玲提到一小时以后广播,同学们同意了。这
我都不知道,我是后来听到的。但是最大的不同是广场同学没有同意。
柴玲:我想补充一点,在对话的时候,老封补充一句:“同学们开始有意见。”说只有在知道
绝食团派代表参加对话的情况下,广场同学同意复食。同意复食就要求一定保证现场直播,不要让
他们随便删减提问的这种事情再发生。达成的协议是,一个小时以后可以在广场的广播系统里面,
我说的是中共的广播系统里面广播出来,不是说其他的什么广播站的广播,那是全国直播。再……
看到电视直播。是这么一个条件。 】

三。广场绝食(五月十三日 ── 五月十九日)
3 .4 北高联在广场
王超华
3.4.1 转移以后
3 .1 绝食团指挥部的活动
3.4.2 红十字会的黄背心
李禄
3.4.3 北高联与绝食团、广播站的关系
3.1.1 绝食团指挥部的成立
3.4.4 重组对话团
3.1.2 绝食团指挥部人事变动
3.4.5 赵办、中办与十八日对话
3.1.3 绝食团指挥部的工作
3 .5 复食 李禄
3.1.4 阎明复到广场
3.5.1 营地联席会议
3 .2 绝食在广场
3.5.2 如何结束绝食 ? 3.5.3 为何结束绝食 ?
柴玲
3.2.1 绝食指挥部首先自焚
3.5.4 复食的决议
3.2.2 阻止冲击大会堂
3 .6 补充与质疑
3.2.3 绝食指挥部的改选
3.6.1 绝食团指挥部是怎么成立的 ?
3.2.4 救护与转移
3.6.2 关于自焚
3 .3 广场广播站(1):初创阶段 3.6.3 李禄是学生吗 ?
封从德 3.6.4 声援绝食
3.3.1 绝食团广播站的建立
3.6.5 广场广播站(2): 绝食期间
3.3.2 广播站初期的情况
张伯笠, 白梦, 王超华
3.3.3 两站一车
3.6.6 五月十八日
3.6.7 复食决定是怎么作出的?

 
  3.1.绝食团指挥部的活动 李禄

77
大家知道,绝食团后来成为广场指挥部的核心,这个线索基本上也维持下来,直到六四。基本
上我的介绍按照三个线索,首先它的成立,包括它中间的人事变动,民主原则的建立; 二、它的基
本活动和重大政策的决定,包括它的中层干部的选拔和同学的联系,制度的牢固性,以及以广场联
席会议为基础对学运政策的决定及和政府的谈判; 三、还有从头到尾一个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在绝
食的时候保障绝食学生的生命安全,在戒严之后这个任务就更重了,反对戒严,保障民主运动胜利
果实等等。

3.1.1 绝食团指挥部的成立 〖参:3.6.1 绝食团指挥部是怎么成立的?〗


绝食团指挥部的成立是在五月十五日早晨,我在半夜的时候去拿了一趟生理盐水,几个小时之
间广场变得非常凋敝,人员很懒散,神情很沮丧。因为原来认为绝食在十五日前应该有结果,但是
由于十四日对话的失败,运动突然变得方向模糊不清,绝食到底要进行多久也不清楚。与此同时没
有人愿意走,大家很疲惫,支持的人也不多。从绝食一开始我就有一个很大的感觉,我很担心政府
会采取强硬立场,在无人保护的情况下绝食人员被拖走。所以昨天柴玲也谈到,十三日我和她再见
面谈到我个人对运动的考虑时,我说到我对绝食行动……最好的时机,另一方面我也同意柴玲的说
法,觉得恐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对当时运动的判断和王超华是一致的,我觉得运动彻底进入低
潮,政府没有任何诚意,而且就我了解的情况我觉得改革派正插手于这场运动,但毫无疑问,他们
没有多少诚意和同学们进行真正的交谈。一旦没有一个民主组织在运动之后被留下来,被承认下来,
那么秋后算帐还是不可避免。在这个意义上我也坚决支持绝食。在这两种心情下那天早晨我就很感悲
哀了,我突然感觉到运动中需要这样一批人,他们希望牺牲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去为维护运动到
此为止的胜利果实,去维护这些方向已经变得模糊了,但又异常坚决的绝食同学的生命权力。所以
当时我就找了柴玲,跟她说我们需要成立这样一个组织,更有效地保护同学的生命,同时在学生中
建立共识,我们到底要什么、怎样要,因为时间仓促,情况紧急,我们没办法再去开会去商量如何
去成立组织,我想我们定一个条件,把那些愿意自荐,愿意最终为绝食运动,为民主运动献身的那
些同学召集起来。当时柴玲就作了一个演讲,当时周围有十几人吧,后来这十几个人大多成了绝食
指挥部秘书处的骨干。当然这中间人事换了很多,我后面会谈到。当时柴玲作了一个演讲,绝食团指
挥部就正式成立了。
因为当时只是宣布成立,没有其合法性,没有确定基本的运行规则、下属的部门、人员的选择等
等,所以我建议首先召开各校的代表会议,在这个会议上讨论绝食团的一些最基本的重大问题,包
括组织问题和政策问题。大概在七月十五日早晨七点多钟吧,刚宣布完之后就召集了第一次代表大
会,会议由我主持。很显然当时我没有多少权威,因为对大多数绝食同学来说我是一个生面孔,我
也自己介绍我不是北京同学,当时在场的还有少方等等,这些都是绝食发起人,所以我的权威自然
就受到一些挑战,当时柴玲作了一下介绍。我想我这个权威后来很快就受到稳固,主要因为会议主
持进行得不错。因为大家刚来的时候七嘴八舌,感情激动,其他人包括少方都试图过主持这次会议,
但后来没有成功,我把会议主持成功下来,算是第一次的合法性的承认吧。
会议我主要讲了几条:第一,绝食指挥部成立了,第二,指挥部只是代表同学的意愿,保障同
学的生命。指挥部并不想强加于任何绝食同学所不希望的决定,没有想站在领袖的地位。这是我的一
个根本想法,这个想法后来也一直贯彻到底。第三个是各校代表并不是当然的用民主选举产生的,
所以只是一个联络人,希望代表和同学之间,代表和指挥部之间保持密切的联系。这是一些原则性
的确定,其它方面上的确定主要是在工作范围之内。第一个考虑到当时已经有人晕倒,因为在十四
日晚上移动时已有人晕倒,所以我认为建立一个由广场到医院的一条,当时还不叫生命线,我对这
些还不太在行,后来有人把它称为生命线了。建立纠察,这些都是当务之急,也安排了人去作,还
有确定了北医作为绝食团的医疗队,这些属于保护生命安全的范围。另外确定了在政策方面如何结
束绝食,何时停止绝食等等。我说这个问题比较重大、复杂,既然同学把生命交出来愿意参加绝食,
我们就没有多少权力去要求他们按照我们的想法做,这个决定应由他们自己作出。这也是另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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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则被大家通过认可的。但是我说我们在这里通过任何事情,除了保障生命不算,组织原则不算,
其他关于政策的原则都希望得到每位同学的认可之后才能够认定。所以希望大家回去,两个小时之
后我们再开第二次会议。同时当时讨论了一种方案,在我们无法确定如何停止绝食,何时停止绝食
的情况下,我们希望绝食人数第一不要再增加,第二一旦身体不适立刻就送往医院,送往医院后不
准再回来,这样绝食会有一个自然的结束。这个想法在十五、十六、十七日三天之中一直是开始结束
绝食的一个办法。当然后来我会谈到,这个想法没有实现,这是另外一个问题。
我们后来在博物馆前召开了一次新闻记者会议,柴玲、梁二、王丹、少方、杨朝晖五个人作了主
持,还有一些人参加,同时选了北医两位同学作代表,介绍同学健康情况,发了几个呼吁书。
回来后又开了一次会议,进一步认可了第一次会上的确定的原则。同时当时的主要任务就是绝
食同学已经开始大规模晕厥,建立生命线成了当务之急。建立生命线之前首先把四周纠察弄好,走
到每处告诉大家不准有人进来,同时开始集合各校在两边。生命线大家都已知道,就不必具体细叙
了。当然这些事情指挥部并没有发挥决定性的作用,只是提出来去做,实际上完全靠同学的自觉来
建立维护这条生命线。这条生命线一直到绝食结束,一直有效地保障了同学的生命安全。
五月十五日下午最主要的事情有两件,第一件是支持开始有所变化,十五日是转折点,开始上
百万人支持。第二件事情是对话团突然传来消息,有情况,有可能对话。这件事主要是我负责,主要
负责收集意见。最后的投票确实到了个人,很困难,但确实做到了。一共一千一百三十几票,百分之
九十五的人确定了一个……了多少。项小吉来了一下,然后走了,他们派了两个人在这边等候条件。
条件出来以后就送走了。
十五日晚上的一件大事情,几乎发生了一场暴力事件。当时有四、五万人聚在天安门广场前,要
冲破人民大会堂,其中传闻有不少劳改释放犯。无论如何,当时的情况有可能发生一场大规模的流
血事件,四、五万人在拥挤,而且人们的愤怒已经到了顶峰。最后是由柴玲、我还有其他一些同学带
了一百多位绝食已经三天的同学赶到大会堂前。其实绝食同学也没有发挥多大的作用,因为当时已
累死了,饿也饿得差不多了。但是由于他们的到来消息很快传开,从前到后有人喊,绝食同学到了,
绝食同学到了。开希也在前面,大家拚命喊。就因为绝食同学到来,情绪后来才平定下来,中间大概
有将近两个小时,当时很危急,柴玲差点晕倒在里面。这里还有很多故事,没法再讲了。
〖参: 3.2.2.阻止冲击大会堂〗

3.1.2 绝食团指挥部人事变动 〖参:柴玲 3.2.3 绝食指挥部的改选 〗


十五日晚十点多绝食团指挥部发生了第一次人事变动,变动只持续了一、两个小时。当时是王文、
少方、程真等几个人觉得绝食团指挥部这个东西不合法,他们自已确定了一份名单,来告诉我们绝
食团指挥部被取消了。新的人选,王文是总指挥,他们不叫团长,柴玲作宣传部长,如此等等有份
详细名单。
后来这个事情比较顺利地解决主要是我召集了一次代表会议,在会上我的主要观点是,不能这
样搞,完全没有任何民主程序。在这次代表会议上他们几位很不幸都被选掉了,所以这次政变持续
两个小时结束。
我再列出几个比较重要的事情,从那个时候开始,指挥部之所以得以存在,主要是因为封从德
的广播站。没有广播站,实际上指挥部只是一个名字,广播站才是一个实际的团体。后来封从德很自
然地被吸收到成员中间,郭海峰也做了秘书长。宣传在那时变得异常重要,实际上柴玲当时主要的
任务就是作演讲。我要特别讲到一条,关于精神领导和实际领导的差别很大。实际上我就作了一些实
际事,真正的对广场同学的精神影响,人数很少,柴玲算一个,前期可能还有几个,象王丹、开希
等等,起了这些作用。后来伯笠由小封介绍过来当广播站站长。因为伯笠这个人实在太能干,他不仅
组稿子,总编当站长,而且什么都干,最擅长当纠察 。所以后来大家一致选举,这个人如果不当副
总指挥没人能胜任,所以伯笠也进了指挥部。这样基本上绝食团指挥部从人事上它的领导阶层从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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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到后来成立指挥部,一直到最后六四都比较稳定。总指挥一直是柴玲,副总指挥现在在场的已经
有三位,小封、伯笠和我,秘书长是郭海峰,当了很久,后来他作了常委,再加上王丹,这六个人
一直是最稳定的六个常委,在历届中都没有变化。这中间有些增减,超华曾作过,还有其他人,以
后会谈到。
3.1.3 绝食团指挥部的工作
关于保护同学生命有很多事情,在初期时主要是北医和北中医的同学。但到了十六日早晨,我
们建立了首都医院防疫联合小组。这事情是由协和的一个负责人来找我,商量这件事清,很快认为
这事再好不过了。后来跟他们去开了两次会议,最后他们一共二十几家医院联合形成。主要工作当然
是他们做的,我们只是帮助建立与广场同学的联系,建立纠察制度,给他们特别通行证等等。后来
对穿白大褂的人完全有种尊敬。
另外一件事情是保证广场秩序,这实际上最重要。当时因为空气污浊,人群多,五月十五、十六、
十七日每天有上百万人声援,气氛异常激动,所以使得整个广场秩序变得非常难以控制,尤其是绝
食同学的情绪变得非常焦躁,激动、希望、失望交织在一起,使他们身体更虚弱。当时白天酷热,晚
上很冷,由于准备工作的不全面,开始一、二天晚上什么设备都没有,晚上就睡在地上,靠着一些
同学的棉大衣,所以昏厥人数迅速提高。针对这个情况,我们作的主要措施是严格广场秩序,纠察
证制度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建立。但后来遭受很多批评,我想在座各位包括我们自已都受到过纠察
的无理纠缠。但当时在建立时候有非常积极的意义的。
【 另一方面就是纠察线在开始一直起了很大作用,但后来也受到很多批评。开始建立生命线的
时候,最大的问题是因为五月十五日稀稀拉拉剩了几千人,而且这些人都分割开来了,担心他们来
了把大家拖走。但后来从十五日开始大批人晕倒,生命线变得很重要了。开始的时候是请金松玉来负
责纠察的,王文去协助他。所以王文出去转了一圈以后才有了后来所谓的联络图。他把各个学校的地
点写下来,成为他最大的财产,后来一直不愿意交。我跟他有一个冲突也是由于这个原因。但是他们
一直没有把这个建立起来。后来我想想没有办法,只有直接去。直接去的时候我就把两部分,北面和
东面分割了一下,在中间自然而然形成了一个空道。而这个空道后来派人把它拉起来,这个道后来
就叫成了生命线。开始的时候不知道谁先叫起来的,无所谓了。当本桶颜馓跸呷范ㄆ鹄戳恕U馓跸吆
罄囱?长到长安街上就不是我的责任了,我没管,不大清楚是谁作的这方面的工作。广播站已经讲了。
关于物资和财物,恐怕海峰来了可能才会确切。他在这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当时对广场的物资,主
要是建立帐篷,建立资料等等,恐怕要由他们才能讲得清楚了。】
另外一个事情就是开始和一些机关单位、医院、厂矿联系,为绝食同学提供各式各样必要的物质
来源,包括帐篷、床、棉大衣、木板。这些工作主要是张伯笠、郭海峰和其他秘书处的人去作的。保障
同学生命最重要的一个事件是发生在十七日晚上。当时传说要下雨,而且十七日晚上情况突然变得
非常危急,十七日一天有将近一千人晕倒。
这前面还有一些细节,在十六日开始出现要绝水、自焚等,主要是两个学校,一个是电影学院,
一个是南开大学,两个学校将近有三十几个人要绝水,加上外地学生提出自焚。南开的绝水被制止。
电影学院的没有被制止。法大在新华门前开始从跪请到绝食,另辟另外一块战场。而且那一块到我们
十九日绝食结束之后都没有停止,之后好几天才停止。
当时我们的能力实在有限,而且支持实在过热,所以不仅内部的各种更激进的要求得不到制止,
外面的人更无法制止。我记得很清楚的几件事,象西安、洛阳的学生一上火车就开始绝食。还有外地
学生献血队,一边走一边献血,然后到北京来绝食,说到北京来就是要参加绝食。所以实在控制不
住。
广场上人数剧增,我最后一次点名是三千一百四十四人,这么多人,这么复杂。当时广场已被
占领了四天,垃圾成堆,没有地方上厕所,很多地方随地大小便,加上生命力抵抗很有限,所以瘟
疫就成为最主要的话题,至少在我们这些人中间,我从十五,十六,十七日听到协和的那个人不断
地提。我们和他保持密切的联系,他们在后面有一个指挥帐篷,我们去每次都提。到十七日情况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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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得非常紧急,因为预报晚上有大雨。按照医生的说法,一场大雨使瘟疫传播的速度比没有暴雨时
的速度增加十到二十倍,水打到尘土上浮起来瘟疫就会迅速地传播开来。他说一场暴雨后百分之百
一定是一场大瘟疫。如果这时广场一场瘟疫,全北京就会立刻流传开来,这样民主运动根本不用政
府来镇压,一场瘟疫就会使民主运动永远背上这么一个黑锅,自然而然的民主运动就下去了。这是
当时最大的一个考虑。 当晚整整一个晚上所有的人在忙碌,当时主要的事情是尽可能的整队。当
时要整队是难上加难,我在十五日时试图整了一次队,化了三个小时。到十七日的时候我们每个人
都平均晕倒了一、两次,身体极端地虚弱,指挥部的这些人也绝食,很难保证真正头脑清楚,精力
允沛。所以整队几乎作不到,完全靠意志,靠理念。有人不相信这些东西,我是极端相信的。后来这
个队还真整成了。整成之后,我开始的计划是向南边移出十米,然后不断地一队一队的移十米,清
扫十米,然后打上药,再挪动人。这样算起来要十几个小时,所以干了三、四个小时之后,这个计划
被迫停止。
与此同时,联系到八十辆大轿车,所以把这些人转移到轿车上去这个办法显得更好。下面的问
题是怎样指挥转移,当时广场上聚集着至少二十万人,绝食的人冲到人群中怎么办?人群里有人加
进来怎么办?这些人根本躺着就要晕倒,更不要说走了,中间出了危险怎么办?当时的情况现在很
难想象。
那天早晨实际上是伯笠在指挥。(张伯笠插:代理总指挥。)为什么代理总指挥呢,因为我忙了
一夜,到十八日早晨,我就看着那个雨点,已经开始打雷了。那个时候队伍刚整好,第一队刚弄过
去,我再走回来的时候,扑通一下就跌倒了,跌倒之后就再也没起来,一直到下午,那次晕倒最厉
害。我不知道在医院里输了四瓶,还是五瓶液,我醒来已经是下午了。当时我在晕倒之前的最后一个
念头,我说完了,这下我要成历史罪人了。当时脑子里很清楚这一点。当时唯一的想法是这下真成了
历史的罪人了。但没想到当时那场雨实际上是下午才下,早晨没下。就这么一个变化,没当成历史罪
人,天公作美。〖参: 3.6.6 五月十八日 〗

3.1.4 阎明复到广场
另外一个重要的事情就是五月十六日阎明复到广场。当时这是一个很好的结束绝食的机会。当然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见得一定象某些理论家一厢情愿地那样,一定会走到某个地方去。实际上
凡是参加过这场运动的人都理解当时情况的复杂性,不会轻易相信这种说法。但确实当时如果停止
绝食的话,结果可能会不一样,情况可能会好些。
阎明复那次去讲得很真诚,人也非常真诚。当时开希、王丹也陪着他讲了很多好话。同学有些被
打动,这里我谈到的同学是当时已经绝食了四、五天,生命垂危,到那天有八百多人晕倒,而且受
到来自一、二百万群众支持刺激的这么一群同学。在这种情况下,阎明复本人也已经不是很正常,很
理性,他本人发着高烧,以非常真挚的感情,带着哭腔,求大家离开,而且讲得也比较露骨,直接
谈到了党内斗争等等,当时稍微有些分析能力的人可以听出来他讲话的意肌?
当时这个情况很乱,我主持把他们接进来,这已经很不容易了。当时放这么一大堆人进来,对
于秩序实际上是一个极大的挑战,当然还是做到了。后来由于开希晕倒,等于自然而然的一个台阶,
他们就离开了。要是开希不晕倒,可能又是另外一个事情,我没办法预测,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当然他晕倒了,这就是历史。
他们走了以后我马上召开了一次紧急代表会议。这次代表会议值得大书特书,开得异常激烈。其
实每一次都很激烈,这也是营地联席会议,下午我会再讲到。这个会议真是非常非常地激烈,据我
所记忆是当时联席会议开到那天为止最激烈的一次。而且因为我们在广播站,广播站后面是一道草
墙,草墙外边聚集有上千名群众,所有人都伸长脖子在喊,喊什么的都有,有喊我们走的,大部分
的人是喊我们千万别上政府的当。那时北京市民刚发动起来,情绪是可以理解的,这跟各个学校先
发动,后发动,跟北京,外地同学的区别差不多少。而且那时开始已经有成万的大笔捐款,都是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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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单位做的,实际上这时候北京已彻底解放,彻底自由了。在这种情况下,表现出来的对共产党
的仇恨是可以理解的。
当时我派了一队纠察把他们挡开,派了两队纠察将近五十多人勉强划出一个地盘,让大家坐下
来有一个稍稍安静的环境。开始让大家先安静了一、二分钟,情绪开始平静下来,然后开始发言。印
象较深的是周勇军,他坚决主张立刻离去,认为这是一个最好的机会。他是一个少数派,是极端坚
定的少数派,每次我开会他都是做这个。但是后来他的代表资格逐渐受到挑战,而且法大来了不止
他一个,一共来了四个人,没有一个人承认他的代表性。当然他的发言资格没有被剥夺,因为当时
我是主持,从开始到后来大部分营地联席会议都是我主持的。但当时百分之七、八十的发言主张坚决
不能够撤,说这完全不够级别,跟我们的要求不一样。我们写出了要求了,就按照我们的要求做,
纸上怎么写的我们就怎么要求,等等,而且很激烈。当时我的一个建议是我们先看一看,同时继续
保持联系,看一看是否有更大的可能性。与此同时我说这还不是最后的结论,希望大家回去商量,
然后再开第二次会议。第二次会议仍然是同样的决定。
【 张伯笠:关于阎明复到广场那天的场景,五月十五日上午我和其他两个人领导了知识界的
大游行,主要是我们领队。晚上听到柴玲要自焚的消息,我跟北大七个教授到广场去劝说柴玲,从
此没离开过广场。因为当时郭海峰、柴玲、封从德、李禄都在,当时我不认识李禄,但是这三个人在
北大一直是我的朋友。封从德说你来好了,不要走了,替我管广播站。就是这样任命的。第二天下午
阎明复来到广场,阎明复讲话时麦克风是我递给他的,我就站在他身后,所以我看得最清楚。阎明
复当时流着泪说:同学们,你们应该给改革派以时间。我愿意作为人质跟你们回到北大。这时王丹就
出来说:我以我个人的人格担保阎部长讲的都是事实。我是王丹,希望同学们考虑。吾尔开希也是这
个观点,他说:我是吾尔开希,我以我的人格担保阎部长绝对不会骗我们。底下的人情绪很激动,
他就晕倒了,他带着氧气袋。然后底下有五十多个代表参加了会议,这个会议是李禄主持的。李禄当
时拿着麦克风,说:“我们撤与不撤,大家发言。”马少方、郭海峰和我们都在,大家抢麦克风说话。
王丹拿着一束花,没有参加这次讨论,有人献花给他。他在一边,没有在你们那个圈。然后大家没有
通过。
阎明复去广场的那天,情绪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阎明复刚到的时候,第一个接他的是我和开
希,我们在靠长安街那边的一个救护篷里,开希在吸氧气。听到外面很闹,我出去看,正巧那辆救
护车就停在我面前,阎明复和他所有的人就躲在救护车里。他们一进广场就被同学们发现了,就要
打他,阎明复就躲在救护车里,一群同学在外面。开希说我马上过去,过去后阎明复说要给同学们
谈,开希说好。当时同学的情绪特别特别强,一定要打阎明复。阎明复身边还带着警卫,都没有用了。
阎明复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走。开希说你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到前面去。他说“我在前面开路,
你拉住我的手。”开希就说“我是吾尔开希,阎部长要与同学谈话,请大家让出一条路来。”
李禄:后来我带了几十个人去把口子打开。
刘燕:然后从北大把王丹找来,王丹当时不在指挥部。 】
【 封从德:我补充一点,当时我在广播站,记得是五点过一点,王丹先到广播站说有个重大
行动,要我们安排纠察,注意保安。然后开希、王丹一大群人接了个人来。 】
 
3.2 绝食在广场 柴玲
3.2.1 绝食指挥部首先自焚 〖参:3.6.1 绝食团指挥部是怎么成立的?〗
〖参:3.6.2 关于自焚〗
我现在讲的是五月十三日开始绝食后的一些事情,十四日下午是对话,然后是十二位学者来又
是不行。十四日凌晨四点左右开希宣布转移,十五日凌晨转移到纪念碑东侧,这时候广场已非常凋
敝。就在这个时候,大概是五、六点钟李禄回来了,他说:“怎么回事,我就走了几个小时,怎么一
下子变成这样?这怎么行。这个运动不知道要持续多久,而且对话也没希望,也不知什么时候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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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折腾二折腾整个绝食运动不打自垮了。这不行。咱们一定该成立一个机构。这样吧,基于两点:
一点是不知对话要拖多久,完全有可能政府不管你,一直拖直到学生不打自垮,或者同学出现生命
危险。”第二个我记不起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如果这样的话,干脆成立一个指挥部。如果在政
府给答复之前,同学出现生命危险,我们采取更激烈的措施,绝食指挥部的这批人首先自焚。”当
时我一听眼泪就下来了。我一知道自焚这个事情,我没有想到别人,就想到老封、我父母,他们肯定
特别受不了。李禄说别哭别哭。因为我知道那个时候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我就说“那你当总指
挥。”李禄说“不行不行,别人对我还不太了解,还是你来当吧。”后来我们几个人的基本条件是在
同学牺牲生命前首先牺牲,迫使政府给大家答复,通过这唯一方式拯救更多的人的生命。成立以后
马上就宣布,在八、九点时我跟大家作了个演讲,很多人流了泪,在掌声和眼泪中,绝食团指挥部
得到了大家的认可。报名的同学一下子增加到十几个,有了十几个绝食指挥部的成员。
之后李禄对我说,我们还要搞另外一个方式。既然这个对话没有搞成,我们要不要再增加压力,
把同学们全部拉到长安街上卧路,阻碍长安街的交通,这样迫使政府赶快跟我们对话。北京电影学
院的同学马上就来了,他们是非常艺术性的人,“一个是卧路,一个是自焚。”他马上就去买汽油
去了。因为这个问题,讨论下一步怎么办?然后召开各学校代表会议,大概四十多个代表,讨论我
们下一步是采取更激烈的还是维持现状等等,让同学们下去征求意见。李禄这时候显示出他非常惊
人的主持会议的能力。这个是我从运动开始一直到最后目睹筹委会的,目睹高联的,还有目睹整个
广场这些人,我觉得他是第一个能够镇住局势的人,从此,更建立我对他能力的钦佩。
同学下去一个是征求大家的意见,第二统计绝食人数的名单,以及绝食人员的布局。第三件事
就是马上开新闻记者招待会,在中午十二点到一点之间,我们在一个大车前面,当时的成员有绝食
指挥部的成员,普通绝食同学的成员,还有北医的二位同学。他们汇报了绝食同学绝食后的身体健
康状况。
我要补充一下,这个对后来的事情有点关系。就在十点左右的时候,王文拄着个小旗又来了,
说:“咱们成立临时指挥部啊,我也加一个。”我一看他就笑了,因为那天正是我们两个在维持秩
序,说:“好吧,那就加上去。”这时王丹跟开希都不在场,其实指挥部最初成员是没有王丹和开
希的。然后几天王丹、开希要加入指挥部,因为他们老的资历,也就很自然的加了,虽然他们没有通
过那个先决条件,就是说要自焚,因为我们要承认一些既成的事实。后来是上头要跟学生联络还是
怎么回事,我说:“王文你去吧。”等王文回来的时候,记者招待会已经完了。他就冲我一笑:“嗨,
怎么又没我?”我说:“啊呀,对不起,忘了。下回,下回。”他就很满意。
我们发起招待会的时候,一个就是宣布绝食指挥团的成立,第二个是说当时基本的策略,第三
个就是说同学健康状况,有五十四人次晕倒。在这之间一个小插曲我要说一下,就是让大家了解一
下当时的气氛。有个记者问,他说:“你们说你们绝食的原则是不吃东西。但是我发现刚才在这个记
者招待会之前,有些同学在吃花生米。这是这么一回事情?”当时我们都楞了,不知道花生米指的
是什么事情。后来那个北医同学马上解释,说:“我解释一下。我们刚才吃的那小粒的东西不是花生
米,是因为这些人的嗓子都哑了,吃的是咽喉片。”记者招待会在这边绝食圈里边的一个大车子前
面,就是救生车前开过一次,后来又开到历史博物馆前面又开了一次,这是十五日。
【 柴玲: 补充一点,五月十四日临晨两点,陈希同、李锡铭来到广场,但是他们不敢进入广场。
当时绝食同学在纪念碑北侧,再北侧金水桥、长安街和绝食同学之间还有另外一个圈子,那个圈子
是市民,还有纠察。陈希同、李锡铭来了以后,说他们关心同学,但不敢进入绝食圈里。我和王文得
到这个消息后马上带了一批纠察队去,发现这批人他们走得很苍惶,走得非常快,怕人家打他。我
们说我们是绝食团的,请保护首长,不要伤害他们。这时有人主动跟我们联络,是周围的一队便衣
警察。后来他们就匆匆忙忙钻进一辆汽车飞快地跑了。】
3.2.2 阻止冲击大会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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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日晚上发生了冲击大会堂事件。我们知道消息的时候,当时纠察已经在调出人来了,很薄
弱。这个时候李禄就在广播站喊了一声,说:“如果绝食同学你们身体还能够动的话,请你们去增
援大会堂。”
(李禄插:不,对你喊了一声,后……你说,你有号召力,我没有号召力。)
然后我们这批人,我记得当时因为拿着个小旗帜,很容易在人群中形成一个目标,就老看见一
个旗帜在人头上动。很快这些人找到我们的绝食同学,很快地从人大会堂的两边开始插进去。我们插
到军队跟老百姓之间,最上层了。我记得人拥得很厉害,我们当时根本没有力量,我们不断地在喊,
但是根本没有办法。
非常奇怪当时就是只有薄薄的一层军人,而且非常稀疏,只有一排,后来又增援的。我记得非
常清楚,就是后来挤到中间的时候,我突然开始不行了。我说:啊哟,我好难受。这时候李禄就求那
个军人说:“你看她身体不行,她又是总指挥,几天几夜了。能不能就到里边,或者你们找一点水
来,或者到人大会堂里边,让她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都行。”我记得军人态度跟二十二日很不一样,
当时给我很深的印象,这个军人木无表情地看着我们。后来我就说:“请你们理解我们同学的绝食
吧。我们已经绝食大概六十四个小时了。”他看着我,后来他就说:“回去吃饭去吧。”当时我问:
“什么意思?”“那你们回去吃饭去吧。”
我当时不太明白。后来我又稍微缓过劲来,我就接着再要喊,拿着一个喇叭说:“我们是绝食
同学,请大家理解,不要冲进大会堂。如果你们要冲进去的话,就从我们身体上踩过去。”后来李禄
一下子把喇叭按下去,说:“你不要说。”这时他骂了一声:他妈的。他说一抬头看那个国徽的时候,
凸在外面的是一个狼舌头。我被按下去以后,我们就在那一边拉着手。人不断地冲过来,我记得当时
简直就是一个人脑袋的海洋。那个时候你突然就会感觉到一个人的力量在这个地方,无论你是总指
挥还是别的东西,都是非常非常的微弱,就象大海里一滴水一样。
这个时候在前面大概二、三排的地方站起一个人来:“下去,下去。”就这样喊。那时候是开希,
可能还有刘燕在旁边。开始没有动静,连着喊了十几个嗓子以后,人群开始一点一点地向后退。那个
时候就觉得真是个特别壮观的一种景象,终于在这种“下去,下去。”的喊声中,数万人一点一点
地往下退。后来我们得到的消息,一个是中间有很多秃头的刚被放出来的劳改犯在中间兴风作浪地
说:“冲啊。”第二是说当时有一部分市民,还有工人,他们说:“学生已经绝食了,政府还不对
话。怎么办呢?我们就要到大会堂里边去静坐,施加压力。”当然很难说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反正
就造成这么一个局势。
【 刘燕:我补充冲击人民大会堂的事。我记得的情景是五月十五日晚上,我和开希最早到了大
会堂的最上面,最上面有两排军警,一开始是坐着的。当时群众冲得很厉害,我们一个人拿一个喇
叭,劝说群众退下。但底下人太多,根本就听不到,还是一直往上推。程真后来带着师大的同学上来
了,不知梁二在不在,当时是程真、梁二、开希还有我,还有师大体育系的同学,开始把队伍往下赶。
但是从上面往下赶,不如从下面来的力量大。后来绝食团同学来了,来了一百多个,拉起一条线,
一点一点把人往下压。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手里一直有个话筒。最后没有冲击成人民大会堂。】

3.2.3 绝食指挥部的改选 〖参:李禄 3.1.2 绝食团指挥部人事变动〗


我们回来以后,十五日的时候,王文跟我说:“柴玲,来,我们要重新开个会,重新改选。”
我看见有马少方,有程真,还有谁我就记不清了。我说:“李禄呢?”“李禄不在”。我说:“你们
人数不全,我不参加你们改选。”我就拒绝了。过了有半个小时以后,王文过来说:“这是改选的新
名单。”他冲我一笑,说:“我是总指挥。”我一看李禄的名字已经被去掉了,好象王文是总指挥,
马少方是副总指挥,程真是什么我记不得了。我一看就笑了,我说:“你这个我不承认。”他说:
“不承认也不行,我们是改选了。”过一会儿,陈明远来了,他看了说:“不行,不行,你们要重
选,怎么能够把柴玲选掉了,咱们重新讨论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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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李禄来了,陈明远就很权威地跟他说:“李禄,你跟我谈一下。”李禄当时非常诚恳。
我见他们俩蹲在广播站背后那个小丛林边那块空地上,底下是土。李禄非常诚恳地说:“别人都怀
疑我是特务。我想跟你们解释一下。我有一个爷爷,我爷爷是朱致贤的好朋友。”朱致贤是师大儿童
心理所的老所长。我一听说这个名字就全部知道。对不起,我现在可要说一点你的隐秘了,不是揭老
底,是为了证明当时的情况。他说:“我爷爷有四个奶奶。”我一听他这句话,突然间觉得特别耻辱。
我就觉得谁有这个权力去这么样,把自己作为一个权威去屈辱、审查别人。所以我当时想,如果我在
旁边的话,我真的不能原谅我自己,我就走开了。李禄再跟陈明远说什么,我都没有听。从那时候我
对陈明远就开始有一点不好的印象了,或者我不同意他这种做法。然后完了之后,无论是李禄他再
跟陈明远怎么讲,我都没有听见。从那时候我对陈明远开始有一点不好的印象了,或者我不同意他
这种做法。
之后大家重新选,选出我跟程真是总指挥,两个总指挥。当时反正李禄不在。我跟程真的分工是,
程真负责跟上面的联络、对话什么的,我就负责广场的情况。之后我见到李禄,李禄非常颓丧,他说: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回南京去了,因为南京也非常需要我。”我一听,这眼泪就下来了。我说:
“如果你走的话,那我也没办法再搞下去了。我一个人也应付不了这么多事情。”因为马少方在十四
日之后非常主张让大家撤离,从此我就很不信任他,而程真她也是个女孩子,又管着那边一些事情,
她并没有对广场实际的组织起那么大的作用,王文就是个小孩子,有时哄哄他,我还挺喜欢他的,
觉得他象个小孩子一样很天真,但实际上他没有这个把广场局势镇住的能力,让我怎么搞。李禄就
很痛苦地在那儿闭着眼睛,我觉得我也没有办法劝他。直到凌晨的时候,李禄跟我说:“我决定留
下。”我就说:“是吗?”我很高兴。我没有问他是怎么一个转机。
十六日凌晨就马上召开一个班代表会议,大家重新改选的结果,我的印象中是马少方跟王文都
没有列到重要位置上,重新认可了李禄的主席的位置。我们大家经过了一场冲击以后都比较轻松。我
记得凌晨的时候,我们去洗了个脸,上了厕所以后,我跟李禄在历史博物馆门前开始谈下一步怎么
做。那时候我发现我身体已经开始很虚弱,经过一晚上的折腾,我开始脑子不太行了。李禄躺在那里
就说:唉,我还有一个老婆在南京。当时我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九点钟的时候就是记者招待会。这次记者招待会不同以前,就是邀了更多的绝食同学的代表。当
时我记得有杨朝晖,他注射了液以后,整个胳膊都肿起来了,还有王丹,还有“北医”的同学。当
时还有一些对北大,对绝食同学的质问什么的,我记得王丹讲过以后,李禄主持记者招待会。然后
我讲了一段以后,一下子就开始不行了,晕倒了。这是十六日,晕倒以后我就被送到医院去了。后来
我就一直在医院里面,当天晚上才回到广场。老封被指定接替我的暂时领导权,所以十六日中午阎
明复来的这段过程,我就都不知道。
3.2.4 救护与转移
十六日晚上,就是接着李禄说的那个他们成立什么“红十字会”,还有成立“医疗协调小组”。
“红十字会”当时说:我们来开始接替“北京市红十字会”。就开始接替以前的医疗协调小组的检
查状况。当时我们并没以为有很大的问题。但是等到午夜的时候,大概十一点钟,有同学,还有医生
就开始抗议说:他们在随便的往车上拉同学。知道这个情况的时候已经很严重了,大家就赶紧地制
止。后来我们接到内部消息说:这批红十字会的人全部都是便衣,穿了白大褂。这个时候大家要制止
他们拉同学,重新让大家醒来,继续宣誓一下。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北医那两个同学他们就特别激
动,说:我们医生一直为你们操劳,还有北医的同学,你们怎么会说不要相信我们医生什么的。后
来我记得李禄跟那个北医的代表解释了半天。
等到中午的时候,李禄开始全半身瘫痪,那个男孩子就开始晕倒,我也开始晕倒,我们就分别
被送到医院。这是五月十七日我第二次进医院。我记得当时老封已经开始组织广场的指挥活动。十七
日下午的时候,李禄到医院来看我,我们在病床上继续讨论下一步,主要想把大家拉出广场的那个
环境,换一换脑筋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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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医院的时候,有些同学拒绝服从医疗,拒绝输液,拒绝吃东西,不是饭,而是一些基本的
药物。后来他们说我是总指挥,说同学已经到了这种情绪,让我去做工作。我就随口说:我是总指挥,
命令你必须恢复健康。
十八日凌晨的时候,我跟一批同学乘了一辆卡车回到广场。这个时候我发现整个北京市已经被
撤消了,没有警察,没有交通警。现在路口的交通路灯上,都是我们的同学在指挥。
十八日我一回到广场的情况,就是整个都变了,广场是风雨飘摇。我回到指挥篷时,伯笠一个
人也是歪倒在那儿,你有没有在输液?(张伯笠插:在输液。)他在负责指挥广场同学整个转移到
大公共汽车里边的调度。伯笠说:“唉,你来可好了,你给我任命吧。”我就任命他为当时广场统一
调度总指挥。
这时候有一个重要情况就是王丹和开希他们已经在跟李鹏对话,我们因为负责广场调度工作就
没有参加。中途调度工作指挥差不多的时候,王丹跟另外一个人匆匆回来说:“坏了,出事情了。李
鹏口气非常凶,说:你们要为历史负责任。谈话已经彻底崩了。”
〖参:3.6.6 五月十八日〗
大家全部都转移到公共汽车以后,我们有了指挥车。当天晚上就是讨论绝食的指挥人员要不要
复食,等等。这时候王文被选出了指挥部。十八日夜里十九日临晨的时候,赵紫阳和李鹏来看望同学。
十九日早晨组织讲稿,然后指挥车开始在巡回宣传。
 
3.3 广场广播站(1):初创阶段 封从德 〖参:3.6.5 广场广播站(2)〗
3.3.1 绝食团广播站的建立
【 封从德:五月十四日一早,带着“绝食”黑旗和《绝食书》录音带,八点钟到了广场,就看
见柴玲,王丹,还有熊焱,他跑来就说,“老封,你终于来了,我们这儿缺一个广播站。”我问他
们有没有钱。没有。这个时候,我兜里正好还揣着那个教授给我的四百块钱,又认识了王文,他介绍
了一个香港记者,叫蔡咏梅,当时她借给我一千多块钱,带我去买广播器材。我们考虑到广场上交
流电不敢用,因为政府随时可能掐断,就去买电瓶。跑了一天,到下午大概三、四点钟的时候,回到
广场。好象找到了伯笠,还是何桂方来搬这些东西,把这个广播站建立了。后来,我就一直在这个广
播站。】
五月十五日凌晨开希喊了学生要东移,我就很失望,离开了广场回家睡觉去了。下午再回到广
场,就听人跟我说:柴玲要自焚。那时我的感觉很复杂,当时的心境,认为这个时候牺牲是最高的
原则,但这个时候我又不愿意是她,所以很复杂。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后来找到了柴玲,我问她
是否真要准备这么作,我就问了这么一句。她说后来有所转变。这个时候,我心就放下来了。
然后就去找头一天建的这个广播站,但是广播站早已经没影了。头一天程林在那个广播站还加
了个小喇叭在旗杆上,也发现没了。后来我又听到了广播的声音,就去找,在东面。因为还有些喇叭
还没有搬过来,就找了几个同学搬到那个华灯下面,所以后来绝食团广播站一直就在一个华灯下面,
在那种柏树的篱笆前面。那个时候还没有搭帐篷,一直到阎明复十六日下午来都还没有帐篷。
3.3.2 广播站初期的情况
广播站初期,有一个张伯笠。在北大的时候,我就很佩服他一点,就是他的文笔很快,是作家
班的。在这之前,北大筹委会的文件都是他来起草。所以请他到广播站。还有白梦,也去了广播站,
记不清楚确切是什么时间。但最重要的是王童,还有何桂芳也在哪儿。然后还有一个师大的女播音员,
还有几个临时播音员。
当时有一个中央台的广播员有句非常有名的话:“白天我在政府的广播站做喉舌,晚上我做同
学的喉舌。”他起先是我们的喉舌,但随着后期运动的逐渐发展,随着民主原则的逐渐增强,广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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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逐渐逐渐地独立。当时有两个广播站,后来都宣布独立,独立于任何派别之争,包括共产党的派
别,包括学生的派别。
五月十五日下午,北大的校医来了,是由北大的副校长陈嘉尔带着来的。他告诉同学们说:
“绝食的同学你们可以喝牛奶,喝饮料。当时甘地就是这样坚持了四十九天。”这个信息对绝食的同
学们非常重要。实际上在这之前,北大筹委会就发出过这种信息,但是没有当时那么影响大,因为
是非常直接地通过广播讲的。
我因为没有绝食,就曾经想拿起面包来吃,但是不敢。在广场上马上有同学就制止:你绝食了
怎么还吃东西。后来我只好跑到外面去。基本上当时就以冰棍来顶了。五月十五日晚上中央电视台的
新闻广播里边播出一个镜头,绝食队伍里边有个同学拿着面包吃。这也是为什么同学非常警惕不能
在广场上吃东西的原因。
五月十六日,我到前门一个电器店去买一些广播器材,买电瓶之类的东西。那些售货员热情得
不可想象。她先给我倒了茶,然后又要倒咖啡,一直给我弄了半个小时才让走,就是要我跟她讲一
讲学生的活动,他们非常关心学运。我觉得我们在这方面讨论得有限,不过我想传播媒介已经讲了
很多了。
关于“首钢罢工”的谣传,我们当时抓到了一个造这个谣的人。十六日晚上,记得是王童念的。
我马上问王童是谁传来的。他说忘了是谁,那个人已经走了。这个时候我就警惕起来,暗中布置,让
纠察队队长随时准备抓再来传这种谣传的人。结果那天晚上真抓到一个。我们并没有怎么揍他,只是
把他审讯了一通。他也没有证件,什么都没有。后来教训他一通,还是放了他或者是他溜了,我忘了。
反正当时我们并没有心力去搞这种处罚。“首钢罢工”是中共自己造的一个谣。
当时的广播站,我记得各方面的支持非常多。甚至包括军人,什么少将啊,还有市政府机关的,
包括国务院办公室。他们都是以个人身份或者是以部分职工的这种名义来讲的。
【 白梦: 十七日, 香港学联的林耀强来广播站作了个支持的声明。】
十六日下午五点四十分,阎明复来了。大家刚才也讲得非常详细,我就不再补充。

3.3.3 两站一车
当时有这麽个印象,就是镜头面前出领袖,广播里边出指挥。掌握广播权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情。声明一点,这是我后来逐渐意识到的,并不是建立广播站的初衷。当时只是因为需要而建立了广
播,后来发现它非常重要。而且我也有在北大搞广播、搞自由论坛的经历,所以就自然而然地承担了
这项任务。
五月十六日左右,我忘了谁跟我说的,王超华……第二天就发现在纪念碑的东南角有了另外一
个广播站,叫“学运之声”。这个广播站的功率比我们大概要大三倍到四倍。我当时还不知道具体情
况,知道有另外一个广播站,很高兴,就把那盘非常珍贵的磁带拿去向他们推荐,说,“这盘磁带
的内容不错,肯定能够感动很多的市民。”因为绝食团的广播站是在广场里边,而这个“学运之
声”,就是第二个广播站, 在广场东南角的外层,吸引了很多市民,我就把这个绝食书推荐给他们
去播放。这时我发现周峰锁是个非常固执,非常严谨的一个同学。他坚持要审查,我在那儿等了半个
小时,他们还没有审查完。我非常失望,因为我在这一边广播站还有非常多的事情要做,我有点生
气,就回来了。那盘磁带也不再给他,因为我只有那么一盘磁带。
大概是五月十七日还是十八日,我又去了一次学运之声广播站。因为听到学生的反应说,现在
有两个广播,互相有点干扰,需要协调。有纠察线不让我进去。我看见王超华在 里边,马上意识到
超华在里边肯定在起非常关键的作用。最后我对一个纠察说:“你们去找一找这个女同学。”这才让
我进去了。从此我就疑心是北高联指使清华的同学搞的第二个广播站,目的就是要夺权,这是我当
时的真实感觉。由此我对王超华的疑心也就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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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超华疑心的另一个原因, 是社会科学院另外一个研究生,就是我们多次提到的何桂芳,他当
时对我和柴玲影响都非常大,他说:王超华在社科院并没有代表性,大家并没有选她做代表。由于
“新五.四宣言”起草的工作,何桂芳已经和王超华有了矛盾。对“新五四宣言”, 我当时是倾向
于何桂芳的建议、意见和对运动的理解。何桂芳当时指责超华,对我们的影响很大。开始我是非常信
任超华,超华也是非常信任我的。后来因为缺乏沟通,缺乏了解,根本就没有时间坐下来谈一下,
所以就逐渐逐渐变成这样一种非常深的矛盾。后来,我可以引用李禄的一句话吗?(李禄插:可
以。)每次你都看见超华都说:马列主义老太太来了。这是当时的矛盾,这个矛盾就变成了绝食团和
北高联的矛盾,以后还会讲到。这种矛盾, 我认为对于当时广场权力的分散,外界和学生的联络、指
挥不能统一都有影响。
再讲一讲五月十八日建立指挥部的指挥车的事情。这个指挥车是一辆公共汽车,正好它莫名其
妙地开进了纪念碑的东面,当时就有同学建议说,这个可以作为一个指挥车。因为要下雨,而且当
时我发现北高联他们没有这种准备,那么如果有了一个指挥车,上面有很多喇叭,我们可以机动地
去开到任何其它地方去指挥的话,我们的指挥效果就会比北高联的效果要高。
 
3.4 北高联在广场 王超华
昨天我的内容比较多,集中地讲了我个人的经历。一直到五四那天已经说了三件事,虽然我了
解的还有,但是我没有说。昨天讲的那部分,低潮时期和绝食的发起,我也只能讲我在北大的情况。
我觉得王文、吾尔开希有可能对那一段时间有更多的了解,因为王丹和北大的接触反倒不如他们的
接触更多。我之所以要说这个,是因为我必须强调我不可能完全了解高联的情况。
今天我也只能很简单的讲一些,因为我参与的事情太多,可分到的发言时间不够。特别是我自
己当时的活动基本上可以说相对地脱离了高联的有组织、有计划、有讨论的活动,经常是比较个人式
的行动。所以不要把我说的就认为是高联的情况。
3.4.1 转移以后
广场的情况。十五日早上转移以后,我没有跟着转移到纪念碑的东面,仍然留在纪念碑北面的
人大、师大的同学那儿做劝说工作,一直到十点钟,人大同学说,我们不能随便转移。
人大的组织,在我的印象中,自始至终都是比较有群众基础,而且组织得比较严格。他们自己
在那开常委会,说要重新投票决定,重新讨论做决定转移或者不转移。师大一部分人说:“我们就
是不走,我们就在这儿。”所以师大实际上是一部分转移了,另一部分中文系的人坚持不走。一直到
最后他们编“绝食快讯”,他们的帐篷始终是搭在纪念碑北面的。所以他们相对来说是脱离绝食团
了。他们的一个说法是,“既然绝食是一部分同学不满政府,自己报名、自发组织、自发进行的,那
我们就可以完全根据自己的意愿怎么做。”所以,我劝他们都没话可说。他们说,“你走吧,你不用
劝,你的意思我们都明白了。可是我们现在可以自己……。”我想,这个运动没办法搞了。当时政府
那边也不理我们了,所以我有一种没有办法的感觉。
同时,我看到群众情绪是这样的时候,我就觉得知识分子劝说失败的一个主要原因,包括后来
我跟郑旭光觉得绝食团广播站建立起来后的广播内容最糟糕的一个问题在于没有肯定这次运动取得
了多大的成绩,“我们已经显示了我们多好的力量这样的广播内容”,而总是“我们仍然在做牺
牲”,“我们仍然需要做更多的牺牲”,“我们的悲壮”,“我们没有达到目的”。
这样我就跑到头一天……到了,但是他们左推右推,一定说这个磁带就是不在。明明头一天我
记得很清楚,他们却说,发言的人比如李洪林这样的人,不愿意把自己的发言交出去。但是我托人
直接问了,李洪林他们说,我们不在乎,我们在那儿敢发言,我们就敢在广场上发言。可是再回去
找,仍然找不到。我觉得他们在那个会上,对学生群众的一种佩服,一种深刻的肯定,象和英国宪
章对比啊这些,把这些给学生播了的话,学生会有一种满足情绪。既然心理上已经满足的话,就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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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回头想一想,我们不非得一定觉得我们没达到目的。但是这个我没办到,我不能确定究竟是政府
方面不愿意给,还是他们为了保护这些知识分子不愿意给。总之,我托了人都还没有弄到。
我走的时候是凌晨,天津自行车队骑车从长安街那边绕过来了,我是跟天津同学借的自行车,
我的自行车丢了。回广场的时候,我绕了一下急救中心。因为这一天,开希已经晕了,已经送急救中
心去了。我去的时候,门口一堆医生、护士、市民在那儿。我就说:“我想查一下,是不是有一个叫
吾尔开希的进了这个医院。”“哎呀,刚送走啊。”那些人都依依不舍。这是我的印象,十五日,开
希非常早就晕倒了。
然后,我回到广场上。我见到跟柴玲刚才介绍的情况相关的是,有两个人架着程真从南边往北,
就是绝食团前面那个空的地方一路走过来,程真挨个地跟大家说:“大家千万要冷静啊。”我就问
王丹是怎么回事,他在自己队伍中坐。他说,有人说,要到长安街上去滚马路,去挡路。“我们不要
做那种事啊。”程真从那头一直到这头。我印象当中,之所以那些绝食同学对程真有印象,而且觉得
她是一个主要的领袖,就是因为这个。她很虚弱的,穿着黄长袍的裙子,两个人架着她走的,到处
走,说是有人要滚长安街。
开始的时候,我就在设在小树丛旁边的绝食团广播站那儿。在那经常有人问问题,找什么事。绝
食团同学,我不能确认是哪位了,说“我们只能管绝食团,你们高联要负责外面那些事。你应该树
个牌子。”我忘了谁就帮我写了一个高联的牌子往那儿一戳,其实就我一个人坚守在那儿。
这段期间,我印象中郭海峰已经在那儿(不是说别人没有)负责一些具体事。因为崔健来联系
演唱会,一定说有个人已经答应了。一问,就说郭海峰已经答应了。我说,“我没办法管这个。绝食
团已经嫌很乱,很吵,嫌我们没有办法能把那些人都挡在外面。你那个大电子音乐……”。那个人说
“崔健你都不知道,能给学生多大鼓舞啊。”非常抱歉,我三十多岁,将近四十岁,还真对摇滚乐
从来没有听过。所以那两个代理人非常惊讶,说我在学生堆儿里,怎么居然会不知道崔健。因此我对
郭海峰有一个比较深的印象。
当时我听说过马少方是副总指挥,但是在那个棚子里边我没有很深的印象。至于高联的活动,
我觉得很遗憾的是郑旭光不在。好在他判两年,现在应该快出来了。我估计我说也不会给他增加什么。

市民经常来找我们,最后我们就很烦。我说,“你们市民自己应该提自己的要求,不要老来向
学生提建议,或者只是声援学生。”另外我还找了我原来的单位,《光明日报》那儿,跟他们也提这
个,“新闻界应该提新闻界的要求,工人应该提工人的要求。你们应该提自己的要求。”学生的绝食
要求只是一个:要求对话。可是对话究竟什么内容,几乎没有人能说得上来。这也是对话团当初准备
的时候,我对他们经常提的一个有些失望的意见。我说,“你们对话内容太烦琐,我们没办法向群
众宣传。最好就是一条一条的。”但是他们,包括项小吉、徐国栋、沈彤他们讲,“我们分了三大块
啊”,那意思是好象已经很有秩序了。我也就没有办法,我觉得我也不便多干涉。总之,这会儿这个
问题就出来了,没有办法很有效地宣传我们的对话,一两个口号就把对话内容宣传出来。报社的朋
友告诉我们,“我们五月十五日下午要游行,要集中提新闻方面我们自己的要求。”市民是在郑旭
光的帮助下,成立的市民联合会。这当中我还去广场转了一圈,发现那几个最经常来找我们的,其
中有一个女的,果然在那围了一圈在开会。后来他们打出了旗号:市民联合会。这是十五日。文艺界
和知识分子,在劳动人民文化宫那儿的,他们也是来找我。那会儿我就说:“学生不可能包办任何
什么。你们成立了,你们自己就在那做。有什么事咱们就联合行动。我们不可能指挥你们任何事。”
我的总的一个印象是,之所以到处都来找我们,是认为学生是有比较可靠的群众基础的。任何其它
组织都有这个名、这个牌,但是不敢保证自己有实际的群众基础。
外地学生进京是在十八日之后。我曾经在绝食车附近接受过中央广播电台的采访,当时主要说
的就是希望外地进京的同学回到本地去,要求跟本地的各级领导对话,要求本地的自治权。不要都
到北京来,都来声援北京。我当时一个感觉是,你们都不知道北京的对话到底要对话什么内容,你
们来北京干什么?而且非常头疼,没有办法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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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2 红……
关于红十字会,我经历的就是有一天早上,不能确切记得哪一天,我估计是十六日的早上,突
然来了一群穿红背心的医护人员。北大校医院的一个大夫说“快快快,他们要把学生拉走。”当时红
十字会已经广播过,每天早晨要挨个拍一拍,看看哪个同学怎么样了。因为早晨是睡了,还是晕了,
是最不明确的。他说,“他们把那些没晕的同学也拉走了。这是阴谋,这是要破坏绝食。”就说要警
惕穿红背心。这时红十字会这边说,“那好了,我们把红背心脱了也行啊。我们也是想服务同学嘛。
谁能看着同学出生命危险不管啊。”(插话∶黄背心。)杏黄色的。最后红十字会来人,说是咱们可
以协商。熊炜是清华的学生,当时找清华的常委来开会时,张铭他们没有来,是他来的。他去跟红十
字会谈判的,在《人民日报》上也有报导。谈判回来,他给过我一个签字的东西,表示绝没有什么。
十六日的清晨,我带着几个中医学院的人,到各个医院去象征性地看了几个医院,表示高联对送医
院的绝食学生的关心,而且买了一些巧克力送到各医院。当时医院跟我们反映的是他们基本上都是
自发来的,包括肿瘤医院,很远的医院都挤出救护车来派到广场。熊炜做的这个事,和这个是有关
系的,他和那边协商好了。我估计和你们说的那个协调中心也是有关系的。
【 梁二: 还有第二点证明我在场的是刚才超华谈的那个红十字会的问题。在红十字会的问题上
我当时好象还跟柴玲打了一次交道,准确地说,是我唯一一次受到温和对待的交道。当时我跟柴玲
说有些同学和老师告诉我红十字会想抬走学生,请你广播一下。柴玲就广播了,说警方、红十字会员
要把学生抬走。我不知道柴玲是否记得这件事。这是十六日晚上。我当时也前往红十字会与他们交涉。
这时我听说有一个学生已经和他们谈定了,这之后我才真正认识熊炜。 】
【 封从德:红十字会的事情,我参与了十六日晚上和他们的谈判,当时记不得是不是熊炜,
和他一起去见了红十字会的一男一女,是副会长,作了一个协定。】
【 封从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晕过一次,是在广场接受的治疗。我讲这个的原因是因为刚
才李禄提到的广场上的医疗护理协调小组。“协和”那篷子离绝食团不太远,在那个篷子里边,我
认识了两个比较年轻的医生。他们正在筹划这个协调小组,言语间, 很不信任红十字会。】
 
3.4.3 北高联与绝食团、广播站的关系 〖参:3.6.5 广场广播站(2)〗
我们对绝食团的广播不满意的是,广播内容基本只针对绝食同学。绝食发起是星期六、星期天,
没有能够及时调来各校同学。在各校同学来了以后,在纠察队都拉起来以后,我们感觉对我们非常
急迫的压力是我们没有宣传工具来鼓励这些做纠察的同学。据我们的了解,绝食的几天当中晕倒的
纠察同学,不比绝食的同学少多少。因为常常就没有人替换,就这么拉着站多少个小时。而且一开始
时,饭送不进去,纠察的同学也没有吃。送的面包,即使允许他们吃,大概是三个人能有一个面包。
所以我们非常头疼这个事。可是绝食团的广播,不给我们广播稿子。那会儿,我反对绝食,好像他们
都知道的,盯着广播站的又只是我。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我们认为,广播的内容,应该是能够
照顾到所有的面的。
【 白梦: 当时是因为广播站主要为绝食同学服务, 谁昏倒了, 每天早上统计人数。】
再一个,我们对绝食团的各校代表会采取一种无可奈何的态度,因为它形式是代表会,但实际
上各校参加绝食的都是各校的少数人。即使是代表会,它也只代表少数参加绝食的这一部分同学的
意见,我们不能把这个就取代了我们原来在各校的自治会。象人大,就有它的绝食部分、后勤部分和
学校留守部分,三部分的分工相当好的。它的绝食同学基本上还听从它本校自治会的调动。象这种情
况,我们没有办法在各校都做到,就是因为这当中绝食团自己搞了一个代表会。可是事实上,高联
在这个阶段基本上没有再召开代表会,因为都乱了。我自己做的就是抓住师大的联络站,因为北大
的外联部本来对我也不是很听从的。师大的外联部也是非常辛苦的,城南城北,就是这几个同学骑
自行车跑,而且没跟高联要过钱。反倒我跟他们要过钱。我坐车没钱,我们学校也捐不来款,包括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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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都说,“我们都比你阔。我们都拿本校的钱,也不用象拿高联的钱似的,还得五个人签字。”所以,
我都没有从高联拿钱,就是跟他们拿。支援过我十块、二十块这样子。
【 李禄:从五月十五日一直到高联在戒严之后回北大整顿之前,高联主要参与决策的有那几
个人?有没有过高联会议?高联和各校代表的联系怎样?
王超华:我的印象是没有过很有效的各校代表会议,基本上是各校来找。高联的常委是在一起
开过会的。当时常委最大的问题是,包括郑旭光、我,我们都发生了不能回本校的问题,只有人大、
经济学院和民族学院的常委可以保证回本校。
李禄:当时在广场上你们还能不时地碰头的还有那几个人?
王超华:我、梁二、人大的志远,当初是陆明霞,后来她参加绝食了,清华的是张铭、熊炜,北
大另一位代表一直在那儿,那会儿我们不认王丹,王志新是秘书长,但是他是后来才来的,翟伟民、
王正云,工艺美术学院的,郑旭光。差不多所有的高联常委都在了。
李禄:你们开过几次常委会?
梁二: 五月十三日从统战部回来以后,我和超华、邵江、翟伟民碰过几次头,好象是已经超过半
数了。开希不在,当时有个提议是废除开希这个职务,我成为正式替补代表,这是五月十三日。在这
之前一直是我在参加高联会议,开希主持绝食团的工作。第二次的碰面会有我,超华、邵江,是五月
十五日或十六日。
王超华:我补一句。高联这段时间的工作,我记得,第一,要求原师大联络部的成员不要参加
绝食。第二,十七日派人占了三层后,我们还是请他往各校发通知,当时联络部回来的信息是,各
校还都能找到人。】
【 李录: 我想再讲一些高联的情况。可能从第二次还是第三次开始超华就列席广场联席会议了,
在此之前我见到过她,当时她已经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当时我的印象最深的还有北航的郑旭光。我不
知道王超华和何桂芳之间有什么关系。后来何桂芳受到我们很大的信任。但他一直认为王超华不仅没
有代表性,而且是一个特务。后来社科院在广场的绝食代表是一个博士生,他组织了四、五个人作为
我们重要文件的起草班子,他们也不认识王超华。他倒没说王超华什么坏话,就是说王超华不是代
表等等。后来又传出来说王超华想要绑架柴玲等等,后来就使得和王超华的活动受到很大限制,和
北高联的活动也受到很大的限制。尤其后来出现了清华学运之声,而且那边广播站与这边不能合作,
几次谈判都没有成功。还有是关于财务上,所有的支持绝食的钱他们都收下来了,没有转过来,上
百万块钱都在那边,而这边又急需,尤其是给纠察队的伙食供应不上。所以就有很多矛盾。】
【 王超华:这一段绝食团活动我不是很了解。绝食团开会高联代表主要是我和梁二、少江在旁
边,反正我们没有发言权。“高联听见没有?”我说“在这儿呢。”基本上是这样的。 我不知道绝
食团指挥部是在四十个人代表会议上宣布的,我是从广播上听到总指挥柴玲,副总指挥马少方和程
真。这我记得。
李禄:当时确实是这样。高联在那儿,我记得好象还有北航的郑旭光,实际上主要是你和郑旭
光两人。当然你们有其它的事情,并不是每次会都在。每次在的时候可能大家都不是很振作。 第二
你听说的那个大概是十五日晚上九点多钟的那个名单,是他们拟定的。这个让柴玲解释。 少方在第
一次代表会、第一次记者会时都在,十五,十六日的几次会都在,十七日就不在会上。
王超华:还有王丹,你说王丹一开始就在常委里边,可你那些名单里又没有讲王丹参加活动。
李禄:王丹的事情很特殊。因为王丹从来不干事,但柴玲每次都建议把王丹名字加上。我对王丹
印象又特别好,所以每次我都同意把他的名字加上。但你从来找不到他,不知道他在哪儿,他在干
什么。 】
3.4.4 重组对话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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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高联进驻广场,我估计沈彤比我了解的还清楚。因为他跟我说过,三层整个是他帮着开辟
出来的。高联没做决定进驻还是不进驻。就是昨天讲过的那些,支持绝食学生,自然地就到了广场。
而且,官方要找你,你自然也就去了。没有一个明确的决议进驻还是不进驻。
另外一个是重组对话团,这是我想了解的事,因为这个跟我有关系,但是一直没有听到刚才绝
食团几个同学谈。我认为这件事发生在五月十五日下午,绝食团表示仍然有对话的可能,但是我们
不信任这个对话团了。这个对话团随时准备出卖同学的要求和利益,所以我们准备绝食团自己组对
话团。但是我看绝食团这些同学的情绪和这些同学的精神准备,虽然我对对话团也有不满意的地方,
我知道对话团的这些人不管学识水平、还是准备都要充分得多。我赶紧跑到统战部,要求对话团的同
学回到广场,争取绝食团认同咱们这个对话团,万一有机会再重开对话的话,还会把你们派回来。
当时跟我回来的就是沈彤几个人,项小吉坚决不回来,我们学校的一个同学也不回来。我最奇怪的
就是为什么他不回来,因为他脑子非常清醒、非常冷静的。我跑回去,悄悄地把他拽出来。在屏风后
面有两个桌子,一定要拉我吃饭。我当时给自己定了一个基本的原则,虽然我没有宣布参加绝食,
但为了争取柴玲他们的信任,我尽一切可能不吃东西。所以我当时只喝了汤,还有好几个人说“你
吃点,你吃点。”我把老何叫了出来,他说,“我不能走,我走了,你不知道项小吉他们在这里会
说什么。”他说,“我非常明白你的意思,你不要以为我没明白。”其实,我们学校这几个人态度是
非常坚定的,辩论的时候脑子是非常冷静的。没有办法,我回到广场,等于我也没有办法再争取绝
食团同学对对话团的信任,绝食团同学也不能对我更信任。
阎明复到广场。可惜现在王丹不在,程真也不在。我去统战部,我不能确认我去是做什么。这已
经是十六日了,十五日夜里的时候,对话团的同学好象已经都出来说是不可能对话了。在统战部我
正好看到一辆救护车在那。程真说,“啊,超华来了。太好了。”我在门房的时候,不让我进去,说
是已经有同学进去了,你不要再进了。我说,我知道他们进去。王丹领着阎明复出来以后说,“好了,
好了,阎部长要到广场去。”我说,“没有用,你叫他去有什么用。”阎明复马上站住了,“你看,
你看,她说没有用啊。那你说,我还要去不要去?”王丹和程真都马上冲我喊起来,“多不容易争
取到一个机会,你……”最后上车了。我想你们知道的只是到广场以后的事。
 
3.4.5 赵办、中办与十八日对话
 
与官方接触。五月十五日,有社科院的人来找我们,我和郑旭光,应该还有另外一个人,我们
到了前三门附近某人家里,但是没有什么实际效果。
赵办中办的事。十六日晚上,有人来找我。这个人被抓了,后来又被放了,因为抓他就和找我这
个事有关系的。把他放出来后,他就说,“嗨,抓我有什么用,我不光认识赵办的,我还认识李办
的呢。”就是他,哪边的都认识。他来找我,我觉得,我一个人没有办法,我就去绝食团找人。当时
柴玲住院了,这是十六日夜里。
然后我就叫程真一块儿去的。在那等,来回的等,说是来人总没来。我们也不太清楚,究竟要来
什么人呢。后来这个中间人就问我们情况。中间人之后,又来了第二个中间人,跟我们又了解。当时
就是在和他们讨论怎样把学生撤出来。我反复说,“第一,知识分子去了,没有能够劝出来;阎明
复去了,没有能够劝出来,我认为要给一个很好的宣传的机会,广播要让我们利用,让我们宣传。
做到哪几条,我们有可能把学生带出来。”他说,“你觉得最困难的是什么?”“我觉得,我最没
有办法说服的就是柴玲和封从德。柴玲现在在医院,我不能肯定封从德是不是在,如果你们能把他
们控制起来的话,我想事情好办得多。”这人马上拨电话,查柴玲这个人在哪个医院,至少要把她
控制到明天早晨以前不要回来。
这是我自己写的那个东西。因为在临出来之前,我认为我随时可能被抓起来,所以我特别把这
条写上给大家看。最后就来了一个赵办的秘书,一个中办的秘书。他们的原则是绝不说话,就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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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我就说:“要让绝食同学满足的话,我觉得必须做到两点:一个是现场直播;一个是‘不是动
乱’。”我认为“不是动乱”,可通过若干种办法来达到。第一,同样发一个社论,否定四、二六社
论,然后开始对话。我觉得开始对话,也不困难,因为只要说和对话团开始对话,广场上是没有办
法马上听到的。你把第一次对话的内容限制一下,然后确定一个礼拜对两次,或者对三次。那么同学
就已经可以答应回去了。只要有了第一次有限制的对话内容,同学就可以答应回去了。第二,如果再
发一个社论有困难的话,发一个评论员文章,肯定这个运动。一个是评论员文章,再一个可能是首
长的讲话。反正我说的是三种办法,这三种办法不难查。我说,“这三种你们做到哪一种,我们都有
可能对同学做工作,把同学带出来。你要是一点不做的话,要带出同学,不是说我们不愿意,而是
群众情绪不答应。”十八日的时候,我把这三条又重新写在纸上,吾尔开希在同李鹏对话时,三个
都念下来了。所以《人民日报》上有,我也不在这里讲了。
与李鹏对话,虽然《人民日报》都登了,我讲一下我知道的情况。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有人到广场说“赶快走,赶快走,到统战部去,有紧急的事。”到那以后,开希说:“哎呀,你可
来了。”当时程真在打点滴。然后马上有人说“给你检查身体。”我说:“不用,我挺好的。”一定
叫我躺到对面的房间。一躺下,他就说“这都是北京医院跟着我来的大夫。”接着就给我量血压,一
定要给我打点滴,“待会儿,你是重要人物啊。”什么什么的。我在那打着,和程真并排坐在沙发上。
他们两个,王丹和开希出去了,忽然回来。他们到另一个房间的时候,我有一个印象,不知我是不
是确切看见了,就是阎明复和他们一块过去的,因为回来时开希和阎明复是一块进来的。开希说,
今天这个对话,就是我和王丹做主要发言,大家都不要说话。(梁二插∶他说是阎部长说的。)哦,
对了,那就确切了。因为我还一直怀疑,究竟是共产党指定的他们两个发言呢,还是他们两个自作
主张。我当时就想,你发言,你准备讲什么?看你们两个也没有准备啊。我就把我想到的,除了这三
条还写了一些别的,写了两张小纸片。打完点滴,慌慌张张就被塞到车里走了。走的时候,并不知道
要见的是李鹏。这之前,大家都不知道要见谁,不知道规格和究竟要做什么。
(插问:是什么时候?)
是十八日和李鹏对话之前。对话一共是一个小时,是十一点到十二点。时间非常紧,就在十一点
之前。我去得晚,我比你们都去得晚。反正在李鹏进来之前,我把小纸片交给开希的,已经没有时间
给他讲我的设想了,所以他念的时候把三条呼噜呼噜地就这样念下来。我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啊。你
只能说,我要求的只是一种,我那是三种方案,你要的是一种。你一个一个念下来,莫名其妙呢,
你究竟让人家做哪条呢,都不明白。 之后我还傻乎乎的想,有可能跟广场上的同学商量,既然王丹、
开希都在这儿了,感觉似乎他们还有一定的影响力。所以我觉得有可能把同学带出广场。所以完了以
后,我就叫:“阎部长,阎部长,你给我一个钟头的时间。我回去,可能的话,我在那边工作能做
好的话,我告诉你,你们再发《人民日报》相关的消息。”阎明复已经根本没有耐心听了。就在这个
时候,那边一个记者说:“阎部长,今天这个新闻怎么发啊?”阎明复说:“问铁映同志。”“那
我们可就全都照发了啊。”那会儿,李铁映已经拥着李鹏往里走了。他们这些记者都收拾着没走呢,
不管是电视台记者,还是文字记者。所以等于全部照发,但是谁批的照发,没有人承担责任。这是我
了解的事实。不管是阎明复,还是李铁映,都没有办法对这件事承担事实。完了。

3.5 复食 李禄 〖参:3.6.7 复食决定是怎么作出来的?〗


3.5.1 营地联席会议 〖参:李禄 4.6.1 谁是广场最高权力机关?〗
绝食团有几个重大的问题。第一个是关于同学的生命的问题。绝食本身就是以生命相搏,按照柴
玲的话,就是“以死的气概为生而战”。所以,死亡一直成为一个最大的威胁。反对死亡也成为绝食
团成立前后,以及一直到最后戒严,到六四的一个最大问题,很多活动都以此为中心展开。第二个
问题就是绝食的目的。绝食的目的是要求和政府对话,要求政府承认学生运动的合法性,承认学生
自治组织的合法性,以保证不再秋后算帐。其实背后的原因是秋后算帐的问题,所以从绝食团成立
到最后,政策问题的讨论、与政府谈判的条件、谈判的渠道、谈判的可能性以及实质的进展也占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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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的线索。第三个问题就是内部的组织建设。这个组织建设包括成立、中间的人事变动、各个机构的
设立,还有就是建设广场,包括物资、饮食、财政。
刚才超华谈了一句,也提醒了我当时的一个想法。这个绝食本身,很大程度上是同学自发的。同
学既然把生命拿出来要做一件事情,当然他就具有了对自己行为后果的全部责任。所以我想,任何
一个领袖依靠自己的天才或个人魅力去强加一些意志,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很难接受的事情。这个
意旨也被绝食团大部分同学所认可,成为一条原则承认下来。
最重要的决策都在所谓营地联席会议中做出的。这个营地会议就成为后来的广场议会 ,这是到
了绝食结束以后了。开始的时候就叫联席会议。印象比较深刻的是第一次,其他人谈话也谈到了轧长
安街马路,这是当时十五日早晨我个人的一个想法。前面已经说了,开始的时候我对于绝食在这个
时候搞有意见分歧。我对绝食本身又非常感动,沈彤在前一天提到了,他说在听柴玲演讲的时候哭
了,我呢,确实也哭了,这不仅是我运动开始以来的第一次哭,恐怕也是我在十岁唐山地震以后,
第一次哭,这个确实是真心的。在北大的最后晚餐我也去参加了,我对于每一位绝食的同学,有着
由衷的敬意。当然,我个人也是绝食的成员,所以对于绝食“是不是开始”以及“如何结束”的问
题一直也是我最大的一个关心,我把这个问题始终作为营地联席会议的一个中心议题。采取激烈手
段,是为了尽早结束,以避免真正的出现生命威胁。十五日,我建议可能的话,是不是把队伍干脆
拉到天安门广场的长安街上。原来是认为十五日可能有回答,既然十五日没有回答,那最多十六日
就有结果。要有结果的话,恐怕只能施加压力,因为当时在场的只有几千人了。但是这个决议在第一
次联席会议上被当场否决掉了。从那时起,我也是一直比较相信民主原则,这一点上我跟小封一致。
后来小封跟我们结成了很好的关系,与这点有关。这个建议一开始就被否定掉了,所以尽管有那些
传言,但是一直是指挥部作为集体决议反对的。
自焚呢,当然更是被限制了。劝说绝水、自焚,用的主要理由就是,指挥部成立的目的,就是为
了有这么一些人,为了避免其他人的牺牲,他们愿意首先牺牲,他们愿意站出来,为大家做这份贡
献,做这个牺牲。如果你要自焚的话,你也先让我自焚啊;如果你要是真想自焚的话,不如你先到
指挥部来工作吧。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劝动了南开二十几位想绝水的人。后来也是以同样的理由,
他们全部参加了指挥部的工作,使得指挥部的人员扩展到上百人。【绝食指挥部首先自焚〗
【 梁二:我先补充高联是否参加了联席会议。五月十五日我记得绝食团曾经发出了一个各院校
代表会议的通知。这时绝食同学已经转移到东边去了。我曾经试图参加这个会议,但是我发现我参加
没有什么作用。我记得各校院的代表都去了,其中有我在高联全会上认识的同学。我曾经跟他们说,
有必要加强高联外围的同学。至少那时我跟一部分全委碰过头。】
【 梁二:十五日的联席会议为什么没有要求在场的高联常委参加?
李禄:我记得当时是召集所有的绝食团的各个学校的代表开会,是要确立绝食团的中层领导。
这个我已经讲过。】
3.5.2 如何结束绝食 ?
在和政府的谈判方面,我们也比较矛盾。在每一次讨论上,分歧也是比较大。在十五日和十六日
的时候,对于谈判的信心是很大的,这主要是由于十四日谈判的鼓励,十六日阎明复的到来,使得
对于结束绝食方式的问题,谈判占了一个很大的地位,尤其是在十五日晚上,因为当时的对话团还
在继续和政府的谈判。但是我想说明一点,指挥部没有在任何时候做出决议,认为对话团已经不能
够代表我们,要重组对话团。
当时的具体建议是,由于现在绝食同学结束绝食必须要征求绝食同学本人的意见,那么他们的
意见应该成为与政府谈判的最重要的根据。所以那天晚上做的一个最主要的工作是征求广大绝食同
学的意见,看他们对结束绝食究竟有什么样的看法。首先开了第一次会,请大家把各种意见收集起
来,按照收集的意见,总结了四种方案,每一种大方案下面又有小方案,请大家带回去,征求每一
个人的意见,把意见写在纸上。后来,大家回来反映说,解释不太清楚,不如在广播里自己讲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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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自己讲了。后来在五月十九日宣布戒严之后,晚上十二点绝食团派了一个人带走了一共八十几盘
录音磁带。其中录音的东西很重要的是指挥部做出来的各种各样的决定,大部分是我的发言,还有
做出的一些指示。我想如果那部分资料能够找到的话,对研究指挥部在这一时间做出来的一些最基
本的反应,做出的重大决策,都很有价值。
那天晚上讲过之后,大家都听清楚了。一个小时之后再召开会议的时候,每个人都把票数带回
来了。最后的统计是,全体投票人员大概是一千一百三十多人,这大概就是当时的绝食人数,其中
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倾向结束绝食。当时在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对话团的同学确实有派人和我们
联系,希望得到我们停止绝食的具体要求,他们好和政府谈判。这是第一次讨论。
最重要的可能就是阎明复这一次了。刚才我已经谈到了,中间还进行了很多次。到了十六日结束
之后,通过和政府谈判这种方式来结束绝食,就已经不是主流了。开始的时候有另一个相对主流的
观点,这个观点是我个人的一个想法,后来又得到了其他人的支持,就是通过自然结束绝食的方式,
我们也不需要政府支持。因为受到十五日游行的鼓舞,在十五日下午我已经基本上有了这种想法,
就是这个绝食的原始目的达到了,它充分动员了北京市的各个层面,我想他们本身也可能继续支持
学生的诉求,那么只要我们体面地结束绝食,以师出有理的方式来结束,也就可以了。所以当时的
方法,就是同学晕倒,直到最后一位晕倒为止,我们就胜利地宣告绝食的结束,而且非常地悲壮。
这样的结果也不错。这是另外一种想法。基于这种想法,才开始特别强调了警卫的重要性。当然警卫
的重要性还有其它的原因,就是关于怎么来确定生命线,和纠察当时为什么这么严格,为什么要发
行通行证等等,这个我待会儿涉及到纠察队的时候再谈。这是第二种方案。这第二种方案,到十六日
之后,也基本上破产了。由于外地学生的加入,由于十五日、十六日的大游行,由于各界的人士,白
梦讲了,叫“名人博览会”,因为种种原因,这个方案又破产了。十六日再次表决时,突然发觉绝
食人数已经到了三千一百四十四人了。所以,我觉得这个希望已经彻底破产了。到了十七日、十八日
的时候,我的一个很大的想法,就是通过哪种方式能够结束。因为当时非常担心,在这中间会出现
生命的问题。同时也在考虑,运动以什么样的方式把它推向下一步。这个方法到了十七日,基本上没
有形成太多的进展,主要的原因就在于受到了天气预报的打扰。所以,实际上我整个的心思就放在
了不要当历史罪人。不仅是历史罪人的问题,也牵涉到人的生命问题。因为当时如果就在上午下雨的
话,那真可能就是这些绝食的同学几千人都生病。通过这几千人,这个瘟疫就会传到整个北京市。所
以从下午开始,就全力以赴地去搞了那样一件事情,当然到最后第二天也成功了。其实到了四、五点
钟,大卡车就开过来了。当时是想晚上把车开进来的,后来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四、五点钟才开进来。
(封从德插:凌晨七点钟。)所以才有中间用几个小时扩大十米的事情,那个事情也占了好几个小
时。最后精疲力尽了,那天我晕倒跟这个也有关。
3.5.3 为何结束绝食 ?
然后进入到结束绝食。我从医院回来之后,情况已经发生了比较重大的变化,已经有迹象表明
政府不仅不跟我们对话,而且政府的压力在升高,已经开始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开始采取极端手段。
最初的表现是在十六日红十字会的问题。刚才柴玲已经讨论了这个问题,就不再继续了。到了十八日
的时候,又升温了,那天晚上,那个工人,我们都熟悉的那个大眼睛,这里就不再提他的名字了,
已经来报红十字会已经进入各个绝食车。因为当时我们确实接受了他们的主张,每一节车派一名医
生。但是那些医生都是男的,而且都懂得开车,他们准备那天晚上等大家都睡熟的时候把车开走。后
来才有了“紧急会议”,“紧急会议”作出的结论,就是所谓“放闸”,“扎车胎”,反正各个车
所作的方法不一样。最后马少方对我进行激烈地攻击,让我要对国家的财产负责。那次他有些歇斯底
里。(常劲插:扎车胎是张伯笠带头干的。)
这个时候, 另外更具体的建议出来了。从十六日开始已经有各个重要的人,当然是自 称重要的,
来自赵紫阳办公室,李鹏办公室。我想这有可能跟超华说到的对话失败有关系,在那儿得不到成果
的话,就派人直接到广场来与我们商量。我所接待的人已不计其数了,辨不清真假,得到的总体印
象是政府有可能采取激烈的立场,同时他们内部有重大的分歧。所以得到的结论是非常矛盾。有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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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决主张要采取更激烈的行动,有些人主张立刻退出。值得提一下的是十八日晚上一个什么代表,
总之按陈一咨的说法是他们派出总代表送来了所谓的“六点声明”。这“六点声明”说得极其露骨,
而且这些机构大家都有所闻,至少我是很清楚的。情况已经变得很危急了,而正在这个时候,很危
急但又没形成很一致的办法。当时已经很晚了,我们希望得到他们具体的建议,那个人就回去了,
说回去带更重要的人来,后来一直也没有来。
一个小时后,突然听到消息,赵紫阳来了。当时吓了我一大跳,我说怎么赵紫阳到了?那时大
概两、三点的样子,少方他们刚走,我正在闭目想下一步该怎么办?突然宣布赵紫阳到了。我说这怎
么回事?是不是真的?我派了人去问了一下,说是真的,一共派了三拨人去。我问他在什么地方?
他说在西北角上。我说马上带我们去!我们刚出去,第二拨人回来说已经走了。我说马上把现场的所
有东西马上写过来。又过了半小时,他就把当时情况写了个报导回来了,告诉我们大概见了十分钟,
讲了些什么话。当时我们立即开会,柴玲、海峰、伯笠都在,研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有一点是
很清楚的,就是赵紫阳的讲话和李鹏的讲话截然不同,这是第一个强烈的印象。第二个强烈的印象
就是觉得赵紫阳无能为力。和那天晚上刚刚收到的“六点声明”联合在一起,使得我们对党内斗争
开始有了比较深切的体验,至少是对我个人来说。我开始寻找第三种结束绝食方法时已经开始涉及
到对党内斗争的考虑,当时我也没有想出什么办法来。所以第二天早晨就决定至少把这件事广播出
去,让同学们自己来决定,至少让所有的同学都知道这件事。记得第二天早上我们开着车绕场走了
一圈到二圈,反正广播了十几次关于前一天晚上这一次见面的全部内容,详细的报道。我记不得是
哪个同学写的了,反正写得很不错。
回来之后,到了十九日中午的时候情况就有变,刚才伯笠已经谈到了,那几位知识分子已经陆
续送到消息。伯笠走了之后中间又来了一些人,是军区的军人,还有一个是昨天送声明的人。他们谈
到军人已经开始在北京四周出现了,而且是穿军装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也不知是一个军还是一
个旅,说的人还不少。具体细节已经不大记得了,印象深的是大兵压境了。
〖参:张伯笠 3.6.8(1) 决定复食的背景〗
联系到赵紫阳的讲话,联系到“六点声明”,我脑子里已经对结束绝食形成了一个比较清晰的
概念。我当时想法很简单,学生运动决不能成为党内斗争的牺牲品和工具,学生这个时候必须要立
刻停止绝食,同时设法把学生撤出这场斗争中,这场斗争无疑已被作为一定的筹码了。未来命运怎
么样呢?我当然不反对自己在里面,因为本身你是作政治嘛,但问题是我当时最主要的责任是对绝
食的三、四千同学的生命负责,这是我当时认为最大的动力,最大的责任感。

3.5.4 复食的决议 〖参:3.6.8 复食决定是怎么作出来的?〗


当时基于这样一种考虑,我设想全面停止绝食。这时候伯笠已经回来了,所以伯笠跟我一讲,
我当然是同意的。然后我们就开始开会,记得我们先在这个车上,当时陈明远也在,先把这些想法
和这些骨干讲得很清楚,大家都立刻同意了。然后又准备开一个会,又觉得这个事情太秘密,没有
办法,所以先调一队纠察队把一个车包围起来,还想了好几种办法如何开这个会。总之,最后一个
方法是纠察队把车包围起来,然后让人进去。所有的人都到了,大家神色非常紧张。对于开希我们没
有特别关心,传说开希要进场参加会议,当时在场的所有的人都说不让他进来。后来我们才知道,
他是要来劝我们撤的,实际上和我们的想法一样。结果当时就作出了决定,是伯笠、柴玲和我主持会
议的。在这下面之后更大的一件事是如何完成这个决议。当时这个消息已经在全场传遍了,而当时在
场的人至少有二十多万,而且在指挥车形成之后,纠察线已经被打乱,生命线已经被打乱。把这些
人放置在什么地方,怎么来保护这些人的安全,成为最大一个问题。因为军队一旦进来,首先受到
袭击的是这些人,怎么样来保证这些人的安全?如果让他们带走的话,是否会直接带到监狱去?所
以我们的想法是希望让这些绝食的同学聚集在一个中心空地,然后让二十万人把这些人包围起来。
所以第一个面对军人的将是外面的二十几万人,那么绝食同学就会在他们的保护下缓缓撤退。这是
当时的一个主要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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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何把这些八十多辆车的绝食同学调到一个固定地点?尤其在当时绝食已经七天,晕倒的
同学已经有三千五百人次的情况下,这已经变得几乎不可能了。所以当时没人愿意做这个事。我说那
我来做吧。当时我作了调度总指挥。这次调度也成为我一生难忘的一个事件。当时反对的人如云,最
后我没有办法了,只好把所有的人赶到车外去。然后把车窗帘都放下来,我只能闭门造车了。我一个
人坐在指挥车中间,拿着个喇叭,四周把窗户都关掉了,用纸、布都挡好了,我就在车中间指挥人
调动,完全凭自己的脑子,感觉外面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凭记忆来调动哪些学校在什么部位,让
哪些学校先走,哪些学校后走,纠察队如何配合,进广场后怎么把人从周围弄起来。反正总之这是
一次我永生难忘的经历。最后几乎是奇迹,所有的人居然都调出来了,而且在整个过程中没有发生
任何事情。调出来以后迅速在周围形成其它队伍。
后来反对复食的人实际上是围绕绝食圈的那些支持的人,将近二十人,声音最大的是他们,其
实绝食的同学几乎没有声音,喊都喊不出声音了。而且后来参加那个代表会的也大都是这些人,那
时候围着我们的指挥车挤得人山人海。无论如何,复食的决议终于作出,而且作得很漂亮。因为张伯
笠那篇复食宣言写得好极了。完了以后,小封一走我立刻就跟柴玲,海峰(我不知有没有张伯笠,
我记不得了)到了北面接受十几个记者的采访,包括中央电视台。对着记者再次宣布绝食结束,还
发表了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讲,柴玲讲得很好。所以中央电视台在报道绝食结束的时候整整比宣布戒
严早了两个小时。总之算我们一场胜利吧。到后来伯笠一激动,又喊了二十万人大绝食又是另一回事
了。当时我们的决议我记得很清楚:由绝食改静坐,静观当天晚上的发展。首先当天晚上这些人不必
进监狱,这是当时最大的考虑。而且一旦发生混乱,如何保证这些人回到学校去,然后如何开始吃
饭,怎么在发生冲击时不至于被踩死等等,考虑的都是这些问题。那是惊心动魄的一晚,不再细讲。

3.6 补充与质疑
3.6.1 绝食团指挥部是怎么成立的 ?
【白梦:刚才柴玲说,在北大出发之前,柴玲作为北大绝食团的召集人,彭嵘做的具体工作。一
直到绝食团指挥部成立以前,王文是不是当过绝食团的团长?
柴玲:那天晚上我跟他一块巡视当时的现场,他说,“我要当绝食团的团长。”当时我就哄
他说:“你要当什么都行。”哄小孩一样哄着他。
张伯笠:不是大家研究的?
柴玲:没有那事。他就自己自封为团长的。】 〖参:2.7.6 梁二补充:师大与绝食发起〗
封从德:绝食团指挥部成立的确切时间是什么时候?怎样宣布的?
李禄:十五日早晨五点多钟我去找柴玲,当时我们谈了一个多小时,又征求了一些人的意见,
当时在场的大概有十几个人。柴玲讲话时大概是七、八点钟。
柴玲:早上八点开始正式宣布。
封从德:有多少人听到你们的宣布?
李禄:当时通过喇叭宣布的。宣布后马上开代表会议,当时已经几乎所有代表都到了,将近
四十人,代表四十个学校,当时一个一个的查学生证,就我没有。第一次置疑就是那个时候,当时
柴玲替我说了许多好话。
这个事情一开始柴玲我们两个,她是总指挥,我是副总指挥,就这么宣布的。然后在第一次会
议上,我公布了一条纪律,包括组织原则。第一凡是愿意为其他同学的生命而献身的人都有资格参
加指挥部,第二条是指挥部没有能力现在进行选举,但所有人都有罢免权。你只要听说这个人不合
适,马上就可以开会,凡是罢免的会自已都可以召开,只要通过大家的决议也就罢免了。所以后来
王文他们的会在一定的程度上也是合法的,唯一不合法的是他没有召集会,自己订了个名单,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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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跟我商量商量就别当了吧。当然这主要是对柴玲,不是针对我,开了会以后就把它否定掉是最
危险的,所以哪个人能干哪个人可以干自然就形成了。在此之前我根本不认识小封,也不认识伯笠,
不认识郭海峰,但在中间我们形成了非常紧密的关系,而且这种关系一直到最后。
【梁二: 我对绝食团和以后的广场指挥部议会代表的合法性进行一点不同的意见。我当时认为他
们自己选出来的、这个自荐的代表本身就不具备合法性质,所作的一件事只是把寡头专制变成少数
专制。我当时还对广场上的同学有一个看法是认为他们都是执政狂,包括我在广场上的时候都是这
样看。 】
【梁二:第二个质疑:在广场指挥部成立的时候,它的合法性基础来源?
封从德:我一开始就非常明确地问过柴玲这个来源,我问她是不是选出来的,她的回答基本上
和现在大家得到的信息是一致的,它的来源有两个,一个是联席会议任命的,这是当时柴玲给我的
印象。另一个,实际上,以后我发现,它实质上还是从营地联席会议,三百多个高校的代表这个来
源。所以这有个实际来源,有个形式来源。
王超华:形式来源指的是什么?
封从德:就是联席会议公布过一个名单,是那个形式。但是,我还是认为指挥部是对这个营地
联席会议负责的,不是对知识分子的那个联席会议。
梁二:广场指挥部当时的开放性有多大?它对外联系和对信息的收集有多大的开放性?
李禄:收集信息和接待主要是从秘书处来。秘书处是设在指挥部的二层,那个大帐蓬有几个大
字,上写秘书处。这里面分了三个部分,一个叫接待处,一个叫情报收集处,一个叫秘书处,但都
叫秘书部了。负责接待主要叫作接待处,他们这个处就有二十多人,总共是八十多个人。 】

3.6.2 关于自焚
〖参:柴玲 3.2.1 绝食指挥部首先自焚〗 〖参:李禄 3.5.1 营地联席会议〗
常劲:关于广场自焚事件,这在北大是一个比较重要的事件,对北大、对于广场的决策都有很
多影响。因为我听说李禄是当事人,我希望他对广场自焚事件做一明确解释。
李禄:这个事情最先提出来是在五月十五日五点到六点,我跟柴玲还有其他十几个同学,提出
来说成立指挥部要有个条件,那些需要愿意献身的人,并非任何人都可以参加。到后来我提出真的
到了政府监狱车来把大家都送到监狱去的话,我就当着他们的面先自焚给他们看。但是这个并没有
作为标准。
后来这个想法喊起来实际上是在十五日第一次记者招待会上,一个从河南来的小孩,个子很小,
决心特别大,他一定要我给他在记者招待会上十分钟让他讲他要自焚,而且他要有记者在。当时我
把他压着,他当然很气愤。最后我强行宣布记者招待会结束时,他终于喊出来了,有些记者听到了,
就追着去问他了。但是这个指挥部绝对不提倡。后来这个人一直没停,一直在绝食圈里转来转去,喊
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出现绝水后自焚就变成一个很强烈的呼声了。学校代表一般来说都比较理
性一些,我希望他们每次都向会议汇报一下情况,我就不断听到汇报了。
【 王超华:接着王丹的事问,有个不知从哪儿来的传说,有人要自焚,王丹也要自焚。你们知
不知道?
李禄:这我倒不知道。 】
【 封从德:我注意到你提师大历史系在讲自焚时也比较早。确切时间是什么时候?五月十五日
深夜十六日凌晨在广场师大有十一个同学准备自焚。你知道确切情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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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二:你说的十一个同学我估计是师大历史系的,但我确实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估计呢?因
为五月八日那天晚上他们就说过,如果绝食不起作用,就自焚。是一个历史系的同学,他的脑袋是
光的,他的父母是北航教授。最早提出自焚的时间是五月八日晚上。 】
【 王超华:我想明确知道绝食团指挥部成立之后,关于自焚,除了在你们指挥部这几个人,
是不是在记者会上明确宣布了?
李禄:在举行记者招待会之前,我们开了第一次代表大会,在那个会上否定了两个议案,第一
个议案就是当时关于自焚的问题。“你们想自焚,你们到底想不想工作?”第一个就否决了。第二个
否决的是躺在长安街马路上,这个也否决了。所以才有了在博物馆的那个记者招待会的时候,我拼
命按住那个河南来的一个小学生。后来他是在我们已经宣布新闻记者招待会结束后,他才有机会把
这个喊出来的。
王超华:我这个问题本来是对柴玲的。我听见柴玲的回忆里说,大家可以查录音,我的记忆可
能有误,“我们至少有十一个同学说,如果自焚的话,我们首先自焚。在记者会上我们也表示了一
下。”因为这个事牵扯到后来对北大的老师和对我的影响都很大。再有一个事就是你刚才回答的我就
不多说了,我主要是想听柴玲的。还有一个是关于绝食同学当中后来传的有两个人是植物人还是死
了。
李禄:这个事情应该问辛苦,这是责成辛苦去调查的。后来他给了我一份调查报告,就是说这
个人失踪了,没法证实这个人死了。
王超华:我筹集了一些钱给绝食同学,说你们有绝食同学的名单,你们不同意。我不能确指,
因为不是你们几个人,是我到原来的学运之声广播站的地方去,一个人拦路说,“这个名单绝不能
给高联,我们已经给他们钱了。”
李禄:这个不清楚。】
 
3.6.3 李禄是学生吗 ?
老木:因为李禄是外地唯一一个在天安门指挥部和北京学运起到重要作用的学生领袖。我想问
李禄什么时候到的北京?什么时候参加北京学生运动?因为柴玲昨天说十三日绝食队伍出发走到中
关村口上遇到李禄,好象那时你们已经很熟了。我想问一下这个情况。第二,关于李禄,不光是我,
还有其他很多同学问过他,就是李禄的学生证,他的真实身份。到海外后,我不知是否别人知道,
你是南京大学哪个系的学生,我希望得到证实。
李禄:老木这个问题让我回想到当时的情景,因为当时大家都是这样问我的,口气比你强硬些,
速度比你快点,问题都一样。其实我刚才已经讲过,我是南京大学八五级物理系的学生,后来同时
读物理系和经济系,这在本科里比较少,但我算一个。我是四月二十六日由于在南京被公安局跟踪,
我认为我在南京个人已经没有什么发展余地了,同时我认为,我这个人不到黄河不死心,我深信其
它地方还有机会。全国望北京,我也只有往北京跑了。因为我也没有钱,在此之前我跑了很多地方,
大概大半个中国,都是没钱旅行,我旅行从来不买票,作为副结果也从来不带学生证。因为这个原
因,我那次也没买票,也没带学生证。我是四月二十七日到的,到后我跟柴玲在二十九日见的,基
本上到一、两天就认识她了。而且我到北京之后,所有有自治会的学校我都去了,几十个学校,所有
当时的著名学生领袖我都看了一遍。
【 张伦: 替李禄澄清一点特务的问题。我认识他的老师张仁则,现在芝加哥依里大学教书,是
他在南京大学经济系的老师。 】

3.6.4 声援绝食
(1) 北大 常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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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讲一下声援绝食的情况。当然,因为我在北大工作,所以我就讲一下北大的工作。其它各校,
我就讲一下我眼见的事实。北大筹委会决定支持绝食以后,在十三日下午绝食人员出发后,马上成
立了北大声援绝食指挥部,全力支持绝食。指挥部设定几个在校的总指挥,杨涛是挂名的总指挥,
因为杨涛当时不在,我和谢剑是副总指挥。当时有一个同学叫罗凯雄,他是作为广场的总指挥,是
他带着队伍去护送北大的绝食学生。从此以后我们就开始了对广场的声援。 绝食团成立以后,当时
并没有考虑到它的后勤问题。当天晚上,天气特别冷,绝食同学在那里没有衣服被子。我们当天晚上
就组织了送衣服被子的事情,大概两次在全校征集了有几百件,当天晚上就送到了广场。第二天发
生缺水的事情。因为第二天天气非常炎热,大家情绪都很差。有的同学就回来说,广场同学都要渴死
了,你们还在这里坐着。在这种情况下,有一个老师就拉着我,到学校的后勤部去找水、借茶桶。我
去了后勤部以后,他们不理我。后来通过这个老师,找到了校党委和校领导。校领导就开始支持,给
后勤部打了一个电话,同意借给我们水桶。我们就借到了水桶。
这天上午借到了水桶以后,我们就抬着水桶,把水送到了广场。我当时很累,记忆有点混乱,
但是我记得当时绝食同学出发以后,一个北大青年老师帮助北大在纪念碑的西南角上建了一个北大
的联络站,主要起北大与校内沟通的作用。十四日,我们就没有再去广场。第二天十五日,就一直在
学校里面活动。我当时找了校领导、校办和校党委。谈了以后,十五日突然有一个转机,就是十五日
北大的校方开始支持学运。下午派车送陈佳尔教授去看望学生。当时我也跟着车,带着水,借了北大
的几十把太阳伞,还有其他一些物资到了广场。
在这个时候,北大筹委会派了一部分学生,支持广场绝食学生,带着一批同学搜集的物资,在
广场上组建了几个物资供应站。一个是纪念碑上面联络站旁边的一个供应站和旁边的一个供水站,
另外在北大绝食团前面建了一个小的物资供应站。另外十五日的时候,北大团委去声援绝食的时候,
在历史博物馆前面建了一个帐篷的另外一个物资站,在那里安了电话。一个北大的物资供应系统就
逐步形成了。
另外说说北大的纠察。北大纠察队从绝食开始后,每天往广场上派出纠察。十六日,当时我在广
场上接北大声援绝食总指……占据了广场上绝大多数的位置。我去了以后做了一件事情,就是把所
有这些物资站开始顺理化。因为当时各个物资站的建立都是比较独立的,而且同学都是自愿去工作
的。当时就在各个物资站之间建立了联系,规定了最主要的总部,指挥总部是设在纪念碑上边的联
络站。联络站、供水站,下面的物资站主要是针对绝食学生,给绝食同学送水、送药品之类的东西。
外面广场博物馆下面的物资站是为了纠察的吃饭问题。因为纠察在绝食同学面前吃饭不是太好,所
以把他们都拉到那儿去吃。另外,广场上纪念碑上的联络站也负责一部分纠察同学的吃饭。
到了十七日,北大的纠察系统又做了一个重大改动。校内一个青年老师,发现广场上秩序特别
混乱,就在北大的纠察队建立了一个完整的纠察制度。在北大拉出纠察队,分大队长、中队长和小队
长,小队长是带队的,大队长是在广场上负责安排的,中队长是负责区域的。每个大队长、中队长、
小队长都有代号,大队长有三个,是001号,002号和003号,其他的按照顺序排。我们的
制度是换人不换号,大队长可以换,但号还是001号,保证领导的完整性。这么组建以后,北大
对广场上的控制基本比较严格了。而且物资系统在整理后也是比较完善的。
十七日高联进入广场。当时的情况,我是在广场看到的。高联的人马在大游行后,由邵江带着,
在清华纠察队的辅助下,当时就上了纪念碑的顶层。然后又由纠察队拉出了大的圈子,并在纪念碑
下面开始建立广播站。当时我们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高联为什么又拉上来了。他们主要是
用北师大的同学作为高联的组织机构,我看见他们设立了有联络站和财务站,王志新在那里负责,
我还看到了郑旭光。他们都带着红领巾在那负责这个活动。我看到纠察中比较负责的,还有北京外语
学院的学生。他们和北师大的学生负责纪念碑南侧一线的队伍。到十七日下午,组调车辆。当时绝食
团总指挥部有大概几百个绝食的学生,他们在外面找不到能够住的车子。北外负责的同学就很着急。
我们两个就一起去了历史博物馆的前面,那个地方停了很多大客车,都是各个学校派的,还有红十

100
字会的救援中心。我去调车调不动。他们说,除非绝食学生撤回去,我们这个车可以动用。我就找了
红十字会的领导,他们给我们派了几辆大客车,把这些学生都装进去了。
比较重要的,就是北大的这几个物资系统。北大后来在纠察系统上逐步薄弱下来,一个是领导
成员,另外一个是开始有大量的外地学生进驻北京,他们开始负担很多的纠察工作。再往后就是北
大历史博物馆那个物资站所起的重要作用。一个是纠察的物资供应作用,另一个就是广场上的联络
作用。我就不再多说了,因为这个是明显的事实。
到了十九日的时候,北大给我来了一个通知,叫我回去准备调整工作重心。因为当时北大自己
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办,但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拉到声援上面,很多工作就没有做,我们几乎完全成了
一个声援指挥部了。当天晚上因为戒严,我带着绝食团财务部的两万块钱和北大在广场上集资的两
万块钱回到北大。在这以后就没有去广场了,主要在学校里。我们学校的工作重心调整以后,主要是
接待同学回校以后的各种调整活动。 〖参:封从德 4.7.6 广场后期的财务〗
另外,我谈一下北大教师声援团的成立。北大教师声援团是在五月十五日左右成立的,五月十
七日开始上广场。由原北大所谓智囊的老、青年教师走到台前,成立了声援团。他们也是主要担当了
纠察工作。青年老师、博士生也到广场上担当了纠察工作,也负担了一些我们和校方的接触。
北大校方对绝食的支持,我觉得非常重要。当时北大的物资、纠察力量在广场上一直是领先的、
重要的,物资很多是北大在校园里搜集的。很多在北大附近的公司给北大送了很多器材,包括给绝
食团送去的四通公司的一些器材和物资。另外就是北大在广场上接收的物资,因为只有北大在广场
上设了一个联络部,还有历史博物馆前面的物资站,起了很大的作用。一半的物资大概送到了北大
了,还有一半物资大概去了市高联的三层。但我看过市高联三层,他们上面的物资很少,大概只有
对着天安门那一侧有几堆物资。这是我看到的。市高联在“学运之声”广播站多次广播,说到历史博
物馆前市高联物资站去领取物资。但是我去找了以后,没有发现这个物资站。我看到的只有北大的这
个物资站。
关于绝食团对物资的设置。物资的供应主要是王树东他们财务部负责的。我在五月十七日以后跟
王树东接触,但当时他的脑子已经不太清楚了,财务管得很紧,但已经出现混乱。王树东负责财务,
他负责批钱给那些管物资的同学。管物资的同学,有好几个是从外地来的。一个重要的物资点也是在
历史博物管前面,由一个外地学生和北京经济学院的在那里负责。他们拿了一万块钱还是两万块钱
去买物资,然后送进广场,另外就是收集运去的物资。这是我了解的。我查过财务部的帐目,发现已
经非常混乱。他们帐目虽然控制很……
我想提一个很重要的,就是北京市民对后援的声援。当时北京市民已经开始有组织地进行声援
了。而且我记得,飞虎队当时已经成立了。每天清晨很早的时候,很多市民有的骑着摩托,有的骑着
自行车,有的蹬着三轮,给广场送东西,然后绕广场转一周,高喊“学生万岁”。这是我非常感动
的几个情节。我记得从十七日就开始了。
然后是医疗部门。我记得最早进广场的医疗部门,是北京中医学院、北医大。他们先找到北大联
系,然后北大纠察队帮助他们搞东西。另外,生命线的组织,我不太清楚内情,因为北大没有负责
生命线的建立。但我希望能知道一些生命线建立的细节,因为生命线当时对广场很重要。我有点忘了。

北大指挥部建立的原因。指挥部建立并不是在广场上另树一个权力中心,而是因为当时广场上
物资、纠察这些系统没人管,北大为了理清这个系统,在这个上面建了一个广场指挥部,负责统筹
纠察、物资的供应,还有一些联络工作。
我刚才谈到了校方的工作。北大有很强的实力,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北大校方的支持。我们和
校方谈判了以后,从五月十五日一直到二十日,北大校方一直给北大筹委会派车,北大筹委会只要
一个电话打过去,车马上就派来。所以北大筹委会在交通、运输各方面没有问题,而且还得到了校方
一些物质援助。

101
另外就是教师声援团。我再加上一个北大党员教师绝食的事情。大概是在五月十五日左右,为了
声援绝食的学生,北大党员教师在观礼台上绝食。
另外就是北大绝食服务队的事情,当时北大物资系统建立起来后,有一批学生自愿地为绝食学
生服务。他们给绝食同学每天早晨送去洗脸水,当时这种服务工作做得很好,而且他们不但照顾北
大的同学,还附带地照顾其它学校的同学。还有一件小事,就是北大的老师在五月十六日晚上曾经
借给北大筹委会二百多张床,由北大筹委会运到了广场上,交给了北大和其他学校绝食的学生。这
个床一直到六四屠杀以后一直没有还给他们,成为我们自己遗下来的一笔帐。
再就是宣传工作。绝食开始以后,大家主要的工作是在声援绝食上面。五月十六日北大开始决定
工作重心开始有转移,继续印刷各方面的传单。当时印了很多这方面的传单,有资料可查,我就不
再多说了。好,我的发言完了。
另外,我希望梁二对高联与师大后援的工作做一个补充,因为我看的这方面不太多。
【 刘卫:五月十九日的复食那天晚上,我在湖南得到了二份电报,一封电报打到湖南省政府,
是中共中央发的,当然是北京同学停止绝食。另一封是所谓的北京…
常劲: 北大当时有三个电话: 北大筹委会一个, 广播站一个, 历史博物馆一个。历史博物馆与
外界有单独的联系。
王超华: 外地来电话有时我来接, 给外地发电报估计是王志新做的。】
(2) 师大 梁二
梁二:我要谈的是常劲要我补充的问题,就是高联和北师大在整个声援中的作用问题。
准确点说,绝食运动的发起,最初的一股前潮是在北师大首先发起的,是师大历史系一个同学
提出的。然后开希在各个地方大肆演讲宣传,说五月中旬民主运动的高潮尚未到来。我每次接在他后
面给他擦屁股,说开希是个政治煽动犯,你们不要过分听信他的言论,希望同学们保持冷静一点。
这就是说在师大一直有支持绝食和参与绝食的积极性。
第一个,同学的支持表现在当天的绝食活动是在师大集合,要求先在师大会师。然后师大没参
加绝食的同学制造了很多标志,打了很多口号,自发地组织起纠察队员,护送绝食同学去天安门广
场,而且到了广场后纠察线就布置在绝食团的外边。后来我从阎明复的统战部出来要进去的时候已
经进不去了。
第二个是青年教师的支持。绝食以后师大很多青年教师一下子冒了出来。我在师大主要和高新接
触了一下,当时实际上是在另一个老师(我不便说他的名字)的介绍下跟他接触的。我跟高新接触
后感到很多老师都愿意参与而且支持我们,有很多老师同时要求我们与校方进行谈判。这个就引伸
到下一步我与校长的谈判。
我跟校长的谈判从开希到广场绝食之后一直在进行。我跟方物康、刘有余,当时师大校长办公室
秘书长,交涉过多次,要求校方提供物质和精神的支持。物质上的资助包括车和粮食的问题,粮食
主要是解决当时有很多外地进京的同学的食宿问题。师大安排了很多这样的力量,因此外地来支援
的同学有很多也是以师大为核心进行联络的。精神上的支持是在方物康校长妥协之后有一些老师就
自发组织了一些教师自治会的组织,发表一些声明,向学校提出一些建议啦,他们自己就开了一些
会议。我大约在五月十六日晚上回了一次师大,正好遇到师大老师在开会。我就跟他们介绍一下广场
上学生的情况,也希望他们表示支持。
这个地方我还要补充一点就是超华刚才谈的绝食团广播站旁……公是不确切的。实际上我和邵
江在那也是比较坚持的,我跟邵江一直在那。这里面有两个事实可以证实:一个是十七日的大游行。
五月十七日大游行的发起人应该是北大的一些青年老师,还有法大的,总之是青年知识分子,他们
首先提出建议,就是既然绝食已到这个地步,我们应该掀起一个大规模的声援活动,使绝食同学们
在心里感到一种支撑力,不至于有孤独无援的感觉,也使政府在心里感到害怕。还有一个是涉及到

102
刚开始绝食不久担心军队可能利用组织性的力量进入广场,悄悄地把绝食同学拖出广场。当时超华
到十二个知识分子那里去也是有两个作用:第一个要求他们劝劝学生;第二个也是防止警察可能在
当晚镇压。在那时我们也考虑到这些情况,特别是邵江,他也很积极支持五一七大游行。在北大教师
提出这一决议时,我自己也赞同,而且当时就派了师大的联络员回校去通知,我自己也当晚回校去
跟老师谈了。第二天就有师大老师到广场打出声援的口号。到那个时候广场人数陡然增加到近百万人。

我觉得五月十七日大游行是相当值得一提的。当时有一个紧急情况是游行规模之大,广场挤满
了人,担心绝食同学受到冲击,而且人群一直延伸到王府井外大街去了。这时北大一些老师提出有
一部分学生已经排到王府井大街的街口了,担心队伍通过大街时造成混乱。因为王府井是商业街,
怕暴徒和用心不良者打砸抢造成损失引起政府借口。所以我和邵江派了天津大学的学生到王府井一
带去守住路口,不要让游行队伍从那里走过。
【梁二: 第三个是关于五一七大游行时有一个“全市示威大游行总指挥部”,我想这只是北大、
师大学生散发的传单上故意写的,实际上并没有实质性的指挥部。 】
然后我要谈到一点,在学生组织都前往广场后,高自联的成员基本上都到了广场。五月十三日
晚上从阎明复对话会场回来时我记得翟伟民、邵江,我和超华也碰了一下头。王正云也在场,开希不
在。开希已经成为绝食团代表,我就正式成为高联代表。以前我只是顶替身分,超华可以作证,就是
开希不在我才能顶替。高联常委自发地到了广场,解决了很多实际问题。比如外边缺水、缺粮等问题
往往找到我们。我自己则派师大的两个部,一个是宣传部,一个是联络部解决这个问题。
在广场上坚持的那段时间,一个香港同学找来联系时绝食团没人理睬。当时我记得耀强是可怜
巴巴地找到我,大概在十五日晚上,当时他进不了纠察圈,我去把他拖进来了。我自己都很不容易
进纠察圈。我跟耀强谈了一下,奠定了我成为外联部长的基础。
【封从德:还有后来南开等外地同学来了,有一次非常生气,说我们这里没有被子,也没有吃
的。我们对外地同学照顾非常不好。 】
【梁二:关于南开和天大的问题。刚才李禄谈到远远不止一千多人绝食的时候,南开和天大在五
月十四日已经开始绝食了。我曾经派人去,我自己也去劝说过南开和天大,他们在广场东北面布置
下了绝食的阵营,要求绝食,我当时劝阻了,他们说反正没饭吃,就绝食吧。这样就提到一个比较
严重的问题。我当时在师大的权力已受到削弱,我听程真说她在师大已经安排了许多学生宿舍,包
括我自己的床位已经被两个同学占领了。师大把到广场去的那些学生的宿舍让给外地学生住,而且
师大直接跟校方联系供给免费的饭食,这是比较重要的。其他有一些学校也做了同类事。 】
【 梁二: 师大在广场上设立了五个帐蓬。第一个帐棚我记得是陈长宝和于军两人搭起来的,他
们在广场设立了师大宣传部分部。后来这个宣传部就独立出来成了北师大宣传部了,不受校自治会
和北高联的领导,也不受绝食团的领导。北师大中文系的同学一直找我们要钱,我们当然也给了。他
们坚守阵地,超华去劝中文系转移的时候就碰了钉子。六月四日清晨我去劝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坚
持在帐棚里不出来。后来我听说坦克压来的时候,他们在一秒之内一下就逃出来了,没有一个同学
因为还在帐棚内而被坦克压翻在地。
纠察队的作用。纠察队长是张迎新,他曾经是师大学生会比较活跃的同学,他带来一帮教育系
的哥们在广场上首先建立了一个纠察队。后来担任纠察队第一届还是第二届的总指挥,戴着一个帽
子。我们刚建立财物部的时候买了几顶帽子,说只有戴这这个帽子的人才能进入广场的纪念碑第三
层。他就在帽子上写了“○一”,也就是说一号。总之他比梁二还大一号。以后谁戴了这个帽子,谁
就有权指挥整个纠察队。所以以后每次纠察队员找到梁二就问:“梁二,你是不是○一?”我说:
“我是梁二,不是○一。”

103
他在纠察队中起到了几个作用,处理了几件具体的事。一个是绝食同学的安全保障问题;第二
是在外围组织市民。比如当时有些市民冲新华门和人民大会堂东门,他就带领纠察队员做到了很好
的调节作用,这个作用还是比较可贵的。
北大在绝食之后参加阎明复的对话,当时就提到,实际上是高新或是周舵当时给我讲北高联与
官方的渠道的保持是相当重要的。后来阎明复在对话当中也提到这点。高联在这个过程中就有一个广
泛保持与官方联系的作用。当时比较具体的几件事是:与社会各界的联系,主要是超华、邵江、梁二、
郑旭光在广场上整夜整夜不停地与人辩论,没有睡觉的机会的结果。这些人一见面就说是找高联常
委,找到高联常委就发表政见。虽然我们没有真正地把他们的意见收集起来执行,但至少满足了他
们的情绪上的愿望。一些市民就觉得学生是可贵的,能够听进意见的,高联常委还不错。所以就继续
找,就越来越让我们少睡一些。与官方的沟通方面第一是与统战部的沟通,第二是和残协的沟通,
第三是与外交部一些官员的沟通。当时有一个外交官员曾经找到师大自治会,我跟他建立了一种很
好的友谊。好到什么程度呢,在四二六冲军营的时候,他就顶着我的背。我也不知道他是躲在我后边
还是真是要给我一点力量。他还买了一百多个鸡蛋捐献给师大前边冲军营的几个同学】
(3) 对话团 沈彤
沈彤:几个事情,第一:大家知道军队进城的消息到底有多早?这里好象有几个版本:一个是
十四日,一个是十六日,十七日和十九日。我发现大家看到的都自认为是全面的,但是实际上都是
自己看到的,说明场面实际上是很大的。我在书里面谈到的在十九日对李禄的一些指责,现在看来
也是我当时看到的一些情况,但是正是李禄没有看到的情况。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在这上面有一
定矛盾。五月十四日统战部那次对话失败后我们在第五会议室等着解决中央电视台技术问题,重新
再开始对话的时候,六局的一些人就对我们说,当晚十二点军队就开始进行清场,而且说开始从外
面调军队。这是真是假我不知道。这事五月十四日晚上。超华曾经提到过的在五月十四日上午统战部
曾提到,你们也不用担心了,肯定不会在广场欢迎戈尔巴乔夫,也是属实。我现在想起来了,我是
中午和下午二、三点钟时,和项小吉到统战部安排对话现场,那时已经听说。
另外一个是对话团在十六日的活动。超华刚才已经提到她曾经反映过广场同学对对话团的反映,
就是没有参与感,绝食同学要求与对话团对话。超华提出这个问题后,还有一些知识分子也提出来,
我们与绝食同学没有联系。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了。对话团主谈代表及其他的一些代表基本上整天在
统战部,十六日的时候我们严重地分为两派,一个是项小吉和另外四个主谈代表,他们从五月十四
日后对广场非常失望。另一派主要是我、后来参加高联的政法的张志清,还有熊焱等等,情绪已经变
得很激动。这和我刚参加对话代表团时觉得应该是理性的组织完全不一样。到那个时候,虽然对话机
会在十五日、十六日时还可能存在,更重要的是我被绝食同学的行动,十六日有同学开始绝水了,
感动了。所以觉得更应把自己 IDENTIFY,作为广场主流运动的一部分,而不是超脱的独立的一部分。
从那时候开始我们从统战部挽着手到新华门前静坐。这是十六日,当时还传我们发了死誓,广场还
传了我们的宣言什么,李禄收到的就是那个。正是那个时候,政治局加上邓小平那六个人的会一直
在开,对我们非常敏感。尤其是对对话代表团的代表,从上面来看好象是对话代表团的两手:一手
留在统战部;一手是到新华门前放一个炸弹。我们在新华门前八个人我记得很清楚。我昨天已经讲了,
统战部的人八次叫我回去,最后我不得不回到统战部去。我知道有这么重要的一个会,而且统战部
宋副部长一直在跟我们通消息。所以实际上十六日新华门前就散了,等于不了了之了。
十六日之后我就回家了,睡了两个小时之后我知道了赵紫阳电视讲话,讲了很苍白的一些话,
其实就是那个政治局会议的结果。我就赶紧赶到广场,在新华门口碰到王文和姓张的那个小护士,
就是给你拿生理盐水的。他们两人哭着去冲中南海,结果被人家中南海门口的警卫弄到一边去了。头
一天我跟社科院的老何和另外几个主谈代表曾经冲过中南海,跟他们打过一些交道,觉得他们无非
是个纸老虎,所以我就带着王文和那个姓张的冲进去了。所以十七日早晨新华门前又围起了人而且
一直没散。后来政法的青年教师来了,在那里绝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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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前一天超华的那些反映,还有前一天的会议情况,对话团所谓两派的态度都转变了 。对话
代表团从十七日上午开始列队打了横幅,带上红布条,转到天安门广场。
这时就是超华提到的清理纪念碑问题。当时高联,我要说的你们现在有两个高联,高联还有一
个很重要的人物是郑旭光,他也认为自己是高联最高领导。郑旭光召开了高联会议,就他一个人,
还有另外一个我想不起来了,要求对话团派出五个人来参加高联决策层,而且当时说可以给一个常
委。第一件事情我说有什么可以做的,因为当时所有声援的人都站到纪念碑上面,我就说那我带一
批人把纪念碑清了,高联把总部搬在纪念碑三层。这就是高联后来的物资站什么,超华他们后来搬
着钱箱子过去什么都是在那。郑旭光上去了,没人跟着他,又下来了。
当时我们积极参加到高联里面去,这对对话代表团来说已是很重要的决定了,就是放弃我们原
来整个立场,加入到高联里面去。但高联无非是郑旭光,当然我现在知道有超华及其他一些人。所以
我们就比较失望,后来对话代表团决定撤离天安门广场,撤到离天安门广场比较近的一个艺术院校。
这时候全市大游行已经开始了,就是五一七,我印象中这是整个运动中最大的一次游行。我记得有
幅横幅,从历史博物馆门口走过去,和整个天安门广场一样长了。我们在路上看到很多游行,包括
小学生,幼儿园的也都游行。我们到那儿后对话代表团在我和项小吉作召集人之后第一次进行正式
选举,由各校代表团选出五人常委。
其实从十七日离开广场后我本人与决策层已没有什么关系了,但我不知道对话团外部形象到底
怎么样,到后来联席会议,在广场上的三方“联合会议”,都有我和项小吉的席位,又因为我本人
在广场实际上知道一些事情,就李禄和柴玲讲的脉络我补充一些我知道的不同情况。  
(4) 知识界 张伯笠
这前面有一个五一五大游行,当时赵瑜是总指挥,我是总纠察队长,领导知识分子游行,到那
后我和王鲁湘宣读的五一六声明,然后大家讲演。每个人讲演说一句就重复一句,比方柯云路讲
“没有青年的国家尤其是没希望的”,底下就重复“没有青年的国家是尤其没希望的。”然后就派
了严家其、郑义他们三位代表去看绝食团同学,这是一个事实。
还有一个遗漏的非常重要的问题,对我们绝食影响非常大,严家其、包遵信、李洪林、李洪林,
在十六日晚上到了广播站,当时就我和郭海峰在,我们两人接待的。当时严家其说“邓小平辞职了,
学生们你们非常伟大!”。(封从德插:是他亲口说的吗?)亲口说的。我们就感到非常振奋。说邓
小平他辞啦,这赵紫阳就胜了。当时是我和郭海峰在,郭海峰从监狱里出来我们可以核实这个问题。
当时我就说:“严先生,您这个消息准确不准确?”,他说绝对准确。这在当时带来了判断性的失
误,对我以后在绝食团的所做所为影响很大。 还有一个问题是关于五一七宣言的问题。五一六声明
发表完了后,五一七严家其把宣言送到广场,当时我、赵瑜、郑义都在,让我们签字。赵瑜跟韩志红
他们就签了字,但是我说我要看原件。为什么?五一六声明完了,又出来五一七宣言,究竟有多大
的意义?原件拿来后我一看,说我不能签名。为什么呢?上面提到了打倒独裁者。当时我就拒绝签字,
我说这个五一七宣言不代表全体知识分子的观点。我们刚发表五一六声明,那是代表知识分子观点
的。
还有一个问题是关于赵紫阳到广场那天的事情。我跟李禄,还有郑旭光当时在。我们赶紧跑到车
子那边去,可是他已经走了。很失望,已经走了。走了以后,一个学生送给我们一个稿子,然后被抢
丢了,以后通过回忆,然后写的。我和郑义就赶紧开始起草。起草的时候写出了一个口号“邓,李,
杨反革命集团,发动了反革命政变,推翻了赵紫阳总书记。”是五月二十日的上午。”这个在广播车
上绝对有,这个原稿现在还在。我就补充这个重要事实。〖参:张伯笠 3.6.8(1) 决定复食的背景〗 

3.6.5 广场广播站(2): 绝食期间 张伯笠, 白梦, 王超华


〖参:封从德 3.3 广场广播站(1)〗 〖参:杨涛*, 白梦 4.8.4(3) 广场广播站(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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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广播站与指挥车 张伯笠
……当时我不想参加这个运动,第一次去了以后我就说,我不作为筹委会的,但是我作为监委,
就是作调解人。后来因为我办新闻导报,封从德就莫名其妙地把我的名单贴到了三角地。张伯笠的名
字就第一次出了三角地。所以,我就去找封从德,非常恼火,我说封从德,你干了一件非常缺德的
事。我说我不想出来,他说你必须出来,因为在我后面,在我们班有很多著名的知识分子,象苏晓
康、郑义,他就在后边给我们出主意,就是我跟他们联系,然后把我们的观点传达给他们。
那天晚上,我去开五一六声明的会议,起草那个文件。当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决定到广场绝食。
这时我们班赶紧写了一个:壮士一去盼回还。我们还录了一首诗,白梦还写了、起草了《绝食书》。我
们那首诗叫作“五月,警察最忙碌的季节,他们象蜘蛛一样充斥在街衢上,煽动着羽翼,黑色的羽
翼。”那首诗写的非常好,是我朗诵的。
送走了以后,我们就举行游行。游行以后,我就到了广场,以后就是在广播站,这个广播站是
封从德搞的。封从德说,“你来了,正好。王童就乱读东西,逮着就读。正好你来了,你可以审稿
子。”这样我就忙着审稿子,他任命我为广播站的站长。
广播站在那个时候是最感动人的。因为在第二天十七日早晨,北师大的广播员播送了这样一段
话,这是我给他写的,我记得非常清楚,“今天是五月十七号,同学们早晨起来宣誓,”就是那种
《让世界充满爱》的那个音乐,后来这个女播音员用一个非常委婉、柔和的声音说:“这里是绝食团
广播站,今天开始十七日的播音。现在我们已经有多少同学晕倒,被送进医院?”这个声音打破了
清晨的宁静,然后她说:“这是世界上,中国大地上第一个说真话的广播站。”底下就掌声雷动,
我记得非常清楚。我认为这个绝食团广播站在绝食中起的作用是非常非常大的。它不仅仅唤起了大家
的凝聚力,使大家凝聚到一起,而且它在鼓动方面,在它的宣传上,一步一步走的是非常稳健的。
在绝食期间,很多激进的稿子,很多激进的文件,当时都不准播的。所以,有些人对我们也是非常
有想法的,要冲广播站,经常要夺广播站的权。
我再讲第二个问题,就是指挥车的问题。当时突然来了一辆车,我就说,这个车是否能作指挥
车。那个司机,也不知道是谁派他来的。他说可以,你要用我就给你开过去。(柴玲插:不是,是我
去调过来的。)开到纪念碑左侧的时候,封从德来了。我说,“咱们坐指挥车。”可是我们俩刚要往
上搬东西的时候,清华大学广播站周锋锁他们就把那些东西搬上去了。我说:“这是绝食团的指挥
车,他们怎么把那些东西搬上去?”他说:“我们这个做广播站。”我说:“广播站这个地方已经
很好了。”然后那天封从德和他们打起来了,打得挺激烈,后来我就跟他们讲道理。结果他们还是把
车让给了我们。这个指挥车在这里边起的作用是很大的。在五月十八日大游行的时候,这个指挥车曾
经开出了广场。当时我们四个是抱着头在指挥车里边商量下一步的情况。四个人在上边站着,抱着。
指挥车上的两个广播员一男一女,非常漂亮的两个广播员说“这是绝食团的指挥车。”底下就非常
激动。这个指挥车从东转到西,从西转到东。那天我就看到了五月十八日大游行的场景,是非常激动
人心的。然后我们就研究下一步怎么办。这个指挥车就是这样的情况。〖参:封从德 3.3.3 两站一车〗

(2-1) 绝食团广播站 白梦
我首先就广场广播站的情况从头到尾做一个专题。
我个人是在五月十三日,绝食的当日跟张伯笠一起到了天安门广场。五月十四日晚上,我又从
北大赶到了广场。但是紧接着又被两位作家叫回北大,说要组织第二天的五月十五日北京知识界的
大游行,我又回到了北大去搞这个游行。五月十五日下午游行完了以后,五月十五日下午我就留在
广场。
当时广场广播站是由张伯笠负责,我刚好去得也非常及时,因为张伯笠很忙,跑来跑去的,说
“白梦,你就来当编辑吧。”我说,“好,我就当编辑。”我就在那负责审稿,从五月十五日下午、
晚上,一直到五月十六日,我一直在负责审稿。当时的情况的确是非常乱。因为广播站建立不久,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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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制度也没有。封从德永远都是本性难改的老毛病。本来让张伯笠负责了,他又回来,抢过话筒就讲,
“谁都得听我的。”就是处于这种情况。我当时感觉非常乱,谁也来讲话,任何人都可以讲。王童是
我一生中见到的最敬业的一位。但是这个人没有纪律性,他是什么稿子都念。他从来都不放下话筒,
谁跟他夺话筒,他就跟谁翻脸。(封从德插:但他声音最好。)对,他的声音最好,他播得最有感情。
但是他一来稿子就抢,根本就不管,任何稿子都播。
我当了一天多的审稿,因为当时张伯笠有点野心,想往上爬,他就四处跑,老不在那,一会儿
找这个,一会儿找那个的,。封从德也四处乱跑。所以从五月十六日开始,张伯笠在离开的时候,说
“在我离开这段,由白梦全权负责。”这样就给广播站人一个印象,好象我在那负责。实际上我并不
是负责,他没有正式任命我,我是临时在那里审稿。因为你们都不在,而我个人认为这个部位非常
重要,因为许多重要的命令,许多情况都在这里发布,发布错了,后果非常严重。所以五月十六日
中午,我就对广播站的整个机构定了一套制度,审稿制度。因为当时的广播站是二十四小时通宵播
音,(插话:不是。)不,不,我跟你讲,中间有很少的停顿,晚上停顿的时间最多可能有三个小
时。本来规定好的晚上不播音,让绝食的同学们休息。但这个规定没有办法执行,往往被临时来的一
些情况打断,还是开机。晚上断断续续的几乎没有一段整个的时间停机让大家休息。
在这个时候,我就制定了一套制度,也把广播站的人员编制初步做了一个规定,我希望能够稳
定。因为人员流动性非常大,一会儿他来了,一会儿你来了,工作起来非常不方便,所以当时我搞
了一个名单,我这次把原件带来了,这是一个手刻的印刷的名单。当时的名单是,总负责人封从德,
张伯笠;总编是我; 还有王童、郑义和北明等。我当时把整个人马分成两班,一班是从凌晨五点钟到
下午三点钟;另一班从下午三点钟接班到晚上两点钟。晚上有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基本上做二十
一小时的播音工作。这个文件原件我这次带来了。这个文件是五月十七日早上,我委托旁边的宣传处,
油印的那地方印了二十份。我给工作人员每人发了一份,这中间有播音员是谁,编辑是谁,审稿是
谁,联络是谁,规定得清清楚楚。各自遵守自己的职责,轮流换班,人也基本上稳定下来了。这是五
月十七日的一个基本情况。在这几天广播站整个秩序稳定下来,我唯一没法制止的就是封从德和张
伯笠。
在广播站这段时间,也许是非常重要的一段时间,我记得从全国各地收到的电报可能平均每天
三百份。我请资料整理员每天把电报整个收集起来,让他选十份最好的,最重要的在广播上播出。当
时的广播稿子主要来源是各界的声援信,各界对绝食同学的关怀,还有各界名流纷纷来广播站发表
他们个人的一些感想。实际上,感想千篇一律,就是祖国到了最危难的时候,同学们在这里绝食已
经这么久了,我们也不得不站出来了。我记得有一天上午,我光安排这个就安排了十个人左右,都
是各界名流,包括民盟的一些领导,我记得非常清楚的,中央美术学院院长靳尚谊,都是这一级别
的人。
后来我就接到了很多同学非常反感的意见,说“我们在绝食以前希望有知识界的支持,但知识
界没有人说话。现在运动变成全国性的,他们就都来了。白梦你把广播站变成名人展览馆了。”非常
尖锐的意见。所以从这个时候,我就尽可能地削减名人表态这一方面的东西。
【封从德:白梦说“名人展览馆”,我认为当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让那么多“名人”来演讲
的话,怕影响绝食同学的情绪。情绪激动,健康就有影响。这是医生提的建议。 】
(2-2) 两个广播站并立
我刚才讲的这个广播站,是绝食团广播站,是在篱笆边,华灯下。五月十七日又产生了另一个
广播站,是清华广播站,就是“学运之声”广播站,在纪念碑的南侧,就是纪念碑下面的那个广播
站。(封从德:是五月十六日。)这个广播站产生以后,两边对着广播。我当时请封从德去交涉,封
从德去过,但后来没有给我讲情况。后来,我也去过两次,都不让我进。有一次我进去了,碰到了张
锐。我跟张锐在广场上的矛盾也就从这时开始。张锐非常蛮横无理地说,你们应该停播。我当时希望
我们各自播一段时间。因为说实在的,他们那里作为北高联的基地,我们这里作为绝食团的基地,
双方在意见上是有不同的,在许多问题上可能也有一些争论。这样两个广播站代表两个组织,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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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方面地要求对方停,这是不太可能的。我当时要求张锐,我们可以分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我们
播音,在那段时间你们播音,这样就不发生太大的冲突。同学们的意见也很大,在很近的范围内,
两个广播站同时广播,他们哪方面也听不清,而且吵得头昏脑胀。但是我们的建议被他们严厉拒绝,
他们甚至连我的意见都不愿意听。我就非常失望地回来了。
我去过两次,到第二次去时,清华这个广播好象还是周锋锁负责,但是的确有张锐,还有清华
大学一个女同学,她说她是台长,张锐说“我是总负责人,你有什么跟我讲。”我知道的清华广播
站,就是学运之声广播站的负责人就是这三位。
〖参:4.8.4(3)广场广播站(3):后期的变故〗
五月十九日,王丹在“学运之声”突然发表讲话,他用大功率喇叭对着我们这边说,“我是王
丹”,他认为这边是北大的广播站,“我希望北大的同学能够停止广播。否则,我们将采取行动。”
他在底下曾经给我打过一次招呼,但是,我不太同意。当时我没法准确认定,王丹是属于绝食团的,
还是属于北高联的,我没法确认他的定位问题,所以他跟我打招呼,我没有同意。我就不明白这个
行动是什么意思?对,他还讲了要采取行动。我想找王丹商量,跑过去,没有找到王丹。后来,我还
是让这边的停下来了。停了大概六、七个小时。但是下面的人不愿意,说“他们能广播,我们也能广
播。”所以,又打开播了。这两个广播站对着广播还是持续下去了。王丹也就没有太多的干预。
【封从德:两个广播站之间有协调联络人,曾经有一段时间,一直互通消息。
发电机是“学运之声”请市民捐的,还捐了很多被子、大衣。说好了请市民在大衣里写上纸条,
以后可以还回去。后来我们搞得很糟糕,一个没还。 】
(3) 介入“学运之声”广播站 王超华
【 封从德:超华你多次提到对绝食团广播站的宣传内容有想法。具体的想法是什么?
王超华:最开始的想法是,觉得它不能反映整个广场。我和白梦曾经谈过,他说我们就是对绝
食团同学的。结果高联想对广场上大多数人作宣传的时候没有工具。还有内容上,我和郑旭光曾经讨
论过,早晨是人最少的时候,广播的内容是悲愤的,近乎绝望,下午支援的人都来了就是高亢。老
这么忽高忽低的发高烧的话,没有办法搞。 】
关于“学运之声”广播站的事情,很遗憾,刘祥和张锐都没有来。当时高联最苦恼的是任何一
个广播站都插不进去。我坐守这个,又坐守那个,主要目的是与广播员直接协调关系,他们信任我,
我交什么他们能帮我广播。事实上后来我在“学运之声”那边关系比较好,郑旭光他们几个也坐在
那里休息了。只有二十日以后,因为广播站他们没有办法组织力量对付戒严,才把广播权交给高联。
但是在吾尔开希说撤到使馆区去以后马上就夺回去了,他们说:就知道广播站交给高联没有好事。
所以又变成只有我个人签条才给广播的这种情况了,他们对其他人又不信任了。基本上是这样一个
情况。非常遗憾,当时竟然有这么大矛盾。
再有一个是关于当时郑旭光主持召开高联会议,就我印象而言,在十四日对话失败之后,我、
梁二、邵江,还有郑旭光,加上翟伟民,我们几个是经常见面的,但是很难说有正式的高联常委会。
在这之后我就变成我个人碰到什么事就做什么事,因为那会儿不断地各界都来找人。这也是“学运
之声”接受我的一个原因,同绝食团接受我的原因非常类似,就是一有人来找,问有常委在吗,有
紧急消息,他们就说不要让那个人进广播站,王超华出去应付这个事去。我在那基本上做后来指挥
部秘书处所做的那些事情。
李录: “学运之声”广播站是怎么建起来的 ?
王超华: 清华同学建的。我判断是五月十五日早上建立的,陆明霞说绝食团广播站干扰绝食同
学休息。因为十五日夜里, 北高联已经从绝食团广播站外牵到外边去了, 而“学运之声”广播站这
件事, 是我还在里边的的时候。
封从德:为什么又建了一个广播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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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超华: 没有什么为什么, 就好象为什么北大就建了个广播站一样。
柴玲: 北大是为绝食团。
王超华: 当时也没有说是绝食团的广播站呀。
柴玲: 不对, 不对。
王超华: 因为, 它最头疼的是, 每天一开广播, 就宣称是独立于任何政治团体, 包括学生的。
李禄: 北高联与“学运之声”广播站是什么关系 ?
王超华: 开始的关系还不如跟你们好, 跟你们还认识呢。后来, 我送了几篇稿子之后,他们就
认得我了。
梁二: “学运之声”广播站最初叫“清华之声”, 最早出现是在十五日上午, 是清华张铭组织
的。他在筹建过程当中, 实际还拉上了高联的成员。后来, 在十七日买线和买喇叭, 扩大广播, 为严
明复来广场做准备, 她也参与了: 超华从绝食团借了五千元, 就是为了做准备。另外, 郑绪光曾经
带纠察统治了“学运之声”广播站达两天之久。
【 梁二: 关于“学运之声”广播站我想起一个事,在阎明复到广场之前我们刚好在买线、买喇
叭建广播站。我觉得有必要补充一下。】

3.6.6 五月十八日
【 封从德:五月十八日在广场上, 好象是程真,来问要不要去对话。我说广场上要转移,事情
很重, 去不了。对程真的印象我开始以为她是开希的秘书。】
【 梁二:程真主要是在四月二十六日大游行时跟我和开希走在一块儿,后来她觉得自己愿意
投身到学运中去,而且愿意为学运办一些事。当时秘书处正好缺人,所以我们就吸收她到秘书处给
开希当笔录员。后来她自己起的作用实际上已经远远超过这个作用。她在后来主要与王文一起发起绝
食,这个她起了很大的作用。实际上在那个时候她与开希地位相当,已经成为绝食同学代表。 】
【张伯笠:撤向客车那天,李禄说的情况我就不再补充。后来我们,封从德、柴玲、李禄、郭海峰,
联系大客车。当时我们要一百二十辆,后来到了八十辆。那天李禄晕倒了,柴玲身体很不支,说话声
音已经嘶哑了,我是临危受命,因为我说话声音比较大,作为临时总指挥,所以那天是我指挥撤离
的。那时广场上人山人海,怎么撤出去是个危险,冲击到绝食同学怎么办?绝食同学被冲倒了就可
能出问题。所以一再要求同学们拉成警戒线,同学们非常自觉地拉成了警戒线,我就带着队伍一个
客车一个客车的按排。我记得当时所有的同学进入客车的时候都流着泪。
关于王文被选出绝食团。王文在我参加以后一直是绝食团的常委,直到十八日我们在大客车开
了一个会议,我们选举大家投票把王文选出常委。王文被选出后,一直不交权,他所谓的权就是一
个联络图。其实这联络图我也有,他一看就没办法了,就说“没有王文就没有绝食,你们把我选出
来是没道理的。”】
【 封从德:五月十八日避雨车的事情,我做一点补充。刚才大家已经讲的很多,当时是柴玲在
广播上好象不是在绝食团广播站,而是在“学运之声”广播站,封了张伯笠。做这个调度临时总指
挥。记得当时他画了这么大一张纸牌挂在胸前就去赴任了。上午赴任,到了大概中午将近十一点的时
候伯笠就倒下了。倒下的还有郭海峰,他也做了很多具体的事情。当时好象都倒下了,这个牌子就接
到了我这里,我也挂到胸前面。我跑到北面去就看见了这些车,郭海峰已经调了过来。当时正好有一
个天津来的小汽车,我就用这个小汽车作为我的指挥车到处转,到处去调用很多其它学校,其它单
位来的车。“北航”的公共汽车也调进了广场。当时做了这么一些事情,但是效果不太大。
然后,记得就在当天晚上在指挥车上,我们常委还开了个会。当时王文也在,柴玲说他是个小
孩子,王文非常不高兴。会上大家提议是不是绝食领袖复食。王丹说他不能。然后就是十八日晚上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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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车上,我因为痉挛被送到了北大医院,不是北京大学的医院,而是叫北大医院。在医院也发现
一些同学拒绝进食。 】
【 张伦:据杨朝晖说是他去汽车几场联系大客车的,你刚才讲是郭海峰。】

3.6.7 复食决定是怎么作出的? 〖参:李录 3.5 复食〗


(1) 决定复食的背景 张伯笠
我重点讲关于复食的决定。复食是怎么回事呢?当时绝食已进行到了第七天。这天下午大概四点
钟,我不知道柴玲去哪儿了。封从德也不在,他那天住院。李禄我们俩正在那坐着,商量事呢,就来
了一个人。(柴玲插:这是十几日?)十九日下午。有两个知识分子找我,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希望你到民族文化宫。你必须去,劳动人民文化宫门口。”我就被他们搀到那儿,拽着,跑得非常快,
我已经跑不动了。到那以后我发现几乎有五十多个知识分子。他们就说:“张伯笠,你来了,非常好。
我们现在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就是今天晚上十二点就要宣布戒严了。我们的意见,同学们绝食已
经到了这个时候了,生命已经有危险。而且我们应该主动地复食,使政府没有进京的机会。”确实当
时是这样说的。当时我考虑以后,说:“我同意,但是我要回去做工作。首先我要把指挥部这几个人
的工作做通,然后我才能开会。你们马上起草复食宣言。你们要起草得有理有据。我们复食并不是斗
争的结束,而是改换一种斗争方式。”(王超华插:几点钟?)大概已经下午六点了。我回到指挥车
的时候就跟李禄首先把这个问题谈了,李禄当时同意我的观点。然后我又跟柴玲把这问题谈了,柴
玲也同意我的观点。我当时非常奇怪,他们是非常快地同意了我的观点。然后主持会议的这个责任就
放在我的身上了。就是一个大客车,调纠察队把大客车包围起来。当时我告诉纠察队:别让吾尔开希
进来。当时确实是这么告诉的。为什么不让吾尔开希进来?因为我觉得吾尔开希爱激动,他的影响力
还特别大。他一讲话这个事能不能做成很难说。围上以后,我就讲了这情况,没有讲戒严,没有暴露
这个戒严,就讲,我们同学已经绝食七天七夜了……(柴玲插:六天了。)已经六天了,生命已经
到了极限。如果再绝食下去,要死人。我们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我希望大家能够冷静下来。我希望
复食。然后我又指了几个人,这几个人都是事先串联好了的,有清华大学的代表,有北大的杨涛。说
完大家投票。通知了二百多人,一百七十三票赞成,二十八票反对,七票弃权。
这个决定作出来以后,吾尔开希就闯进来了。带着三个医生,四个护士,冲破了三道纠察队封
锁线,闯进了大客车。冲进来以后说:“这么重要的会议为什么不让我参加?”这时候我们已经做
出决定了。我说:“好,吾尔开希来了。你不是绝食团的领导,你只能代表一票。”我说你可以投。
他问是什么事?我说我们现在已经做出决定,就是准备复食。吾尔开希当时就举手说:“我同意。”
我说:“那好。散会,赶快散会。”
下了客车以后,郑义就把复食宣言交给了我。这次起草得非常好,非常完整,而且有条理。我就
交给了柴玲。我说你来主持今天的复食。在复食之前,李禄负责安排,把绝食队伍安排得井井有条。
在指挥车四外边,做得非常好。李禄主持,说你们都坐好。这时候,柴玲就宣布,复食。宣布完复食,
底下就炸了。当时那种情况非常可怕。说你们出卖了我们绝食的同学。(柴玲插:只有一部分人这么
讲。)但是声音很大。我非常清楚。李禄站到车上边去了,拿着麦克风说:“大家静下来!”可是这
个车已经被推得晃了,就要推翻了。(柴玲插:他怎么会站到上边呢?有这回事吗?李禄插:他这
是报告文学。)报告文学是真实的。(大家笑)这个时候封从德闯了进来,说:“你们为什么要做这
种决定?
你们是出卖学生运动,出卖绝食。”他非常激动,然后就抢麦克风,说:“同学们,刚才那个
决定是无效的。”(柴玲插:他没有抢成。)
他说“我现在建议重新开会。各个高校代表请到高校指挥车下边集合。”柴玲就跟他吵起来了,
柴玲就哭了,我记得柴玲嚎啕大哭。(柴玲插:没有。)然后李禄在那也不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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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车上以后,因为当时开新闻发布会,我就告诉北大那个管麦克风的人说:“你掐断”。他
就把它掐断了,声音就出不去了。然后我就说:“封从德,你是副总指挥,是常委。我们刚才做的那
个决定,你说我们是不符合民主程序的。那么你符不符合民主程序呢?因为我们,柴玲,包括郭海
峰,这是常委多数,我们开会研究过。那么你今天没有经过我们这些常委开会就自己在这儿决定,
你首先违反了民主程序。那现在我就提议罢免你副总指挥的职务。”我说大家都在,可以投票。我记
得柴玲、李禄、郭海峰当时都举了手。
封从德就把麦克风一摔说,我不用你们罢免,我辞职。他走了。
然后马上又赶快到纪念碑底下宣布一次。就是纪念碑底下那个广播电台。当时纪念碑那儿不让我
进去。后来也不知谁给我讲了情,说很重要,就进去了。然后是邵江,那个挺黑的大个儿,他说很重
要,赶快到历史博物馆前面去。那儿有一个热线电话,立刻传给中央。
他们三个人架着我到那去。我看见当时有新华社两个记者和人民日报一个记者。我把电话拿起来
就接到了国务院值班办公室,就是值班,每天接我们的消息。我说:“现在我们宣布复食。”“为什
么复食?”我就把整个复食书、复食宣言向他们读了一遍。我说你可以记录。他说,“我不用记录,
我有录音。”他问:“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职务?”
我说“我叫张伯笠,是绝食团副总指挥。”报告完了以后,回到纪念碑底下,就开始筹备那天
晚上的新闻发布会。到十二点钟,天安门的全部广播就响起来了,开始宣布国务院第一号戒严令,
全场就沸腾了。然后广播车开出去唱国际歌了。这时候我们开到了南边,就是纪念碑北侧生命线那个
地方,当时因为别的没有任何地方了,就开到生命线。由李禄、陈明远我们三个主持这新闻发布会。
当时新闻发布会是我先讲的,我非常激动,流着眼泪,已经哭了。我受不了戒严这个东西。当它
突如其来的时候,我看大家都愤怒了,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了,就要跟他们干了,拼了。那时候我也
受不了,那是我主持的,我的手是颤抖的。因为我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可能要说错,所以我就读了
这个复食宣言,是读的。读了以后,记者就提问题,说“你叫什么名字?”我说我叫张伯笠。然后我
说,现在绝食团指挥部号召广场上二十万大学生,其实我想说集体静坐,但是我说错了,我说了集
体绝食。这个责任是我的,因为这造成了许多外电的报道。后来,李禄就在后边捅我。我就明白了,
我说:我更正,我刚才说错了。我们是集体静坐,不是集体绝食。然后,陈明远就来接着讲。别人就
问他:你是干什么的?他说我是绝食团的顾问,我叫陈明远。然后他就讲,李禄又做了补充。这个新
闻发布会就算结束了。
我在大陆的时候,听到他们说了。他们说,他们极早地得到了中央的通知,赵紫阳的通知……
(柴玲插:对,这是干得最漂亮的一件事。)当时有一个重要人物,一直在广播车。他也告诉我关于
戒严的问题。
当时的复食就针对戒严,让你没有借口戒严。当时有几个知识分子在身边就给我们充当秘书,
反正你要起草什么,立刻就给你拿出来。我觉得这些知识分子始终是不图名不图利,一直在那儿,
连一个通告都要由他们来写。当时我们的复食宣言中有重要的一条是说:十九日凌晨赵紫阳总书记
到广场看望了同学。我们的复食表面上没有针对戒严,因为我们假装不知道戒严,但是我们复食是
跟赵紫阳到广场上来有关系。
【 白梦: 五月十七日上午, 有个人来广播站, 自称是赵紫阳的秘书, 非常明白地暗示:赵紫阳
将下台, 希望学生支持。十七日下午,赵瑜突然来告诉我: 局势已定,赵已下台。我当时就晕了。我
在医院里呆了几个小时, 回来就写了一篇社论, 说我们支持赵紫阳。
李录: 那你把这事都告诉谁了?
白梦: 我自己处理了。】
 
(2) 知识界得到的消息 老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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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讲一下当时绝食之后我们知识界的一些活动,比如五一六宣言的事情。当时我们就是想如何
尽快结束绝食的问题,因为我们觉得已经是不正常的情绪了。当时就是进不去,也找不到办法来结
束绝食,我们在劳动文化宫门口已经徘徊大概有两、三天。那天下午,大概是五月十九日下午两点多
钟,来了一个朋友,带来一个消息,这个消息是最机密的一个消息。当时我们进去要找学生领袖,
就去找了北高联,北高联派出两个人,一男一女,不知道是谁。最后密谈半天他们说作不了决定,
我们说你们真正的领袖是谁?他们说真正的领袖不在,都在统战部对话。我们说这不行,就想进去,
这个警戒线是完全进不去的。我当时带了工作证和记者证,以采访的名义进去。进到了绝食团的广播
车里,我当时的印象就是柴玲坐在里面,张伯笠坐在里面。就是五月十九日下午,我进去了就直接
说这消息。我说今天晚上军队可能进城,而且是戒严。当时我记得柴玲是非常慌张,(柴玲:不对
吧。)然后就喊,赶快叫人来开会,李禄当时又不在。然后当然没有我的事了,开会与我无关,我就
走了。但我后来又进去了一次。你们当时正在开会,把这个车围住了。我找到张伯笠,在后面坐了一
会儿,与陈俊哲、郑义他们聊聊天,然后就离开了。那天下午大概就是这个情况。我当时的印象觉得
你们完全没有准备,就这么一个状态,对军队要进城全无心理准备,非常慌张。

(3) 赵紫阳到广场与决定复食 柴玲
我自从在四月二十八日见到李禄以后,他经常带来一些非常好的消息。然后我们建立了互相信
任的关系,一直到五月十二日、十三日时,其间大家都保持密切联络,包括五四游行等等。五月十三
日见到他以后,他基本上属于外围的。我们绝食中一些后勤的事由筹委会管,外联、内部消息及整个
上层动向由李禄在负责。我记得五月十四日傍晚的时候李禄来到广场,说他看了赵紫阳与戈尔巴乔
夫谈判的录像,赵紫阳满面春风,并且提了赵紫阳把老邓揭出来的事,说没有问题,基本上局势就
这么稳定下去。所以一直到五月十五日早晨的时候,他一看整个大势有点问题的时候,才很着急。我
们一起形成了一个指挥部。中间基本上对话团的对话一直都在进行,这个事情指挥部没有特别多的
参与。 当时广场随时都有很多很激动的情况,直到五月十九日凌晨,赵紫阳和李鹏来广场。赵紫阳
和李鹏谈话的口气完全不一样。李鹏就说你们是哪个学校的?到这里来干吗?赶快回去吧。而赵紫阳
就很动感情,说:“我已经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将来祖国还要靠你们的,你们要保持健康。”等
等。当时指挥部没有参加,并不想参加,而且觉得他们应该到指挥部来谈。在指挥部的同学到达时他
们已经走掉了。有个同学说有一个感觉:赵紫阳失势了。然后我们组织了一批稿子,播赵紫阳和李鹏
对同学们的探望。李鹏、赵紫阳的稿子都是车上的同学写。因为当时有两个广播站之间的问题,赵紫
阳的稿子中途被另一个广播站截走了,所以我们一直没有。我们只好重新去调查,然后再重新写,
同时也知道了一些其他的情况。第一个就是赵紫阳已经失势,第二个就是包括体改委一大批人都要
受牵联,第三个就是部队就要进城,关于绝食的问题怎么办?
直到中午情况就十分清楚了,是陈明远来找到我和李禄说有这样一个情况,很紧张地 把我们
拉到两车之间。那时候李禄又跟他解释是不是特务的问题。完了之后陈明远说既然不是特务,那么就
一起工作。其实他根本没有调查。那个时候我们马上召集会议。开完会之后李禄命令我们把所有的窗
帘放下,开始指挥调度。调度完之后再开了一次会,开希闯了进来,反正最后决议还是复食并且留
在广场。因为当时有好几个决议,可以复食,也可以回到学校。开希基本上赞成复食并且撤,最后他
又不得不同意复食以后留在广场。然后我和李禄马上被拉到长安街金水桥对面跟当时北京的一些记
者,还有电视台的记者。只有我们俩,消息很快被传回去了。
后来老封来了。这中间我插一句,他十八日晚上因痉挛被抱上车以后,第二天上午得到消息说
他因为疲劳过度,极度脱水,大脑皮层萎缩。当时医生忠告我还有其他的人说:你们要注意你们的
心脏,你们的心脏状况跟他的一样,可以瘁死。老封回来的时候很激动,就要抢话筒。王文也在嚷嚷
柴玲要撤你的总指挥等等。后来他们就要来抢话筒,当时话筒在播音员那里,我就一下把话筒拿来。
我抢了话筒说:“只要我在,你们就别想控制话筒,别想控制广播站。”王文过来抢的时候我没有
办法,只好咬他一口。后来老封再来抢的时候我和他打在一起了。当时我还不断地说:“老封你刚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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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出来,有些情况你还不知道。”老封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又是违反民主等等。后来我伤心的原
因是我真的认为他大脑皮层萎缩了,整个人都变了。在混乱之后,指挥车被推得摇摇欲坠。
我被医生架出去后,真正叫嚷的就是围绕指挥车的一小片人,绝大多数绝食的同学和外地增援
的同学都非常有秩序。那是在十一点左右,当时广场上播了李鹏的讲话。后来指挥车里宣布二十万人
大绝食,抗议李鹏政府的暴行。当天晚上我被架到历史博物馆前,暂时隐避起来。第二天清晨回到指
挥车的时候看到赵瑜,还有科技日报的那个女记者。我们找了一辆车,开始巡视全城堵截军车的情
况。当时我看了胡家楼,就是那个被截的催泪瓦斯。
为什么说这仗打得特别漂亮?就是北京的记者在九点钟的时候在中央电视台打了一个字幕,说
广场绝食的同学同意复食。然后十一点的时候,不知有人故意不给李鹏消息,还是他的节目安排了
无法动,十一点的时候李鹏还在播为了广场同学健康起见,决定部队进城进行戒严。这样,所有市
民马上从家里走到街上,一部分老头、老太太发现瓦斯车,当时马上就跪在瓦斯车前面,说你们不
能进广场伤害学生。后来另外几个老头马上就回去叫人,一批年轻人把车胎扎了。
(4) 在统战部复食 刘燕
我想讲复食的一些情况。这里我想要梁二、沈彤两个人帮我一起想一下,因为有些东西我记不全,
他们两个人当时在统战部。五月十九日下午两点钟的时候,开希说要见阎明复,也没说为什么,就
是想见见阎明复。当时又怕给阎明复带麻烦,就找了一辆救护车,偷偷地跑去了。进去的时候没人看
到,直接开到大院,开到他那个大楼门口。我们俩进去之后,反正我这里不提名字,是阎明复下面
一个局的局长,见了我们。当时我们说要见阎明复,他说部长不在。他就跟我们谈,说你们应该马上
让同学们停止绝食,立即复食。因为部长已经做了很多的工作,你们应该给部长一个机会,给改革
派一个机会。当时开希说你一定要让我们见阎明复,我一定要见部长,如果你们不让我见阎明复,
那我今天就坐在这里不走。当时没有人知道我和开希在里面,在这种情况下阎明复出来了。他出来之
后就跟我们谈。所以当天下午三点钟以前的时候我和开希就已经知道当晚要戒严的消息,是从统战
部阎明复那里知道的。当时开希就说那该怎么办?最后决定开希留在统战部,由我回去,把所有能
叫到的所谓学生领袖都叫到统战部来。
我坐救护车回去。我记得很清楚,用绝食团的广播站,那个女孩还让我广播了。我就说找王丹、
程真、梁二、王超华等等。好象王丹在北大,王超华不在,就找到程真和马少方,俩人就跟我回去了。
我记得特别清楚,程真和马少方两个人情绪特别激动。他们到统战部一坐就开始哭,后来程真和马
少方说他俩当天要绝水,要到新华门跟前去绝水。程真特别激动,说如果绝水不行的话,谁对广场
这么多同学负责?那我就要自焚。这是程真当天说的话。当时阎明复和开希都过来劝程真和马少方。
开希好象很激动,还跪下了。反正阎明复说得非常诚恳,这里不再详细说了。他主要说给改革派一个
机会,今天晚上有这么一个行动,你们到底是想把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还是你们想失掉这次主动
权?这时程真和马少方他们已经宣布停止绝食,开始复食。当时开始喝水了。
之后开始陆续来人,我已记不清当时所有的人,梁二和沈彤可帮我想一想。我想起来的有王丹、
程真、梁二、郑旭光、马少方、沈彤、邵江、王志新、金松玉、王正云、赵刚、开希和我、项小吉、陈伟、徐
兆良,还有谁我现在没想起来,这份名单肯定不全,还缺好多人。到那儿之后大家一起跟阎明复谈。
大家情绪特别高,好象就觉得我们既然作了这个决定之后,回去应该能够说服柴玲、李禄,还有封
从德,让大家一起复食。这是下午可能五点多的时候,当时在这里属于绝食团的人全部同意停止绝
食,开始复食。阎明复就让他们食堂做了一大锅面条,我们所有的人在统战部吃了第一顿。那一顿面
条特别香,大家记得特别清楚。
【梁二: 刚才刘燕要求我补充一点。在阎明复的统战部里有几个人凑在一块,马少方当时即兴创
作了一篇复食书,写得慷慨激昂。读给阎首长听,阎首长好象感动得呜咽不语。 】 到了七点钟的时
候,我们所有人乘三辆面包车加那一辆救护车回到广场。回到广场在纪念碑的正北面旗杆下面马上
划出一圈,当时把那个圈封起来了。我记得特别清楚,刚封圈的时候们我跟王丹在一起,别人跟他
说“王丹,你妈来了”,王丹妈就在边上站着。王丹特生气,就跟他妈发脾气。我很生气,说王丹你

113
怎么这样对你妈说话。王丹就失踪了一会儿,他就去劝他妈了。他妈特别好,一句话也没说,就这样
看着王丹。
下面有些事情记不清楚,就是柴玲他们怎么来的。好象突然之间我们所有从统战部去的这批人
给冲散了,那圈也没了。完了说要上指挥车去表决,说柴玲、李禄、封从德已同意停止绝食,开始复
食,但是要表决是由柴玲来宣布这个消息,还是开希来宣布这个消息。所有从统战部去的人只有三
个挤上车去:我、王丹和开希。当时车上还有封从德他们都在。他们在里面,我们三个挤在车门。那
是七点钟的事。王丹没有说话。
张伯笠:不是指挥车,是开会的会议车,有好几节。
刘燕:是那大客车。我、开希还有王丹挤上去,就在车门。
张伯笠:已经表决完了。
刘燕:那好象是我们闹着又表决一次。
柴玲:开希进去时说:李禄,你同意我来为什么我进不来?李禄说,要不要给开希同学一个机
会?让开希讲几句话?大家都同意,开希就讲了他的消息。最后还是开始表决。
刘燕:反正这一段要梁二和沈彤帮我一起补充,我记得不是特别全。我只记得表决的最后结果
是由柴玲宣布当天晚上开始复食。完了王丹到哪儿去了就不知道了。我和开希出来之后就回了北大。
当天晚上柴玲宣布复食。

(5) 吾尔开希要做总指挥 沈彤
十九日的时候,就有人叫我去统战部。我去得很晚,我去的时候面条已经作好了,我记得特清
楚。大家都在房间里,刘燕刚才讲了我才知道,开希他们已经到了二、三小时了,那是差不多四、五
点钟的时候。因为第一次聚得比较全,而且少方和程真宣布复食,大家都开始宣布复食了,气氛开
始比较活跃。那时知道戒严的事情反而感到轻松了,我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事情,大家很高兴,互
相签字,又有一种诀别的情绪,在每个人领襟上都……就在这时开希突然宣布成立广场临时总指挥
部,总指挥全局。我问这总指挥部干什么?
开希就说我当总指挥。我说具体怎么和绝食团协调呢?开希说我当总指挥。我说下一步成立总指
挥部怎么组织撤离呢?开希说我当总指挥。回答了我三句。所以在此情况下大家高高兴兴地去广场,
边走边在路上说一定要停止绝食,最担心绝食团不同意。实际上我要说双方担心的是一个问题。当时
共识同时就产生了。

(6) 第二次表决: 结果相反 封从德


关于复食, 有两方面需要补充,一是复食好象在五月十八日绝食团指挥部就有商议。我记得应
该在五月十八日下午或傍晚, 在我们的指挥车上,当时还有王文,我们常委开了个会, 当时提议指
挥部所有常委因为要花精力去指挥,所以首先内部复食。当时王丹就提出他不能这样做,后来作了
个表决,好象没有通过内部复食。这个事情和马拉松绝食几个方案有关系。所谓马拉松计划, 有两个
方案:一半倒了就新上一批,这样无限期持续下去;或是全体倒下后再换。当时,我持前一观点。
二, 关于十九日复食表决。十八日晚,我被送到医院,十九日晚返回广场。因为头天商议过复食,
于是就去绝食同学中听了听意见,结果绝大多数说坚持绝食,特别记得是到人大帐篷里,他们都说
要坚持绝食。等到了指挥车,发现已经宣布了复食。当时就在指挥车上冲突起来。最后李禄说:“那
好,你可以再去作个表决。”于是,我下车召集了第二次表决,做了约一个小时,严格审查过代表
性。这时,没有时间让代表们回校征求意见,只好让大家估计各自学校要坚持绝食的有多少, 过后
再审查。来了八十多个学校的代表,至少百分之八十的代表说他们学校至少百分之八十甚至已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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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百分之一百同学要坚持绝食。于是我回到绝食团广播站,宣布了这个结果。并声明,如果有学校认
为自己学校代表没反映实情,可以来申述。结果可能是技术原因,没有一个学校来申报。
所以我得到的结论,应该说广场上多数绝食同学还是在坚持绝食的。然后,就是李鹏、杨尚昆的
讲话,他们没明确提出要戒严。然后就听到说二十万大绝食。

(7) 学运之声反对复食 王超华


刚才有谁讲到十九日学运之声广播站的情况了,就是关于复食之前的事。按说我是应该在的。十
八日和李鹏对话后,下了一场雨我再被叫到历史博物馆门前去开会,我说开会坐那儿多没劲。不知
道怎么稀里糊涂地让人送到医院去了。大概是半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之后我马上赶到
“学运之声”广播站,被各种各样的事又牵制在那。我根本没有听到刘燕在绝食团广播车上叫人去
统战部这回事,而且在那根本就听不到绝食团的广播。但是就有人拿了条来要求广播复食这个东西,
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已经广播了。我非常急,就跑过去说我有非常紧急的事要说。然后我就在广播
里说:现在虽然有一部分同学说复食了,实际上还有很多同学在坚持绝食。大家一定要坚守,我们
要和这些同学在一起,为了保证这些同学的生命健康,为了我们的目的还没达到,我们不能撤。后
来封从德冲进来了,和周锋锁疯急了,打得不可开交,周锋锁不让他进来。他一回头看见我了,说
“王超华,为什么不让我进来?”我就说“你要说什么?你告诉我。”“我们还在绝食。”我说:
“那你就不要说了,我们刚才已经广播了还有人在绝食。”但他绝对不信任我。
(封从德插:什么时候?)十九日,你从那边跑回来。

(8) 大家非常不满 辛苦
我讲一点十九日晚上宣布复食引起的反响。当时在广场上绝食的已经非常多,没有统计的就更
多了。后来绝食团指挥部宣布复食大家都非常不满,因为没有得出任何结论和没有充分地同同学交
换意见,作说服解释工作,也没有很好地作讨论,所以大家都非常不满。李禄说实际上是大部份没
有绝食的同学反对停止绝食,这个是不对的。因为我们在那非常多绝食的人大家对这个决定感到非
常失望。反正他们指挥部纠察线根本不让进,谁也不知道,就他们一个人说了算。后来说把绝食改成
静坐,还是在广场上坚持,大家的情绪才比较缓和。但是后来在“学运之声”广播电台的争吵在下
面引起的反响坏得不得了。我不想讲这个,我只讲对复食引起的反响,因为他说征求过二百多同学
的意见才宣布复食的。
 
(9) 严格的代表性 张伯笠
关于复食这个问题我还要作一个重点的补充。当时在指挥圈里二百零几个高校的代表是经过严
格程序进来的,包括吾尔开希。刚才柴玲说的有一个错误。当时吾尔开希进来,我们所有的人没有向
同学们说要戒严,我们在当时绝对是隐蔽了这个观点。 第二个是关于超华说的广播站的事。当时是
我进去播的,我打着超华的旗号,如果我不打着超华的旗号他不给进去。我说超华让我进去的,拿
着个纸条,上面签着超华的名字,其实是我写的字。我进去后宣读的是柴玲在绝食团指挥车宣读的
复食宣言。这个宣言是郑义、赵瑜和我三人起草的。宣读完了之后我就打热线电话去了。这时他们发
生了一个冲突,我回去赶上了这个冲突,就撤他职务。这个是整个经过。

四。戒严(五月二十日 ── 六月三日)
4.1 从绝食团指挥部到保卫天安门 4.6 广场营地联席会议
广场指挥部 李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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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伯笠
4.1.1 广场临时指挥部的产生
4.6.1 谁是广场最高权力机关 ?
4.1.2 从临时指挥部到保卫天安门广场指挥
4.6.2 首都各界联席会议是一个协调组织

4.7 广场财务
4.2 高联整顿
梁二, 封从德
王超华
4.7.1 北高联财务部
4.2.1 高联正式讨论撤退
梁二
4.2.2 吾尔开希喊撤
4.7.2 财务与后勤工作
4.2.3 北高联退出广场
4.7.3 五大财务问题
4.3 广场指挥部
4.7.4 高联的财务
李禄
4.7.5 高联与广场指挥部的财务交接
4.3.1 广场指挥部沿革
4.7.6 广场后期的财务
4.3.2 广场指挥部与北高联、外高联的关系
封从德
4.3.3 广场后期工作
4.7.7 贪污嫌疑
4.4 广场总指挥
4.7.8 质询与陈述
柴玲
4.8 补充与质疑
4.4.1 戒严之后
4.8.1 吾尔开希为什么喊撤 ?
4.4.2 我参加运动的动机
4.8.2 五二二会议详情
4.5 首都各界联席会议
4.8.3 联席会议与五二七会议
张伦、老木
4.8.4 纠察与“政变”
4.5.1 首都各界联席会议的成立张伦
4.8.5 非广场活动
4.5.2 我如何成为广场宣传部长
4.8.6 北京工自联
老木
4.5.3 与广场指挥部的矛盾
4.5.4 广场是一个精神病院

【 梁二:直升飞机出现在广场上的时间告诉我一下。
张伦:二十日上午。
王超华:我在从医院回广场的路上就有直升飞机声了。
张伦:夜里已有传闻,但最后是上午十点多出现的。】

4.1 从绝食团指挥部到保卫天安门广场指挥部 张伯笠


4.1.1 广场临时指挥部的产生 〖参:4.8.2 五二二会议详情〗
五月二十日北京宣布部分地区戒严以后,绝食团指挥部就基本上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高联这
时在广场的介入是非常强的,王超华、郑旭光、梁二,很多人都在广场。相对来讲,绝食团指挥部在
广场就失去了控制的地位。过去绝食团指挥部是广场上的主要核心。在二十日我得到了一个情报,这
个情报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告诉我的,就是这一天要屠城。他告诉我,那天的总指挥姓周,是一

116
个集团军的司令员。当时他的部队在地铁、劳动人民文化宫准备了三个空降师,这个情报我们是得到
了。他跟我谈这个情况,说“你们这个时候应该撤回去,不撤的话,就是要死人的。而且你们撤回去
后,可以通过法律程序起诉李鹏,让李鹏负责任,这样也许能争取一下主动。”
这个时候我就感到非常可怕。这时已经喊出了“打倒邓小平”的口号,什么“独裁者”,什么
“罢免李鹏”的都出来了。这是二十日开始在宣传部定的统一口径。过去还没有,过去只是个别人,
而不是指挥部定的。这个时候,我觉得很严重。
解放军当时定的是非常详细的。他告诉我,他们印了一万张进城地图。我根据这一万张地图就分
析出了有多少部队。因为大概是一个班或一个排是一个地图,那么这就是一万个班或排。我们就感到
非常可怕。可我们也没有号召学生、市民去堵军车,指挥部绝对没有这个决定。所以这样第二天大家
就都吓跑了。说我们保命费的问题,就是那天发的紧急行动费。这是二十一日。
那天我离开了广场,到了徐刚家。给我们钱后大家就赶快散,绝食团的使命已经结束。赶快疏散,
那天晚上要镇压。
但是第二天没有镇压,没有打,天下太平。有人就打电话告诉我,说“很好很好,没打,看来
没问题。”我们就研究怎么办。后来大家取得了一致的意见,就是:坚持下去。既然他这次没敢打,
以后他很可能就是还打不下去。所以在这个思想指导下,我们重又回到了广场。
二十二日回到广场之后,看到广场上的组织特别多,我是外高联,我是北师大,我是北大,我
是绝食团指挥部,我是高联王超华,我是高联吾尔开希,都是个人的了,没有一个完整的组织了。
我见到王超华,王超华当时拿了一个撤退统计数字名单,统计了大概是二百多个学校同意撤退的名
单。我看了这个名单以后,她就交给我了。然后我们几个人就研究怎么办。我说,咱们都定不了,还
得开代表会,就是营地会议。开会时外地的学生很多,他们的情绪就很强烈。当时在我的主导思想上
产生一个错误的判断,我就觉得我们应该坚定。如果我们马上撤退,就显得懦弱,而且我们没有得
到任何成果。当时我是很激进,我在大陆反思时觉得我是干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因为是为了历史的
真实嘛,咱们就真实说。当时就是这种情况。
王超华给了我名单,我就把名单藏起来了。她跟我要的时候,我就说丢了,就没给他。因为这个
名单是挨个人谈的,它不是开会的。谈好了,代表同意了实际上就要宣布撤出去。但这个名单我是没
给他。我就说要重新开会,因为你这是个人商量的,是小团体会。谁参加了?高联就你一个人,绝食
团指挥部没来,高联还有谁,没别人来。所以这是你个人的想法。这不行,开会看看大家是什么意见。
开了一个五百人的大会,有的是代表,有的也不是代表,人很多。我说,现在我们面临的就是
戒严,我们的态度就是要反对戒严,我们表现的态度就是坚守广场。现在我来提议,广场上现在这
么多的指挥部,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大概有一百多个组织(夸张地说)。我们应该形成一个组织,
这个组织就是管广场,不管全北京也不管全国。我想,应该成立一个临时指挥部,如果大家同意,
这个指挥部可以执政四十八小时,然后交给高自联。当时我是批评高自联的,高自联现在都是以个
人的身份出现,这种运转是很不正常的。
所以我希望高自联能拉回去整顿。整顿好了,形成一个领导机构,就是对广场、对全北京的领导
机构。这个机构下设什么宣传部、什么财务,弄清了以后来。四十八小时以后我们把班子交给你,把
领导权交给你们。说这些话以前,我和超华私下已经统一了意见,她同意。后来大家就全部举手通过
了我的方案。
因为这个组织要运转,马上选的一些新人不可能运转得非常灵。我就说,能不能以绝食团指挥
部代替这个临时指挥部,暂时运转四十八小时。当时大家投票就通过了。王超华就跟我说“我还是要
征求其他人的意见”。我说:“已经通过了,你征求意见也没用,咱们这就是民主嘛”。
下去以后我就去找绝食团的人,定临时指挥部的常委。当时有王丹、柴玲、我、李禄、封从德、郭
海峰、王超华,七人常委。这七人在广场上,在整个北京学运中是有代表性的,大家一看,这些人可
以信任、没问题,所以就很顺利地通过。

117
那么我就让王超华首先交财务。结果她转了一圈不知道是听谁说了,又不准备交财物了,“我
不能交,你们就是临时执政,你们还是用过去绝食团的东西”。当时我就说:“超华,你最好是
交。”后来交了没交,她和谁洽谈了这个问题,我就不清楚了。这个临时指挥部算基本上成立了。成
立了之后,就宣布开始执政。执政的所有的方式、方法、工作方法和一些观点、主导思想基本上还是
绝食团的。
我当时是临时指挥部的副总指挥兼宣传部部长,因为绝食团的时候我就是。这个宣传部起草了
一个文件,是一个宣言一样的东西,这里面主要有四点:一,取消戒严;二,保障绝食同学的正常
医疗,统计出多少来,如果有一些人身体损害很大,希望能够帮他们治疗,听说有一些成了植物人;
三,要求罢免李鹏;就是要求召开人大常委会罢……是打倒李鹏;四,支持赵紫阳亚行上的讲话;
就是平反动乱。
这个临时指挥部就开始在广场统计。各个学校在那里呀,有多少人,后勤怎么回事呀,这时的
捐款也往临时指挥部送了一些。
我跟超华的协议当时指挥部大多数的人也是知道的,因为超华是常委。当时我跟他们说为什么
要超华作常委,我说超华不作常委的话,她就不交权,她就不会把高自联的人带回去。我就和他们
这样公开说,我当时也就是这种思想。超华和王丹第一有代表性,第二如果不让他们作常委的话,
他们就在这里没有任何影响了。高自联如果没有影响,它会不同意的。这样临时指挥部工作开始运转。
那天直升飞机来了,在天上转,撒传单。那天接到了一个消息,说李鹏已经作了几点指示,第
一,把监狱全部清好,关我们学生;第二是五月二十一日要清场;第三,通知北京的卫生队作好清
理广场的准备,等等,共四条。这四条对我们的影响还是挺大的,知道他们还要动手。
这个时候我们跟知识分子取得了联系。其实知识分子每天在文化宫的办公地点还在,而且挪到
了我们指挥部跟前,就在纪念碑的东北角三角的这个地方拉上了一个北京知识界的牌子。他们在那
每天给我们提供信息,给我们买步话机,我们就开始变成大富翁了,有步话机就有了通讯设备。香
港也介入了。大家就觉得应该坚持下去,整个形势看来是很好,我们能够粉碎戒严。我们说,我们已
经粉碎了两天的戒严,这在世界上是没有的。因为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如果宣布戒严当时就得
干下去,我们已经粉碎解放军两天的戒严,所以我们的成果要继续扩大,当时的指导思想是继续扩
大。
4.1.2 从临时指挥部到保卫天安门广场指挥部
五月二十四日,我没有参加首都联席会议。但是郑义他们几个开完会就来了,给了我一个名单
要我印刷。我一看是“保卫天安门广场指挥部”。我记得名单上有总指挥,有副总指挥,底下设纠察
总部。这个名单还有,当时印了很多,是铅字打字的,我印象印了二百多。总指挥是柴玲,副总指挥
是我、封从德、李禄,秘书长是郭海峰,参谋部是刘刚,纠察总部是张伦。老木的宣传部长是没有的,
那是我改的,因为宣传部长是我兼的,我记得非常清楚。后来因为我不可能负责这么多工作,所以
我就推荐了老木,而且他们也同意,所以就改过来了。还有几个部,有新闻联络部,后勤部。
这样我们临时指挥部就不能运转了。其实还是这些人。然后大家就都来了,开了一个新闻发布会
宣布成立,柴玲宣誓。那天外国记者是非常多的,就采访。我记得那天参加采访的有柴玲、李禄、小
封,还有刘苏里,他那天是主持人,还有王丹、老木。诗人老木就任宣传部长,这是肯定的,但这之
前定名单的时候肯定不是他。宣布以后,这个指挥部就成立了。可这时超华回来了,我们两个就发生
了冲突。
超华回来以后就找我,我就躲。我不跟她正面冲突,我说“你找首都各界联席会议去吧。”超华
说“你们食言了。我们北高联已经整顿好了,我们这个班子已经准备了九个人。”这个时候她又拿了
一套方案。我现在认为他这套方案是很完整的。可我负不起这个责任来。后来我跟她说,“我和你是
有一个协议,四十八小时后把权力交给你。可我不是总指挥,柴玲是总指挥。我没有总的决定权,我
只有建议权。这是一;第二,我不知道这个首都各界联席会是怎么回事,主持人是王丹,是很有权

118
力的。王丹当时是最风流、风云的人物,第一号。他来作主持人,而且召集知识分子,也有学生;那
么我想,这个决定是有权威性的。而且,我听说这个联席会议和我们指挥部的关系是指导、参谋关系,
就是它有权指导我们。那么我们就只好听联席会议的。”我说,“你去找联席会议吧,或者你去找王
丹去。我们这个指挥部没有任何责任,因为我们是准备卸任交给你们的。可又重新搞了一个天安门广
场指挥部。”这时候我和超华我们两个都火了。北高联的其他人对我很有想法,认为我在里面搞了什
么。我其实从来没参加过联席会,绝没参加。
在保卫天安门广场指挥部,我主要负责的是宣传,广播站和宣传部。这个组织是非常强大的。我
起草了一个东西,就是关于保卫天安门广场指挥部的下一步工作的东西。后来一段就基本上没有改
变它的轨迹。

4.2 高联整顿 王超华

4.2.1 高联正式讨论撤退
五月二十日我是上午大约十点钟才离开医院。回去以后有一个突出的印象是,忽然我这儿成了
中心了。我一回到学运之声广播站,大家就说,“你可回来了,你到那去了?”诸如此类的。还有就
是各处送来的条子非常多,这发生了这样的事,那发生了那样的事,都是有关军队的。(柴玲插:
当时传说你也被软禁了或被捕了,后来又逃出来了。),我到现在还是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因为十
九日晚上我突然被一个大夫硬拉着几个人把我给拉去医院的,而且第二天早晨不让我回来。(封插:
是有人要控制你吗?)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反正是我自己跑……我转了一个医院,最后才跑出来
的。
从六里桥到大北窑到处都有条子来,说那已经主动在堵军车了。我就不断地向人大等几个骨干
院校派小分队到这几个主要的点。高联后来画了堵军车的一个图,从昌平一直到南郊,高联联络部
派给各校任务,哪个学校至少要派出几个小分队去哪个点、哪个点。本来我们负责后援绝食团,负责
广场,这是一个共识,这时不管是广场,还是外围都是我们管了。
五月二十日有过一个各校代表会,是王丹主持的,在纪念碑三层的东面,有外地同学,也有北
京同学。各校代表也都愿意到我们这来了。当时讨论了万一军队进来怎么办。当时地铁站停了,我们
不能准确判断是工人主动关的还是政府关的。还断过两天水。绝食一开始那两天的断水我觉得不是真
正意义的断水。因为当时去的时候也不知道广场附近有没有供水。后来厕所也开了,厕所里也能找到
水。可这两天的断水,连冲厕所的水都没了。我们开会定了一个方案,包括部队来了怎么聚拢,脸朝
那儿怎么坐着,手挽手。如果冲散的话,讨论是回大学区还是怎么办。最后的一个结论,就近找老百
姓家,过了危险时期之后再往西郊大学区集结。主要问题是要安置外地学生。当时最发愁的就是外地
学生,一般认为北京学生还是有办法回去的。最后任命了一个青岛来的学生当总指挥。我们觉得最危
险的时候是二十一日凌晨四点到五点,而且在会上特别提出这个时间。居然没出事。
【 辛苦:二十日中午在纪念碑三层有一个在广场上的各校学生代表大会,在这个大会上 选
出王丹作广场总指挥。你知道不知道这回事?
王超华:这就是我刚才讲的王丹主持的那个会。开始说王丹是总指挥,底下意见特别 多。后来
就变成王丹是名义总指挥,执行总指挥是一个青岛来的学生。
辛苦:当时我是兰州大学代表。王丹是总指挥,这个是大家公认的。 】
开希曾到过广场,我与他有过争论。当时我们到各个学校去转,调查学生情绪。大家普遍的情绪
是,绝食也停了,静坐也不行的话我们不如撤。当时人大已经有了一个方针,就是在十九日绝食宣
布停止以后,自治会、后援团和绝食团的同学重新又回到原来的自治会。所以我们提出一个方针是各
校自治会马上吸收原有的绝食同学回到各校,各校自治会要整顿。同时调查的结果是广场上同学的
基本倾向是要撤退。二十一日,到处都调查了以后,常委和几个主要代表开了一个会。这应该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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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校代表会,但是我没有办法控制外地学生。我当时拿着黑名单,就是你必须是北京的学生代表,
而且你要说得出你们学校以前自治会到高联开会的是谁,这样我可以知道是不是代表。这样大概放
进来四十多个。把那些外地学生气得要死,就是不放他们进。开会的同学基本上都同意撤退。我们就
说,马上回本校征求意见,半个小时以后再回来。我还没说这是高联的决议。可半个小时以后再回来
的时候呢,不行了。上午都是来反映高联应该讨论撤退的问题,都是底下同学说的。但是回头再说高
联正式讨论撤退问题的时候,马上就炸了,“谁让高联讨论撤退的?”我说,“这可是你们刚才反
映的情况。虽然是我主持,可大家都在这讨论这个非常棘手的问题。”这些自治会的头头基本上是绝
食以前我见过的人,大家也是比较冷静的,希望能够冷下去的一些人。就在发愁的时候,清华学运
之声的人在那念邓小平的话,说是什么腾空监狱、打扫卫生抓二十万等三条。底下就“哗”地乱了,
一乱就听见那里有人领着念绝食宣言。北大当时是从筹委会来的一个同学在配合我工作,他非常理
解我的想法,他一把抓住我说:“超华,还不快跑。”我们马上就想到一块去了。我们赶快跑到下边
广播站。当时根本挤不到广播站那个地方,就在边上喊“高联支持坚持广场”,目的就是让大家跟
高联认同。可我们明明刚才正讨论撤退的问题。所以当时就广播,“高联王超华已经来这表示,高联
支持大家坚守广场”。
【 封从德:王超华多次提到一个黑名单,指的是什么?
王超华:就是各校代表名单。我要求各校代表不仅写下他的名字,拿出他的学生证,而且要记
下他的宿舍号码。】

4.2.2 吾尔开希喊撤
〖参:4.8.1 吾尔开希为什么喊撤?〗 〖参:4.8.2 五二二会议详情〗
开希早上来找我的时候,我说“昨天不应该撤。不能他一公布戒严,咱就乖乖地撤了。但是今天
是个机会。”但我下午有过这个经验。晚上开希来找我,说“有事,你跟我们一块去。”但是来找的
这两个穿中山装还是西装的人说是还要联系一下。还是我把他们带到历史博物馆前面那个棚里打的
电话。打完电话以后,开希忽然觉得不对了,说怎么不是直接见邓朴方,咱们不能都去,“超华,
你留下,你熟悉广播站。”
他们这些人回来时,我还正在广播站,这是二十一日夜里。他说,“不行,情况非常紧急。”我
当本……把话筒给他了。他就说“马上撤退。”底下有人就问:“撤到哪?”他就说:“撤到使馆
区。”哇!哄成一片。开希一下晕过去了。
我戒严以后从医院跑回去时广播站的人说,可以把广播站完全交给高联。这时,就有一个管器
材的人腾地跑过来说:“我就知道这个广播交给高联没好事。”这个时候我们就意识到不能撤了,
可是觉得非常恼火。我们刚把高联恢复的一点权威让开希这么一弄,就全完了。所以二十二日上午我
就找到郑旭光说把他撤了。反正我已经和别人合伙撤过好多的人了。
这时高联在广场急于应付,已经没有时间讨论了。二十二日下午就有人来说是后方几个大院校
要求高联回去。这我是有预感的。很多大院校要求高联回去。我说:“我怎么走得开呀!”因为十九
日之前王有才等人已经停止绝食,回北大去了。王有才还说,“怎么你这个反对绝食的整天泡在广
场。”而且杨涛,还有谢剑都跟我们说过,不要再盯在广场上。这时我还不信这个传言呢!后来广播
叫开会,点了一串名。首先点我,外高联的葛刚、杨涛和我,人数很少。我和杨涛交换了意见,他说
确实是有这个东西,很多大院校要求高联回去。我说:“我怎么走得开呀!”
所以我们从那天就开始讨论怎么撤退。我根据我的体会讲了撤退的困难。我说撤退形式一定要胜
利大撤退,只有这样,群众才有可能跟着你走。所以要发动一个全市大游行,还设计了路线。杨涛感
到比较满意,就没再坚持要我回去,说是一定要把高联各校统一到这上面来。外高联由葛刚负责配
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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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3 北高联退出广场 〖参:4.8.2 五二二会议详情〗
后来到广播站,要我去开张伯笠刚才说的那个代表会,大约有一百多个院校。六十多个院校表
决要求高联交出权力。实际上广播里常委的名都点到了,可只有我和王志新去了。那次我才知道柴玲
对我们那么大的意见。最后张伯笠说的方案是李禄总结的。常委居然保留我一个,我心里是很窝囊的。
(李禄插:王志新走了以后只剩你一个了。)
当时没有马上办移交,就散会了。回去后,那天晚上我就不断地听到开会通知,点我的名。都到
两点了,张伯笠又广播点我的名,到那儿办移交。既然我代替高联表态了,我就在那挨个找高联常
委,通知这个事。当时正和经济学院翟伟民在一起谈,所以翟伟民差点和张伯笠打起来。他觉得是他
们欺负我。我说既然六十四个学校的代表都同意了,那我就必须交。咱们就别吵了。把翟伟民劝住。
广播站也是第二天我写了条说交。后来临时指挥部就开始广播了,而且要开记者招待会了。这时
我听见广播一篇稿,什么什么的。我的窝囊气就上来了,就非得要辞职。包括广播站原来的女广播员
使劲劝我,“你千万别辞职,千万别辞职。”后来我估计,我坚持要辞职对他们后来的离职也有影
响。柴玲当时就说,我去查查这个稿都说了些什么。我在他们这个记者招待会上把我的政治观点说了
说。其中有人问“你打算干什么?”我就说,“我希望回北大参加新闻导报的工作。”这是后来香港
传出我去过新闻导报的重要原因。其实我从来没去过新闻导报。
五月二十三日我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开希来了。他们说要回师大,他们的车带着我。就是这天下
午发生了泼毛主席像的事,那三个人马上就被人揪到纪念碑上面去了。(张伯笠插:是郭海峰他们
抓的)学生马上就说把这个人交到公安局。我在那儿心想,我现在什么都不是了,我就旁观。我回到
北大以后,看到常委会的人还在紧张地工作呢,我心里就挺内疚的,心想这四十八小时我不来整顿,
谁来整顿。
高联回去整顿的两个原则,第一就是各个自治会一定要有一个选举过程,各校来代表必须是至
少三个代表,我们才能认可你们院校的常委位置;第二是你要把你们学校自治会的组织架构和各部
名单拿来。这个会是开得非常成功的。而且这之后我们马上又完善了章程,财务部交张伯笠。
到了绝食结束以后,我好象又重新找回自己在高联的位置。高联又开始从基层组织做起。当时不
管是代表会,还是常委会都是开得非常有秩序的。其中有一个原则,鉴于过去经常发生撤其它院校
代表的问题,我也检讨我自己,我也参加过好几次撤,以后决定任何院校代表没有权力撤其它院校
代表。你只能向他的学校自治会发通告,就是我们和你们院校代表合作不愉快,请你们学校改派代
表。郑旭光他们学校换了一个常委,我们学校到了二十六日新产生的研究生会的几个主要领导已经
开始离开北京,所以我们学校无论如何不愿换我。就这样,郑旭光还特别提出来,你不应该老在这
儿,你至少应该换一下。
全国学联这个问题,在开始整顿时我们就讨论过。广场上有这么多外地学生,而且有人说,你
们不能只注意北京的学生运动,但是我们坚决给否决掉了。我们的理由是,没有办法确认他们在当
地有基础,而且我们认为来北京的这些学生不能成为当地的学生代表,他最多是外地学生驻京联络
站的这种性质。所以第二天……人都来了,我们还是给否定掉了。五二八撤退也是那会儿提出来的。
因为已经得知五二八有一个全球华人大游行,所以和杨涛他们北大同学一块具体地策划了准备撤退
的计划。为此我还回我们学校作过一次汇报和宣传。我认为五二八要成功撤退的话,五二七星期六要
作一天的宣传,充分讲足成绩,让大家有满足感。
后来我和郑旭光几个人不断地回广场,可能我们有广场情结。这就造成我们和王有才杨涛他们
不断争论的一个问题,就是高联的重点究竟是应该在后方还是在广场。
高联开会时政法有一个博士生等三人来提出,现在你们只顾核心,没有注意到北京市究竟有多
少人参加运动。在目前情况下,实际上人民已经证明了学生运动的正确性,你们学生也应该证明人
民,这也是一个互证关系的问题。在这个指导思想之下,我们决定,工人被捕的时候我们要声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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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梁二、邵江最后发罢工、罢市通知都是基于这个认识。关于这个互证的问题在一次全体代表会上也
讨论过。
【王超华:五月二十三日到五月二十六日我有三个内容。我只讲了第一、第二,第三个具 体整
顿的过程没有讲。
高联的整顿是杨涛他们拿着北大的一个名单去的。重选秘书长也是重新提名,特别提的王有才,
高联常委投票确定了。四十一楼的那个房间成了器材室,有一个同学在那看复印机,凡是我们这边
作了决议,那边都能马上给复印出来。这样实际上等于达到了我们原来的设想,就是北大成了高联
的中心。北大本来就是运动的一个中心,现在理所当然地终于成了高联的中心,主席和秘书长就是
北大的主席和秘书长。实际上因为不能两边兼顾,王有才辞了北大的秘书长。北大换了另外一个人作
秘书长之后,配合得也是很好的。不过那时我在高联已经不是很主要的了,杨涛发挥了很大的作
用。】
【 梁二: 高联整顿时成立了几个执行机构。第一是秘书处,高联与秘书处的关系是决策与行政
的关系,但是实际上当时高联常委当中只有我一个人担任了行政上的职务,而且是两个,其中一个
是秘书处委托高联常委组成的一个财务部督察常委会,就是常委小组,我、邵江、徐兆良三人组成,
因为我们主要参与了许多财务事务。我自己担任的第二个职务是外联部部长,这与王丹相应,他担
任对内联络,与各阶层知识分子、学生的联络。我担任外联的原因主要是我与香港同学有一定的感情
基础,我已经有接触的事实这样的一个历史。也许高联当时是被迫接受的,我就成为了高联的外联
部部长和高联常委会财物督察小组三常委的常委组长。当时是我为首,邵江和徐兆良是受我领导。这
可能是我在后来中共通缉的名单上比较高一点的、排在前边一点的、特别是发表第二次通缉的原因之
一。】
 
4.3 广场指挥部 李禄
4.3.1 广场指挥部沿革 〖参:4.8.2 五二二会议详情 〗
从五月二十日到六月四日期间,广场指挥部在不同的时间里曾经取过不同的名字,但由于人员
的一贯性,其活动是带有一贯性。这期间广场指挥部主要的任务包括四个方面:第一,最重要的是
政策的决定,包括和政府的谈判、学生内部的讨论、对下一步对学运的看法、撤与不撤,等等,这都
属于在这一期间,学运所面临的最基本的政策问题。第二主要是广场中的组织、人事、各个组织之间
的关系、领导层的建立、下属执行部门的执行情况等等,这是属于组织线索。这里包括的组织有绝食
团、临时指挥部、保卫天安门广场指挥部、北高联、外高联、首都各界维宪联席会议和它联系的其它七
个组织。第三个是广场整顿。最初的原因是几十万大学生、工人、市民在最初戒严几天集聚广场所造
成的食物、医药、健康、物资等等各方面的问题,后来由于组织领导层的不力使得这些问题变得日益
突出,同时又加上了垃圾和瘟疫的问题,所以就使得这个问题从二十二日成立临时指挥部以来一直
成为一个我们所面临的核心的问题。里面也包括了学生组织内部在后期的分化、腐败,香港组织的物
质介入以及民主大学的成立。民主大学的成立事实上是我们对广场整顿的最有效的措施,或说是针
锋相对的措施。第四,因为所有这一时期的活动都是在戒严令的阴影之下进行的,所以反对戒严、保
障同学基本的生命权力成为这一时期广场指挥部行动的大的特色。这里包括阻挡军车的组织、各种各
样的紧急措施、与军队的联系、医药、四君子的绝食,一直持续到屠杀和反屠杀。
临时指挥部是在五月二十二日晚上由一百多位高校代表参加的会议决定的。在这之前五月二十、
二十一日已经进行了至少是两次到三次的尝试。第一次是我和伯笠,第二次是伯笠、我和柴玲在五月
二十一日下午,甚至达成了一个协议成立一个“保护广场临时总指挥部”。当时任命柴玲作总指挥,
张明、周锋锁、郑旭光作副总指挥,我作为军事总指挥、总调度。当时是想弄纠察队,这件事情没成
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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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意识到,必须要重新建立一个……一个在广场上有号召力的组织。五月二十日的时候,我
们和郑义作出了一个决议,我们认为这次戒严是一场有策划、有预谋的反革命政变。给它定性之后,
我就对小封、柴玲、伯笠讲过我的一个根本的看法,我说绝食已经结束了,我们的领导时期也已经结
束了。但是广场面临一个更大的困难,各个组织林立,当时成立的有代表性的组织至少已经有七个
包括市民工人外地学生高联等等,已经没有办法形成一个统一的指挥,与此同时,号召同学撤离广
场基本上是一个不可能的梦想。在广场上,继续静坐,如何进行下一步的斗争成为有责任感的学生
领袖的最大的议题。当时的想法包括五月二十、二十一日作的两次尝试都是想重新恢复一个中心的领
导阶层,统一调动。后来指挥部之所以在一定的意义上继续维持中心的领导位置是与我们这些人对
权力来源的基本认识有关的。我们认为权力来源一定要有授权。小封在这点上有他的特色的、带有固
执色彩的认识,几乎是不能改变的。我们其他人在这点上是有共识的。
所以二十二日当王志新、超华告诉我们北高联召开这样一个会议的时候,我个人的想法是,我
正想找办法召开这么一次会议。我们就形成了一个临时的总指挥部,被授权四十八小时管理广场。我
们希望从此广场能够形成一个团结统一的局面。但是这个局面在第二天由于王超华的离开带上了一
定的阴影。但是当时我没感觉到这中间会有多大的伤害。
这个指挥部形成了一定的权威性,在这个基础上开展各种各样的活动。第一件事是统一纠察,
第二是统一各个学校的调度。我的主要任务是继续组建营地联席会议。营地联席会议在五月十五日至
十九日中间主要是工作联络会议,基本的成员是中层的骨干,通过他们的活动使得指挥部和每一个
绝食同学都建立了比较紧密的联系。但是到了广场指挥部期间,由于我们负责的人员已经从三、四千
人到了三、四万人甚至是二十几万人,使得这样的设想基本上不能实现了。所以从广场指挥部成立以
后到开第一次正式的工作会议,我在观念上有一个变化,营地联席会议已经变成了学生议会,这些
代表已经不再是联络层里的骨干,他们是作为各个学校代表的一员。当然这中间的合理、合法性可以
考虑,由于当时的紧急情况,我只能做到这样了。后来所有的重大决策都在这里进行,权力来源是
各校的授权,当然它的保障监督基本上没有办法了。
〖参:李禄 4.6.1 谁是广场最高权力机关?〗
到了二十三日的时候,柴玲兴冲冲地来找我,说我们用不着担心四十八小时的问题。因为我的
主要想法是在这四十八小时之内使广场形成一个统一的局面,以便在下一阶段继续得到同学们的信
任。她告诉我有一个更大的组织叫“首都各界联席会议”,由组织的形式形成授权。这也是我当时一
直试图进行的一个工作,我们很自然地参加了这个会议。在会议中作出决定,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委
派了张伦作为纠察总长,老木作为宣传部长,刘刚作为联络部长,二十四日形成实施。从此以后,
广场指挥部的正式权力基础确定,当然这个基础很不稳。下属有十个部门,其中物质就包括帐篷食
物、供水,中间与决策有关系的主要是它的秘书处,秘书处最多的时候有八、九十人,在纪念碑二层。
常委在这个时期柴玲是总指挥,封从德、张伯笠、我继续作副总指挥,还加上王超华、连胜德担任过
一天的常委。这期间基本上人员还是以原来的绝食团和后来参与的外地学生为基础。
关于新闻发布会。在戒严最初的危险期之后,已经逐渐地出现了内部的分歧、腐化的倾向和争名
夺利的情况。在这种情况下,很多人意识到了新闻的重要性,很多人工作的热情开始下降,而接见
记者的热情开始升高。所以指挥部不得不作出一项决定,没有指挥部的批准不得见任何记者。但这个
决定在多大的程度上得到执行,我作为当时的负责人只能作一半的保证。我们确实是以身作则,直
到后来决定,由柴玲出来作指挥部的新闻形象。这期间每天都安排新闻记者招待会,由我作主持人,
发言代表指挥部,而不是个人。中间张伯笠也主持过,也作过发言人。
  4.3.2 广场指挥部与北高联、外高联的关系
这一时期人事变动的一大特色是和其它组织的关系。和高联的合作基本上是失败的,一度甚至
出现了敌对的情况。主要原因是高联在广场上的活动特色是以个人为基础的,而这些个人在绝食过
程中我们从合作到中间出现一些分歧,到最后在戒严这样的压力下产生了猜疑。尤其是在五月二十
三日这次合作失败之后使得合作越来越不可能。应该负责任最大的不是超华,而是郑旭光。我和他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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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接触不多,但是每一次听说政变都和他有关系。我是证实梁二刚才的说法。对于他的代表性问题,
开始传说很多,说他是个体户,不是学生,我也没办法证实。对超华代表性的怀疑来源于他们学校
在广场上的何桂芳,还有陶永怡等。非常遗憾,我不想去作进一步的道德评价,但我个人在后来对
这个问题一直是耿耿于怀。从我们这方面我要作很多检讨了。高联回北大进行整顿之后形成了比较强
有力的组织,有了一整套的设想以后,矛盾就变得日益突出出来。在政策上也形成了分歧。最后发展
到王有才以高联的名义命令北大的特纠去广场绑架我。由于高联代表没有参加广场议会,所以高联
的声音在广场没有起到强有力的影响力,使高联和广场议会形成的决议逐渐形成分歧,尤其是在撤
与不撤的核心问题上,所以影响了彼此之间的信任和合作。
外高联成立的原因,最初是由于外地学生到京之后,食物物资供应不能保障,在决策上又一再
受到各种组织的歧视,象超华提到的在开会的时候不准外地学生进场等等,所以他们决定自己要成
立组织。他们有大概四十几个学校的基础,这个联盟是最早形成的。后来由于连胜德有点象半疯一样
站出来,在那个时期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影响,形成了一个小核心圈子。在这个圈子底下,外地学
生的基本情绪是不一致的。外地学生对于所谓的外高联是不承认的。由于外高联这些人的权力心思比
较重,所以他们不断地发起一次又一次的政变。按照我后来的调查,都是这些人中某一个人突然觉
得他要接管了,就去找某一个学校,某一个学校正好来了这么长时间都磨拳擦掌地没找到事干,于
是就听他的。可到了广播站听在场的人一解释,张伦在场的时候,他一介绍,再加上柴玲、封从德、
我、张伯笠,我们都是每天扑灭多少次这样的政变了,也都有经验了,所以这个政变就象儿戏一样,
没有一次政变真正地成功过,真正地形成过气候。但是在指挥部的上层、领导层上,尤其在纪念碑上
一度形成了很混乱的局面。实际上下面大家都是老老实实的都有自己的一些想法,都很坚决。但在指
挥部上边乌烟瘴气的。这是对政变的概括。
4.3.3 广场后期工作
广场整顿最初是来源于财政和物资的匮乏,后来这成了我们最头疼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如果
没有封从德的能干,看来实在是没有办法解决。在最初的几天,一度几乎进入混乱,尤其是外地同
学。后来他们成立外高联也跟这有关系。找不到东西就要跟你打架,吃不到东西就引起混乱,还有很
多其它反面的现象。后来封从德自己要求解决这个问题,没想到两三天之内这个问题真的解决了,
而且解决得相当好。物资和医药的基础是在五月十三日到十九日中间形成的,后来到了五月二十六
日由于香港物资站的介入,形成了另一个大角。〖参:封从德 4.7.6 广场后期的财务〗
对于运动的下一个阶段,北京学生和外地学生也形成了一些分歧。当时的情绪占了很大的成分:
一个是大家都比较疲劳,第二是对以后方向不明确,第三对于阻挡军车有了一些盲目乐观的胜利感,
当然还是觉得对前途没有任何办法。在这个情况下广场人数剧减,组织相对地混乱,秩序并不很好。
二十六日的时候,我和柴玲、小封,伯笠都商量过,我希望对广场进行全面的整顿。而这个整顿刚开
始不久,柴玲要求辞职,伯笠因为要写东西离开了广场,小封主要是负责财政部。后来我就想倚重
外面的人了,首先是派了一个外地学生,但不是很得力。我当时个人的任务比较重,每天要举行营
地联席会议,最长的一次是四五个小时,而且每天定的都是十二点,人数多,情绪激动。所以那个
时候耗神比较多。后来北大的杨涛主动提出来的时候,就请他作了一天的整顿广场临时总指挥。但他
在三个小时之后就意识到了困难,没有办法进行下去,后来他就离开了。这个时候香港学联开始起
了最积极的作用,重新搭帐蓬。
这个想法来源于五月二十三日,我们在首都各界联席会议上,我、伯笠、小封、柴玲都在,我右
边坐的就是香港的邱延亮。当时他提出一个很有意思的想法,他说,“我们干嘛那么正式?我们要
搞联欢,要办学校,办营地,我们跟他来彻底的和平,对抗彻底的暴力。”这个想法在很大程度上
刺激了我关于广场整个秩序的规划。到了五月二十六日就和潘义画了广场整个的联络图,就是未来
的设计图。这个设计图分了十大方阵,十大部门还有民主大学都在这个设计图之内。这个图划得非常
巧妙,是潘毅和他的助手一起作出来的,他是方方正正划出来的,不是写出来的。后来就由他们几
位组织了几百个外地学生成立了一个搭帐蓬小分队。这个帐蓬搭得很有成效,一天之内在南面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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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了,第二天北面又上来上百个,把香港送来的全部的材料都用完了。那个时候大概解决了一半
的人,在北边和南边都形成了很好的阵式。这个阵式到镇压的时候就完蛋了。就是民主大学没有人去
落实,其它的只要是那个图上的都落实了。
这个时候张伯笠回来了,他就去落实民主大学的事。伯笠也确实能干,在一两天之内办起了世
界上第一所这种类型的大学,这个实在是佩服。
按照原来的设想,按照在广场议会上得到的决议,如果运动坚持到六月三十日,剩下来的组织
形式就不叫指挥部,而叫民主大学了。因为我们也在考虑,运动结束之后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长期
进行。我最初对北高联这种形式是有非常欣赏的感觉的。我这个感觉是和香港支联会还有李兰菊这些
人的想法是一样的,但在具体的操作上我又同意小封的分析,设想是很好,但确实很难在当时形成
这么一个组织。我们知道广场指挥部这种东西毕竟是暂时的,所以就希望有一个长期的。而当时决定
在六月二十日退出的时候附议了广场上的民主大学将继续存留下来,并一直保留下去。
〖参:柴玲 4.4.1 戒严之后 张伯笠 5.1 民主大学 〗
关于保障最基本的生命权是和纠察、阻挡军车、以及当时半军事性的各种行为是有关系的。我想
要讲起来全部都是细节,我就不再谈了。四君子绝食、三千人知识分子大绝食最先的联络、在广场上
办音乐会、情报处、我二十一日的婚礼、二十一日常委会作出决议要转入地下,二十日的军事训练等
细节如果大家感兴趣,我会对这些细节进行详尽地回忆。
如何把运动维持下去?如何对付政府的冷酷?如何对付二十万的军队?这个时期学生运动已经
很明显地转入到全民的民主运动,学生在中间到底起什么样的作用?这些都有过非常激烈的讨论。
而这个时期的讨论也使得整个广场的情绪推到了最感情化的一个阶段,甚至比绝食时期的感情化程
度还要严重。矛盾已经彻底的白热化,已经变成了最后一战的样子,大家都好象在作最后决死的决
战。一方面对前途完全失望,一方面又抱着更大的希望,打倒李鹏等等都是在这一期间提出来的,
但指挥部从来没有明确地提倡过这些,也没作出过任何决议。这一期间广场的情绪很厉害,使得和
广场上同学的联系变得非常重要。广场的议会每天开一次政策讨论会,当然工作会议另加。最重要的
一次会议是在五月二十五日的晚上一直到五月二十六日的凌晨,开了将近五个小时。三百多个学校
的代表,二百八十八张有效票得出了一个很重要的结论,在以后的历次会议中对它只有修改,没有
增订。我想强调的是,所有重大的政策、决议都是在这个会中作出的,它叫“广场营地联席会议”,
它的性质是议会的性质。它已经和五月十三日到五月十九日的营地联席会议有所不同了。
六月二日开始在广场上的反对屠杀,并不是广场指挥部从始到终贯穿的线索。我们从始至终贯
穿的是非暴力的原则。在那个期间发生的所有事件我都是知道的,从六月一日到六月三日我整整三
天没睡觉。这一期间发生的事情和指挥部作出的重要决议在六月二日有一百盒磁盘带出去了。第一次
带出去是在五月十九日是将近八十盘磁盘,这一百八十盘磁盘如果能找到,对了解这一期间广场的
活动是有所帮助的。
 
4.4 广场总指挥 柴玲
4.4.1 戒严之后
五月二十日上午十点钟,飞机来了。当时北京市民一片骂声,下午军人就开始进来提供各种各
样的建议。大家已经知道,北京市地下通道已经了布满军队,尤其是在人大会堂地下。针对如何堵截
军队,一些军人来提供了很多建议,包括怎么样穿插、切割,学生应该作什么样的策略。当时指挥部
作出了暂时撤离的决定,认为当时绝食同学已经大部分送到学校和医院里去,绝食团的任务基本完
成。军队进来是想冲散广场的同学,抓住这些指挥部的成员,达到擒贼先擒王的策略,所以要求指
挥部第一批成员转入地下。五月二十二日下午,我又回到广场,发现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晚上我们开
会,广场当时成立了许多组织,我们的基本共识就是尽可能地统一广场的基本管理。我和王超华有
一些分歧,在会上我说过,“高联自成立以来没干过一件好事。尤其是你们占据领导位置,但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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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备领导能力。对绝食你们根本就反对,当绝食在你们反对的情况下发起了之后,你们又进驻广场
对绝食同学表示理解和支持。我对这个事情表示非常不理解。”我当时说完这话,由高联继续管理的
决议就被否决。既然绝食团指挥部从开始到现在始终都是一个核心,高联当时又是指挥混乱,而且
不断地政变,两天之内已经换过二百多位主席,所以就由我们绝食团指挥部暂时接替四十八小时广
场临时指挥权,大多数人都同意了。我们吸收了王超华、连胜德、王丹进入广场指挥的管理。五月二
十三日凌晨,我和伯笠就去接管学运之声广播站,接了以后我和伯笠就一直在那没敢动身,怕再有
政变或其它意外事件发生。
〖参:4.8.2 五二二会议详情 〗
中午十点左右有人来叫我,说要开一个首都各界联席会议。这是我出席的第一次联席会议。当时
王丹被推举为主持人,我作为广场指挥占学生的一个席位,另外还有王军涛、陈子明、邱延亮和其他
的知识分子。当时的基本议题就是广场整顿和短中长期的策略。我的印象是,他们可以负责广场学生
各组织之间的整合状况。第二个事情是邱延亮先生提出,我们可以在这搞联欢。我当时就意识到一个
非常关键的问题,没有帐蓬就没有广场。在联席会议上只有邱先生和王军涛让我非常尊敬。他们说过,
既然运动的冲锋和主力骨干都是学生,那么我们知识分子希望能够尊重学生的意见。我们不……之
上,而是作为一个服务、整合和协调。所以我对邱先生印象很深。我就跟邱先生说:“没有帐蓬就没
有广场,希望香港务必帮助我们解决帐蓬问题。”五月二十三日下午回来的时候,我就跟李禄说了,
不要担心四十八小时临时指挥权问题。接着就是大雨瓢泼,我看到所有的帐蓬里都收到了棉衣、棉被。
所有学生的穿戴都比我温暖舒服。
〖参:李禄 4.3.3 广场后期工作 〗
五月二十四日上午十点钟,保卫天安门广场指挥部成立。任命我是总指挥,下设各部人员。王丹
在广播里宣布,我带领宣誓,宣布指挥部成立。我当时有这样一个想法,广场有几个大系统,一旦
把这几个大系统掌握起来,我们就完全可以全盘控制广场。一个是广播系统,在一个大的群体环境
中,广播形成凝聚,形成权威是非常重要的。第二是纠察、通行系统。第三是指挥部的建立以及它的
固定的地方。第四是物资和钱的系统。第五是执行系统,包括秘书处。第六是新闻发布系统。第七是
外联系统,包括跟知识界、跟上层、跟筹委会、外地学生的关系。所以当时我就找到香港学联,我和
潘义在北京市买了几顶帐篷,在五月二十五日下午搭起来了,在纪念碑二层建立了广场指挥部。
民主女神基本上是美术学院等艺术院校联合自发建立的事情。我只知道他们到指挥部来申请钱。
当时我觉得这个主意非常好,尽可能给他们钱,具体落实由老封负责。
五月二十五日到六月三日之间,记者传出贪污、争权夺利的事情,以及山头林立等事情。我的基
本思想是对外还是绝对保持统一形象,第二在加强基层组织建设,以帐篷为单位。开始成立一个政
策推行部,在六月二日的时候已经完全建成了。六月三日政策推行部这一批小孩子配合了晚上坚守
和撤离的的情况。
我在五月二十七日参加了第三次的联席会。第二次联席会议的时候,李禄、张伯笠都在,刘刚被
任命为参谋部部长。他被排在通缉令的第三名也有这个原因。第三次联席会议我和老封都参加了,当
时还有我的助手马兵同学。第三次联席会上讨论了一个议题,就是决定在五月三十日凯旋大撤退。当
时大家考虑了运动已经达到高潮,取得了相应的成绩,需要撤退。细节是包括怎样把这些所谓的领
袖当作英雄抬回去和环市大游行等。第二个议案是刘晓波提出来的。他说,知识分子和这些名人需要
作一些牺牲,我们要帮助年轻的学生们。然后他推举吾尔开希为中国的民主运动发言人--中国的瓦
文萨,遭到我跟封从德的激烈反对。因为我们知道每次开希以个人的名义来发布组织的命令,在广
场都造成了巨大的混乱和损失。这一点不知道知识分子是不是知道。而且我们对知识分子这种被名利
熏染过的基本判断有一定距离,尤其是对他们这种造势、造英雄的行为有一种强烈的不同意见。老封
就说,领袖应该是在运动中自发产生的,你这样推荐领袖造成的势态,领袖个人素质的不具备和政
治方面的训练的不具备的话,可能会造成很大的负面的影响。〖参:4.8.3 联席会议与五二七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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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问了一下王丹,我认为王丹是在运动中最理性的一个同学,而这种理性不是一般知识分
子所定义的靠逻辑、靠基本假设来表达个人观念的所谓假理性,我问王丹,“他们为什么会这么
作?”王丹说:“你知道吗,现在到这个会上来的人已经不仅仅是为民运考虑了,他们每个人都有
个人的诉求动机在里面。如果我是你,在这种情况下,或者退,或者利用这种情况干一点事情。”我
就问他:“你为什么在这儿?”他说:“我有一点虚荣心吧。”第二次他给我理性的印象是在五月
二十四日左右,老木和刘苏里开始再一次问李禄特务情况的时候,我就很受不了,因为已经解释了
上百遍了。我就说李禄你自己来回答吧。我当时就退在一边问王丹,“明明大家都知道便衣搞一个学
生证太不成问题,为什么老把他没有学生证说成是特务?”王丹就跟我说:“你知道吗,作为一个
运动发起人看到这个运动要被带向一个所不能控制的方向,他们会有各种各样的想法,并且要找出
借口制止这种趋势的发生。所以在根本上可以解释为大家同仇敌忾地认为他是特务。”我当时就非常
伤心,我觉得有一种巨大的力量开始把运动向他们个人有好处的方向引导,而那些在感情上真正有
共鸣的同学他们的愿望开始被扭曲、被误导。所以我当时非常难过。
后来我回到广场,另外的一个是总部纠察队的人,他跟我说,“柴玲,你看,梁二,还有高自
联的人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有一部步话机。我争了半天,才只拿了一个玩具的望远镜。我是总部纠察队
呀!”马兵当时就说:“你们来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争一个步话机呢?还是我们大家都希望国家向
好的方向发展?”后来那个男孩子非常惭愧,他还是继续留下来。我后来还去了海运学院的一部分
同学那儿,他们当时的几句话给我很深的印象。他们说:“我们海运的同学因为穿制服就都被拉到
广场指挥部的周围作纠察。我们看你们一批一批来,一批一批走。我们觉得你们什么都没有作,对你
们特别失望。所以很多同学都回去了,我……我说,“我就是想看看,广场究竟能乱到什么程度,
这个国家还有没有希望?”我当时觉得很难过,我觉得我没有力量给他们作出任何满意的承诺和答
复。
当天记者招待会的时候,我从李禄那里听说,政府跟学生之间的变节分子勾结,对当时要坚持
广场的骨干人物可以不择手段地拉出去,所以五月三十日的凯旋大撤退的议案就被否决了。当天晚
上白梦辞职,伯笠和赵瑜谈要继续写书的问题。第二天五月二十八日, 同记者作了一个采访,说我
最后的话:“我被推为广场总指挥,只能以组织名义讲一些事情,我个人的情感只能压抑住。现在
我要以个人的身份说一些我对这个运动的感触。我觉得到现在为止,运动已经没有任何实质上取得
胜利的可能性。中国人的民主素质太低,我要逃亡,我要继续把民主的教育、启蒙作下去,培养新一
代的具有良好民主素质的人。广场的旗帜是绝对不能倒,但是如果真正取得实质性胜利的话,除非
有一个条件,发动各省自治。”
4.4.2 我参加运动的动机
我现在谈我个人参加运动的动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我后来一系列决策的原因,以及我跟各组
织间不同意见的原因。我参加运动是因为老封先参加,并且没有征求我的任何同意。他八七年被抓之
后,心灵里留下一大块空间的不正常,他对运动有一种近乎是神经质的执着,每次运动他都是必参
加,每次参加他都是必发言,每次发言就是必激动。这在我们两人的感情生活中和婚姻生活中造成
了巨大的潜在的隐患。我想唯一能帮助他平复这个创伤的办法是让他参加,而且我也参加进去,因
为我知道他的力量、长处和弱点。只有让运动整个的成功,才有可能有我们个人的幸福和安宁。
在运动中我自己的想法就是要帮助每个人发挥他们最大的力量,干完了也就完了。李禄同我们
建立信任就是因为我们都没有任何功利的考虑,干完了也就干完了,我们的生活再走入下一步。当
时我作总指挥和秘书处长时候的基本原则是你要名我就给你名,你要利我就给你利,我尽可能地根
据每个人的内在需要去发挥他最大的力量。这就是为什么在运动中我尽可能发现一大批既有才华又
有能力的人,象李禄、伯笠、张伦,还有后来的辛苦同学、常劲等等。我的想法是帮助他们建立权威,
让他们有一个很大的空间去发挥。这是我对人的基本信任和我基本的人生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我特别能够理解个人的心理需要和人的心理成长的障碍。但是有一个原则不能逾越,就是不允许个
人的野心、雄心来伤害到整个组织的利益和整个大众诉求的方向,我不能够允许靠大众意志来压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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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比如陈明远来问李禄是不是特务。我同样不能允许靠个人的力量来操纵大众的意志和意愿。尤
其我对绝食的同学们有很强的感情,我觉得他们那么无辜,无助。因为我发现在运动的后期一个个
人是多么可以操纵整个运动的方向,所以我觉得我象他们的母亲,我不能够看到他们付出代价之后,
又因为一些个人的愿望和要求,把他们整个的牺牲全部都葬送掉。
后来对撤不撤这个问题为什么有那样不同的想法?八七年被抓的三十六个同学中北大有几个人,
他们后来有不同方向的发展。有一个同学整天担心给他穿小鞋,他就永远生活在恐惧之中,再也成
长不起来。还有象老封这样,他虽然超越了恐惧,由于他父亲同他的讨论,他永远有当时被抓的精
神刺激和事后要反抗的冲击,在心理上造成很大的不平衡。所以为什么当大军压境的时候,虽然理
性的撤退可以造成最小的牺牲,但是每次统计的时候都有更多的人要留下来?我想大家有这样的心
理需要,我们就要这样手牵着手、肩并着肩,我们共同面对这种恐怖。否则我们运动之后好象是活下
来了,但我们是残废的人,我们永远有一种东西超越不了,那就是四十年来一直都是在这种恐惧中
生活,永远没有安定感,你不知道完了之后,平静下去,你个人的未来个人的生活有没有保障,他
们可以无声无息地把你失踪掉,把你废掉,你哪怕活着也永远是个残废人。
六月四日我们撤下来以后,我见到一个博士生,他跟我说了这样一句话,“有一个小女孩叉着
手站在坦克面前说,你要是来就从我身上压过去。后来坦克就是从她身上压过去了。你还有什么好怕
的?你看我现在的口号就是,死都不怕,还怕什么?”这就是大家当时的境界。我不否认当时有大
批凑热闹的,有大批听见枪声就跑的,但是有这样一大批人,前面倒下去,后面接着拥上来。这么
一大批人,他们是中坚。完了以后他说“我上午挡完军车以后已经十几个小时没见到我的女朋友了。
我得去看看她。”就这么平常的一件事,好象平常早晨吃了一顿饭,我下午得去看看女朋友。这不是
我们靠平常的那种理性能够讲得清楚的东西。我们不要永远生活在共产党的恐怖统治之下,就象《一
九八四》中说的,他把人抓进监狱时说,我不要把你杀死,我杀死你以后你十几年以后又成为英雄,
我就是让你活着的时候背叛你自己,变成一个真正的废人。结果那人没有办法,只冒……朋友出卖
了。他出来以后他什么也不是。所以当时在运动中和上层主动联络等变节行为,我觉得都是在恐惧之
下人们求生的变相,而这种变相已经丧失人的尊严,丧失了公正感。我最近在巴黎见到库德族的领
袖,他们说,当时库德族被侯塞因赶出来以后,全世界一片同情的力量和支持,后来就形成了侯塞
因要和库德族谈判的局面。但是谈判的时候他们的领袖按他们的文化规矩上来就吻了侯塞因的脸,
行吻礼,从这以后全世界的支持全都没了。这是一个人的尊严的问题,你要不要屈膝。以死的气概,
为了生而战。
我再提供几个细节。在五月二十三日的时候,我在接待处接到一个人的信息,他说,邓朴方在
体育馆的时候,记者看到他就说:“哎,朴方,现在学生又闹事了,你怎么看?”他在轮椅上说了
一句话,“天还是天,地还是地。”记者一下子围了上来。他的保镖马上就把他弄走了。他就是这个
意思,天还是天,地还是地,我就是把大军调进来,你给我退不退,不退你就得负责任。而我们同
学包括开希都是非常有情感的孩子,他当然很愿意劝大家撤。但是这就是我说的尊严的原则问题,
我们要不要通过某种屈膝的方式来接受共产统治的压迫?
关于和王超华的分歧,我不能允许个人通过他在组织中的位置来凌架或操纵、误导这次运动,
我当时基本是这样判断。绝食那天,我们的政见不同,事后他们又进入广场,控制广场的财务,再
后又控制广场跟上层联系的信息和渠道,我是非常不赞成这种小人政治。我希望大家象人一样堂堂
正正地作事情,堂堂正正地合作,堂堂正正地对立,但是不要搞小动作。我这样解释是不愿意伤害
个人的尊严和自尊心。
对王文的处理是这样,王文我对他一开始也是要名给名,要利给利,比较尊重他个人的愿望,
给他一些机会让他作事。直到有一天王文跟我说,“现在一个老帅的部下来找我。”后来我就问,
“是谁?”他说,“是个元帅。”我问,“是不是徐向前。”他就笑了,不吭声。我说,“希望你能
把这个联系直接向核心部汇报。”他笑着说,“这是很机密的事,我不能告诉你。”这时我才开始意
识到,我给他的这个位置有可能给将来的运动造成多大的损害。我想,由于大家个人的愿望和功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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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割断了很多这种指挥部核心和上层的直接联系渠道,包括郭海峰后来说他和军方有什么联系。为
什么撤掉王文也是这个想法。但是我要检讨,我的领导艺术不够纯熟,我应该在撤掉他之后给他一
个位置,尽可能地减少他对运动的伤害。他后来的绑架事件也确实出于我的意料之外。我当时非常地
震惊,我没想到我们并肩战斗的战友会和我搞生死搏斗。最后老封就说了一句,“王文,我们一直
是非常喜爱和信任你,你今天搞出这样的事情实在让我很失望。”
六月三日早晨已经出现四个人被撞死的事件。这之前六月二日那一夜,李禄和超华、郑旭光,还
有外高联的同学谈了一夜,结论是各增加两个常委的名额。六月三日的时候屠城已经开始了,这正
是我们所有的帐篷快要搭起来的时候了。正在这时,他们的屠杀就开始了,非常及时。
 
4.5 首都各界联席会议 张伦、老木
〖参:4.8.3 联席会议与五二七会议 〗
张伦: 我这个人进入运动纯粹是良心所迫。所有在座的只有我和老木不是学生身份。前期参加运
动,从四月十六日开始我就天天在天安门广场,或是在北大、清华,就是这么个过程。我过去在北大
作过演讲,关于民主问题和发展理论的讨论,在复旦也作过演讲。我的基本信念要知行合一,要事
必躬亲,民主运动不光是学生的事。所以我就进入运动。所有前期在广场发生的重要事件我都在场,
都是当事人。
和同学的接触我最早见的是柴玲,是四月二十三日的下午。他们当时是负责接待。我还和他们谈
了一会。
第二次见面就是北大五四广场的会开砸了以后,我很着急,我晚上吃饭的时候碰到柴玲和小封,
小封还以为我是特务呢。我们秘密地谈了一个多小时,鉴于高自联这种情况,我建议小封赶快辞职。
我和你们谈了北大几年前叱吒风云的人物,当时你们并不很了解,这是四月二十四日下午六点钟。
我建议上面不行的话,赶快抓基层。从各系推代表,进行基层选举,确立北大的合法性。这是前期比
较重要的事情。
4.5.1 首都各界联席会议的成立 张伦
我现在讲联席会议。联席会议主要发起和组织的人是陈子明和王军涛他们这批人。这批人在运动
最初期,我的看法,还是抱着谨慎的看法。胡耀邦追悼会结束之后的当天下午在北京社会经济研究
所开了一个重要的会,这个会的重要成员有王润生、远志明、吴稼祥、王军涛、陈子明、陈小平、陈一
咨的秘书杨晓等这么一大批人。这实际上是学术讨论性质的会,但不能不牵涉到当时的一些具体问
题。在王军涛的判决书上牵扯到一些当时说话的内容,这是定罪的一个证据。知识分子最早的签名信,
就是张伯笠在广场念的那封签名信,背后就是这些朋友。
绝食之后跟统战部的一些联系,以及最早的蓟门会议。蓟门会议最早的一、两次我没参加。项小
吉写了一个东西谈到蓟门会议,说是在海外现在只有他参加过蓟门会议。我想最早可能是这样。但是
十八日我从广场回来,我已经参加了那个会。在会上起草了《告全国同胞书》。最后的一两句话还是
我加上去的,是周舵起的草。会议当中王丹、杨涛、王志新、项小吉都曾经参加过,各界的人都有。后
来受到警察的严密注视,会议就全部转移。
五月二十二日晚上在广场上的第一次正式会议是我主持的,当时去了三十多人。因为晚上十点
钟要开这个会,所以我就把广场上的全部清光。柴玲他们在那个角上,差点被纠察队员给揪出去,
我当时过去给柴玲解的围。我跟柴玲讲一会儿有个会希望你参加。过一会儿我没见着柴玲,柴玲是没
参加这个会,有梁二,邵江是肯定参加了,还有王丹。当时所有重要组织的人都来了,名单我一下
子说不过来,如果有时间我再补充。香港方面来的人是邱延亮和几个人,包遵信、老木、刘晓波都在,
在纪念碑上边二层开的。会中讨论的一些问题,本来是想形成一个东西,但是没有形成。当时说第二
天继续开会。为了给历史作证,我说明一点,北知联的几个人象陈学良、王润生、远志明,由于周舵
派车去接他们来得晚了,会结束时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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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三日上午所有的人都拉到社科院,在那儿的政治学术所开的会。这个会上关于怎么形
成的保卫天安门广场指挥部我并不完全清楚。我第一是疲倦,第二我当时被推荐为纠察总长的时候,
就立刻带着工自联和市民敢死队的几个人到另外的一个屋开会,进行纠察工作的部暑,这边怎么讨
论的我就不清楚。在军涛的审判书上有一段提到这个问题,说纠察总部张文在逃,“在充任纠察总
长之后立刻召集了工人纠察队、市民纠察队、市民敢死队的头目开会,进行分工,编了联络代号,并
在北京市地图上标出了戒严部队的所在位置,会后在天安门广场设立了联合纠察总部,配备了对讲
机、望远镜,谋划堵截部队的活动。”这里有些人下落不明,我现在不再讲。工自联最早的常委之一
刘焕文当时是副纠察总长,现在已经被捕。
后期在中国文化书院,在人大附中的里边开了会。当时已经是进入半秘密状态,也许军涛已经
有了消息。经常参加会的有王丹、开希邵江。具体问题我先不讲。
老木:联席会议我印象是在晚上在自己报名的时候,来了一些非常复杂的人,包括香港、美国。
大家都非常害怕。第二天就是正式在社科院开会了。关于张伦为什么离开,我的印象是张伦开会的时
候在打磕睡,最后几天开会都是躺在地上开会。
补充一点。 就是五月二十二日晚上在广场的第一次会议,全美留学生第一批声援团丁建他们在
场。
梁二:请告诉我第一次联席会议的准确日期。
张伦:五月二十三日上午在政治所。首都各界联席会正式名称的会议应该是五月二十三日。以前
的会比如在蓟门饭店的,还有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
 
4.5.2 我如何成为广场宣传部长 老木
〖参:4.8.3 联席会议与五二七会议〗
我的题目是广场宣传部,牵扯的面非常大,尤其是听到刚才柴玲的一些发言,我不得不说联席
会议。联席会议是由一批独立于体制的知识分子,在不同方向,在戒严前后,自动汇到一起的,其
中主流是以王军涛、陈子明为主。这个联席会议,我认为非常重要,它包括了戒严之后的全民运动主
要自治组织的一些领导人,或者是代表。北高联有代表,工人自治会、市民自治会,包括广场指挥部
各个方面都有代表。为什么联席会议会和广场指挥部发生一些矛盾呢?因为在绝食同学已经撤回北
大后,广场绝食团指挥部的权力已经遭到置疑。他们为了确立权力,也向联席会议申请,并由联席
会议任命。保卫广场临时指挥部是联席会议任命的,这是一个绝对的事实。再一个事实是,我的宣传
部、张伦的纠察总部,还有参谋部、联络部,并不是广场临时指挥部的下属机构,只是平行机构。就
是保卫广场临时指挥部必须听从联席会议的决定。在广场纪念碑东北角的侧面拉了一个横布条“首
都各界联席会议联络部”。
我为什么会成为广场指挥部的宣传部长呢?我实际上被张伯笠委任接管原有的宣传部的机构。
所以我就去接管广场原有的所有机构,包括广播站印刷处和编辑处。我设立了一个记者站,设立了
一个演讲团,这是我这个宣传部的一些机构。结果我发现除了广播站不听指挥,连我都进不去,基
本上所有的机构我都能指挥。有一个叫易水的,我估计是柴玲任命他为宣传部长,被我的部下轰出
去了。这是一个真实的事实。
广场指挥部是在五月二十四日记者招待会上宣布成立的。我的印象是包遵信不同意我……外,
还负责《新闻快讯》。这是联席会议接管的一个地下报纸。我还负责搜集情报,不是秘密情报,是搜
集海外台港各通信社的消息、报道。记者招待会是我、李禄,刘苏里、王丹四个人在里面。开始建议我
主持,后来因为我个子比较矮,人又非常多,刘苏里就拿过去了,他主持会议。王丹作主要发言,
李禄基本上没说话。我印象最深的是,当时有新华社记者问,我是谁的时候,我本来不想回答,因
为当时我们并没有决定立刻暴露。下面有一个香港朋友,他立刻就说,“诗人老木”。
【 封从德:你说的新闻快讯是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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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木:新闻快讯是最初由知识界联合会办的。知识界联合会要比联席会议早成立,开始我负责
这个东西,所以我是作为知识界联合会的一个代表参加联席会议的。知识界联合会因为没有活动,
只开了一次成立会,后来新闻快讯就很快交给了联席会议领导。所有的编辑方针、文章都得经过讨论
然后才能够签发,发到北大去印刷。 】
【 王超华:我想问一下师大中文系编的《绝食快讯》的事。
梁二:是由师大在广场上那个独立的宣传部搞的。它既不是高联的,也不是师大本身的。就是一
部分当初留在广场上超华劝不动的那部分人。
王超华:他们是不是一直在纪念碑的北面没移走?
梁二:没错。
李禄:我补充一下,当时的《绝食快讯》在不同的地方印了好几种,都叫《绝食快讯》。
王超华:我主要想核实一下师大中文系的快讯是不是确实在那一直没走,因为第一批绝食的并
没有全部都移到那边去。】
4.5.3 与广场指挥部的矛盾
我们联席会的基本想法是,戒严之后,这个运动基本上是失败了。失败之后,一方面群众的情
绪非常高涨,“打倒李鹏!”“反对戒严!”等口号以及堵军车等,另一方面是非常混乱。我们得
到的消息是北高联在整顿,但是我们不知道有个临时协议,四十八小时指挥部。在联席会议上,我
想是不知道,否则我们不会匆忙地作出决定,任命保卫天安门广场指挥部。当时参加联席会议的有
邵江、梁二,这些常委都在,就是北高联的人。所以我想,他们当时可能不是很清楚临时协议的事情。
当时基本的想法就是,我们派人进去,就是我们知识分子进去到第一线。这就是为什么刘苏里进到
广场,我为什么接管了广场宣传部。我们不想超过你们,但我们要影响学生。我们为了使矛盾不至于
公开化,所以大家还是都比较平静,我们对柴玲没有任何意见。我第一次和柴玲见面,她不认识我。
第二次见面,她说:“啊,你就是老木。真高兴。”我对她没有任何意见。对李禄的想法是因为,他
和我说过,他有学生证还是介绍信在别人手上。但当时他是拿不出来,等了他两天拿不出来,我们
才火了。为什么形成这些矛盾呢?是我们希望进去,我们去影响。但是我们这些部长和柴玲没法讨论
事情,根本见不着面,不知你们在忙什么。联席会议的一个想法就是每天上午在社科院有例会。我发
现柴玲只来过三次。李禄呢,听说是不愿意来。这个说法不知是不是真的。所以我们希望进去的想法
遇到了阻碍。我们当然就有另外的想法,有人提出来政变。政变的方式是让北大把你们光荣地抬走。
绝食期间我们的判断是你们就是低血糖症,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绝食,已经不能正常地思考了。这个
方案有人提出来,但没有被接受。后来我们就采用了绝食的方法。绝食的方法讨论了很多天,当时广
场指挥部不接受我们的意见,主要是五月二十七日的关于撤退的决议在广场上遭到否决,我们觉得
我们只有上去绝食,才能让你们知道我们象学生一样,才有发言权。本来是六一绝食,推迟了一天。
本来我们不想绝食,这是最下策的办法。
联席会议的召集人是王丹,不是主持人。实际的主持人是王军涛和包遵信,刘刚担任秘书长的
工作,后期我接替刘刚的工作。联席会议一共开过三个地方,一个是社科院,一个是人民大学中国
文化书院,最后几天是北大。
广播站的问题。当时任命我是宣传部长。但任命名单上没有广播站的任命名单,我当然以为广播
站受宣传部管,就任命白梦当宣传部付部长,他没有接受。宣传部作了一个《广场之声》的小报,大
概出了三、四期,后来就发生了六四事件。《新闻快讯》是印了八期,开始是在社科院印的,整个过
程基本上是由我负责。我的日程是,上午开联席会议,下午和傍晚是在广场,夜里印《新闻快讯》。
每天就是这样连轴转,转了十几天。
关于撤不撤的问题,这是最大的矛盾。五月二十六日的联席会议是封从德和柴玲两人第三次、也
是最后一次参加联席会议。他们当时神情非常疲惫,也非常激动,要求撤退。联席会议是绝对尊重你
们的意见的,那么我们就做所有的后勤准备工作,通知了北大。到了广场,我和甘阳两个人炮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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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关于撤退的《十点声明》。这个《十点声明》在海外出现了两个版本:一种是关于三十日……这个
混乱呢?我的印象就是到了广场表决的时候李禄反对,多少人参加表决我不知道,至少张伯笠当时
是不在。我只听说是李禄反对,我没有参加表决。我当时是赶快去印这个《十点声明》去了。回来之后
他们要求我改,我当时就火了,我说,刚刚印好,都作出决议了,怎么又要改呢?我听说,王军涛
也同意你们这个反对撤退的意见。因为你们学生作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但是你们反反复复的做法,
我非常反感。这个事情是最大的矛盾。后来你们就再不参加联席会议了。 〖参:4.8.3 联席会议与五二
七会议〗
  4.5.4 广场是一个精神病院
我是比较晚进入广场的。绝食的时候我是跟知识界一起活动,到戒严之后我才正式进入广场。我
的印象是,说不好听话,广场是一个精神病院,最典型的是王朝晖这样的人,老封当时也是,跑来
跑去不知道忙什么,说两句话就走掉了。柴玲呢,我就见柴玲哭过两次。有一天晚上我有事情找你,
你结果是一句话都不对我说,神情完全就是非常疲备。所以我认为对理性的考虑不是很准确。关于撤
不撤,这不是追究责任的问题,关键是当时的那种状态的问题。后来我们联席会议对广场已经丧失
希望,才派出四君子去绝食,然后再把广场的指挥拿过来,这是我们的基本想法。
关于联席会议跟指挥部的关系。我发现我们的决议指挥部根本不能遵守,我们联席会议就很失
望,对你们包括对吾尔开希、对王丹都有一些看法。我在会上所感受到的王丹和吾尔开希的言论是当
时最有理性的两个人。

4.6 广场营地联席会议 李禄 〖参:李禄 3.5.1 营地联席会议 〗


4.6.1 谁是广场最高权力机关 ?
广场指挥部成立以后,它的权力来源,政策的推行和后来权力的分布是建立在广场议会的基础
上,就是营地联席会议。这个时候每一位代表已经不作为联络人、或者是中层骨干,而是作为代表各
校意见的议员了。所以所有重大的决策都在联席会议上讨论、表决通过、推行等等。后来发现,这些
人只作议员,没有很好地作为一个中层的骨干去积极地推动下面学校的同学,所以才有了后来的政
策推行部,完全是柴玲一手弄起来的。当时有三十几个人,他们的工作热情高。每次形成讨论之后,
这些人就到各个学校去传达一番,看看有什么意见、想法再继续去干。这个部是非常有效的,弥补了
营地联席会议与学生之间联系的不足。 营地联席会议参加的人员首先是包括各校的议员,然后
是广场指挥部的全体同学、各部的领导。我强调一点,老木几乎没去开过会,这个我意见很大,任命
了这么一个宣传部长,根本找不着人影。〖参:4.8.3(4) 老木主要作了哪些工作?〗
会议前期第一次、第二次的时候主要核心讨论的问题是如何阻挡军车?如何应付意外事件?因
为在最初的几天一直在讨论军队肯定要进来,戒严以后没有想到阻挡军车还能有效。所以当时讨论
的是要撤离,怎样撤离?在什么时间撤离?撤离的方式怎样?形成了一系列的决议,这是第一次、
第二次讨论的重心。二十一日晚上是最危险的,通过中央电视台宣布军队介入。我也是那天决定的要
结婚,觉得活也活不了了,觉得活着没娶个老婆当鬼都不满意,所以结了一次婚,请柴玲、封从德
夫妇做我的伴郎伴娘,伯笠签发的证明书,是证婚人柴玲盖的章。
到了二十二、三日的时候,几位主要领导络续都回来了。二十五日的时候基本确定军人可以被控
制住。在这个时候一个最核心的问题就是下一步怎么办?这就是二十五日晚上营地联席会议最核心
的议题,这个议题引起了最激烈的讨论。小封、伯笠都试图过主持,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主持不下去。
后来会议是我主持。那个会开了将近五个小时。参加会议的代表有将近三百多人。讨论的议案首先是
会议记录、会议纪律,要讨论的几个重要的内容确定下来了,有些东西剔除掉了。然后就对每一个议
题进行充分的讨论。在讨论之前不要表决,这是我个人主持会议一个最基本的观念。我相信在那次会
议上,对于运动的方向、对于如何应付戒严令、对于是否撤离、撤离以后怎么办?等等一些最细节的

132
政策性问题都得到了最充分的讨论。当时形成了四种方案,内容不再讲。总之四种方案投诸表决,其
中以压倒多数,二百八十八个有效票里有一百六十二票通过决议不撤,办法是,一要发动群众继续
展开反对戒严、阻挡军车的运动;二是发动北京工人的罢工;三积极争取和官方的接触,要和人大
的人民代表取得联系,有可能召开紧急代表大会。这个议案提出来,而且通过了。基本想法是坚持广
场,发动进一步的斗争。因为运动已经到了一个决战的时候,撤与不撤和成功与失败都没有直接的
关系,我们当时只有坚守广场,发动更大规模的运动才可能保证最少的牺牲。这是我总结大部分人
的意见提出的议案中的一号,得到了大多数的承认。
那个时候每天晚上都开,将近开了十几次,议案没有实质性的改变,但是每一次都有新的内容
增加,每一次议案的时候我都重新把它提出来。而且提醒大家他们在这儿不仅是代表他们自己,而
且代表他们所代表的本校的学生在发表意见,希望他们多争取和其他同学的交流,等等。
4.6.2 首都各界联席会议是一个协调组织
我由于事情太多,所以去联席会议的主要是柴玲和小封,可能主要是柴玲去和他们联系。当时
据我得到的印象,联席会议是一个协调组织,给我们作后勤部,第二给我们作参谋。根本就不存在
所谓的作我们的领导和派我们、帮助我们成立一个广场指挥部,这完全是无稽之谈。而且我也不记得
当时广场指挥部和各界联席会议有任何形式的矛盾。
到了二十七日的时候小封和柴玲回来告诉我们说形成了一个议案,三十日撤离。我说,这个议
案是从哪里来的?他说,这是从各界联席会议来的。我问,联席会议怎么作出的这个决议?是不是
和广场上的同学商量了?广场上权力基础从哪里来?我提了这个以后,他们俩的看法就改变了,我
问怎么会作出这个决议来?我说,我们这边最高权力机关是广场议会,作出的决定如果不符合他们
的意愿的话很难行得通。而且我个人认为,这种方式是违背民主原则的。最后协商的结果,首都各界
联席会是一个协调组织,主要是帮助后勤和协调,那么作为一个建议提出来,再讨论,如果通过了
的话,可以,不通过也无所谓。我印象是军涛直接谈的。那么就决定了把议案修改,修改成坚持到六
月二十日。这个六月二十日也是他们提出来的。当时在联席会议上还没有形成这个决议,在记者会上
宣布有这么个建议。在当天的记者会上就宣布了这么个建议。在当天晚上的营地联席会议中,三十日
的建议被否决,但是六月二十日的建议被接受。当时是两个建议,都是从各界联席会议上来的。那天
晚上讨论的问题主要是整顿广场,大家推选出杨涛作为整顿广场临时总指挥也是在那天晚上形成的。
这个建议形成之后,政策的讨论一直持续到六月一日,就是绑架之后的第一天。六月二日和三
日由于屠城的开始已经没有办法再开会议了,所以关于政策的讨论营地会议持续到六月一日。在六
月一日之前,每一次作决议也只是对从五月二十五到二十六日凌晨这个基本建议修改、补充,并无
实质性的变化。我只是作为会议的召集人和主持人,所以我只是如实地报道当时的情况。到了最后的
时候,由于这个会议形成了这么一系列的习惯、决议,使得当时在广场的权力的来源完全是由这个
营地联席会议所赋予的,任何建议如果不通过这个议会完全没有办法推行。政策推行部那三十几个
人主要负责和这上百位代表联系。这样一套自然的权力来源,才使得指挥部从头到尾领导阶层比较
稳定,指挥部系统内部的领导阶层也比较稳定,最后的政策也能贯穿到六月三日。最后一次表决是
在六月四日凌晨四点四十五分左右,这个表决是由封从德主持的。当时是用的口头表决的方式,我
建议的用口头,形成了撤离的决议。
营地联席会议的另一个职能是形成对广场各个部门的职权、新部门的设立,以及整顿广场等技
术性的问题作出决议,因为它确实有议会的性质。我对几位主要的部长不去参加会议深感恼火,尤
其是老木,老木一次都没去过。开始的时候易水来找我,我还说,这是瞎胡闹,没经过正式任命的
不行。后来在营地联席会议上对于几个部提出了严重的批评,其中可能因为老木不在,对宣传部的
做法尤其提出批评。宣传部当时的下属机构太多,广播站实际上是一个相当特殊的机构,这个机构
甚至比指挥部的秘书处还要重要,但是设在宣传部之下,其实跟老木一点关系也没有。它的印刷部
也是完全独立的,它的几摊也跟他没什么关系。所以后来大家一致推举还是由张伯笠回来再主抓。张
伯笠后来再去找谁我就不知道了,总之到张伯笠重新把《广场论坛》开出来,这个时候已经找不到老

133
木的影子了。总之是议会授权伯笠重新主抓宣传不让老木再瞎搞了。但是也对其它几个部门提出了严
重批评。物资部从此就改成了三个部,包括食品部、供水部和物资部,由议会选出了外地的三个同学
重新部署。这是在二十六、二十七日左右。
另一个讨论内容就是如何整顿广场。第三个讨论的范围就是指挥部领导阶层的权限和人员的产
生,不断地得到合法性。因为在这之前我一直有这么一个理想,真要搞民主。我们既然不是直接选出
的,至少可以直接罢免,可以直接辞职。所以在这中间出过一些人事变动,任命过一些人,同意过
一些人的辞职。比如说柴玲的辞职,就是在营地联席会议上被通过的,柴玲的复职也是在营地联席
会议上被通过的。确确实实从头到尾每一项重大的任命都有它的合法性基础。包括二十四日成立的保
卫天安门广场统一指挥部,它的所有的名单都是在这个会议上讲过,大家一鼓掌就过去了。我印象
里就没有再投票,鼓掌声挺响,也没有什么人反对,可能重要的原因是对……当时是我们四个,后
来一直没有变。除了柴玲的辞职和复职,还有二十八日通过的杨涛为整顿广场临时总指挥。
另外一个在人事方面通过的重大议题就是赵世民的事。当时这个事情引起了最激烈的愤怒,这
是仅次于绝食之外的。因为这是第一次这些议员听到这种事情。当时是汇报到我、伯笠、小封,当时
是责成小封把这件事查清,但是对他的处罚一定要在会议上作出。我的印象是没有争论出怎么来处
罚他。后来有人建议我们自己设一个法庭判一下,也有人说,这太影响形象。但是在撤销他的全部职
务,对他进行审查,逼他交出所有钱这方面形成了非常一致的意见。另一个处罚是对王文和他所代
表的一些现象,包括指挥部秘书处报告来的,拿出喝水的瓶子,居然发现是一瓶硫酸的事情,包括
万朝晖和公安部的联系等等都有人来作证。我记得有二、三次作关于情报部当天收集情报的报告等等。
我把它放在第一类,关于反对戒严。这个事情到了五月二十九、三十日之后变得日益突出起来,所以
这个题目又回到广场联席会议的主要议题。〖参:封从德 4.7.7 贪污嫌疑 〗

4.7 广场财务 梁二, 封从德


4.7.1 北高联财务部 梁二
【 梁二:有什么人宣布过梁二任财务部长?
王超华:我。
梁二:哪里的财务部长?
王超华:我只能宣布高联的。 】
我当时最反感的是,无论是在高联的常委会,还是广场上的指挥部或绝食团成员当中那种对权
力追求的执着狂。所以我当时基本上拒绝接见记者和任何一种新闻媒介。因为这是分工协作上的考虑,
同时在接见记者当中必然产生对名利的追求和欲望,这就会影响我们在这个运动中真正的公正客观
的组织作用,所以我当时是拒绝接见记者的。
这与绝食团本身的封闭和对责任的推卸是有关系的。我记得我当时要到绝食团财务部去,首先
要过绝食团外围纠察队的关卡,这个关卡需要指挥部的直接签名才能通过。到财务部之前还有一个
关卡,我见到的最多是个接待员而已。与指挥部里的指挥人员,比如柴玲、封从德、李禄等见面很困
难,这种封闭造成我和一些要求捐款的市民或外地来的人员对绝食团的一种抵触。所以所有的事情
找高联,要交钱的话也找高联。
对绝食团的财务问题也有一个疑问。我记得王述东跟我说过,他们已经收到多少钱。后来王述东
住医院的时候有六万块钱在身边被发现。所以我当时在成立财务部的时候,希望同学、市民把他们募
到的捐交到我们这个地方来,避免交到绝食团那儿去。因为我觉得他们的财务很不键全,包括财务
部长自身都带了一笔钱到医院去。
【常劲: 王述东当时脑子已经糊涂了,那笔钱他准备去买武器, 被制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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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超华和邵江都有一点不满的地方,他们当时有一点推卸的感觉。超华在五月十七日财务部
初建立起来以后就走了,而邵江一直只是觉得有必要抓住财权,又不愿意亲身参与,对这我是很不
满的。邵江的参与就是帮我数了钞票,所以我对这个很不满。这样我就自告奋勇做实事,我认为与其
作这种做秀的事不如干一些实事,抓住财权有很重要的意义。
我当时考虑,财权和信息联络是两个最重要的东西。所以我在整个学运当中对联络部、宣传部和
财务部的关心是超出其它东西的。广场上的实际情况给我造成的压力感也使我感到我对这种现象必
须负责。我记得第一个找我要钱的是一个天津大学的同学,那时我还没有一点钱。他告诉我,与其说
没有吃的还不如开始绝食。我当时就觉得很难受,大家都因为没有吃喝而绝食,那么就没有人来维
持这个生命线,这个问题很严重。绝食团把这个责任推卸之后就没有人愿意站出来承担责任,组织
在广场上物资和饮食的供应。
被迫收钱这个问题我和超华是不谋而合。五月十七日有一部分人找上我们说,“这是我们捐献
给学生的钱。但是我们知道绝食团本身不能代表学生,绝食团的圈子我们也进不了,所以我希望把
这些钱捐给所有的学生。希望你们拿着这些钱给所有的学生买饭。”这时不光是绝食学生的护理问题,
还有学生在外面叫饿的问题,所以我们就被迫收钱。我记得在绝食团当中有一部分师大的同学,有
一个教育系的姓郑的同学带着一部分人出去募捐。我就觉得,如果师大有这种情况发生,其它各校
也同样会有这种情况发生。而这些钱根本无法上帐,节制路口是很分散混乱的,我觉得有责任把这
些入口统一起来。但实际上我根本没做到,这与我设立财务部时的缺陷有关。因为人手有限,信息无
法沟通,我们没有办法通过广播宣布我们财务部的地点。实际上钱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没有任何
一个人有那种力量把所有路口都完全统一起来。
财务部的设立是由于王超华和我到绝食团借钱很困难。我自己当时就咽不下这口气,审批了半
天时间得到了三千块钱,很可怜。我们是……立、广播站的建立等等的名义申请的,沈彤把纪念碑的
三层清理出来了,我们就坐在那片空地。我们上去本来是要建立广播站,而不是财务部。因为后来被
迫收钱,不得不让超华作为收钱的,我是记帐的。后来变成我是收钱的,另一个人是记帐的,我称
之为超华和梁二结构,这是五月十七日傍晚。超华退下以后,晚上陆明霞进入纪念碑的第三层。这个
时候纪念碑的第三层已经被逐渐的封锁起来,形成一个封闭的、比较安全的地方。陆明霞进入之后,
我就开始和她这个实际的高联财务部长进行合作。但她自称是高联常委,不愿对这些实际的事物进
行管理。我当时很气愤,曾经跟她发生过争执。我逼迫她参与高联财务部的组建,她记帐,我收钱,
我就数钞票,因为我觉得我自己好象点钞票的能力要比她强一点儿。在深夜的时候我接到天津一个
市民的捐款,当时邵江也在我身边,我就感觉到人手相当少。这时纪念碑三层人数逐渐增多,产生
混乱。我心里有一种潜隐的害怕,我虽然要求承担了财务的责任,但我实际上很怕财务上出一点毛
病,给我名誉上造成很大的损失。这种自私的观点完全是自卫的方式、反应。
4.7.2 财务与后勤工作
十七日下午收到五千块钱之后我们就开始收钱,在广场上奠定了北高联的财政基础。有了钱之
后相对来说就好办事了。当时我们就建立了一个财务部,超华和我最初一个是当会计,一个是当点
票的。我记得是每一次不管是谁占领广场上的指挥部或广播台都要宣布一下财务部长梁二,这是一
个好处。我记得每一次都有我,我也不知道谁是我的领导。总而言之,财务部长梁二一直没有换,凡
是有钱的事就找梁二审批。当时梁二摆了一下官架子,导致柴玲对我的一些不好的印象,我应该道
歉。
食品站的建立问题。五月十六日上午,张明还有陆明霞都跟我谈,北大和清华向外校和外地来
的同学和市民散发一些食物,而且是在广场上散发,师大是在校内散发。我当时有一个构想,就是
我们给清华钱,让清华把他们的食品供应站扩大成广场上的食品供应站。后来我发现有个缺陷,清
华只能供应靠近毛泽东纪念堂的那片区域,但是在靠近天安门城楼这边就作得比较少。这样就有一
些同学自发地组织起来建立了食品供应站。我记得很清楚,有一个北京工艺美术学院的女孩子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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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出申请,说她与北京一个食品加工厂有联系,希望从北高联拨出一些钱给他们建立一个食品供应
站。我记得这个供应站从我手上批的钱超过十万块以上。因为当时人相当多,大约是百万人以上。
有些学校的同学是从外地来的,他们的住地在广场更边远的地方。他们就向我提出申请,要求
解决一下吃住,因为是刚来北京。我说住就在广场上露天席地,吃可以在我这申请点钱。按照每个人
配给五块钱,大约是解决两天。两天以后自谋生路,比如找市民募捐。后来我发现,不仅存在绝食团、
高联两个财务部,而且还存在很多比如市民的募捐箱,外高联的募捐箱。总之接收捐款的组织和个
人是层出不穷。有人说,捐款有一百万。我确实是没有收到这一百万块钱。
有很多纠察队员,他们一站就站上几天几夜,吃饭很成问题。我们当时提出了流动食品供应站。
有的同学就组织起来带着食品或现金到各个地方。我记得当时有人曾在我这申请了三百块以上的现
金。
我刚才讲了给纠察队员提供饮食的问题。这个实际上不是什么游动食物供应站,是同学自发地
组织起来的。有的学生说,我的哥们儿已经在那站了一天一夜了,没吃没喝。他们就跟我要钱,要食
物,或到食品站领取一些物资。特别是在后期,有一次下雨了,有很多同学到我这要钱买帽子、雨伞。

我觉得,北高联的物资和财务部在我领导下能使一百多万人在广场上呆上个两三天,还是比较
成功的一件事。那个时候我记得每天的开支经费都是在将近二十万元左右,供应量是非常大的。准确
地说最高时是二十万,我记得是在二十一日吧,就是堵了军车的第二天还是第三天,开支相当大。
第二天向我申请的就比较少了。
纠察队的秩序和组织方面,就是张迎新他们换防的问题。我记得我当时自己都去做纠察拉了一
下手。这里秩序包括生命线的维持。我曾经在给沈阳、大连来的比较小的学校同学发生活费,就是第
一天每人五块钱的同时,也给他们分配一个任务,就是你们有吃、有穿、有住的时候就到纠察队或生
命线边上站一下。有些同学一直做得比较好,特别是纪念碑第三层上的纠察队员都是很积极、很主动
的,他们就是一直保护邵江、梁二。
后来有一个物资供应部就设在纪念碑的第三层上,就是财物部的对面,接收一些捐来的物资。
我记得当时不仅有人捐钱,还有人捐物资,包括电视机。当时广场上没有电线,我就只好让徐兆良
带回法大了,是一台彩色电视机。
还有一个秩序维持问题,就是从四月十五日就有一些市民严重地冲击了国家最高权力机构的要
地,人民大会堂的东门。有些人就找我们去解决这些问题。人民大会堂如果一冲开的话,里面的军队
一下就会冲出来。我们觉得这个问题比较严重,而且也不希望因为市民这种无秩序的行动造成不必
要的破坏。我当时跟一个工人一块到人民大会堂东边去,说服市民尽量不要冲击人民大会堂。当时那
个门已经被推松了,所以我们去的时候还来得及。还有就是冲击新华门,在新华门同学绝食和绝水
的地方建立防护圈。当时我是布置了这个任务。这是秩序和生命线的维持。
五月十九日宣布戒严,军车已经开进了。当时我跟程真、香港专上学联主席林耀强都觉得快完了,
我们几个人就亲自跑到长安街上去。但是听说军队已经被堵住了,我就只好回去重新数钞票。这时有
一些同学说,在二十日堵车的时候没有基本的生活条件,一个是饮水,一个是食物,这两个问题很
难解决。有的同学为了防暑还申请一些草帽。这时有一些政法大学的同学提出,堵军车一定要有组织,
否则就会造成市民和军队的摩擦,继而扩大造成大规模的屠杀。总而言之,第一一定要避免这种混
乱局面,第二就是这个组织的一定要保持它的持久性,第三就是基本的饮食条件一定要保证。
【 王超华:你提到物资站和财务处的情况。我印象当中徐兆良负责物资站。你们的分工是怎么
样的?
梁二:物资战不是徐兆良,他与我一块搞财务,后来高联也接受了这个既成事实,委任我们为
财务部的督察委员。当时有一个姓张的,我不知道他是哪来的,后来我发现他的学生身份并不是很
明确,当时发现他把物资部的一些东西拉走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况呢?实际上我们也是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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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既成事实。因为我们在广场纪念碑第三层只是在东南角上,有些同学在出口就把东西收下了,
我们并不知道。他们在收集到相当大的程度时,那个姓张的哥们就自己委任为物资部部长,把这些
东西接管下来了不交给我们,他手下有一帮同学。物资部部长并不是高联的人出任的,而且几个分
散的部长也不是由高联的人出任的,都是各校的或根本不是学生,是市民自发组织起来的。他们买
了一些东西拿发票来找我们报帐,我们就给他们钱。
王超华:你觉得当时在分配物资上和他们配合还好吗?
梁二:我觉得最初几天很有效,最初大家都显得比较单纯,仅是服务而已。但后来有一些毛病,
我发现有些人贪污。 】
【 常劲: 你说设的那些物资分站有人负责。你能不能说一下,这些物资分站的负责人是谁?地
点在哪?
梁二:我一下无法记清楚,但是其中有四个主要的物资站的采购员,我认为他们就是负责人。
他们在我这领的钱,凡是超过一万元的,我都把他们的学生证放在一边,里面夹着条子。当时我就
跟徐兆良说,把这些条子保管好,因为他们还没有回来报帐,等他们回来报帐。但是后来徐兆良没
有把条子给我。
第二,最初设立的一个物资站不是我们设立的,是清华的物资站,但是我们给了他们钱,这是
五月十七日,他们就成了高联的一个物资分发点。在这之前清华已经开始了人道主义的援助。】
4.7.3 五大财务问题
第一,小封提到工会捐款十万元,这事与高联及高联在纪念碑第三层的财务部没有一点关系。
我们当时在追查这个事件时有一个同学给我的答复是,他们把这笔钱捐献到红十字会去了,而且是
直接捐去的,根本与学生没有一点关系。
【 沈彤:我觉得全总十万是真捐了。当时(五月底)负责财务的徐兆良,要把这十万给《新闻
导报》,他说要三家共同签名:北京红十字会,邮局,学联。我觉得北京红十字会有阴谋。邮局和学
联始终找不到红十字会签字的人。所以这十万快前就卡在那里。全总是捐出来了。
封从德:据称,全总是捐给红十字会的。
白梦:当时有一条子,在我们广播站播过。
梁二:我们财务部也播过。】
第二,深圳同学的捐款问题。五月十八日到十九日之间一个女老师带着一个男生和一个女孩子
到纪念碑第三层找到我,要求我接纳五万四千人民币和港币。我就用纸箱包装起来了,包好以后我
让陆明霞保管好,我就开小差去堵军车了。
第三,香港学联捐钱的事,我在同溪小英签了字以后我自己没见到一分钱。但是我还是背上了
这个黑锅,就是说我把这笔钱拿去了。但实际上我没有领。我们当时计划把钱直接交给黎洪和潘义,
当时还没有香港物资供应部。潘义觉得有必要把这笔钱接管过来,而且他对我的态度很不友好。这时
倪虹愿意充当一种与我合作,作与高校之间的联络人的角色。他希望我们合作在各校收集一个需求
的名单,要买什么物资、器材先报一个名单,交给潘义再批钱。我记得师大心理系八六级的孩子和陈
长宝合作从北京饭店提走了二万人民币还是港币,这都没有向我汇报。也就是说我接到这笔钱,但
是没有人让我在使用这笔钱的决策过程中起任何一点作用。
第四,中央电视台实际上收到很多各地以支票、汇款单形式寄来的钱。中央电视台找到我们,要
把这笔钱移交给我们。但是这笔钱一直没到我们手上,因为提款需要有一个人作为担保去负责,我
自己忙得抽不出身来,我自己对这件事也并不是很上心,因为广场上的现金已经很多;另外我不知
道这是不是中央电视台的一个阴谋,我很怀疑他们的诚意。他们给我了一个复印件,说明是哪来的
钱,但是我一直没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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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蛇口捐款事件是最大的事件。这个人姓龙,他找到我,让我亲自签名,而且当时一个姓
林的记者也在。他们当时要我把这笔钱收下来,但是他们要求王丹或吾尔开希其中一人与我共同签
名。我曾经在刘苏里的帐蓬中与王丹交谈了一下,把那个姓龙的会计介绍给王丹。我在中国银行泡了
半天没有提出一分钱,当时觉得很窝囊,就不愿意再管这件事了。这些名片我还保存着。
【 张伦:我的印象是五月十九日晚上,我在广场西北角的地方碰到了从蛇口开车直接过来声
援的几个人,带着十万块的捐款。我是广场上最早碰见他们的,我问有没有这个事情?
梁二:我不知道是否是开车来的。他告诉我他有十万块钱,但是是通过电汇过来的。这笔钱我一
直没取到,那个人的名片还在我手上。】
五月二十一日运钞事件,以及后来造成了我与广场总指挥部,比如与封从德之间的冲突。那天
已经有直升飞机了,并且有散放瓦斯弹的可能性,陆明霞找到我说,“情况非常危急,需要把财务
部的安全问题重新加以审查和考虑。”我们就先把百元五十元以上的钞票点在旁边,集中装箱。这个
计划我们早就有。这时陆明霞就要求转移钱,徐兆良还把四台彩色电视机运回法大。当时是陆明霞、
徐兆良找的车,把四台电视和四箱钱运回了,我不知道他们运回了哪。总而言之,我觉得陆明霞作
为财政部长她有自己的考虑、主张。但我是希望他们运回人大或清华,避开师大,因为都谣传我是广
场的财务部长,搜查的时候一定是先查师大,因为师大是我的老巢。这样我就避讳了一下,避免我
是运钞的助手这种嫌疑。我也不愿意交给北大,因为那时我还没有和北大自治会建立一种信任的联
系。李红宇和陆明霞在运钞的时候我告诉他们一点,就是把钱和帐目本一定要分开保管。这是最基本
的财务制度。但实际上陆明霞后来跟我解释是,她不敢分开保管,因为李红宇这人个性太强,而且
太凶。我知道李红宇这个人性格强,但我觉得很奇怪,李红宇应该是以陆明霞为主。后来听广播说,
从陆明霞的枕头下边找出几千元。我想是由于陆明霞这个人自己的迂腐、软弱带来很多财务上的失误。
这样二十一日以后大钱都运走之后,广场上就只剩下零钞。那时我就觉得我在财政部干的意义不大
了。

4.7.4 高联的财务
我与封从德的冲突。我们二十八日晚上都到北大去开常委会,他把我骂得狗血淋头,没让我说
一句话。当时我觉得相当的委屈,第一是外界对我的误解,我记得在广场我碰到任何一个人,他们
都知道我是财务部长,都找我要钱,比如老木、张伦;第二是因为学生认为我有贪污的嫌疑,我不
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我曾经到学运之声广播站去,被一个同学揪住我的脸说,“梁二,
你是不是把钱藏起来了,自己贪污了?”他就准备打我。后来我就慢慢跟他解释,直到他信服。后来
他说,“梁二,哥们,我相信你。”但是这件事对我的人身侮辱和心灵上的伤害是相当大的。我当时
就有很消极的感觉,学运失败了,我自己作为正直人的形象也倒下了。我向来是一种清高自傲的臭
知识分子的传统习惯生活,我也一直在超越现实之外的理想世界中生活。在这个时候就对我在人格
方面产生了相当大的人格伤害。
与老封的冲突是他找我要十万块钱,记得高联已经同意了,不是我同意了,因为我没有这个权
力,当时已经有基本健全的财务制度了。他找我要十万块钱,而且立刻交出来,广场上的几十万张
嘴都在那嗷嗷待哺。他就以很愤怒的语气跟我说,“梁二,你会成为罪人。”我就怕当罪人,我就企
图跟他辩解,但没辩解清楚,最后到高联会上加以阐述。
实际上当时是提不出来钱,在高联财务部没有那么多钱。陆明霞告诉我,她只带走了几万块钱,
剩下的钱和帐目都让李红宇带走了。李红宇到这个时候就到高联来交帐,他告诉我,“你们这些人
政治性都太强,出风头过高,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希望以普通学生和非政治的色彩把这笔钱接
管下来,在镇压以后,选择一个适当的机会捐献给一些真正能代表中国人民心声的政治组织,给他
们作为活动经费,作为下一次运动发起的基础。当时我觉得她言之有理,就与陆明霞稍微商量了一
下,提交到高联常委会去被迫承认这个事实。因为若把李红宇惹恼了,她一个字也不承认怎么办?
当时我也觉得很窝囊。这个时候李红宇给我一个帐目表,我在检查这个帐目的时候,发现有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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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目遗露了,我不知道那一页是哪一天的。陆明霞告诉我,这些钱和帐目表都是交给李红宇带到清
华去的。我很愤怒,当时大骂了一顿……宇,让她把钱交出来。我说“当时是你自己找的车,你自己
是财物部长,你为什么不把钱抓在自己手中?而且我曾经提醒过你,不要把帐和钱交给同一个
人。”而且他们相互指责对方,说对方把钱和帐目拿走了,这样就出现了财务部自身内部的争吵。我
把这些情况报告给高联常委会,当时高联常委会觉得情况比较严重,就提议由邵江、我和徐兆良等
组成一个督察小组,进行查对。那个人大八八级的女孩子在高联会议上哭着作证,说她相信梁二,
对陆明霞有怀疑。
财务当时在广场上确实没有任何制度。原因第一是时间太仓促,第二没有任何人愿意跟我们商
量一起建立起一种制度。我和超华曾建立了审批支出的制度。但是后来不断人找到我要求我给他审批
财物的权力。当时至少有五人参与财产的审批,有梁二、邵江、陆明霞、徐兆良、王超华、郑旭光,只
有这几个人和后来的张明有审批支出的权力。我自己与陆明霞有一个协议,饮食方面的审批优先,
步话机和通讯器材优先。我记得封从德跟我申请的是买步话机和通讯器材,找我要钱,我给了他一
纸箱只有七百块钱,很对不起他。因为我们的审批条件是基本生存条件的满足优先,当时广场第三
层上已经没多少钱了。第三,外地同学和在北京没有任何定居点的同学优先。我当时审批过很多外地
来京要求支援的款项,他们刚到北京需要饮食、睡觉的地方。我按照人头分给他们每天五块钱,开始
几天给我当纠察队员,维持生命线。我利用这点钱也做了一点组织性的工作。财务交接的手续。当时
会计和出纳基本上是分开的,这个基本制度是建立起来了,而且我和超华的这种会计和出纳的构成
一直保持到最后。最后,我成为只是批钱的或是点钞票的执行者,并没有作出纳和记帐的事情。交接
程序问题是靠学生证和借条同时押在财务部,然后拿发票回来领取学生证。我们当时是为了对每一
分钱负责,但实际上有很多钢蹦掉在地上都没拣。
【 常劲:最后请你简单地说一下高联财务部当时在广场上的进帐和入帐的情况。
梁二:我记得,最初因为五一七大游行的影响,当时大约收到五万块钱左右。后来又有一笔进
帐是深圳的同学或老师直接捐来的,其中有一些是港币和外汇券,是由陆明霞保管的,我记得是五
万四千块钱。后来几天如果没有大的进帐,一般平均每天是几万块钱。后来有一个蛇口的市民捐款,
据说有一百万的捐款,让我亲自去领。但实际上我跑到银行去的时候一直没领取到。这个联系人的名
片还在我包里面,姓龙。如果有人有机会回国的话,我希望能去查证。当时说这笔钱相当大,必须到
中国银行去领取。为这件事我跑了一天多,这笔帐我一直没取到。我想在银行或邮电局是应该查得着
这个字据的。
常劲:我听王有才的一个说法,说高联有二百万的捐款。你能不能证实这个说法?
梁二:这不是害我吗?钱陆续陆续地来,我也数不清楚。我会准备一个提纲,以后再说。
李禄:我想问超华两个问题。第一个,建立广场高联的财务部是不是你的想法?当时你和哪些
人商量过,最后怎么决定的?是不是还没征求到梁二的同意就在广播上通知了?
王超华:我自己都不知道纪念碑三层怎么就清理出来了。沈彤告诉我,他领人清理出来的。我前
面提到过,高联刚到的时候在绝食团旁边小树丛的广播站立过一个牌子,后来就迁到靠近历史博物
馆那边。纪念碑三层清理出来之后,就有人来找我,让我到那边去,纠察已经把那儿控制住了。接着
就有人拿着纸盒子跟着我们过去来捐钱,既然我们收了就得给收条。记得有人就说,我们不要收条
了。当时,是我和梁二两个人,说不行了,我们得赶紧点钱。就在那儿点了一下。后来我就说,我们
不能总在这儿干这事。我说:“梁二,你负责这件事吧。”由于不断有人来捐钱,我们不得不在那一
点点点钱,不得不建立一个财务部。梁二就说:“好,我作这事。你下去吧!”我就去做别的事去了。

  4.7.5 高联与广场指挥部的财务交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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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二十三日上午到二十四日上午因为联席会议和北高联的常委会以及师大自身的组织问题、结
构的危机问题,我自己就脱身了。在这个脱身的时候,就由徐兆良管理。在徐兆良统一管理的过程中,
我盯着两个问题,一是我们尽量不要跟所谓的广场指挥部和绝食团的财务发生任何接触;第二如果
被迫出现这种情况的话,应该把大的钞票转移回北大的财务部,避免被他们强行抢夺。因为有好几
次风言风语,象接管广播站那样的情况不断地发生,我很担心广场上也出现接管财务的现象。如果
强行接管发生,很可能造成财务上的遗露和差错。
在二十四日我回到广场的时候见到徐兆良,他提着一个密码箱。他没通过我的批准买了两个密
码箱,一个给陆明霞带回北……财物部那几天收集起来的捐款的大票放在密码箱里了,把小的钞票
都给了封从德。徐兆良没有按照我的建议执行整个交接,把学生证给你们了,但把单子都拿出来了。
最后我发现他带回去的帐目表也不是很齐全。
有一笔帐是六万五千块钱,都是一百元组成的钱,这是陆明霞在五月二十一日转移过程当中遗
留下的一笔钱。我后来发现她把这些钱装在一个废纸箱里,我当时就觉得相当恼怒。然后我拿一个电
影制片厂送来的铁箱把它装起来,带回了师大,交给了师大财务部,由纠察队的两个同学保管。我
当时跟陆明霞说了,我要把这笔钱带回师大。我还给她写了条子,陆明霞和邵江都在条子上签了字。
当时我就说,我一定会交回来的。可是,六月二日晚上在一个决议中让我第二天把这笔钱带回北大
财务部。第二天就发生撞死人的事件、全市大示威和军队进城事件,根本没有任何可能和时机把这笔
钱带回去,而且当时北京市也相当混乱。我自己要拿这笔钱出来也需要手续,因为我吩咐了两个人,
一个是财务部的监督人员、一个是纠察队的值得信任的人保管。我当时没把这笔钱带回北大;但是这
笔钱在高联财物部的帐目上一直是很清楚的一个数字。如果王有才在,他把整个秘书处工作的报告
找出来的话,可以发现这笔钱。这笔钱包括,一个整数五万块钱,另一个是熊炜带给我的一万五千。
这样我就把这笔钱拿到师大。
【 梁二:高联财务部最后情况:六月二日开始,陆明霞正式出任财务部长,由几个中央 财经
学院的同学组成一个财务部,这时,财务制度已相当明确。】
六四回来之后马少方曾经找我申请钱,因为他知道我这儿有这笔钱。实际上这笔钱已经在高联
决议上分配给师大一万块,我当时就转交了。当时因为各校自治会需要经费,向高联申请,高联常
委会通过了决议,是按人头分配,一人一块钱,按各校的人数来分配,所以我就分配了一万块钱转
到师大帐户上去了,所以我那只有五万多块钱。因为高联财务部已经建立了很严格的制度了,五个
常委以上才可以批一千元以上的支出。我觉得责任重大,打了一通电话,其他常委都不在,所以我
就没有批。我和他说,我可以从师大财物部批给你,因为我在师大财务部有批钱的权,没有支钱的
权,所以我就给他批了一千块钱。其它的钱在我和另一个同学保管之下带走了。我非常对不起马少方,
我只给了他一千块钱,以至于他在白云饭店走投无路被迫自首。
在国内我自己留了一笔钱,大概是两万多块钱。我那儿还有五万多块钱,自己带了两万多块钱
和一些外汇。这些外汇在北大的帐目上也有。我在福建一个小镇买了一点美元港币,带出来之后交给
了超华。我一到洛衫矶之后就找到超华、开希、程真、邝明远这四个我值得信任的人,而且他们代表
不同的势力,我写了委托书,非他们四人同意,不能随意支出这笔钱。这笔钱大概是一万左右的人
民币,一万多港币,一千三百多美金。
【封从德:你提到马少方曾经向你申请钱,这大概是什么时候?这个钱需要五人常委的批准,
是不是?
梁二:马少方申请了两次钱。第一次是他要去天津之前,实际上是师大和开希批的钱,不是我;
第二次是在六月四日下午我打了一通电话没找到任何一个联络人,我就跟马少方说,“这笔钱我确
实提不出来。”因为那时高联已经建立了财务制度,半数以上的常委通过才能给五百块以上的款项,
而且常委不能在和秘书处或财物部商量之前批钱。我为了维护这个原则,就跟少方说,“你先拿师
大财物部的这一千块钱,然后你再回来。如果我们还找不到人我们就一块逃跑。”
封从德:这个原则是什么时候定出来的?是有谁来定的?
140
王超华:我们回去整顿的时候香港同学已经来了,而且我们以前就有香港学联的章程,特别强
调,因为政府如果要抓的话,很可能要抓贪污的问题。而且陆明霞转移的钱我们常委一问都不清楚,
到人大抓她几回让她到会上来作证,她最后好象也没来,是另外一个同学来的。我们觉得非常严重,
一直到六月二日的中午,那边都要镇压了,我们在这儿还通过财物章程。是在五月二十三日整顿之
后定的批钱的数目和五人以上的人数。你二十七日找梁二的时候,我和杨涛一起到处给你凑人数。
梁二:当时高联常委会通过了五人以上,并不是特定的五个人。二十七日当时的常委杨涛、王超
华、梁二、周锋锁都在场,我认为所有的同学都到了。
封从德:我的疑问就在这里。据我的理解,当时高联这些常委的流动性非常大,到处跑。刚才梁
二也讲到打电话找不着人,那么你们考虑到这种流动性了没有?
梁二:我们定了这个规章制度之后曾经有一个财务部的决议,王有才已经印出来了。封从德听
到我说打电话找不着人,说明常委流动性非常大,实际上不是这样。在这以前常委有个规定,每天
都要通一次会,碰一次头,是在北大。
王超华:开始几天是晚上十二点,后来大概五月二十八日起改在每天下午二点。
封从德:我记得我到北大去取钱,因为梁二答应了十万块钱可以转给广场,就是在二十七日晚
上,当时到了北大,就是因为你们的常委凑不齐人,所以才没办法给我钱。我当时非常生气,我以
为这是借口。最后杨涛作了一个折衷方案,北大先垫三万吧。
王超华:你去的时候常委会刚刚散,我还说,“你看,他们骑车刚走。”
白梦:当时的许多捐款也都捐到广播站去了,我本人就接受了许多捐款。有一天我的全身口袋
里全都装满了现金。
梁二:我要补充关于联席会议对我的财务的处理问题。当时那个联席会议都认为我这个财务部
相当有钱,而且我自己有相当大的财权。早期确实是这样,但后期高联剥夺了我的这个权力。我记得
整个联席会议他们自己有一笔钱,可能是所里的钱,但不是私款。第二个我想补充的是,象白梦这
样口袋里装满钱的情况是相当少的。
刘燕:梁二说的六月二日在北京饭店那个房间,是北高联常委六四之前最后一次开会,重新制
订了财务制度。当时郭海峰和王文都在,而且香港学联的人也在,程真也在。那盘录音带也是那天王
文晚上带去的。六四下午我到师大的时候,少方和梁二都在。梁二在传达室打电话找常委,就在梁二
跟少方说不能给钱这个时候,师大运来了一车兵,说要把枪交给师大的学生。梁二马上放下少方说,
“我要到师大门口去把那车兵和枪赶出去。” 】
【王超华:就你所知,和临时指挥部的财务交接怎样?
梁二:实际上,我知道的并不多,因为是徐兆良和他们进行交接的。这之前我知道的一点就是
我跟徐兆良说过,广场指挥部自己有个财务部,他们可能会来交接。我还对他说,“你把所有的帐
目和所有留下的学生证都收起来。”所有到我们这拿钱的同学都把学生证押在我们这儿并写上字据,
然后拿发票回来报帐。但徐兆良犯了一个错误,他把学生证交给了广场指挥部,而把条子都从学生
证里拿出来了。
封从德:这不是错误,是我们要求的。
梁二:后来我去找学生证的时候,发现学生证里没有一张条子。这样我就没法查帐。这是比较大
的困难。第二,徐兆良当时是收到了两万块钱,但在交接的时候他只交了几千块钱给广场指挥部。
王超华:那怎么会转到北大财务部的?你知道吗?
梁二:转到北大是陆明霞直接转入的。她本身是财务部部长,我一直不敢督促她,就是因为这
一点。她和李红宇两个人把钱一直往师大、人大运。我不知道是陆明霞授权李红宇让她把钱带回师大
还是清华的,因为李红宇的男朋友是清华的。后来就出现了李红宇和陆明霞的争吵,不知道是谁把
钱拿走了,相互之间都不知道对方拿了多少。但是从我这拿走的钱我是知道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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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从德:广场指挥部的财务延续性,照理应当从绝食团继承下来,但现实上已不可能。绝食团
的钱, 二十一日解散时, 已经分成遣散费了;
李录:一共就五千块钱。
封从德:加上从北高联领的一千。另外,既使是账目,也转到北大去了,所以根本不存在继承
问题。实际上,绝食团指挥部的财务好象是北大筹委会一班人马代管的,我一点儿没我插手。可能有
很多钱都转到北大或在北大的北高联去了。可惜王树东不能来开这个会。】
 
【 4.7.6 广场后期的财务 封从德
我只能讲广场五月二十四日以后的财务,因为我这之前没有接触过任何财务问题。我知道的所
有涉及到钱的事,五月二十四日以前的是有这么一些: 四月十七日三角地悼念胡耀邦募捐; 四月二
十三日北大生物系、法律系在中关村电子一条街上进行了募捐,北大筹委会建立起财务班子和财务
制度,当时大概有三千捐款; 四月二十三日柴玲给过我三百块私房钱; 五月十一日北大一个教授捐
给我四百人民币,后来拿去买广播器材去了。五月二十四日, 我接管广场财务是和广场临时指挥部
有关系。在二十二日十点钟到二十三日下午五点钟, 我不在广场,所以不太清楚临时指挥部的发生
过程。等二十三日下午回来以后,柴玲很高兴地告诉我这个情况。当时, 给我一个印象也是各界联席
会议任命了这么一个广场指挥部,而且让北高联撤离广场进行整顿。对于这一阶段的权力来源我一
直搞不清楚,而且在心里一直纳闷。五月二十四日接管广场财务是由广场指挥部授命的,这个授命
基本上是我自荐的。我当时认为广场上非常严重的问题,就是说, 共产党想把学生运动搞垮, 最大
的两个可能,也是我们最可能受到攻击的,其中之一就是财务。我的印象是当时广场的财务已经混
乱, 问题在财务制度。既然是成立了广场指挥部,我就认为我应该花精力去防止漏洞,我就这么去
作了,然后就这么一直作下去。而且因为作广场财务, 我基本上其它事情都没法管,致使很多重大
的方向上的问题, 我都没办法去注意。五月二十四日, 我们在纪念碑东侧三层接管北高联的财务部。
管帐的交给了我们两大箱钞票,结果一数只有九千人民币,因为都是毛票和钢蹦儿。我们马上统一
入口和出口。
当时外高联也有财务部,天津大学也在广场上募捐,很多路口也有许多私设的募捐箱,甚至听
说有的人就把这些钱吞了。所以入口和出口当时是非常重要。出口当时只给后勤部,每天要四万人民
币, 买面包等。当时广场上的人还有十万左右。在五月二十六日因为我们没有钱买面包就赊帐一万五,
五月二十七日还没还完,还欠账九千。
我任命过三任的财务部长。我当时是自封为广场指挥部的财务、后勤责任常委。我非常推荐采用
责任常委制度: 虽然我们有总指挥和副总指挥共三人,但是共有七个常委,另外四个常委就不知道
干什么,所以我建议用责任常委每人管一摊,(李禄: 这在议会上通过了。)第一任财务部长干了
一天多、两天就干不下去了。第二任是两个中学生,我非常信任。但因为他们是中学生, 后来也引起
很多非议,他们干了三天也干不下去了。
二十八日晚成立的第三届财务部, 是我最得意的,这个财务部建立的形式, 我认为值得推荐。
在运动非常紧张的状况下,采用自愿报名来参加工作,这样可以调动大家的积极性。用广播召集了
大概二十多个自愿来的同学,多是财会金融方面的学生, 请他们各自按兴趣分成三个小组,各组成
员都提出各自的工作设想, 按能力选出组长,再由组长选出部长。部长是会计专业学生, 出纳来自
于财金学院。
当时, 在召集这个财务部的时候, 我还用了一个敏感的词,说财务部是一个“摧残人性”的地
方,原因是两、三天之前我已经知道, 绝食团原来的财务部长王树东已经精神分裂,原因就是他必
须说服很多人不要要那么多钱,而去向又没底。这是财务部非常严重的问题。所以, 我们就成立了第
三个小组, 叫监察组, 赋予最高的权限,可以督察任何人的钱的来源和去处,包括总指挥的;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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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审批否决权。因为给他们的权力过大,后来给广场上的批钱带来一定的困难,这是我的责任,
过后发现这个问题,就把这个权力作了一定的限制。
在广场上连胜德同我讲,“听开希说捐款已经有两千万人民币。”我的印象是,梁二曾经在一
次记者招待会上说过有九十八万五千人民币的捐款。五月二十九日整顿财务部,我们每天都公布我
们财政的大帐,每天也向记者公布,后来得到了记者很大的信任。到了后期,我们的钱就不太紧张
了,问题大的是贪污嫌疑。所以我希望来的捐款不是现金,而是来物资,这也省得我们去买的周折。
有一笔澳门东亚大学捐的三十七万五还是四十七万五的港币,我请他们全部送到香港的物资联络站
潘义那里。五月三十日港支联的陈建勋也来和我们见了面,我们和他谈了,在北京饭店。还有两万港
币的捐款我也带到了广场。五月三十一日香港教师联合会捐了五十万港币给北京市红十字会,没给
广场。
需要考证的钱有这些:全国总工会捐了十万给市红十字会;四通捐了五万,不知道捐给谁;农
工民主党捐了一万,不知道捐到哪;戏剧学院在广场上打了一个标语,说他们捐了一万,不知道捐
到哪去了;郑旭光听说捐了四万,还是五万,不知道从哪来的;美国的钱弄到北大去是多少,是不
是还给了师大等;红十字会到底收了多少钱;邮局到底收了多少钱;这些都需要考证。然后是香港
South China Morning Post 大概是在五月三十日的时候写了一个 Mr.Xin Yuzheng 这样一个人,提
到广场的财务问题,这也是需要考证的。

4.7.7 贪污嫌疑
当时在记者招待会上, 我们公开地承认广场有贪污的迹象,原因有几点: 第一,当时已经有很
多财务不清的传闻, 包括六月一日早晨绑架的时候,王文向外说了逃亡费的问题。他们拿着当时绑
架的录音给了记者,说这是一种贪污行为。这些都有必要澄清;第二,在广场上查帐查出有一个收
的钱十万多,移了一个小数点变成一万多(插:他承认了);第三, 最大的贪污嫌疑,是邮局六月
一日上午我们去查实的。 邮局说约有五万的捐款交给了广场的秘书处一个秘书。当时我和监察部长
先得到了情况,赶紧去追查这笔钱,回到广场财务部一查,只入帐三万八。这笔钱后来我们查到张
伯笠的头上,他就承认他和赵世民有个合约,要把钱留下来办民主大学。当时我估计这是因为我们
把钱卡得太严,他们担心批不下钱。这是我当时的印象。
〖参:李禄 4.6.2 末 〗〖参:4.7.8 质询与陈述 〗
我们的第三任财政部成立后一数钱,发现有两千块钱的出入,这两千块钱实际上是我个人控制
了,原因就是当时从北大带了三万块钱到广场的时候,途中遇到了张伯笠,他说他要去写书,我就
私下给了他两千块钱。但是为了安全考虑,我认为不能把这种事情记在帐里面。我就说,我来承担这
个责任,给你两千块钱。所以这两千块钱就变成了一个黑帐。
六四疏散费。因为有六月一日绑架这种事情的发生,转移时, 我只敢留下五千块钱人民币作为
这么多同学的疏散经费。这五千块我的印象是李禄和辛苦等三人共要了六百块,另外一个同学带走
一千块,还有一个同学带走一千块。在我们手里留下了两千多。在最后时刻,在纪念碑我记得非常清
楚,海南的一个人说,“我交给你一百块作为捐款”。还有一笔捐款大概是一百二左右。我说,“我
会用生命来保护这个钱的。”我和柴玲逃亡的时候, 北大筹委会也给了我们一笔钱,是五千人民币
和一千外汇券。】

4.7.8 质询与陈述
【李兰菊: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关于财务。 六月一日左右,台湾联合报记者打电话给我们,
说他们房间里有一个叫万兰的女孩子(梁二:四川大学的。),身边带了六万人民币(梁二:一
万。),是指挥部一个姓赵的干部贪污的,想跟这个女孩子一块走。后来这个外地女孩良心发现,觉
得这钱决不能要,于是躲了起来,向台湾记者求救。 后来我与梁二将女孩接到北京饭店,记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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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楚:问他此事指挥部里领袖有没有人知道,有没有人牵涉在内。她很清楚地跟我讲:柴玲知不知
道,我不清楚,但封从德和李禄是知道的。
封从德:对,我知道。
李录:是赵世民。
封从德:对。】
【 老木: 关于广场的财务问题,就是赵世明的贪污问题。温杰向我汇报,说他们抓到了赵世明
的女朋友在王府饭店住,拿了几万块钱。后来我找到赵世明,他说这是有指示的。后来我在民主大学
的时候完全不理睬他。广场上的财政是非常混乱,我记得宣传部只领过五百块钱,维持所有开销。是
靠什么关系维持到六月三日的呢?是靠我的关系到北大物资处抬东西。因为我认识北大同学。】
【张伯笠: 关于赵世民的钱的问题。封从德问我,“赵世民手里的钱你知道吗?”我说,“不知
道,你最好问他。”我私下里问赵世民,“你究竟有没有钱?”他说,“有!”我说,“多少?”
他说,“大概一万多块钱,我不交给他们。我希望离开指挥部秘书处,帮你筹办民主大学。”我就说,
“可以,这个钱你可以不交。”决不是我先知道这个钱。钱后来也没有转给我。在民主大学筹办的过
程中,香港批给我们一笔钱,数目不小,要搞一个大讲台,所以民主大学根本不缺钱。他那个钱根
本不是为了留下办民主大学。但是因为时间有限,那个纠察队长叫什么我不知道,年龄很大,当时
跟李禄、柴玲关系配合很密切,,这个人一直没办成讲台,到要成立那天也没办起来,但钱是支了。
后来潘义告诉我,“你还可以支一万块钱为了筹备民主大学的开学典礼。”后来这笔钱我没去支,
用了赵世民这笔钱,买了一个录音机,二千八,还有其它设备,还有绳子、红布。他说总共花了七千
多,但据我想是四千多。
〖参:李禄 4.6.2 末 〗〖参:封从德 4.7.7 贪污嫌疑 〗
关于封从德给我两千块钱的问题,这是属实的。我当时说要整理资料,把资料提出来保管,想
写一部书。封从德当时非常支持,拿出两千块钱。这两钱块钱存在一个著名记者家,六月六日我到他
家去取钱的时候,他说,“孙掌柜,货已提走。”孙掌柜是我代号。我就没有提到这笔钱。这笔钱我
知道在谁那儿,用于革命肯定是没问题了。
关于逃命费问题,在大陆共产党造谣是最多的,就是我们五个人,我、柴玲、封从德、李禄、郭
海峰的逃命费。戒严以后学生领袖准备转移、准备逃亡的时候有一笔路费,我当时是领了一千块钱,
没有错。
后来那个会议,就是关于王文搞的那个绑架的阴谋诡计的那个会议,当时我们谈得非常清楚,
柴玲的钱用于绝食团和纠察队买东西,我的五百块钱也是为纠察队买盒饭,李禄、封从德没有要那
钱。当时是给了王文二百,他就觉得,他也是常委,为什么比你们少八百,所以就提出了这个问题。
郭海峰的十一万块钱问题。那天早晨绑架柴玲的时候,我参加那个会时,我问郭海峰,“听说你有
十三万或者十一万港币,你入帐只入了一万一,究竟有没有这种情况?”郭海峰说,“有,但是我
已经把钱交了。”这是有原始录音的。
李禄:我同意了五月二十一日的保命费,但是我一直没取。因为那天晚上我结了婚之后就觉得
离开广场有犯罪感,所以我把他们都劝走了以后,我自己那天晚上就没走,所以我就没拿保命费。
梁二:王文绑架事件和广场指挥部贪污事件的发生,我个人介入比较深。我记得与王文和郭海
峰曾经在北京饭店谈了半个小时,他说他有你们贪污的录音证据。据说林耀强听了,但没找到一点
嫌疑之处。
封从德:香港的杂志也说,陈建勋、林耀强听过这个录音,说:“没有问题。”
梁二:王文和郭海峰很明显地对广场指挥部产生抵触情绪。当时我自己的感觉是,我们尽量包
涵,暗中调查。实际上由林耀强接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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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伯笠: 关于梁二的形象问题。我觉得梁二是非常诚实和坦诚的人,但是到了美国以后我在亚
洲观察作第一次讲演的时候,亚洲观察给了我一份资料,那里就有说“中国共产党四川公安局抓到
一个女生,她是梁二的女朋友。她手里有五万八千美金,二十三万人民币。她坦白的时候说,这是梁
二交给她的。”
梁二:我不敢让李红宇作我的女朋友,因为她有一个男朋友姓李。在清华。
沈彤:那个简报我特地看过。当时所有逃亡的学生里只有张伯笠和梁二没有消息。这个简报是八
九年十月国内报道的,外面转载的。报纸上不是说是他的女朋友,而是有一个女生和她清华的男朋
友受梁二委托转了二十六万,在四川被起出被捕。
梁二:我不知道有五万多美金和二十六万这个数字,李红宇在高联会议的时候向我们报的数字
只有二十二万。
王超华:我作证是二十多万,不超过二十五万的人民币。这些是高联常委会同意他转移的,是
被迫接受的。
封从德:对这个的旁证是八九年九月的时候李红宇被捉,BBC作了报道。
梁二:李红宇跟我说,外汇券和港币都由陆明霞带走了。我当时曾经以高联师大财务部的审批
特权提了一万块钱人民币给了陈长宝和一个中文系的一个学生,给他们买印刷机。这个开希知道,
我当时也不愿意对这事承担责任,就让开希签了名。】
【张伯笠: 我担任绝食团副总指挥期间,四通公司来了一个人,说,“我们捐了十三万。 这十
三万不给你们现金,直接给红十字会给你们买药品。”】
【 梁二: 香港的财政方面问题。香港给我们的钱是最初的一万港币,后来十七万没交到我手里,
到潘义他们那去了。当时他们有一个财政方面的要求,保持全面性散发。他们谈到两个最主要的,一
个是对群众的自发组织的支援,二是对广场财务部给予一定的支援。给广场财务部的支援已经做了,
只是因为钱一下提不出来。在跟工自联的联系方面,他们跟我们要钱,实际上只有师大给了他们钱
批了条子,只是我不知道师大的财务部是不是接到了这个条子,把钱给他们了。】
【 封从德:你曾经提过广场一天最高支出二十万,这是那一天?
梁二:我记得应该是二十日前后。
梁二:我对刚才小封那个提问有一个补充,我说的二十多万的消耗是那天我收到的学生证的检
查,可能是有包括前一天的。
李禄:你能不能够有一个总体的数目,经你手的钱到底有多少?
梁二:我批出去的钱我自己记不住了。但我记得有一天消耗最多,那天学生证里面压着借条,
超过二十万。总数我自己有个数字是九十八万,这点我在老封的提议下又回忆起来了。
李禄:经过你领导下的财政部你总共进出的钱是多少?
封从德:当时的印象是每天开始有两三万人民币的捐款,这是进帐。另外一个就是从北大带来
的三万,然后还有十五万港币,但一直没有兑换。当时的赊帐,就是广场上还有五万到十万的同学,
最初几天还得一天花四万。对这个四万的数字我也存疑,但拉面包是真的。】
 
4.8 补充与质疑
4.8.1 吾尔开希为什么喊撤 ?
残联的周旋 刘燕, 梁二, 常劲
【 刘燕:我主要讲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在二十一号晚上,开希很突然地在广场上宣布了一个请
同学们撤到使馆去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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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当时因为军队已经进城了,广场上的气氛相对来说就比较紧张。我
记得当时有邓的人来,有胡启立的人来,还有其他的人来,他们来找开希和一些学生领袖,说有话
要谈。程真带着邓朴方残联的人来说邓朴方要见,因为和邓家一直没有直接的接触,当时就说好去。
当时去的人有开希、梁二、少方、程真和我,当时因为找不到别的人,那天晚上王丹不在,据说他在
北大,超华也不在。我们就这四个人去。
残联来的是一个姓韩的副主任,他刚开始说是邓朴方要见我们,我们就去了。在路上,他说你
们以为北京城的地下是空的吗?你们知道北京城地下交通是四通八达的,你们只能拦住几个别人能
看到的地铁口,还有更多看不到的口,根本就拦不住。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坦克平射,那么平射
的对象是什么,那直接就是人那。当时路上的群众已经把铁桶、石镦儿挪到路中间当路障,他说,这
种东西等坦克一来,不是一下就推没了嘛。听完这些话以后,我们几个人都很紧张,他描写出来的
场景就是一场流血的场景。
我们四个人到了残联之后,他们又说邓朴方不在,那等于就是他们以邓朴方的名义把我们叫到
残联。那个残联的办公室副主任和另外一个人就跟我说,请你们在今天五点钟之前一定要把同学带
出广场。他说,后果不是你们能够负担的。这两个人自称是四五运动参加的人,他们说我们也是支持
你们的,但是在形式上我们希望和你们能够达成一种共识,不要伤害同学,也不要有更激烈的情形
产生。我们四个人就觉得很紧张,离开了残联。然后,我们想怎么办?后来决定少方和程真两个人马
上去中办信访局,核实一下军队在五点以前要进入广场是不是真的。梁二回广场找指挥部,整顿广
场的学生秩序,把学生的的队伍组织好。
我和开希到了广场指挥部之后,找人都找不着。超华,你那天在不在指挥部?(王超华插:在
啊,在学运之声广播站,熊炜也在。)之后,开希就把这几个人叫到一起,大概地说了说情况。如果
当时谁在残联听了那些话,谁都会感到压力很大,很大。当时我们回到广场应该是十二点多、一点钟
了,就是开希宣布撤之前的时候。因为谁都找不着,王丹不在,说是在北大,所以开希就说“在这
种情况下,请同学们赶快撤到使馆区去。”他这个人总相信他说话同学们都能信服。当时那个心情,
不只是他,梁二还有程真、少方,我们都很紧张,压力确实很大。
那天晚上,在中共高层有一个转折点,但是我们都没有抓到。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在来找
的人中有一个穿兰西装、戴眼镜的人,他说他是胡启立的人,还有其他的人来,还有邓朴方,这等
于是邓家的人和我们直接的见面。这说明,那天晚上的气候很紧张,中共高层已经作出了决定,如
果学生再这样下去就动手。六四所发生的事情实际上在那天晚上已经酝酿好了,只是没有实现,到
五点钟他们没有出兵而已,只是一直延续到了六月三号的凌晨。因为在车上,那个人所描述的和六
四所发生的情景一模一样,坦克平射、路障推平、北京的地下枢纽全部都是军队。
开希到了广场之后,宣布了那个命令,请同学撤,可同学们不撤,底下一下骚动起来。我忘记
了是谁上来抢我的话筒,把话筒抢走了。在这种情况下,开希就离开广场了。 我主要说邓朴方这次
见面使我有一种感觉,就是六三的事情其实是早有预谋,只是在一系列的特殊情况下,他们把它往
后推到六三而已。 】
【 梁二: 关于残协, 刘燕只谈到她自己的行动路线。在这个时候我需要对开希的态度的来源进
行补充。开希和我们在当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先见到的是残协的一个副主任,第二见的是另外一个
人,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我们在那谈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那个人给我们的暗示就是说军队一定
会镇压。而且开希从另外一个角度,他告诉我说一个自称为中央某某局的干部找到他,跟他谈话。我
在当天上午也收到一个同样的信息,就跟开希一块相信残协的人有诚意邀请我们,并且到残协去了。
就是在开希和我离开残协之后,少方、程真继续留在那个地方。我特别就这个事实与程真交流过,印
证了一下。我们当时是分工合作,先他们留在残协那儿,后来又到郑友梅那儿去了,也就是到信访
处去了。程真跟我提到,留在那儿的印象和与信访处主任郑友梅的交谈结果她有一个这样的印象,
中央有意要分化学生领导,就是让学生领导产生分歧。这点我觉得与阎明复的态度有关系,说不定
阎明复也有这种感觉。程真她自己是当时就想到这点,中央一系列的与学生接触的活动不外乎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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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一个是确实有一部分人是从中央分裂出来的,有意识地要与学生合作;第二个目的不外乎是
中央并没有分裂,或者说分裂出的那一小部分并没有与学生接触,而相反那一大部分继续留在权力
位置上面的那些顽固派他们是利用这种接触,传达错误的信息,时间上错位的信息给你,从而给学
生造成一种很混乱的印象,促成学生在各种信息的基础上得出不同的判断,而且在不同的判断之间
再产生一种情绪上的相互抵触,造成学生内部的分化。这是程真自己的感觉。我记得当时开希也提到
过这点。 】
【 封从德:常劲,你曾经讲到一次和邓朴方的接触,能再跟大家介绍一下吗?
常劲:我记得是戒严以后,大概是二十一日和二十二日,要么就是二十三日邓朴方有个秘书,
残联的一个秘书跑到北大去找,说是你们如果有力量能够帮助他们的话,邓朴方愿意劝邓小平辞职,
然后解除戒严,所有的学生从广场上拉下来。
封从德:而且还说到要作进一步的联络,是和谁联络?你们见到邓朴方没有?
常劲:我们没有跟他们作进一步联络,因为正好在这之前绝食的时候,北大住了两个残废人,
所以我们对邓朴方的看法很差。当时我们没有太重视这个意见,就把他打发走了。】
 
4.8.2 五二二会议详情 〖参:张伯笠 4.1.1 王超华 4.2.2 〗
〖参:李禄 4.3.1 柴玲 4.4.1〗
(1) 临时指挥部和高联的协议
【 王超华:关于临时指挥部和高联的关系,我印象当中,协议当中还有一个基本的就是高联
整顿时它和临时指挥部带有一种隶属关系,就是这种派出单位……
李禄:我不记得有这种说法。我记得是,三方共同组织一个临时指挥部,因为北高联领导不力,
当时的词啊,共同组织,所以才有了后来在常委中包括了超华、王丹、外高联的连胜德等等,就是三
方共同组织这么一个东西。但是我当时确实有这么一个印象,就是谈到高联的时候,希望它回去好
好整顿,待高联整顿结束之后,再讨论四十八小时以后的授权问题。当时有人发言说,高联几天换
了好几百。当然他是有情绪化的发言了。
王超华:你们是否记得我回忆当中讲到的是高联负责外围,包括堵军车,你们就负责广场。
李禄:我有这个印象。当时的情况是,不是一个决议,但是有这么一个基本共识……
王超华:至少是我们几个人口头上都谈过。
梁二:我在听到的传言当中,实际上不是传言,我的印象当中一直有这个,就是高联与绝食团
达成这样一个协议,就是委托高联,在刚才超华说的基础上还有一 点更明确,就是说高联一旦回
来,绝食团一定交回权力。
李禄:绝对没有。 】
(2) 王丹是否在场 ?
【 梁二:刚才超华谈到撤退的一个协议,我记得我曾经签过这个名,也就是放弃高联在广场
的权力。我想问一下我是否参加了?
王超华:当时只有我和王志新。可能我拿着那东西到处去找人,我希望凑够五个人的签字,就
不算是我个人的决定了。
张伦:王丹当时在吾尔开希宣布撤离之后,是否在场?当时我就在纪念碑上面,我和邵江还交
换过意见。我记得是王丹在场,我记得清清楚楚王丹讲:“常委没有作出这样的决议,请同学们安
静。”
辛苦:我来证实一下。开希宣布的时候就站在我的身边,他被学运之声广播台前面的纠察挡住
了,一直没有进去,一直到了那个工人叩头进去。我当时就问,“王丹在哪里?王丹是选出的总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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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王丹就跟我说:“我在这呢。”我说:“你怎么不进去?”他说:“人不让我进去。”就是在
他前面纠察线就是不让他进去。这时我才把他拉进去的。
王超华:“高联常委没作出这样的决议”这句话是我说的。在人家把喇叭夺走以后,高联的人
再想说话,就只允许我一个人拿那个喇叭说。那几个广播站的人到后来就只信任我一个人。
梁二:第一王丹不在场,至少我没见到。第二,超华刚才说错了一句话,在开希宣布之前,他
给我们说过这样的事,然后才宣布撤退。但他没征得我们的同意。】
(3) 白梦的印象
【 白梦:
我由于一直在广播站,没参加过任何会议。但是五月二十二日晚上提议成立临时总指挥部的会
议我参加了,因为这是我唯一参加的会议,所以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王志新通知的,绝食团指挥
部去了四个人,张伯笠、柴玲、李禄和我。王志新说,“你们绝食团指挥部只能派一个代表参加。”
他的意思是北高联是权威的,绝食团和其它学校是平等地位,只能出一个代表。我就充当了北大的
代表。会议之前李禄对这次会不报什么希望。因为类似的会很多也没有作出任何的决议。
会是王志新主持的,主持得非常混乱。他的主要意见就是表决是否撤离的问题。主持到一半的时
候,外地高校学生对王志新的资格提出了质疑,说你有什么权力召开这样的会议。这时张伯笠就冲
到前面,把话筒抢过来,说:“我提议,会议必须有纪律,谁发言必须先举手,每一个人发言的时
间不得超过三分钟。”这时王志新就只能坐在底下了,由张伯笠继续主持会议。到第四个是我发言,
第一我提议临时总指挥部应该由学生、知识分子、工人代表、市民代表加入共同组成指挥部,第二运
动发展到现在绝食团指挥部在学生中的威望最高,所以我个人建议由绝食团指挥部暂时代理临时总
指挥部。天安门广场临时总指挥部的成立需要三天时间,我们在这三天里作好筹备工作。会后表决同
意了这几点。
张伯笠委托我收集各方面的意见,准备成立由各方面人员参加的临时总指挥部。我当时的确是
作了一天多的筹备工作,问了各方面的情况,搜集各种意见的条子有一叠。我请王丹去找了严家其,
但王丹告诉我,严家其不干。我不明白的就是后来五月二十四日的联席会议宣布临时总指挥部宣誓
就职,我发现没有知识分子参加进来。因为我自始至终是非常支持绝食团指挥部的,到这个时候,
我就有了一些个人想法。
李禄:我没印象你在会上讲过这事。我也没印象你发言提议以绝食团为基础成立临时指挥部。
张伯笠:我记得白梦肯定是发言了。讲的什么我不记得了。这都有录音。是我归纳的这几点,就
是绝食团代替临时指挥部四十八小时。然后我委托白梦说成立长期指挥部要和高联协商,要和知识
分子协商。但我觉得临时指挥部只是过渡的。
柴玲:当时大家希望这次会议弄出一个在广场统一的比较有权威的指挥部来。
封从德:白梦提到五月二十二日晚上的那个会,你是充当北大的代表。那么你的原因和你的代
表资格受到过审查没有?有没有这个审查机制。
白梦:没有,因为我们去了四个人,当时不让我们进去。我在发言过程中有一个天津同学质问
我,你代表那个学校?我说我代表北大。我的代表资格没有受到审查。
封从德:你是怎么进去的?
白梦: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有好几个人都参加过这个会,他们都知道。
李禄:第一我不记得不让人进,至少没有不让我进,也没有不让柴玲进。第二我当时是对这个
会抱有很大希望的。第三我不记得提到吸收知识分子和工人作为一个决议。因为我记得很清楚,我作
了一个发言,把当时提到的所有议题作了总结,由张伯笠主持作表决。第四我不记得你发言了。
梁二:我希望有人告诉我召开这个会的具体时间和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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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梦:是在纪念碑北侧、天安门城楼前面的那片广场。
梁二:超华说她只找了王志新和超华两个常委去。实际上我邵江一直在纪念碑的第三层上,但
为什么没有我?
王超华:我承认记忆错误。那次会议我根本不知道这是王志新召开的,我只知道广播找高联常
委去开会,然后我就去了。第二天,郑旭光质问我为什么交权?我曾经说过,广播了一串名单,大
家都要去,你不去怪谁。
张伯笠:这个会议是在北大物资站,王志新在喇叭里喊开会。我去的时候,王志新拿着喇叭在
那儿,杨涛在报到。我到了,王志新说,太好了,咱们开会。
梁二:我的财政部长是否在指挥部中得到承认?实际上我后来是知道会议的决议的。但我记得,
我也曾经到过广场指挥部,但多次遭到拒绝。
李禄:当时在那儿没有确定财政部长,所以根本不涉及到是否任命的问题。当时是要求小封找
你要钱,就知道你有钱,就知道北高联设了一个接款站,梁二手里有一大笔钱。既然北高联已经和
绝食团指挥部合并,大家是一家人了,就是希望你交钱,没别的。
柴玲:当时的结论是,既然合并为统一的指挥部,高联的钱和绝食团的钱就要合并。当时就是
一个接管的问题,没有任何任命的问题。
王超华:当时会上根本没有牵涉接收财物的问题。会散了以后,张伯笠在广播里叫我,让我去
办移交手续,我是带着翟伟民去的,也没有提到财物是否移交。确实张伯笠说过,是四十八小时整
顿,所以可以不移交。会上根本没有说要封从德和梁二办移交。
张伯笠:第一,超华认为四十八小时不必交接,当时我也没有坚持。其它都可以交,就是财物
没有坚持。第二,我们指挥部确实确定了封从德为管财务的副总指挥。
封从德:当时只有后勤部长,没有财务部长。】
(4) 王超华为什么退出临时指挥部 ?
李禄:五月二十二日晚上开会的第二天你宣布退出。我和柴玲都劝你,希望你不要退。你昨天谈
到了使你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我想请你解释一下这主要指的是什么?
王超华:其实,当天晚上我觉得高联回去整顿已经是一个必须接受的事实了,因为我的后方有
问题了。当时广场上这种类型的代表会我是不大承认的,我觉得什么一百多个学校,我根本就没法
确认。我只认北京的四十多个高校,说实在的,北京市后来是五十二个高校,也不止是四十七个。这
是我收集到的代表名单。凡是我不能确认的,我不能认可他的代表性。但是既然是那么多学校,我也
只好接受,我感觉有一点被迫的。 为什么郑旭光他们提意见我不接受呢?我说“他们的广播是
让所有的高联常委都去开会,为什么你不去?”他们想罢我,说“你一个人就说要交权给临时指挥
部。”这使我感觉四处受夹攻。 第二天,忽然张伯笠跟我说交接的时候,完全是一些手续的交接。
虽然我是常委,但没有开任何会。我还不知道这个临时指挥部到底是什么,对形势有什么分析,就
要开记者招待会,而且已经开始了宣传。原来我对绝食团的宣传就有很多的想法,可是我都没有机
会表达意见。我觉得我等于是陪着在这里作一个高联代表,去服从人家的东西,而没有办法表达自
己的意见。这是我辞职的原因。
 
4.8.3 联席会议与五二七会议 〖参:张伦,老木 4.5 首都各界联席会议〗
〖参:李录 4.6.2 柴玲 4.4.1 〗
【 (1) 人民发言人 封从德
我对五月二十七日的会作点补充。刚才老木提了一个大概的情形。那天的上午十点左右,有人来
广场叫指挥部去开这个会,我和柴玲就去了。会议讨论《十点声明》。我当时认识的人有开希,王丹、
包遵信、刘晓波、老木、梁二、张伦。王军涛、陈子明、刘刚也在会上, 但我不认识。这个会从上午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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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一直开到下午五点钟,我对这种开会的方式非常不安,因为广场上那么严峻的形势,用这种老爷
方式开会,而且要把广场上的指挥机构都搬来开会。
刘晓波提名开希作“人民发言人”,我当时提了两点: 要作人民发言人至少要有两个条件:一,
这个人要有基本的政治、社会常识与经验;二,要有遵守某种约束的习惯,要能有民主制约。
关于撤与不撤。撤是我用策略性的方式提出的,以当时广场上没有钱为理由,那是二十七日,
是我接管广场财务的第三天,广场上没有钱,我认为坚持不到六月二十日。我记得经过协调,梁二
代表北高联答应再坚持三天。我说,坚持一天是五万,三天就是十五万,梁二答应转给十万元。
梁二:老木谈的他们各界联席会议派出四君子绝食我表示异议。实际上在这之前晓波就一直认
为,只有投入才能作为其中的一分子。投入的方式一个是以知识分子大无畏的气概,比如绝食来表
示;二是以知识分子自身的社会经验和智慧来帮助,比如象树立吾尔开希为社会民间力量的制衡领
导。
刚才封从德提到的我当时同意了十万块钱,我记得我是要回去汇报,我当时没有权力同意。我
当时就跟你们说了,我不是财务部长,当时说的就很明确。
封从德: 我不这么记得。】
(2) “我们”和“你们”
封从德:老木提到过, 刘晓波绝食是联席会议定的,梁二知道不知道这个情况?
梁二:联席会议并没决定。
老木:晓波他们提出绝食的想法,在会上我印象是开希介绍的,他们请求联席会议批准,但联
席会议没有批准。后来他们好几次都是强烈地提出,在五月底的时候他们就决定是六月一日,因为
别的原因他们推迟了一天,到六月二日,这个推迟都是由联席会议决定的。
张伦:在决定的时候我当时在场,开始是不同意,包括军涛也是不同意。在听到晓波提出“我
们都要反省”等口号之后,全体同意。
封从德:联席会议你认为它的权力来源和它的代表性怎样?
老木:这个联席会议是由各界代表组成的。它确实任命了广场指挥部。它与广场指挥部的关系就
是这样。
封从德:各界代表都是哪些?你能明确地说吗?
老木:包括工自联,是周勇军和刘刚在那组织的,市民联合会,知识分子的几个部分,北高联
的代表,王丹、吾尔开希是作为个人,广场指挥部的代表。
张伦:这个事我已经提到,我们现在很难完全确定它的彻底的代表性,但是在运动当中所有当
时出现的组织的代表都参加了。
封从德:你多次在发言中提到“我们”和“你们”,你说,“我们不想操纵你们。”这是指什
么?
老木:我想就是当时跟广场指挥部的关系。我纠正一下,我说的我们是指联席会议。因为我觉得
学生对知识分子的参与是比较敏感的问题,那么就希望达成比较融洽的情况,互相地介入,你们到
联席会议来,你和柴玲、李禄、张伯笠,还有我们参加到指挥部里面去工作,这样达到一种工作上的
来往产生互相心任和理解,形成一种共识。因为我们觉得我们之间很难达成共识。这是我们在联席会
议上一些人的一个想法。
封从德:也就是说,“我们”是指联席会议,“你们”是指广场指挥部。
老木:临时指挥部。
封从德:你是认为你是联席会议任命的宣传部长呢,还是指挥部任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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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木:这个事情当时是发生了一个错误。后来我很吃惊,有许多报道说我是民运的宣传部长。我
在台湾就问过一个记者,我去查了原始资料,确实是在广场东北角,那里挂了一个横幅,叫“首都
各界联席会议联络部”。部长就是刘苏里,他是光杆司令,参谋部是刘刚,但是从来没设过办公室
在那办过公,只有后勤部是广场原有的,还有宣传部是原有的。我是去接管宣传部,纠察总部张伦
是原来有的。我不知道这个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可以查证。
封从德:你认为你是谁任命的?
老木:我认为是联席会议任命的。你可以查一下有一个当时新闻界招待会。
封从德:你提到一次政变,说是由北大来光荣抬走谁。这个绑架是谁决定的?
老木:没有决定,是有人在联席会议上提议,但是被否决了。没有说绑架,因为北大有这个决
议,欢迎绝食同学回去,广场上有一部分人希望撤退,所谓政变的方式就是光荣大凯旋,用担架把
你们这些领袖都抬回去就完了。
封从德:什么时间。
老木:我也不记得了,反正是五月二十八、九日。北大、高联也同意这个东西。
王超华:我们讨论过,特别指责过北大,因为杨涛说,别的学校都能吸收绝食同学,为什么北
大不能。后来,我不知道是不是在高联回来以后,杨涛他们还特别表示过困难,因为柴玲这几个人
他们都叫不回来。
封从德:你曾经提到这个联席会议实际的主持人应该是军涛和包遵信,那么王丹起的是什么作
用?
老木:王丹召集人。有名单任命的。
李禄:老木你在提“我们”的时候代表谁的意见?就是跟你意见比较一致的有哪些?
老木:我想在联席会议上的时候,尤其是在五月二十七日建议撤退被否决之后,联席会议和广
场指挥部已经形成了脱节的现象。我想你们也是承认这个事实的。所以说,联席会议对广场指挥部有
过很多讨论,包括六二绝食,这事情也和广场指挥部的那种关系进行了讨论的。所以“我们”还是
指的这个。
李禄:我不是在问这个。你在提“我们”的时候,你在表达所有看法的时候都是用“我们”。会
议中哪些人和你的看法比较接近、比较一致?我的印象是联席会议并没有每次形成一条、两条的决议。
我想弄清楚的是,你个人的意见都代表哪些人?
老木:我想由于一些比较复杂的原因我不大愿意讲,形成决议不是形成文字,那时有记录,但
是每作一件事情,象绝食的事情那肯定是有举手通过的,那么这种事情还是形成决议的。我不记得
李禄参加过几次会,可能一次。联席会议,我在前期的时候负责新闻快讯,所以我对会议的进程跟
张伦差不多,张伦是累得要睡觉,我忙着报纸的校对和印刷,所以我对前期也不知道,之后就非常
清楚。我有点报歉,用了代表这个词,有点不妥。但是我对联席会议讲一个大致的印象,也许当时对
指挥部有另外的意见……
【 张伦:对老木说的关于联席会议有没有决议性的东西,我的印象联席会议并不是每次会都
有决议,但有许多会是有决议的。刚才梁二说他见过成文决议,我的印象当中,多数是口头决议,
表决的,这是我的印象。第二老木刚才讲的保卫天安门广场指挥部任命不任命这个关系,我现在不
敢说。但是在这之前,我去另外一个屋开会,布置跟那几个副总指挥布置北京的堵军车的问题的时
候之前。我记得当场已经确定了几个重要的负责人。我回来之后,讨论明天誓师大会。这是当时的过
程,我就把这个过程说一下就完了。但是我觉得这是一个历史。
李禄:我要求补充这一点,因为当天柴玲一回来就跟我叙述了当天开会的情况。当时她跟我说,
她在会议上介绍了一下广场的状况,同时也介绍了在广场中已经形成的协议,由一百多个高校投票
形成的这个决议和临时指挥部的的权限以及时间。根据这个协议,王军涛告诉她,说“我们这个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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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只是一个联络后勤、帮大家出主意,给大家提供物资的一个机构。我们希望承认你们这个指挥部,
把它进一步地制度化。”当时我听了很高兴。
老木:我觉得这个问题得说清楚。为什么呢,我的印象就是如此,你说的基本没有错误,是柴
玲告诉你的。但是我跟你讲,你看看所有的部长都是联席会的成员。
李禄:什么,所有的部长啊!我们有十个部长啊!
老木:不对,不对。
王超华:参加联席会议的人记得不记得,联席会知道不知道有四十八小时这件事?
老木:我们不知道。
李禄:什么叫“你们”呀?
张伦:反对老木再用这个词。
老木:我不知道。】
(3) 联席会议任命了广场指挥部吗 ?
李禄:你认为当时联席会议任命了广场指挥部,你的根据是什么?
老木:我想这个很多都可以证明,第一次开会,第二次开会,你可以查这个原始资料,这里包
括二十四日的记者招待会。
李禄:开记者招待会的意思就是任命广场指挥部?
老木:因为经过开会讨论的决议,我想提名不是在那里提的。
李禄:我们在二十四日下午一、两点钟宣誓以后,同时在宣誓完了之后就开始念了指挥部的各
个执行部门和成员。当时有一张单子,在上面你是宣传部长,之后又召开了记者招待会,当时是一
共四五个人的记者招待会。你认为这样一个记者招待会就表明了是各界联席会议授权决定成立广场
指挥部?
老木:那次上午在社科院的会你没去,是我们在社科院开完会出来才作的这个决定,成立广场
指挥部,立刻宣布。要不然不会有这个记者招待会的。
(4) 老木主要作了哪些工作?
李禄:那个时候你作为广场指挥部一个最重要的执行部门的首长,我们需要跟每个部门每天至
少开一次碰头会,至少了解他们的工作情况。但是问题就是老也找不到你,我每次见到你都要提出
这方面的批评。我想现在请你回答一下,你当时主要作了那些工作?
老木:我已经在讲话的时候说了我每天的日程。二十七日以前,我每天晚上都是睡在广场,我
直接汇报的对象是张伯笠,我没有向你作。但是开部长会议的事从来没得到过通知,因为我跟刘苏
里一直是在一起的,如果他得到通知,我也肯定得到通知,我们两人是在一个帐蓬里睡了四、五夜,
所以我对你们这个部长工作会议根本没有印象。我相反觉得你们是非常独裁的,根本不让别人插手。
李禄:你没回答我的那一半问题,你当时主要作了那些工作?
老木:我不是已经讲了吗,首先二十四日接手,然后是整顿,比如我任命广播站,把连胜德赶
出去的事情,我就清理这个广播站,清理印刷处,建立了编辑部,建立了一个记者站,这都有名单
的,这个名单因为有些人还没被捕我不愿意透露,包括建立了一个秘书处,建立了几个演讲团在广
场四周贴传单,这是我的一个日常的工作。我因为同时还是联席会议的成员,负责新闻快讯,所以
我总体来讲是把联席会议的形成的决议和文件和重要的精神让宣传部的同学起草稿子宣传,送到广
播站。
李禄:你知道不知道你在五月二十六、二十七日已经被解除职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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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木:这个事情张伯笠说过撤我的职务,这是一个技术性的吵架问题,后来就和解了,所以根
本不存在这个问题。
李禄:你不知道在营地联席会议上已经通过了吧?我很奇怪就在这儿,因为你去了职之后也没
什么反应,而所有的部门都照常运行。而且我也找不到你的办公地,后来我每次见到你都问,你这
个宣传部长到哪去了?广播站又出事了,根本找不到人。你说的秘书处的影子都没有,你可能回到
广场去睡觉。每天晚上十二点钟都开会,开了十几天,就是找不到你。
老木:我跟你讲,你肯定有印象错误。我跟张伯笠有联系,你不是负责宣传的。我对小封也没什
么印象,他是管财政的。我只跟他要过一两次钱,他批过五百给宣传部。我该出现的地方就是我的宣
传部。
梁二:我觉得关于任命,刚才在老木的谈话当中有一个逻辑性的错误,第一是说联席会议没作
出任何成文决议,第二又一再声称任命是决议,这就有一个是口头上的决议,还是成文的决议的问
题。
老木:我记得……
沈彤:老木你听我说,在这的很多人都去过联席会议,知道联席会议那种形式。
(5) 与北高联的关系
【 王超华:关于首都联席会议和北高联的关系。首都联席会议,北高联始终是有一些人去参加
的,但是我们在二十三日开始整顿以后每天开的例会中,首都联席会议的事情始终没有在高联中占
主导的地位,一直是高联工作的次要部分。原因是即使首联有农民、市民、工人自治联合会,但是就
象知识分子和工人自治会碰到事情都来找学生,希望各校出来干什么干什么,所以我们认为他们只
属于幕僚,军师性质的,并不是有真正群众基础的,我们没有受他们领导的必要。包括我们派出的
代表,事实上回来以后和在那开会的时候都不能改变我们独立作出的决定,加上印证广场指挥部对
首联的态度,我不认为首联实际起了什么作用。除了几个特定的事情。】
【 梁二: 至于我在联席会议上的表现,最初我是跟张伦和邵江一起去的。我认为我在这个会
上不起一个领导的作用,去只是感受到另一种信息、接受更多的信息。再就是我肚子饿着,要到那里
面去吃午饭,第三那里大家宽容的气氛要比广场上那种急剧的斗争气氛和疲惫的、轰炸式的讲话方
式要轻松得多。我在那个地方得到了很好的休息,以至于回去之后还更有精力开展工作。】
 
4.8.4 纠察与“政变”
(1) 纠察问题 张伦
五月十七日广场人数达到一百多万,我在西北角看到很多人被挤倒。觉得非常危险,我就赶到
纪念碑上想找人讲一讲。北大的人可能是因为我在北大演讲过认识我,就让我上去。上去以后碰到邵
江,我对他讲,“你要赶快派人把广场上的人群疏散,免得发生危险事件。”邵江就说“那你赶快
办。”我就变成了疏导总指挥。从那以后就下不来了,就在广场开始负责这些事情。但是我没有完全
管这个事情,当时只是看到梁二,王志新、邵江太累,我就帮他们处理一些问题。许多人老纪念碑上
面跑,他们觉得纪念碑上边肯定有负责的,到处都是“找总部,找总部”,其实我也不清楚这是怎
么回事。十八日下大雨那天邵江累得实在不行了,他就说,“实在不行你就来负责一下吧!”我就
在广场北面去开辟第二条生命线,派救护车什么的这些事情。下大雨的时候,我带着话筒号称代表
总部,沿途慰问在大雨中坚持的学生。
在整个纠察过程当中正式任命的广场上的纠察总长可能只有本人这么一次。实际上纠察这事情
是必不可少,但是效果最差,是最累人,但是最无效的事情。因为人员……我觉得实际上当时在广
场上各学校都在负责。我亲身的经历告诉我,实际上这场运动的纠察工作完全靠同学们自觉地维持,
否则任何人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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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日决定我是纠察总长之后,下午回来就开始建立总部。晚上开始我到各处去巡查,到堵
军车的黄庄、丰台等地方去转,那里已经发生冲突。毛主席像被污的时候我正好不在,重新挂上的时
候我在场。当时长安街上一个纠察队员也没有,我当时就急了,当时正好是五点多钟,下班的人一
堵就是不得了的。我叫所有的学生紧急拉起封锁线。我因为忙活这些事救了我,因为我从来没上过镜
头、报纸。这个时候,一个路过的汽车上有一个香港记者,他看见我在那忙活。后来我在香港再看到
他,他就核实了这件事。
【 梁二: 关于纠察队、生命线。生命线换防的过程,在五月十七日之后都是我和邵江在纪念碑
最高一层来直接调动的,换防的同学,比如大连海运学院、南大、天大他们那些小学校的还有沈阳经
济学院的,名字可能不是特别准确,这些小学校起了很大作用。而且当时还有一位叫张新的,是师
大教育系的,他自称纠察队长,也起到了一个调动作用,但主要的换防是邵江在执行。 】
封从德:你提到五月十七日的“疏导总指挥”。这个总指挥是怎么来的?担任了多长时间?
张伦:有一天多吧,然后开始升格,因为张新已经不行了,我就具体地负责起来。当时我跑到
广场上高联指挥部要求纠察工作。
封从德:你担任过纠察总长,多长时间?你后来是辞职了,离开广场什么原因?
张伦:五月二十四日上午宣誓就职。我当时开始发出第一号令,统一广场的通行证和纠察线,
我还写了各校在广场上的位置。二十九日我去参加会议时已经知道我可能要休息一下。当时跟那几个
副总指挥讲过。我晕倒那天晚上,我让一个学生给柴玲送过一个东西。广场政变发生过多次,我每次
出外巡查回来都发现广场老有政变,就老要镇压。……我这么多天没有在广场睡过一次觉,除了在
联席会上睡,所以联席会的具体讨论我都记得不太清楚。只记得联席会议的十点声明是甘阳起草的,
举手通过的时候我就举了一下手。 我从广场上撤下来的日期是二十四日晚上,这是我睡得最好
的一次觉,是在北京医院,打了一夜点滴,打得胳膊都肿了,我的身体已经基本处于半垮掉的状态。
二十九日我去广场开联席会,我的一个同学架着我走。我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总部在什么地方,我
只知道纪念碑上面柴玲他们有一个大棚子。我说“我想下去休息一下”,可就是找不着。后来军涛就
说,“你下去休息。”把我硬送到北京昌平县去休息,这是三十日。
(2) 夺权与“政变”
柴玲:听说侯晓天承认,王文绑架事件是王军涛策划的。你知道不知道?
张伦:我根本不知道。我当时被送到昌平休息去了。就我个人的看法,我不相信这个事情。
梁二:我知道整个过程。海峰和王文拿着一盘录音带找到我,说他们曾经绑架过柴玲,是不成
功的事变。我有一个朋友看到香港报纸就告诉我,说这件事之后还有更大的阴谋,可能是中共造的
阴谋。但是王文他们自己说是内部不和造成的。
白梦:关于“政变”的问题,我觉得当时在广场上非常混乱。这样的情况下,好几个学生组织
之间最头疼的是多种的权力关系,互相争来争去造成了一种情况,就是很难作出决策。实际上当时
的主流就是坚守广场,在这种情况下一些个人、各个组织争权的情况非常严重。我就想问一下就你所
知道的政变情况。
张伦:学生政变我个人镇压的就不下四次。我一回来就有人说,警戒线和广播站已经被外高联
占领了。但是就象常劲讲的,我在学生当中的威信,就是我累的那个样子和包括年纪大一点。每次都
是我过去跟他们讲“你们这样不行”,他们就撤了。有两次比较重要的就是市民去政变。他们占领广
播站马上就要接管了,我上去说“不行”。还有一次,队伍组织得非常好,在纪念碑下,坐得方方
正正的。后来我对他们讲,“你们必须拉回去!”后来他们就撤走了。这些事我都没和柴玲讲,怕增
加她的负担。学生政变比较大的、成形的一次是外高联搞的。这一次是五月二十五日吧!还有一些是
小学校搞的政变。
梁二:我想问一个问题,我记得郑旭光曾经好几次在广场上夺权。我想问超华这个具体时候和
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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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超华:对不起,我从来不知道关于他夺权的事。我记得在会上是谁讲过郑旭光的事。他来找我
的时候,也没有说过把谁罢了。我的印象,只要我在我就坚持原来的常委,因为没有经过改选。
梁二:郑旭光还曾经自封过高联主席。
王超华:我不知道这回事。他到我那儿也没有说过这话。
张伯笠:第一次夺权是在绝食团结束绝食的五月二十日这天,他带领了邵江,好象是他们两个
人去的,在赵紫阳去讲话之前开始夺权。权已经夺过去了,很成功。那天参加会议的有郭海峰、我、
王丹、郑旭光。确实他说自己是高联的主席,说现在要形成一个指挥部全权管理广场。然后大家就选
举,选上了郑旭光、王丹、郭海峰、我,还有王文、柴玲。选完之后要郑旭光发表施政纲领。就在这个
时候,说赵紫阳总书记要来。郑旭光就说“刚才这个选举算无效。我宣布辞职。”就要走。王丹说这
算是什么玩意儿,怎么办呀,都走了,谁管呀,今天晚上这事儿。郭海峰说“这样吧,我也辞职。”
都跑了。我当时就火了,我说这样不行,必须得有一个人管。郑旭光说,“张伯笠你就带领管吧。”
他扔给我这句话后扬长而去。听说赵紫阳来了,我们几个人就到赵紫阳的车那儿去,又通知李禄。到
那儿时赵紫阳已经走了。这是一次夺权。
梁二:郑旭光不仅是在这次主动选举,还有他曾经带着纠察队去冲击学运之声广播站。
王超华:我知道他曾经管过广播站。可是我一直掌握绝食以前的名单,所以以前各校自治会的
代表和我一直有私人联系。他怎么夺权老把我弄不下去?所以我从来不知道你们说的夺权这些事。
李禄:
据我所知,郑旭光夺权有七八次之多。我还都知道,这不是传说。
第一次是在十五日、十六日,在绝食中间。当时高联在广场上的代表主要是王超华、郑旭光。梁
二给我的感觉就是活动能力很强,东跑西跑。王超华和郑旭光都是韧性十足,坐地泡。邵江也经常在。
当时他就说了,要参加到领导工作,总指挥或副总指挥,作实际工作不行。当时对这个人没有印象,
不太认识,当然就回绝了。
后来就是十八日的夺权。这也谈不上什么夺权,就你们几个人商量了一下,然后表决。我当时是
出去布置什么工作,一个小时回来之后,他就坐在那儿告诉我说,“你不要回来了”。当时那都是
我们的势力范围,他怎么就说“你不要回来了”。我说:“你怎么还坐在这儿?要不要我请大家把
你请走呀?”他说,我待会儿走,你用不着。等到赵紫阳来的时候,其实已经停下来了。
第三次和第四次是在二十和二十一日。当时广场上曾出现一度的权力真空。我和伯笠三次上学运
之声,试图商量建立联合指挥部。当时接待的人主要就是郑旭光,他已经是高联主席了。是不是选举
的,我就不知道了。我的印象是王超华不是副主席,就是同时也是主席,你们有两个主席。管理广播
站的是周锋锁和张明。郑旭光说,如果联合的话,立刻你就交权。因为绝食已经结束,新闻广播站是
中心。
到了二十二日晚上,就是大会决定成立临时指挥部之后,我的印象是超华能够代表北高联。我
和柴玲力劝超华一定要留在这个里面,具体什么职务都没问题。原来我的印象是你们总在一起合谋,
这时我发现,超华和郑旭光并不是一个想法。实际上老在挑动政变的是郑旭光在作后台。他动不动就
带着纠察队前护后拥到学运之声广播站,又要接管了。最多的时候一天可以有两三次。后来几次我不
能证实是他干的。只要是有北高联方面来接管都跟他有关。
最后一次,是陈建勋他们告诉我的,六月二日他带着上千人的纠察队全面接管。
【 梁二:李禄被绑架的时间和地点是什么?
李禄:五月二十九日或三十日。 】
柴玲:我问王超华一些问题。这涉及当时大家对王超华的一些基本误会。赵少若在六月一、二日
左右曾和我说过一件事:五月二十一到二十三日之间广场非常混乱,当时王超华一个人没有办法整
顿广场,曾经招标招了一个北京美术学院的学生,任命为广场整理总指挥。他在一天之内把广场整

155
理得条条有序。这时超华看到他这么有魄力,可能感觉到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或动摇。当天晚上,当
别人事事都问他的时候,超华就作了一个宣布,说高联既没有承认他是总指挥,又根本不了解这个
人。少若听了以后非常难过,就说:“超华,你知道吗?他现在因为劳累过度已经被送进医院了。”
第二件事,超华对赵少若亲口讲,说以后跟上层有什么联系,请不要告诉柴玲。
王超华:先说第二个事。有这个可能,因为我觉得柴玲简直就是没有办法说服的,所以有这种
可能有这样的事。我当时是想,无论有什么样的撤出计划都别想说服柴玲。我不记得是否对赵少若这
样说过,但这是可能的。
柴玲:可是你知不知道在接替广场指挥以后我是当时广场的核心,如果把这样的信息切断以后,
会对广场上的策略产生什么影响?
王超华:五月二十三日以后我们是知道你们是广场的核心的。可是我不能确认我对他是在什么
时间说的。关于第一个问题,我现在不能准确记忆,在二十日戒严以后二十三日高联撤走以前广场
曾经有过整理得井井有条的一天。
梁二:当时是有一个少若认为相当有能力的人,我记得我和超华商量过让他作特派员。因为当
时广场上确实高联没有多少人,我们也没有组织的力量,我们需要组织广场,而不是接管广场。赵
少若就曾经提出,进入不了绝食团、广播团就不进去。刚才提的不要告诉柴玲,不要告诉绝食团指挥
部,这是我们不能告诉。我一直想与他们接触,但都没有能够进入到广场指挥部或者绝食团。唯一的
一次进入绝食团是六月三日晚上,李禄坐在那儿,柴玲正在哭。 广场上的权力真空问题。我记得曾
经有一个深圳大学的男孩子,八七级法律系的。我当时就和邵江两人被迫承认他是高联主席。
王超华:我知道深圳大学有一个万XX,他从三层下来说,是王志新任命他为总指挥。我坚决
否认掉了他是总指挥。我说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辛苦:二十日中午在纪念碑三层有一个在广场上的各校学生代表大会,在这个大会上选出王
丹作广场总指挥。你知道不知道这回事?
王超华:这就是我刚才讲的王丹主持的那个会。开始说王丹是总指挥,底下意见特别多。后来就
变成王丹是名义总指挥,执行总指挥是一个青岛来的学生。
辛苦:当时我是兰州大学代表。王丹是总指挥,这个是大家公认的。】
 
(3) 广场广播站(3):后期的变故 白梦,杨涛*
〖参:广场广播站(1)3.3、(2)3.6.5〗
白梦: 两个广播站的合并是在五月二十三日,五月二十二日开的成立天安门广场临时指挥部的
会议做的决议。五月二十三日成立临时总指挥部,广场移交权力的时候,我当时就觉得找到了一个
非常好的机会,整个广场就可以统一了,尤其是广场的广播也可以统一了。我就把绝食团广播站和
学运之声广播站合并到一起,我当时带了一班人马到了“学运之声”去接管广播站。
我过去接管广播站的时候,和张锐发生了非常激烈的争吵和对峙。我当时是气势汹汹的。因为我
觉得我是绝食团的,绝食团成了临时总指挥部了,那么,我很自然地有权力全权接管,这是我当时
的想法。张锐就很不同意,说“我们要合并,至少主要的人要留下来。”我当时不太同意“学运之
声”的一班人留下来,我希望用我自己的一班人,所以当时我就强行要他们离开。张锐非常生气,
说“我要发表声明。”我说现在不允许你发表声明。张锐后来还是写了一个英文的声明,这对我印象
很深,他的英文非常好。他写了一个用英文打字的声明,就是我看不懂。他知道我不懂英文,看不懂。
他说,“你看吧(大家笑),你审查吧。”我当时觉得有点影响我的自尊,我假装拿起来看了看,
(大家笑)我就指了其中一行字,问了旁边一个人,我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然后,我说你去找一
个英文翻译来。他就去找了一个英文翻译来给我翻译这篇文章。翻译之后,我认为这个声明绝对不能
够发。因为这个声明很显然地说广场的分裂情况,学生组织的分裂情况。我不希望这个情况由广播站
最早公布,对整个全世界公布,造成不良影响。他坚持要发,一把就把话筒夺过来。我说,你要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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筒,我可以命令把你强行架出去。后来,张锐就把广播线掐了,把三个喇叭掐了。这是我非常生气的
一件事。
【 李录: 你当时是怎么判断张锐是“学运之声”广播站站长?
白梦: 他自己说是负责人。
【 封从德:请具体解释。
白梦:关于张锐的站长,我没有提到过他是站长。因为我去的时候他们中几个主要的负责人我
对不上号,我只记得一个女同学,说是清华大学的,叫孙勇红。这是那天我问王超华,她告诉我的。
第二点关于张锐,我当时去找的时候我印象他说他在管事,而且他在那儿指手划脚的。五月二十三
日早上当我接管了他之后他跟我闹来闹去,要发表声明什么的。所以我可能误以为他是站长。】
【 李禄:在两个广播站统一之后,你当时主要是在哪边呢?
白梦:在纪念碑下面的那个,就是所谓的学运之声,就是总指挥部广播台。绝食团那边是停了,
我把那边的人都撤过来了,只留下我的一个同学,她一直在那坚守。
李禄:当时你和王童的权限是怎么分配的?他是不是听你的指挥呢?
白梦:这个有详细的名单,王童在我任职之后和合并之后都没当过站长。我们两个关系处理得
是比较好。我跟他发过两次火以后,跟他谈过一次。他一直是作为我的主要播音员和主要主持者。没
有我划圈的稿子我不允许他播,在我之前和辞职之后他是什么职务我就不清楚了。 】
这个广播站一直坚持到五月二十八日我辞职。五月二十八日我向柴玲辞职。我辞职之后,柴玲派
张伯笠来接管广播站。伯笠当时对我非常有意见,包括柴玲、李禄都对我非常有意见。张伯笠很生气,
一来就发火。我当时等待着跟他移交。我辞职是我身体不好,因为身体原因。但是,下面同学不愿意,
他们跟我已经有很深的感情了,他们不同意,说“你要辞职,我们集体辞职。”我不同意,一再说
服他们。结果正好在这关键,张伯笠来了,发了一通火。结果管技术的那个同学把发电机关了。
张伯笠可能是对我个人的意见,他说,“白梦,你在这个时候辞职太不应该。”他说作为我的
老同学,他对我非常生气。但我觉得我没办法,因为柴玲不给我留台阶了,所以我就辞职。当时还有
我们班的几个同学也在场,他们是听说我辞职了,来广场来接我回北大。这时伯笠就和下面的几个
同学发生了争吵。那位同学把发电机关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是他一个人专人负责,别人都搞不转。
他跟张伯笠吵起来了,吵了一架,他说,谁也动不了,谁来发号施令也没用,我们集体辞职。这个
原始文件我也带来了。当时我接管之后,我自任台长兼总编,叫“民主之声”广播台,实际上是总
指挥部广播台。但是,我说明的一点,就是在原则立场上,我是坚决站在绝食团指挥部,(张伯笠
插:保卫天安门广场总指挥部。)临时总指挥部,或者保卫天安门广场总指挥部这一边。但是,为了
给外界造成印象,我们在宣布的宗旨里边,声明是独立的。
我辞职的事昨天柴玲说是因为我当时害怕,当然柴玲可以这么认为。五月二十七日白天在天安
门广场的人已经比较少了,我认为当时北京的许多学生已经走散了,回校了,外地的学生当时也到
北京的一些同学家里到学校去了。我当时有两天出去看了一下,有两天的人数估计在两千人左右,
这个数字可能不准。在五月二十七日的时候有好几个人连续冲击广播台,一会要包围,一会要包围。
我就想,人都这么少还要夺权这么厉害。我当时就提出要撤离广场。我当时怕的并不是军队进来,军
队要进来的话你堵是堵不了的,我当时认为就是政府在拖,如果人在都走散的情况下,我们这场运
动就是流产了。我认为这是最惨的。所以当时我跟柴玲谈过要求撤,也谈过人少的情况。当时柴玲说,
“我不同意。”我说,你不同意我就辞职。后来她就走了。第二天早晨在纪念碑二层又找到她,我又
说了同样的理由,写了一个辞职书,拿着去了。柴玲说,“你个人可以辞职,但是我不能宣布撤,
我要对历史负责。”这是柴玲的原话。柴玲看都没看就在我的辞职书上签了字,我当时非常痛心,因
为我并不想辞职。后来我挨了好多骂,张伯笠、李禄都骂,这是后话。
李禄:你讲的时候提到当时很多人都对你有意见,这成为你辞职的一个原因,你也谈到了我,
我在什么时候对你发表过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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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梦:我谈的意见是就我辞职这件事你当时非常生气,张伯笠还跟我发火,柴玲也对我非常生
气,柴玲说我是叛徒。
梁二:在你辞职之后你到了哪里?六三晚上你在哪儿?
白梦:我辞职之后,我并没有离开广场。但是我当时的处境非常尴尬,我不能留在指挥部里,
所以我就在那里走了走。后来跟柴玲的一个秘书要了五百块钱,与我一起辞职的外地的同学,一人
给他们发了一些路费,我把他们送走。然后五月二十九日,我回到北大。六月一日我又去了广场。六
月二日我跟一批作家和科技日报等北京一批知识分子,他们要我起草代表十个组织的致首都新闻界
的公开信,他们想搞成新闻第二次开放。 六月三日下午五点钟我再一次到广场,当时在西长安
街木樨地已经打起来了。但是我没到那里去,六月三日晚上十点钟我离开了北京。
辛苦:你是那一天辞职离开学运之声广播站的?
白梦:我在五月二十七日中午跟柴玲谈,谈完之后,我就说我辞职了。但是鉴于其他同学集体
辞职,所以我就没有马上辞,又留了一个晚上。那天晚上张伯笠来的时候和一个搞技术的同学发生
了争执,我也和张伯笠发生了争执,正因为这个情况我又没有走。到五月二十八日的早晨,我又一
次找柴玲,那时我写了辞职书。我希望柴玲能够挽留我一下,但是柴玲就签了字……
辛苦:我当时一直是在广播站的。张伯笠负责广播站我很清楚,我记得是下过一场雨之后,在
广播站就再也找不到白梦的位置了。而且实际情况是这样,谁在那儿拿喇叭,谁就是广播站长。
【封从德:你提到一个叫民主之声广播台的,还发了声明宣布独立。这是怎么回事?
白梦:在我负责绝食团广播站的时候,很显然就叫绝食团广播站,和绝食团指挥部是连为一体
的,办公地点都是一起的。后来搞了广播车之后才分开。到了两个广播站合并成一个的时候,当时因
为我在绝食团的时候有许多人有意见,包括王超华提出的不给北高联广播,我个人当时认为广播的
原则是我们这个广播站要控制广场的情绪,在绝食同学非常激动的时候,我们不能再去播一些非常
刺激他们的言论。对情绪的把握是我当时强调的几条原则。在这个原则之下有好多人有意见,那么当
两个广播站合并成一个的时候,为了使舆论的这样一种东西能尽可能对外作得客观、公正,当时在
我接管之后发表的一个声明中说,我们是中立的,我们是独立于指挥部之外的。但事实上还是指挥
部的广播站。为了和声明相符,所以我当时就把名字改成民主之声。
封从德:你在职期间记不记得有很多录音和保存了很多资料?你是不是记得这些资料保存起来
了?保存到哪?是否收留起来了?
白梦:我在绝食团广播站负责的时候基本上所有重要的资料都在我个人的一个牛仔包里,这些
资料目前在国内。我在指挥部广播台期间,所有的资料、在我签发的所有稿件和原始资料我个人划了
圈。我们有两个专门的资料整理员,我划了圈的资料都归成档案,完全整理出来了。
李禄:你当时主要是在绝食团那个地方是吗?就是绝食团以前的那个帐棚那儿?当时转移到指
挥车上的时候你在哪儿?
白梦:转移到指挥车那期间我还在那儿。
李禄:所以在那个时候转移走的八十盘磁带你是不知道的?
白梦:那八十盘磁带我知道。我后来问一个女同学,她告诉我被转移了,但是转移到哪儿我不
清楚。】
五月二十二日的会议之后,连胜德在五月二十六日对我有一次绑架。当时他指责我跟柴玲预谋
好在那次会议上提出让绝食团指挥部作广场临时指挥部。这是一种预谋好的叛变行为。当时他带了特
纠队员把整个广播台团团围住,之后三个体院的把我反绑着。我非常愤怒,但是无能为力。我说:
“你有什么事你就讲。”连胜德就说“我现在没有别的,你就在广播台宣布,解除柴玲、李禄、张伯
笠的一切职务,重新在这里宣布天安门广场总指挥是连胜德,副总指挥是你。”我说,“我不能这
样做,如果你真要绑我可以绑我。”我认为这样一下就乱了,我希望他能顾全大局。后来他提出要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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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谈一个小时,当时谈了半个小时,之后我又和连胜德作过三次谈话,他的确掌握着很多的材料。
这点也是我后来提醒广场总指挥部重视连胜德的一些意见的一个重要依据。
【 老木: 连胜德有一次把广播站占领了,白梦在里面被绑架了,我去了以后就把广播站给清
出来了,把连胜德他们给赶走了,然后布置了一个纠察线。白梦已经累得不行了,然后跟我申请辞
职。我说你再顶两天。】
杨涛*:
我到“学运之声”广播站后经历的情况,第一个是和王童的矛盾。我在广播站的所有经历都是
和王童作斗争的经历。我是五月二十六日前在广播站工作,我是五月十四到的北京,我在广播站任
编辑的时候,王童是编辑和播音员,后来我和张锐对他产生非常大的不信任,因为他把持着话筒,
不向学生让权,张锐决定撤免他,我们设计了一个方案,当时我们起草了一个广播站的职位分配,
把王童分为播音员,激怒了王童,王童离开了广播站,到了绝食团广播站。但是我们后来得到了一
个不幸的消息,王童被李禄任命为绝食团广播台台长,这个矛盾就产生了,因为这种矛盾,绝食团
广播站和学运之声广播站展开了第二次空中大战,这是二十六日之后。
五月二十七日,有个安徽的大学的老师在威胁、劝服,想驱赶他们离开广场回安徽,这个大学
的帐篷有两个女生到我们广播站来,希望我们广播站马上播出这个消息,使其他同学来增援。当时
我们决定播这个消息,但是我们的广播设备坏了,我就到绝食团广播站请求王童播出,但是王童认
为这时不可靠的,结果使这个学校的整个帐篷里的学生都被学校的干部给驱赶了。这使我对王童主
持的绝食团广播站产生了对立的情绪。我们开始跟王童作对。王童经常播出一些他自己写的稿子,而
这些稿子跟学生毫无关系,所以当王童在播他自己写的稿子的时候,我就让广播站的播音员播《国
际歌》以对抗。这是不太理智。
五月二十九日,我对广播站的工作已经比较了解,我写了一份建议书,叫《指挥部对宣传工作
的重大失误》,我当时交给了李禄,我想李禄大概对我有一定的印象,李禄交给了柴玲看,对这个
建议表示同意,就让我负责广播站的工作。
后来我涉及到王文、陈来、陈伟的政变案,我对指挥部提出的证据有点疑问,张健被灌醉事件有
疑问,因为那天晚上张健睡在我们广播站,指挥部认定张健在那天晚上被灌醉,其实张健喝酒是六
月一日前一天的中午,但是没喝醉,即使中午喝醉了,他晚上也是清醒的,因为他在晚上和我们一
起谈话很久,然后他睡觉。这是张健自己跟我说的,指挥部关于他被灌醉的消息不对。指挥部认定陈
来、陈伟是中共派来的人,说如果他们操纵了广场会坚决要求学生撤离,这个我坚决置疑,因为这
两个人我很熟悉,他们都是绝食以来最坚定、激进的学生。
在广播站我碰到了各种政变事件,因为“学运之声”广播站被其他学生认定是不太受指挥部操
纵,指挥部操纵的就是绝食团,所以很多政变者找到我们。我举一个例子,涉及到柴玲。有一天陈伟
找到我,对我说,现在你是主编,你应该明确学运的方向,现在柴玲是极少数,跟李鹏政府一样,
所以你应该看清方向,站在我们一边。我说,如果你们选出来谁当总指挥,如果有民众的基础,我
肯定跟谁。这时候柴玲正好睡在我们广播站内,我让陈伟轻一点,陈伟马上说,我亲自跟柴玲说。他
就把柴玲吵醒,对柴玲说了同样的话,“你现在已经站在少数的地位,你最明智的决定就是把权力
交出来。”柴玲说,“我不想把持权力,如果你们有民主基础的选举我下台,我肯定交权。”柴玲就
往外走。这时陈伟再次想拉住柴玲,我就上去跟柴玲说,“我不知道现在广播站怎么办,因为陈伟
说大部分学生联名支持他们的行动。”柴玲跟我说得比较干脆,她说“这是放屁。”后来恐怕是柴玲
被第二次绑架。两小时之后,指挥部的人都来到我们广播站处理政变案件。后来陈伟也来,我问他,
他说没办成。我明确了一条原则,就是有很多政变在广播站,如果说柴玲的指挥部没有根本的民众
基础,那么这些政变者就更没有民众基础。所以他们代替不了指挥部,我从此就是跟着指挥部。
我讲一下张锐的罢免案。张锐从二十六日之后一直任站长,他说是柴玲任命的。后来有一天柴玲
到我们帐篷,我就一个人在,柴玲问我,“你要说真话,我问你一件事。”我说,“我肯定说真
话。”她说,“张锐昨晚是不是跟一个女播音员睡在这个广播站里?”我是看到了,但是我不太好
159
意思说这个话,我就说“不知道”。柴玲说“你一定要说真话。”我说“我看到了。”柴玲说,“张
锐这个人有财务问题,又有不负责问题,现在又有桃色问题,所以他不适合当站长,把他撤了。那
你试着负责吧。”这时候我觉得我很内疚,因为当天晚上我干了同样的事情,在那个角落里。但是柴
玲不知道,而且因为这个事件任命我负责广播站,我觉得有一种窃喜,但又很内疚。最后一天张锐
就没来负责广播站。】 【柴玲: 当时广场指挥部已经决定放弃这个广播站,杨涛*上任的二十四小
时是关机的。】
【 杨涛* : 有全国人大代表在六月二日曾经联系过我们学运之声广播台,有两个代表进我们
的广播台问,“谁是审稿的编辑?”我说,“我是审稿的编辑。”然后他让我跟他们走,到长安街
附近的一个饭店,请我一顿,说,“能不能在你们的稿子中加上我们的一个建议?”我说,“第一,
如果你们有建议可以写出东西,第二点你们可以直接和指挥部的领袖谈判。”他们不同意。他的意见
是“学生在六月二十六日结束静坐这个决定是非常荒唐的,实际上不可行的,这之前政府会完全解
决广场的问题。建议学生宣布马上撤离广场,人大开会的问题我们已经联系好,很多人大代表能够
在学生撤离之后开紧急大会处理这个问题。”我把这个稿子交给柴玲了。我不知道稿子的下落。 】
4.8.5 非广场活动
 
(1) 北大后期工作 常劲
非广场活动主要指的是广场外的各个学校的活动,我当然主要谈北大的活动。工作重心的转移
是从绝食开始。因为北大全力支持绝食,北大筹委会就不做其它工作了。到十八日左右,我们发现北
大筹委会完全成了声援机构。我们就把王有才、蔡剑等一些北大筹委会绝食骨干分子都招回学校开始
讨论长远计划。我们对广场的形势达成了基本的共识,第一是广场上权力的争斗,第二是管理的混
乱。我们作过努力去维持广场秩序,但不能成功,所以就不介入、不参与。长远的计划我们考虑到戒
严的问题,所以就开始搞了一些组织
的策划,就是各个梯队的建立和秘密活动的设计,还有就是加强对全国的宣传。 二十日戒
严以后接到各个地方来的电话,各处的群众已经开始堵军车,而且要求北大增援。北大就由纠察部
组织堵军车。在二十一日就开始确定各个军队的位置,我们得到了一张图,知道了军队的确切位置
就安排堵截军车。北大还重新整理组织,把宣传部、秘书处、联络部、纠察部、财物后勤都重新整理了
一遍。当时为了加强宣传,专门成立了宣传班子,有专门的一套人马每天写传单,同时派出宣传部
在北京市的各个角落进行堵截军车、反对戒严的宣传。
北大在工作重心转移的同时还在考虑一件事,就是完成北大的一个心愿,帮助高联重整旗鼓。
吸取以前的教训,杨涛、王有才进入高联,帮助高联整顿秩序,而且强烈要求把高联搬回北大。
北大对形势分析之后有一个强烈的要求,一直贯穿北大的后来的策略之中,就是要求全体同学
撤离广场。对此组织了当时绝食同学全部撤回北大,据汇报当时是全部撤回北大了,我们还组织了
盛大的欢迎仪式。我们希望其它学校都能象北大一样撤回本校,但是努力不成功。二十三日北大又提
了另一个议案,针对外地高校不能撤回的情况,北大腾出一半的学生宿舍给外地高校,然后发给他
们资金回各校。这个意见当时也没有得到实行。但是北大一直都是坚持撤离,而且提出了很多的具体
方案。
二十一日开始,因为戒严,绝食同学撤回以后,北大提出一个空校运动,希望绝食同学回各地
去休养,另外加强各地的宣传。但是这个空校运动考虑得不够成熟,所以造成了北京市一半的学生
开始返回家乡,可我们没有很好地组织他们到底回去干些什么,造成这个计划把自己的力量……天
顶多能派出的纠察也就是一两千人而已。
二十三日到二十六日我因为出去修整就没有在京。这段北大及高联的活动情况我就不大清楚了。
五月中旬以后,大量的外地学生进京没有住的,吃的地方,所以北大腾出很多宿舍来接待他们。
我们还劝这些同学回外地去,让他们能回去的尽量回去,当时我们还是劝回了很多这样的学生。

160
当时北大的宣传、联络、纠察我认为是比较健全了,联络部不仅和各校取得了联系,而且已经打
入了我们一直没能打入的保卫广场指挥部,跟李禄他们取得联系。还有杨涛从北大召集了纠察队参
加整顿广场。
在空校运动期间,因为有一部分学生还在学校,而且堵军车也比较劳累,我们也搞了一些校园
的娱乐活动。
【封从德:五月二十六日晚,杨涛到广场提出“空校运动”计划,想以“情绪化”的方式带领
“情绪化”的同学们离开广场,回到各地发动全国总罢课。当时广场指挥部差一点通过。】
我到了外地,发现外地的气温和北京的气温相差很大,而且人们的诉求跟北京的差得也非常大。
五月二十九日我回京以后,当时在我分析来看,失败的结局已经是定了,所以我们就决定拚死一搏,
设置了组织部,组织宣传队,加强宣传工作。首先是在北京市内进行进一步广泛的宣传,然后企图
在各个工厂里造成罢工的趋势。另外我们也在考虑组织北京各高校的宣传军。当时北农大也提出这个
建议,给他们一个统一的称号,进行培训,然后把他们送到外地。这样一方面减少在北京的学生人
数,减少将来可能的损失,另一方面希望通过这种办法在外地煽动起来其它的学运中心,减少对北
京的压力。但是当时时间非常紧,只是持续到六月三日就停止了。
五月戒严以后,我们还跟邓朴方的人接触了一次。他们跟我们提出,现在人们反对戒严的呼声
很大。邓朴方有一个主意说,他能够劝邓小平退下来,我们不再提戒严和给学运平反。但是,因为北
大筹委会对他们不信任,就没有跟他们进行进一步的联络。当时,企业界,象四通、企业界联盟的各
种活动当然也邀请了北大筹委会加入,但是因为我们考虑到更长远的问题,也没有尽心地做什么工
作。
在六四之前,因为很多学生出去阻挡军车,又有很多的学生回到各地,北大筹委会也出现了人
才短缺的问题。所以我们在中旬组织的第二梯队、第三梯队也只好出场帮助北大做工作,同时也帮助
高联。所以高联当时的很多骨干分子,都是北大所谓第二梯队、第三梯队的成员拉出来的。
【 常劲:五月二十一日王丹带着北大绝食同学回学校,谁能补充一下这个情况?
王超华:我知道一点,但不确实。这个和二十日、二十一日的各校代表会是相关的。我们提出了
各校自治会要消化吸收本校的绝食团同学,王丹提过他带北大的绝食同学回校。之后发现人大是最
成功的,其它学校象经济学院这些常委院校,还有一些小学校也有成功的。但王丹非常明确地表示,
“我带不动他们呀!”
常劲:当时北大确实是带了几百个人回去,大部分绝食同学都回校了。
梁二:当时师大也有这么一个计划,张军和赵钢都撤回去了。
老木:我记得,北大组织了欢迎绝食同学回校。
常劲:我要说明这点,当时留在广场的北大同学除了纠察队已经是非常有限了,只有二三十个
绝食的同学留在那里。】
 
(2) 师大、 开希、 刘晓波 梁二
师大内部产生过好几种意见分歧。首先是对整个学运态度的分歧,包括绝食的态度。其中一部分
同学认为在绝食过程当中一定要保持绝食的原则问题,就是坚持绝食发起最初的那两条原则,这是
师大中文系的一部分同学;另外一部分同学说,可以折中并且服从理智、理性的指导原则,这在教
育系同学当中成为师大后期宣传中的主要力量。还有一部分同学从开始就反对绝食,象地理系的一
个姓赵的同学就强烈地反对绝食和复食以后继续留在广场。第二是人事上的分歧;一是否认绝食团
指挥部的权威性,二是否认高联指挥部的权威性,三是否认开希和我们在师大自治会的领导作用的
权威性,总而言之他们都否认,觉得有必要重新改选。后来师大在广场上有一个独立的绝食通讯宣
传部,那种很强烈的独立性和排斥性,除了要钱以外,就明显地表现出来这种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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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在师大内部也出现第一次篡党夺权的斗争,这是由陈长宝发起,实际上我听张军跟我说,
陈长宝早有此心,一直因为开希和我、张军三人一直在师大没给他机会。所以他利用我们去广场绝食
或表示声援的机会他就发起了一次重新改选的运动,五月二十三到二十四日左右就明显地成功了,
当时就有改选结果。实际上我记得第一次回高联的整顿会议我没有参加,高联常委不是我,是师大
中文系一个姓李的带着陈长宝和另一个同学参加的,这就明显地表现出来对我们这些历史性人物的
否定。刚好我就赶上改选师大自治会的时机。我当时就进去了,发表了一大通的演说,为我在广场上
起的作用和在整个学运中起的作用、为什么还有坚持到底这点作了一种动机上的说明和施政方针的
阐述。总而言之他们最后还是信服我,就推选我作副主席,而且是执行副主席。主席是师大中文系的
起草五四宣言的姓张的研究生,他只是名誉上的职务。我这个副主席是副的,但是抓有实权的。他们
依然推举我代表其他同学继续回到高联任常委,这个决议曾经发到高联去了。开希在会议快结束,
决议已经印刷出来的时候,又重新回到了师大。我们就考虑开希这个问题怎么处理。开希说,“这样
好不好,是不是能再加一个名誉主席?”我当时就反对,名誉主席只能有一个。然后开希就说,
“那么,这样好了,我希望我当名誉主席,希望那个姓张的当第一副主席,梁二当执行第二副主
席。”所以我又被排挤到第三位去了。这个后来通过了,我就是执行副主席。开希在后期在这点上他
的权威性受到了很大的挫伤,特别是他在广场上的影响,由于不断地喊撤退的势力得到削弱之后。
而且新闻舆论掀起的罢免吾尔开希高潮出现之后,师大的人就渐渐地不喜欢他了,或者说对他产生
了不太强烈的信任感。在这个时候开希回到师大以后就完全是一种伤感的情绪。但是我们觉得无论是
好名还是臭名,都是与开希无法匹敌。所以就接受了这个意见。
开希为什么会出现这样高来高去、脱离群众基础的现象呢?这实际是晓波给他造成的虚假现象。
晓波一直提倡所谓民间制衡力量的英雄,英雄凝聚力的作用。晓波当时对开希讲,“开希,你现在
应该树立你自己的形象。”所以开希就一直到处找名声,到广场是要总指挥,到师大要主席,到高
联自己充当主席,总而言之我想是他受到晓波的劝说。开希第一信奉精英主义,第二希望自己成为
瓦文萨。我觉得晓波这一点对他产生了很强的误导,以至于开希对师大失去控制,在广场上失去同
学的信任,这都是有大的影响的。在这里对晓波提出一些批评。开希一直也比较信奉这个,实际上在
当了名誉主席之后,他也就完全“名誉化”了,一直跑联席会议,一直再没有回到师大处理实际事
务。我记得唯一一次是六月三日我们从北大回来,封从德看到我之后,开希回到师大,与我一块号
召全师大的同学到广场声援。
封从德曾经看到我跟林耀强骑车玩,看到开希当场撤销我高联常委的情况。实际上是我当时和
开希有一个协议,就是开希已经是名誉主席了。实际上晓波对我也有同样的影响,就是那种瓦文萨
形象的树立。我为什么会产生同样的意见呢?主要是来源于我当时对整个权力斗争的厌恶,交替来
交替去的广场上的权力斗争的厌恶,第二我觉得只有权威性在这个时候才能起到作用,而且这个权
威性来自于新闻舆论界的支持,我当时就比较同意这点。我和开希一直、实际上是一开始就有这样的
协议,最初当然来源于师大内部的组织分工原则,后来就完全是个人的感情,超华对我这点进行了
批评,最后又回到这种个人感情上来了,从自己当时的知识和理解程度而言,我认为开希还是有必
要在他想回到高联的时候跟我说一下,然后我马上同意自动放弃我高联常委的职务。我不知道封从
德还记不记得我当时并没表示出任何异议,我不仅是沉默,而且表示赞同。开希当时为了显示他的
权威性,我也尽量隐瞒他在师大内部权力失势这样一个事实。我一直希望那样做,当然开希是这样
做了。
【 封从德:那你认为他当时有没有权力撤换你?
梁二:我认为他没有权力撤换,但是我不认为他这是在撤换,只是我们两人的协议,在他自己
的行动里的策略而已,只是表现出来给你看的。
王超华:我补充一点,在整顿的第二天,梁二自己来了,说师大代表仍然是开希。我们说,我
们没法和他合作,要求换。他说,我们师大就认定开希。这是二十四或二十五日晚上。这个之后开希
仍然不到高联来开会。

162
封从德:这是两个问题,两回事。因为开希跟我讲,虽然现在梁二是高联的常委,但是师大的
规矩是主席负责,我现在是主席,所以我就把梁二给撤换了,我来作这个代表。这是六月三号, 我
代表广场指挥部去北大, 请北高联派两名常委去广场作副总指挥。】
师大的青年老师。我记得在我刚参加学运时,到师大自治会就职这种过程是受到师大的青年老
师非常大的影响。我记得当时一个师大哲学系的年轻教师,一个师大心理系的年轻教师,还有其它
系的,比如经济系的老师,他们都跟我们有相当广泛的接触。这也是我第一次正式与高新对话, 晓
波也有第一次的对话。许多年轻老师和知识分子,他们给我的印象只有两个选择,第一种选择是走
向完全的民主化进程这样一种运动方式;另外一种是完全撤回来,在校内复课静待时机,静待中央
内部权力斗争的结局。当然, 在联席会议之前我一直希望尽量不要过多和这些人接触,并且产生合
作的关系。
晓波的绝食在早期就提出了,就是学生绝食那天他就提出,所有的知识分子只有参与到学生中
去才能起到真正影响和领导的作用。晓波在这时就有一个知识分子绝食的提议,但是一直没……
 
(3) 吾尔开希的职务
李禄:当时我听到关于开希的职务各种传说很多。你能不能大概地总结一个线儿?
梁二:四月二十日回来,我们三个人都各自在师大的各个部分进行活动。二十一日正式成立了
一个临时办公室,开始三个人的同时办公,都是一致对外.二十一日晚上他由于声音洪亮拿了一个喇
叭,成为那次师大的游行队伍中的总指挥,而且成为所有游行队伍的总指挥之一。在二十三日正式
成立组织的时候,开希当选为主席,后来全校性的投票选举,只对主席投票表决,承不承认以开希
为主席领导下的自治会。这是他自己认为他是师大主席负责制当中的最高头目的来源之一。他认为这
时只有他这个主席的职务得到承认。在这之后开希进入高联,在二十八日周勇军辞职之后他担任主
席。二十九日晚上他告诉我,他受到了监视,自从他一受到监视,我就开始从师大副秘书长直接越
过张军这个秘书长,代替开希出席高联会议。隔了两天才开始改选,当时开希还跟我提到在改选的
时候千万不要把他的主席职务弄掉。我说你都不在那儿,怎么可能呢?而且其中有一次违反规矩的
是我和开希同时参加常委会。其后五月十三日前夕,我们有个私下协议,就是开希退出高联,我加
入高联。开希加入绝食团,对绝食团同学起控制作用,希望他成为绝食团的组织者之一。
李禄:那五月四日至五月十三日之间谁是高联主席?
梁二:那个时候高联主席刚辞职,副主席也不管事了,常委负责制。
王超华:五月六日, 在师大物理楼北面的草地上有一次会,当时, 因为封从德辞职,重新确认
开希是主席。这时对我副主席的能力也表示置疑,可能是郑旭光当了副主席。所以这阶段实际上开希
是主席。
梁二:五月十三日我们已经形成了一个决议,就是开希作为绝食团的主持者,而且是学生代表,
特别是以发起人的身份对绝食团进行控制,我作为高联常委。五月十四日有一个临时性的高联常委
的碰头会,要求我不要再跟开希这样反复来反复去,希望我自己抛弃自己的懦弱性,直接取代开希
成为永久常委。这是第一次提议罢免开希。五月十七日那天就正式罢免开希,所有常委拒绝与开希合
作。这主要是由于开希当晚撤退的那种决定。在五月二十四日整个师大的改选和篡党夺权得到了控制。

李禄:那么,五月二十二日对开希罢免都罢免了他什么?
梁二:实际上他没有任何职务可罢免。他在师大的权郑旭光没有权力罢免,当时开希还不是高
联常委,我还没提出让开希回到高联在这中间呢。有一段时间开希什么职务都不是,既不是高联常
委,也不是主席,大概有一天时间。第二天就是开希作为民运主席这个事出现了。同一天我给高联提
了一个建议,开希到场我就退,我还是恢复以前的那种关系。我不愿意跟开希争斗或者是权力交易,
给人家造成误会。所以我当时为了维持这种局面就说,只要开希到场,我作为高联常委的那种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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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动取消,我只是作为一个学生秘书。我当时是这样跟超华提议的。超华刚才有个误解是,我正式提
出开希是高联常委。实际上不是这样。而其后我一直担任高联常委,因为开希缺席不到会,所以我一
直担任高联常委,担任到六月三日为止。这个时候开希已经脱离高联,脱离师大整个运作的组织结
构。在这个时候他与晓波在一块,希望自己成为瓦文萨。
王超华:五月六日我是高联的副主席,因为晚上记者招待会我参加了。
梁二:还有最后一段时间在六月三日晚上,开希几个小时之内又恢复高联常委职务。高联曾经
派开希为代表与王丹一块到广场接管与柴玲合作。这个事开希不是以常委的名义进行的,是以所谓
的瓦文萨的形象出现的。
 
4.8.6 北京工自联
张伦: 和市民的关系。工人自治会改选的时候,韩东方派人来跟我讲,刘焕文已经不是常委,
他们派了刘强跟着我,说是协助工作。 北京工自联最早成立的日期,我的印象根本不是五月二
十二日,是在戒严之前的五月十八日。我当时亲自让人用长布给他们写的“北京工自联”。
封从德:五月十九日早晨九点半, 天安门广场上出现署名“北京市工人自治联合会筹委会”的
“首都工人宣言”。
张伯笠:我说过, 除了广场上的会任何其它会议我从来没参加过,但是那次我去了。
梁二:五月十四日早晨有人找到我们说想成立工自联,要求我们学生镏N蚁胫?五月十八
日是否有人找到你,要求你批钱,是否在我这儿拿的钱?
张伦:从你那拿的钱不是为工自联拿的,是为了宣传队买话筒。我自己最起码就训练了十个宣
传队。五月十九日上午工自联他们来了之后,他们只要求一件事,就是要宣传打牌子的东西没有要
求批钱。我就给了一大块布,后来拿到观礼台的西北角打出来了。
【 梁二:第二次联席会上有一个香港的人提到,我们一定要和工自联保持联系,一定要给他
们一些捐助。当时我请师大的同学跟他们联系。但是批钱的时候,我没找到对象批给谁。这件事到底
是怎么作出决定的?
张伦:所有当时在广场露头的组织,秘密的不管,具体联系是刘刚进行的,他们全部在场。刘
焕文肯定在场。你说的那个香港人是邱延亮。】

五。六四前夕
5.1 民主大学
张伯笠 5.3 屠城见证
5.1.1 筹办 李兰菊
5.1.2 开学典礼
5.2 撤与不撤 5.4 撤离广场
李禄 封从德
5.2.1 撤与不撤的争论 5.4.1 口头表决
5.2.2 指挥部的情报与对策 5.4.2 撤离之后
5.2.3 屠杀就要到来
5.2.4 六三这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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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民主大学 张伯笠

5.1.1 筹办 〖参:李禄 4.3.3 广场后期工作 〗

成立民主大学的背景是这样,因为外地高校的不断涌入,我曾经跟外高联谈过多少次,而且我
在会上曾经讲,外地的学生应该回到本地区去。我的意思就是,你外地的高校学生应该回到本地去
搞一个天安门广场,比在这儿好。现在这样就造成有点文化大革命的那个样子。有很多人不懂民主。
我觉得我们应该把这个运动向更理性发展,因为当时已经决定是不撤了,天安门广场指挥部已经成
立。指挥部成立那天,我在联席会议的时候,跟郑义简单商量了一下,能不能把它搞的高一点,搞
什么形式。我当时提出一个比民主沙龙要大,那么就是要办一个天安门大学。郑义表示支持,他说,
“这个想法非常好,但要具体设想怎么干?”这个框架就当时产生了,两天以后我见到了潘义,李
禄就跟我说,“潘义,这是张伯笠。张伯笠有一个设想,要办一个大学。他们也有这个想法,你们能
不能合着办?”当时我想从资金方面,包括从教员方面香港会提供很大的帮助,于是我就非常赞成
和他们合办。后来就是什么“北京的学生和香港的某大学”,中央威胁就是这样威胁的。但是后来因
为香港这个大学不同意加入人员,说可以提供资金,但是不加入人员,可以帮助你们。
当时设计有一个联络图,把这个民主大学放在民主女神下面,就是中心。李禄也讲了,如果民
主大学办成以后,整个的组织,包括指挥部就都设在民主大学那里,把运动往一个理性的方面发展,
本身是个象征嘛。初期准备工作我就招收人员,广播里喊了多少次,大概有六十多人报名,经过严
格审查收了四十名,因为有的没学生证。要求必须是学生和知识分子才能作工作人员,而且固定,
你不能再走,不能象广场指挥部那样,今天来了,明天就走了,这个不行,要作长期打算。在二十
六日中共的电台就警告了,“现在广场有一些人和香港某大学在搞一个什么民主大学。这个大学没
有经过国家教委的批准,是非法的,组织者要完全承担法律责任。”对这个警告我们同学有的就害
怕了,四十个人就退出了八个。我就开会跟他们讲,责任由我负,他警告的是组织者,而你们是工
作人员,不是组织者,大家不要害怕,我就跟他们说,毛主席说了,解放军是一所大学校,他经过
那个教委批准了?他们是培养军事人才,我们是培养民主人才。我们既不发毕业证,又不收学费,
只要来天安门广场的就是学生,天安门广场就是我们的课堂,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就是我们的校园,
要你什么批准?我这样一讲,大家的精神就又振奋了,振奋以后就办。基本什么都办成了,剩下最
重要的就是联系教授,这个问题非常重要。
这个时候是五月二十八日了,我就向柴玲提出辞职,一个是我要提很多资料,要保护一个作家
去写书,同时也跟封从德要一笔经费。我回到北大见到了三个教授,其中有一个是严家其,有一个
是陈鼓应。当时定的是陈鼓应讲第一课,严家其呢,我跟他说,你能不能当我们的名誉校长,因为
当时方励之是“怀抱琵笆半掩面,千唤万唤不出来”,刘宾雁在美国爱莫能助,远水解不了近渴,
我觉得知识分子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严家其。我跟严家其第一次谈的时候是在他的家,第二次谈是
在广场,就是刘晓波绝食的时候,当时严家其问我,“你这个民主大学宗旨是什么?”其实我们当
时还没讨论这个问题,但突然就冒出了八个字,可以用这八个字作办学方针和宗旨,就是“民主自
由,法制人权”。严家其说,“这八个字非常全面,但是你要改一个字,法制的制要治理的治,而
不是制度的制,区别很大。”我说,“这很好,我可能想的时候是那个制。”所以把宗旨也就定了。
定了以后他说,“好,我接受你的聘请,我作名誉校长。”我说“好,我们现在就筹备开幕式。”我
们定的是五月三十日开幕式,就是开学典礼。
当时撤和不撤的问题争论非常大。后来我听到一个消息,柴玲、封从德、李禄跟我讲,说三十日
要撤退。我一想三十日要撤退,那三十日成立民主大学就不可能了。我就想把它拿到北京大学去成立,
我跟我们班的同学商量,我说大家都要当工作人员,我们就把它办在北大。只要我们这样办民主大
学,北大学生就起来了,我们又掀起一个大高潮。就在这个时候,潘义说不行,这是六月一日,潘
义说,“我们现在不能撤了,因为现在已经作出了一个决定,就是要坚持到二十日人大常委会的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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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要是在二十日之前你办起来,你起码可以讲半个月的课。这半个月对中国民主运动的影响是深远
的。然后撤退以后回到学校再办。”我接受他的这个建议,这个建议非常好。当时就想要办,继续筹
备就让人去做舞台。可这个舞台让我等了两天,我已经失去希望了。第一天他说给我办了,第二天又
说人家很为难,第三天说联系不到汽车,因为舞台相当大。当时我想没问题,因为民主女神都能拉
来,大舞台当然能拉来。这时候因为这个就没有办成。
【 封从德:在设计民主大学的时候是否受到邱延亮的影响?
张伯笠:不是邱延亮,是潘义。我跟邱延亮没谈过民主大学,但是潘义跟我说,这是邱延亮的
想法。
封从德:在成立民主大学的时候,请教授为什么没有包遵信?
张伯笠:有包遵信。还有柴玲、王丹、吾尔开希、超华、李禄等等……
王超华:我在六月一日的时候就看到过一个图,是关于民主大学布置的图。
张伯笠:我们五月二十八日就把这个图画好了。我解释一下,其中有一些国内的教授不是我亲
自同他谈的,比如刘再复说,“谁谁谁,这个著名教授我可以替他担保。”他实际上没有接到我的
聘请。
李禄:邱延亮在香港请了十几位教授。】

5.1.2 开学典礼
到了六月三日的时候,当时我不知道镇压,我说,今天一定要办起来了,不要他那个舞台了。
拿着联络图按照位置是在这个民主女神像前面,因为那都是外地的学生,外地学生就很愤怒,“我
们的帐棚你们给我们挪了是不行的。”那时候是无政府主义,谁说也不行,管你是张伯笠,是副总
指挥。那怎么办呢,就挪到了民主女神像的东侧。我当时首先告诉他们搭帐蓬,我们搭了八、九个红
色的帐棚,整个形式都非常好,还搭了个大帐篷放广播台。那么这个舞台怎么解决呢?因为要讲台
呀。于是我就找法大的同学联系,他们有一些桌子。我说,“你们能不能把桌子借给我。”他说,
“借桌子可以,可是你们广场上这些人不给我饭吃,不给我面包,我还能给你桌子?”我说,“这
个不是我负责,你可以找后勤部,找王钢。我搞宣传,我只能给你传单,不能给你面包。”后来他说,
“你把学生证押我这儿,我就给你。”我说,“我这个学生证不能给你。”但是我这儿有个牌儿,上
面写着副总指挥,他说,“那你得把这个给我。你必须把桌子还给我,才能取这个。”我想,这也行,
这东西不是很重要,就给了他。要不然这个桌子还是借不来。大概是弄了七个桌子,就搭上了一个简
单的讲台。
师大的项俊当时作教务长,赵世民是副校长。我就安排程序,起草民主大学开学典礼的致词。这
个致词大概是一千两百多字,改了多少稿,是很精炼了。当时设计的就是首先剪彩,然后是各方代
表讲话,我致开学典礼致词,第一课陈鼓应。可是陈鼓应在医院,他心脏病复发,那天他给我来了
个电话,说不能赴约了。我想可能他知道要镇压了。那么这第一课就忙了,我说必须严家其来讲,他
来上第一课。派了三个人打电话找严家其,找了三次找不来,我一看已经九点了,我说现在就开。可
那边呢?就已经接到了开枪的消息。王燕就在广播里喊,说:“现在,”她喊得有点蒙了,其实是
“民主大学要开学,希望大家到民主大学参加开学典礼。”她说成了,“现在民主大学号召大家都
离开广场去堵军车。”我当时气愤得不行,而且她还喊“校长张伯笠号召大家都去堵军车。”应该是
封从德号召大家去堵军车,而不是我。我说,“大家不要去堵军车,大家要坚守广场,应该到民主
大学这儿来坐好。我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继续开学。”
后来推迟到十点钟,才正式开始。这时严家其还没有到,但是我非常高兴的是柴玲来了。我说,
好啊,严家其没到,咱们哥儿剪彩吧。当时非常正式,买了几百米的红绸子,花了很多钱,这么大
大的花。用新剪子剪开以后,我们俩就举了起来,然后就掌声雷动,民主大学就正式揭开了开学典
礼。当时有一万人左右吧。当时用麻绳拉了屋子这么大地方,不让人进来。当时的人非常遵守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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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地方是给记者留的,没有一个人进来,全坐的是记者,但是很多不是记者拿照相机的也可以坐
进来。
然后我就宣布了开学,中共喇叭再次打开,就是“民主大学现在又宣告成立。我们现在再次警
告你,你们要负法律责任,因为没有经过国家教委批准。”后来我就上去了,我就讲了那一番话,
地下就哄堂大笑,很高兴,给我热烈鼓掌。柴玲代表指挥部致贺词,马少方代表大学生致贺词。我在
美国华盛顿听说他的重要的罪证就是给民主大学致贺词,对他宣判三年。老木代表知识界联席会议
致贺词,赵瑜代表了作家致贺词。严家其这时候和高皋到了。我非常高兴,我就说,“下面请我们的
名誉校长给我们上第一课。”严家其讲了大概有四十五分钟,他主要讲的就是“民主、自由、法治、
人权”的含意和他对今后局势的看法。他讲完以后就是民主论坛。民主论坛刚一结束,我重新上台宣
布“民主大学开幕式结束”的时候,军队就已经进了广场。一排一排的,我当时就是一种悲哀的感
觉,我们人民没有想到他们会开枪,是人民的愚昧、悲哀。当然民主大学就这样结束了。结束的时候
是十二点五十分。最后大概剩了有五千人。

5.2 撤与不撤 李禄
5.2.1 撤与不撤的争论
第一个内容就是撤与不撤的争论,这成为每一次广场议会的最重要的议题,有的时候是第一个
议题,有的时候是最后一个议题,每一次占的讨论时间都最多。我总结一下当时两派讨论基本的理
由。
主张撤的人理由是:第一,当时军队已经调入广场之后,这个运动基本上就失败了。失败后要
保存实力,要想把运动长期地开展下去只能撤离广场,只有撤离广场之后才能保持学运火种,避免
牺牲;第二,如果我们坚守广场,可为的事情不多,对下一步学运缺乏明确的目标;第三,当时广
场的秩序成为当时大家议论的中心,也是很多人同意撤离的原因。
不同意的原因如下:第一,当时天安门广场已经成为全国学运一个旗帜,这个观点主要是由外
地学生提出来的。如果在这边撤离,将使得各地的学运自生自灭,随后的秋后算帐必然会到来,这
对学运在各地的火种是一个打击而不是保护。而各地的情况,无论是群众基础还是政府基础都远差
于北京;第二,因为现在全世界各地的记者都已经齐聚到了广场,他们在电视机前事实上是对于全
体学生最好的保护。当时认为在全世界舆论的关注下,中国政府还不至于做得太过分;第三, 按照
中共以往的经验,既然他已经动了真格的了,既然已经二十万军队调集到广场,当时不断地有各种
各样不断升级的传闻,有一天传说是导弹,而且有人照了照片来,后来发现那是毒瓦斯,认为镇压
已经势在必行,不可避免。如果我们撤离广场,之间的区别是这个镇压是公开的,还是秘密的,当
时认为秘密的屠杀比镇压可能会更严重。当然这里还有没有说出来的原因,我想可以归纳成两个:
一是对屠杀到底有多大的可能性缺乏估计,当时认为最严重的可能是用刺刀、枪托,死人当然是会
死,学生领袖看来一个都活不成,但是对于大规模的用坦克、机枪的屠杀完全没有估计;第二是有
可能外地学生强烈地感觉到,出来之后都已经回不去了,在当地本校都已经上了黑名单,回去就没
有好果子吃。这是隐含的一个意义,没有讲出来的。
【 张伦:我问王超华。五月二十一日上午有过一个会,这是当时在广场广播的,好多人都去了。
我想问的具体时间?这个会是怎么回事情?因为我的记忆里,在这个会上第一次讨论广场撤退的问
题。
王超华:我不能确认这个会的具体时间。我只记得,先开个会到各个学校去调查,群众情绪都
是希望撤。这应该是中午或上午的事。下午我们接着召集第一次代表会,要求代表回校收集反应。第
二次代表会,我昨天已经讲过了。
张伦:高联最后作出决议撤出广场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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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超华:高联没作出过决议要撤出广场。只是建议各校代表回校去收集反应,结果发现这个决
议根本作不出来。】
【 王超华: 五月二十三日之后退回北大,我们曾经几次到广场,包括我曾经在历史博物馆旁
边见到封从德、李禄他们去洗脸,其中提到高联负责外围,指挥部就负责广场,而且封从德讲过,
“我们现在很简单,我们就是等着他们来拖。”
封从德: 以静制动。】
 
5.2.2 指挥部的情报与对策。
六月一日晚上出现了第一次所谓的秘密情报。这里我补充一下辛苦这个人,他最重要的活动是
在广场以后。在辛苦之前情报收集制度已经建立,但是由于这个工作本身的秘密性确实一直没有列
在公开公布的各种指挥部运行的工作人员名单上,都是由我个人私下任命的情报收集员,包括后来
帮助指挥部和政府之间达成的几次见面,其实不是谈判了,这些都是秘密的情报收集员作的工作。
我们至少有三次和政府高级官员的会谈,但是开始的联络都是我当时任命的情报收集员作的。辛苦
最初成为情报收集员的时间,我不太清楚。他说是由柴玲先任命的,但后来我发现这个同学工作勤
勤恳恳,而且特别可靠。当时情报收集员的主要特征就是可靠,因为当时不需要你到外面去收集,
事实上所有的人都找你,当然找的人也很多,最多的时候可以一天好几百个人,各种各样的情报也
比较多,需要有一些人把这些都整理出来。那么辛苦开始他自己首先做,每天晚上在我开联席会议
之前,他总是给我有时候是两页纸,有时候是四、五页纸的一个报告,就是他当天收集到的各种各
样的情报的总结,同时画图,按照当天情报定出来的军队的图等等。我就任命他作秘书部下面的情
报处处长。当然他后来作了其它的更多的工作,都是秘密工作,我就不再多说,他自己也提到了。由
他本人给了我一个十八省市的名单,将近四十多个人,包括他们的联络代号等等。当然还有两三个
同学作同样的工作,我就没跟辛苦谈。总之当时已经有想法准备转移地下,这个工作就显得重要起
来。
到了六月一日两三个信息同时传到,按照我当时的判断,好象都还可靠,军队已经准备好要进
城,当然对于进城之后的可能采取的措施并没有一个很一致的报道,但很显然已经比前几天得到的
消息突然地程度严重起来,包括说是军队已经密集和外界隔断联系,已经开到路口的军车已经腾空,
已经没有军人在里面,军人自己整顿起来,这些消息都已经被核实。所以六月一日晚上我全天没离
开,本来每天还有两三个小时可以睡觉。尤其是那天早晨刚刚经历了柴玲的绑架事件,当时指挥部
对这个事件反应非常激烈,也是由于气候突然转变造成的。我们当时确实有根据证明至少万朝晖这
个人是和政府有关系的,这个消息是我们见到一个中共高级官员在谈话中无意提出的,恰好就在那
次见面证实万朝晖在这个旅馆中同时有自己的一个套房。到了六月二日情况确实变得非常严重了,
那天整个晚上我从大概八九点钟开始就每几分钟就收到新的进展,我有两个人专门坐在旁边绘制一
张图,每过几分钟图上就有些变化,当时陪这我整个一晚上的是潘义。
当时主要作出的反应就是把帐篷里的人集中起来,这时候帐蓬已经开始建起来了,至少一半的
人已经转入了新的聚居地,而新的聚居地已经考虑了对付军队进城的办法,所以这部分人是很容易
集中起来。每个帐蓬设置了一个棚长,这个棚长迅速待命,当时政策推行部已经建立,这些命令能
迅速地传达到当时的每一个人,那几天晚上我相信所有的人都没有睡好觉,都在等待发生意外。同
时那天晚上和北高联开始有很好的合作,至少开希、杨涛等人从那天晚上从师大和北大调进来将近
一两万人。
第二天上午大量处理的是大量被捕的军人。当时被捕的军人很多,还缴了很多械。但是这个情况
已经引起了我们严重的关注,认为这是一场大行动的先兆。首先我们派出了政策推行部的几乎全部
人马去到各个被软禁的军人,说服同学把他们放走,同时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这时有两位中
校主动向我们说明背后的意图,还有一名将军。按照这次谈话的结果我已经在脑子里形成了一个看
法,这是一次预演,这是一次故意的疲惫战。气氛开始被弄得越来越激烈,好象有一触即发之感。这
168
时就有了武器收缴,把所有的东西都收缴到指挥部。我印象里战利品还真不少,破枪破炮子弹一大
堆,大部分是钢盔之类的,请专家看了看没有一样开得动,刀子也生锈,枪也没枪拴。总之,这个
情况已经变得非常明显,这是一场故意的阴谋。
根据当时这些判断,立刻把这些东西送到了公安局,从公安局里拿到了收条,召开了三次记者
招待会,向各位记者不断地展示收条,同时请政策推行部的人到各个帐棚去请棚长和每个同学说明
这一两天发生的紧急情况,请大家做好意外时刻的准备。当时的准备也并不很多,建立的基本原则
是五月十九日晚上到二十日晚上建立的所谓的原则,就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男同学保护女同学,
互相并肩和平撤退,同时围成一个圆圈,这是接受了一个空军少校的建议,叫中心开花,中心突破,
学习了很多军事术语,最后形成了这一套方案。这套方案在绝食最初的几天,每天都向大家传述,
同时和医药站的人紧急商量弄了几千个口罩和毛巾,为防瓦斯。后来这都发下去了,在撤退过程中
我发现每个人至少有一个毛巾或者有一个口罩。这是当时作出的一些反应。
到了六月二日晚上再次传出军队要强行进军的消息,整个晚上又是不眠之夜。这时我对柴玲和
封从德特别有意见,因为我在这时看不到他们,那个时候张伯笠全力以赴已经把这个指挥部弄到别
处去了,那时我感觉最欣慰的是潘义总陪着我在那儿,多少有一点温暖。刚结婚的妻子早已经跑了。
【 柴玲: 绑架事件发生后,我的纠察们就把我保护起来,连李禄也找不到我们。】

5.2.3 屠杀就要到来
真正到了关头的时候是六月三日,这时所有的人到位了,所有的人都相信一场屠杀就要到来了,
除了张伯笠,张伯笠那个时候一心要成立民主大学。到六月二日半夜后我们全都在一起,谁都没有
睡觉,反复地商量。因为当天下午,跟北京市公安局的交涉,六月一日的时候沈银汉的事已经是最
初的信号了。那个时候整整一夜讨论意外事件出现怎么办,这是六月二日晚上。那时军事物品还是不
断地往这边带,还不断地有人带军人进来。我记得那时辛苦已经是象猴子一样上窜下跳,一会儿就
报告回来情况,我对他的情报已经完全不信任了,他那个情报真是瞎说八道,那个时候已经不很平
稳了。但是那个时候所有的人都已经不平稳了。情况变得越来越危急,我的身体也觉得越来越疲惫,
但是没有办法,大家坐在那,大家吵架的时候我只能坐在中间。
到了六月三日上午的时候,情况突然变得火药味十足,主要是三个事件。一个是六月二日晚上
这个交通案,主要是柴玲和她的一大堆十几个助手在处理。但是中午的时候就出现了所谓六部口事
件,下午的情况我已经开始坐不住了,所以我就到各处去视察,主要是在六部口地区视察。当时我
的感觉是整个北京市的气氛已经很不正常,所有的市民变得异常的暴躁、激动、愤怒,当时在六部口
附近围绕了至少几万人,整个长安街全部堵满人,我花了很大的劲儿才挤进去,那个时候六部口事
件已经结束,但是弥漫着瓦斯、硝烟。回来之后向柴玲报告,我说情况基本结束,好象不会再出问题,
因为那时每天都出问题,六部口一出问题我们就觉得又要出问题了。我说至少在我看来,军队在白
天进入的可性不大。但是情况变得很危急,接着就出现了人民大会堂西门事件。到了晚上五六点钟的
时候,又传出小女孩被砸死事件,开始有人带着血就回来指挥部。晚上六点钟的时候,这个时候我
基本上确定一场大规模的、有预谋的、有组织的,可能会很残酷的镇压就已经开始了,当时我对残酷
性还没有充分地估计。
我和柴玲决定举行最后一次记者招待会,同时我们有一个协议,号召所有的记者都留在天安门
广场作这样一次大规模镇压的见证人,告诉整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印象里当时柴玲找了一
大批人去找记者,找到的外国记者很少,中国记者还是不少,最后,大概有三十多个人。那是在纪
念碑的南侧,由我主持搞了最后一次记者招待会。 在这中间又有一个插曲,就是开希突然又开
始精神抖擞到指挥部来向柴玲要求他要代理总指挥,记者招待会他也去了。在那个会上我开始起草
了指挥部最后一份通告,我当时作了很多口头的以指挥部的名义作的宣言,我自己特别懒,不愿意
写东西,所以什么也没有留下,其实那些都是我口头讲的,后来不知道是谁记录下来了,总之那个
时候已经开始提出“打倒李鹏伪政权”,向大家出示了关于交通事件的报告,关于六部口的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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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大会堂的报告,公安局送枪的报告,证据,收条。开希也来要求讲话,我们出于不是对他的尊
重,主要是怕他捣乱,所以每次开希来他想说,我都让他说。他就在那儿发表了一番演讲,但当时
我对他那个发表的演讲印象极好,那是我为数极少的对开希印象极好的次数之一,他那天讲得很好。
因为他当时也号召所有的人和学生站在一起,尤其是记者作历史的见证人,这点我觉得特别合我的
心意。当时在记者会上作证的还有两位在六部口和人民大会堂受伤的工人,其中有一位是那个著名
的拿着钢盔的,他的照片到处都是的那个人,他也到那儿去作证。还有一个人我记得是推着平板车,
受伤去作证,总之,这个招待会开了有两个小时。
到八点钟结束我们回到广场指挥部时候,我们把我口头起草的议案又重新讲了一遍,开了最后
一次各校棚长会议,作出了“紧急待命,不许睡觉,准备好毛巾,同时向中心聚集”等等。

5.2.4 六三这一夜
到了晚上九点有了第一个报道,在木樨地打死人了。在这个过程中,开希在记者招待会结束后
就随着我们到了指挥部,这个时候正式要求六小时指挥权。当时柴玲和我都分别问了他,“你作总
指挥有什么打算?”他说,“我也不知道。”这时出现了第一例关于死亡的报道,还说是个女孩,
然后吾尔开希很激动拿起话筒来要讲,讲到这个女孩死的时候,讲得很激动突然晕倒。我记得王童
一笑,拿着广播说,“救护车,救护车,吾尔开希又晕倒了。”那个“又”拖了有一分钟,旁边的
纠察队员听说之后连捧带架就把开希带出去了,以后再也没见到他,我就不知道他到哪去了。我的
印象他每到这个时候一定要晕倒,所以也没有出我们的意料,反而指挥部安静了很多。
安静的时间持续得很短,就开始不断地有各种各样的消息。这时就作出了一个决议,所有的人
员立刻集中在人民英雄纪念碑下手挽手肩并肩,帐棚里不允许留任何人。同时我派出一些人,请所
有的人都回来,不要再去堵军车,因为在这个时候关于屠杀的报道已经越来越多。这个时候张伯笠
让我去演讲,我不去,结果柴玲去了。
柴玲回来的时候情况已经变得非常危急,那个时候至少围了有几十个人,有拿刺刀的,有拿枪
的。有人拿着枪对着柴玲说,“如果你敢在这个时候撤,我先毙了你。这么多人已经为你们学生死了,
你要是再敢撤,我先毙了你,宣布我当总指挥。”柴玲还没表示任何说法,那边已经把刀捅到了后
腰上,不仅是杨朝辉,杨只是其中之一,说“这么多人已经都死在那儿了,你要是还让人死在这儿,
你就要作历史的罪人。我要为这些人的生命负责,如果你还不下令撤退,我先宰了你,然后我下
令。”
总之情况就已经变得这么危急。而且这个时候伤员多得不得了,每个人都血糊啦喳的。想通知开
会什么人也找不着,各种表决也不清楚,而且情报部长也找不着了,总之已经不再履行职责。谁也
不知道军队已经到了什么地方,什么消息也没有了,只知道军队在三个方向向天安门广场进军,而
且在途中遇人就杀,遇人就砍,也不知道还需要多长时间就到了广场。对于各种各样的判断已经没
有办法作出,如果撤的话,撤到哪条街道上?哪条街道是生路?因为当时的感觉就象在电影里看到
的日本鬼子进村以后,把村子包围了一样,哪条道路都出不去,出去就杀,反而呆在家里还有一线
希望。所以我当时的基本想法,就是在那时力图保持一个镇定的状态,当时我的基本想法是以静待
动,我先把广场成为最和平、最安详的一块地方,让所有的人都集中在一起,要死大家就死在一起,
要没有死的话还有可能保留一个生的机会。
在这个时候, 封从德就说了,“我们撤到纪念碑上去,我去那边安一个广播站,”这时候封从
德就转移到了纪念碑三层。从纪念碑三层到撤离这个情况,封从德最清楚。我最后只证明一下,从那
个时候起,封从德就一直作了最后的主持,那个时候我和柴玲在下面的指挥部钳制大部分的人,因
为他们来就是瞎捣乱,我们在那坐着,至少可以钳制这批人,给封从德一个机会,在那边重新建立
一个指挥部。后来就是这个指挥部保留了最后五千人的生命,最后把他们带出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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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后再说一句话, 关于这一段的报道实在太少。唯一有一次报道是杨涛*写了一篇非常生动
的文章(《民主中国》第二期, 1990.4),但是我对于杨涛*是否在场表示极大怀疑。尤其是中间对
于柴玲、我、封从德的描述我觉得实在与事实相差太远,在这里作一说明。
 
【 5.3 屠城见证 李兰菊
我就讲从六月三日晚上十点钟到六月四日下午四点钟这段时间我所经历的一些事情。
大概是六月三日晚上十点钟,我跟香港学联三个代表,就是我、林耀强、陈清华,打算到天安门
去看一看,那个时候我们还不知道已经杀人了。我们一下北京饭店的大厅,一些香港记者就马上挡
住我们的去路,说:你们不许出去,因为外面已经传出来杀人了,你们一定要回去。我们没有说话,
就回到我们自己的房间里。然后就跟香港学联通了一次电话,香港学联给我们的答复,也给我们一
个命令就是──不许出去。后来我们四个人想了一想,每一个人看了对方一眼就知道,都在笑,都
知道每一个人都是想要出去,不能不出去。所以我们最后就由林耀强起草一封信传真给香港学联:
这一天晚上我们不代表香港学联,只代表我们自己。然后就说:以后的就不用香港学联给我们负责,
对不起要违抗你们的决议。签了名就传真回香港。以后我们再给家人打了个电话,大概是十点半,我
们就出去。因为那个时候记者已经不在了,我们就很顺利地离开了北京饭店。
我们本来是要先到广场去看一看,然后就找一些纠察队。因为我们知道一些纠察队已经出去挡
军队了,我们就找到广场去。那个时候我们发觉广场上的人很少,平常有什么风吹草动都有很多人
在,可是那天晚上人不多,只有几万人,还有一些外地的学生在那里坐着。那个时候情况也不是太
乱。后来我们觉得当时在广场没有用,同学都出去挡军队了,我们就觉得要跟着他们去。到了广场以
后,很多我们认识的朋友都不见了。林耀强就说:我们到郊区去,他们一定在那里。我们觉得既然要
去参加纠察队挡军队那个工作,可能回不来了,所以我们就去指挥部先见几个朋友。好不容易我们
进了指挥部,看见了柴玲、封从德跟李禄。然后就是见到马少方,最后是开希、程真。后来程真还跟
我们在一起,整个晚上都跟我们在一起。最后见到开希,见了开希我们还觉得没什么,还在拍照。那
张照刚拍完,广播台就有一个同学在哭泣说:我们的同学都被警察开枪了,我身上都是血什么的。
开希就很激动,就进广播站去说话。
我们就离开指挥部,打算去追纠察队。那个时候大概是十二点多钟吧。甲车就冲过来,冲进长安
街。很多市民,还有学生就要去挡它,有的是追它,有的是用石头打那个装甲车,可是它就是乱冲
乱撞的。我们当时也不知怎么办,因为很多同学已经武装起来了。所谓武装起来就是有一些人拿着瓶
子,有一些人拿着木棍、木条,还有铁条什么的。我们觉得这事好象已经失去了和平请愿的那个方式,
我们几个人就商量要不然我们就四个人坐在长安街,号召人群用人墙挡那装甲车。我们那个时候仍
然很天真地觉得用人墙可以顶住那些装甲车进广场。可是我们看看旁边有很多人都坐在那里,在讨
论局势。林耀强就说:你现在坐下来人家也可能当你在讨论什么事情,没有用。我们还是去追纠察队
吧。
然后大概是凌晨十二点多吧,我们在长安街上跟着那些市民,也帮他们的忙,拉旁边那些栏杆
来挡着那些车子进城。大概是一点钟经过历史博物馆的时候,突然之间我们看见很多军人拿着很长
的棍子出来,大概是一千多人。我们吓了一跳,军队真的进了城,他们都是从地下上来的。我们在历
史博物馆附近,人不多大概也不够三十个人,我们就马上组成人墙,就坐在地上。那些军人有的拿
着枪,有的没有,可是他们都很平静,前面的坐在台阶上,后面二排的是站着的,再后面也是站着
的。在历史博物馆前面,那个人墙跟军人的距离大概是半个足球场,很远,真的很远。那时候程真带
着我们唱歌,喊口号。当时我记得旁边有一个小孩,十多岁吧,还在看小说。我说:你还在看小说,
你还有心情看吗?他说:军队不会杀人,不怕。一些工人还在维持秩序,还有一些工人看见一些学
生或者是学生看见工人拿着武器,他们都大声叫:听指挥部的话,和平请愿,放下武器,放下武器。

171
大概是一点多,信号弹就在天安门广场附近放起来了。我记得大概是十五分钟以后,历史博物
馆后面就有枪声,最初的时候是比较慢的,比较疏的。后来大概是再过十分钟就是很强。这些枪声响
了大概也是十多分钟吧,我们就开始看见一些学生抬着市民重伤的一些,或者是市民抬着重伤的学
生,就是抬着一些死伤者从博物馆的后面走到我们旁边,他们就抬着那尸体呀,受伤的人到我们旁
边的一个救生站。有的就是把一些重伤的人用自行车、木头车或者是汽车送到医院去,有的就放在那
个救生站里边。那个时候我估计,包括抬着走的,还有送到车上的,或者是在那个救伤站里面的,
我相信死掉的起码有五个,受伤的、重伤的超过十五个。我还记得有一个抬着到救生站去的一个学生,
我肯定他是学生,他在后面不知是给枪开了还是给棍子打了,看不清,全部都是血,都破了,他整
个下身都不能动,就是头在摇。他说:“你们看见啦,你们看见啦,你们都看见了吗?”这时他就
哭了。然后就说:“要坚持下去,坚持下去,不可以放弃。”我也真的记不清楚那个时间,大概就在
一点钟到三点多钟的时候。
突然之间就是一些军人,很多人都喊起来了。我们回头一看,原来有很多市民在追一些军人在
打。那个军官还是很平静,就是不让他的军队动。然后就是一些学生去救那些军人。给打的军人大概
是有四、五个,当他们看见学生去救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停止了叫喊。军队也有因为一些军人没有脱
离市民的包围而继续叫喊,他们坐在台阶上,他们的军官不许他们动,他们的情绪也很激动,就是
喊,叫。他们见到一些军人给市民追着打,他们就很激动。后来看见那些学生去救那些军人,他们就
坐下来,就不喊了。这样的情况出现了四、五次。
后来,我们三十多个人继续坐在博物馆的前面。突然之间有一个小孩,我看他不超过十岁,也
是从那方面走过来,我刚才讲的历史博物馆的后面走过来。他一边走就一边叫,看见那些军人在历
史博物馆前面,他就要冲过去。我就把他抱着,把他拉着不许他动。他就大叫起来,和疯了一样。他
说:“我哥哥给他们打死了。打死了。打死了。我要跟他们拚了!”他哭得很厉害,我就拚死命地拉
住他,然后几个人来帮我的忙。他就老是在喊:“我的哥哥给他们打死了!”后来他挣脱了我,跟
着一辆离开广场的救伤车后面,一边跑,一边喊。
这个时候我很激动,不知道怎么样好,因为我已经亲眼看见有一些人真的死掉了,军队真的向
一些学生们,向一些市民开枪。这个时候我看见有两个好象是青年女工,总觉得她们不是学生,她
们越过我们的人墙,走到那些军人去,她们要拉那个军官出来谈话,可是给那些士兵挡住,他们就
乱起来。我就趁这个乱的时间冲过去,拉着那个军官的手,就跟他讲话,(那个时候我其实也没有
理智),我就告诉他们:“你不能向天安门广场的学生开枪。我是香港的学生,我一直都知道他们
是和平请愿的。你一定不可以向他们开枪。”我记得我说了很多的话,后来我哭了。我看见那个军官
也哭了,他的眼泪掉下来了。我看见他哭,我就哭得更厉害,就跪在地上。后来林耀强他们把我抬回
去,我们本来是坐在历史博物馆的前面。我一个同学陈清华说:那边可能有事情发生了。他就要去看
一看。大概是十分钟以后他回来了,他的照相机不见了,人也好象给军人打过一样。他说他看见一些
市民在烧坦克,他就拍照,拍照的时候就给一些军人打了,照相机也打碎了。这个时候林耀强跟程
真也去看,他们不许我动,就要我等他们回来。
大概是两点钟,就剩下我跟陈清华两个人在历史博物馆前面的那个人墙。到两点钟三十分左右,
枪声越来越密,就是越来越近了。旁边很多的学生,很多工人已经拿起了武器,有几个老工人一边
在哭,一边在喊:“听学生的话,听指挥部的话,放下你们的武器,我们是和平请愿。听学生的
话。”就在叫,因为有很多工人已经拿起武器来了。后来他们看见受伤的人越来越多,几个老工人也
在喃喃说话,就是喃喃自语的,已经不在看,就在马路边上哭。
这个时候我感觉很不舒服,好象要晕过去一样。那些同学看见我这样就把我送到旁边的救生站
去。救生站里边我看见很多受伤的市民和学生,那个时候在救生站里面大概有七八个,被同学扶到
救生站去的受伤军人大概有三、四个。七八个是受伤的,死掉的我不知道。因为那个救伤站不停地有
救生车来送伤员去医院,所以人数不多。可是他们一直都没有送军人。我起初以为他们不愿意送军人,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为了这些军人的安全才不送这些军人到医院去。后来枪声越来越近。这时来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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辆救生车,那些医生,还有旁边的一些市民知道我们两个是香港学联的,虽然我们都没有受伤,可
是救生车一来,他们就说:香港学联的上车,上车。我跟陈清华拒绝上车,说:“我们没事,不用
去医院。”受伤的同学很多,我觉得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占用救生车的位子。后来来了两辆救生车,
我们都拒绝了。到第三部来的时候,一个女医生拉着我的手,她用英文跟我讲:“ My child, you
must get on the ambulance, we need you go back to Hongkong and tell theworld what
had happened in Beijing, what our government had done to us.”
她讲完就哭了。我就跟陈清华一起到车上去了。大概半个小时才到医院,因为途中有很多市民,
还有学生来挡我们的车。我们一边走,救生车里的同学一边用喇叭喊:“是学生的车,不是军人的。
我们不会救军人的。”原来他们沿途在堵这些救生车,他们不许学生救军人。其中有很多都是女的,
还有一些老太太。我要强调的是年轻工人、学生不多,堵这些救生车的都是些老人家和女的。
后来我们到北京医院。救生车门一开,就看见医院根本就象屠场一样,到处都是血,来接我们
的医生、护士身上都是血,就是来推我的那辆车,也都是血。到了医院,有些医生听说我们是香港学
联的,马上就来看我们。那个医生是个年纪很大的,我觉得他是比较高级的医生,他就马上来看我,
我说“我没有事,我真的没有事。你去救其他的人。”他跟我讲,“你没有事就好。你好好记住今天
发生的事情,你赶快回去香港。”
因为医院里这些人都很忙,我就没有到处去看,就在一层楼的走廊里面。只是一层楼的走廊里
面,起码有二十个受了重伤的人,有学生,有很年轻的,也有中年的,是学生还是市民,我不知道,
反正就是受重伤的人。其中有一个刚送进来,是另外一辆车送进来的,他送进来的时候,满身都是
血,一个护士上去把他衣服剪开,一剪开的时候,护士自己也后退了二步。那个护士给吓怕了,原
来那个人的胸口有一个饭碗一般大的洞,这个人不能救了。所以我们相信这个政权是用了达姆弹来
杀市民的,来打那些没有武器的人。
那天晚上,我被安排在医院地下室的其中一个房间里,他们不许我们乱跑,就让我们在一个房
间里休息。其实我们很惭愧,因为地上全是受伤者,他们没有一个好好的休息的地方,有的躺在椅
子上,或者在地上。可是他们坚持要我们这样,一个护士说:“你们不要再给我们带来麻烦,好好
地在这里坐着。”所以整个晚上,我们都不敢出去。到了凌晨的时候,我们实在受不了了,要出去看
看。在我休息的房间旁边,也有一个小的房间,那个房间里睡着三个很重伤的人。其中有一个我看他
刚醒过来,他的面容好象很痛苦一样,我就跟他说话。他很年轻,好象才十五、六岁,个子很小,我
就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他说:“我叫小陶。”我没问清楚他全名叫什么,他只告诉我他叫小陶,
我也不知道是哪个“陶”。他说:“我是跟着北大的人去挡军队。”我问他,要不要我带个口信给你
爸爸、妈妈。他就说:“千万不要。因为我知道我不行了,我的爸爸、妈妈只有我一个孩子,他们受
不了的。请你千万不要给他们带这个口信。”然后我问他:你怎么样?因为我看见他整条腿都断了,
包着纱布,身上也是包着纱布。我问他你怎么了,他很辛苦地说:“也没什么,腿断了,胸口吃了
二颗子弹。医生说我没问题,可是我知道,我真的活不了多少天”。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
只管哭,他反而安慰我,“你别哭。”他因为看见我的香港学联的卡片,他说:“你是从香港来的
吗?回去香港……”,对不起,我一定要把他的话说出来,他说“你别哭,你是从香港来的吗?你
别哭,你要回到香港去,告诉全世界的人,告诉所有的中国人来帮忙,我就不再问他了。
我刚离开那个小房间不多久,有一个很年轻的医生进来。我们逗留的那个地方,是医生和护士
休息的地方,有几个护士在那里坐着休息。一个年轻的医生进来就哭,他哭着说:“他们疯了,疯
了,他们全都疯了。”那些护士问他怎么了,他说派出去的几个人都给他们杀了,没有血怎么救人。
那个年轻的医生就坐在那里跟护士们哭着发脾气。后来有一个老太太,也是一个比较高级的医生,
她就下来命令我们所有的学生说,“你们要马上走。”那个时候已经是黎明快要天亮了,那个老太
太进来就说,“所有的学生可以走的就马上要走。因为我们接到的消息,军队就要进来抓人了。”就
要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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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跟陈清华就打电话给英国领事馆。英国领事馆说:“对不起,我们管不了。你们就留在你们
现在的地方。”我们问可不可以给我们一辆车,他们回答:“没有可以用的车。你们就留在你们现在
的地方。”我们知道我们不能靠他,我们只能想办法,看能不能跟我们的同学联系。
这个时候,我们想在走之前应该做些什么,我们恐怕我们也会被那些军队抓去。所以我们就在
我们的名片上,写了“香港学生李兰菊、陈庆华被抓了。请马上通知海外记者。”这句话,大约写了
十多张。我们原定是如果被抓就偷偷掉在地上,让人们发现。后来我们回到香港以后,西安电视台播
送新闻说:“香港学生陈清华、李兰菊到处造谣撒谎,攻击诽谤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
另外,我的包里面有梁二交给我的一些比较重要的文件,就是他临走之前,他说他恐怕有危险,
就把包里的一些重要文件,包括一些学生的名单、地址,很多很多你们开会的议程都在里面。我就跟
另外一个同学商量该怎么办,我们就怕我们被逮捕以后,这些文件可以拿来作为证物去起诉或去抓
一些同学。我们想了半天,决定把这些文件烧掉。可是那些人不让我们出去,我们就求他们让我们出
去,因为在地下室没有地方可以销掉文件。后来有一个护士带我们到厨房里面去,我们就告诉那些
厨师,告诉他们这些事情。他们就说,都拿来,都烧掉,看他们还凭什么抓人。这样把那些文件都销
掉了,梁二知道后一定会很生我的气。
六月四日中午时分,我们已经通过电话联络到李卓仁。李卓仁说他来接我们。因为他比较了解外
面的情况,他劝我们不要冒险,他来接我们。我们知道可以走了,我和陈清华每人身上大概有二千
元人民币,我们就把这些钱分给医院里面所有那些可以走得动的工人、学生,都分给他们。因为我们
走动的范围不多,我们不能把钱都分了,所以就把剩下一千多人民币交给医院一个年轻的医生,请
他看见那些要逃亡的学生或工人就把钱给他们。然后就在下午四点钟离开医院,离开医院以后,回
到旅馆。
六月五日下午,我们跟香港学联,还有十多个香港的学生和记者就回香港去了。
离开医院之前,我去那个小房间再看小陶一面,他已经死掉了。这是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我
不知道他死了多久。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注: 李兰菊的见证之后, 鉴于与会者情绪波动, 大会决定不再在会议期间作屠城见证,建议大
家各自写回忆文章。】
 
【 封从德:六四屠杀过后,你们在复兴们医院知道有二百四十具尸体,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
的?
常劲:当时有一个高联副秘书长,我现在不愿意提他的名字,我们当时派一个记者到各个医院,
总共是四十多家北京市的医院去调查,因为当时有些我们学生是市红十字会的联络成员,就在六月
三日晚上,我们曾经给这四十多家医院打过电话,请求他们紧急动员去救学生。调查以后,当时有
很多数据拿上来,我没有仔细地看数据,我只看了一下复兴门医院,因为是我们系的同学去调查的,
说是二百四十多具尸体。 】
【 杨涛*:我补充在六三晚上我看到的学生死亡情况。在广场西北角有一个帐棚,是红十字会
医院的帐棚,在这个帐棚因为我有个老乡他在木樨地中弹。我陪他到这个帐蓬里治疗的时候,我看
到了在北长安街跟广场边缘地方军队一开始进来的时候跟学生冲突,纠察队员向军队扔燃烧瓶,军
队向纠察队员射击。我看到许多伤员、中弹的学生被医护人员救理到,我看到一个学生他所有的内脏
都翻出来了,把他放在下面的时候医生就围着他,过了五分钟医生全部走开,一个医生从他的裤兜
里掏出学生证放在他的脑袋上,然后就不管他,去看其他轻伤的同学。我觉得很奇怪,我走近他,
但是我不敢接触他。我问医生有没有希望,他说,“你看有没有希望?”然后我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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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撤离广场 封从德
5.4.1 口头表决
六月三日下午两点钟, 新华门前催泪弹炸响时, 我正好在长安街要到林耀强住的北京饭店去。
然后他带着我去北大,去的原因就是香港同学建议由北高联再派两个副总指挥到广场上来,这个事
情我和柴玲、李禄都原则上同意,那么我们就想去请他们。到了北大看见开希、梁二、程真,当时有
个戏剧性的印象: 梁二骑着车,程真在前面,开希在后面,搭着车在那儿玩儿,我觉得气氛和广场
不一样。当时我的印象梁二是北高联的常委,所以如果师大要出副总指挥的话,我只能请梁二来作
副总指挥,这时开希就说,“我们师大是主席负责制,我现在就宣布撤销梁二的常委,我来作。”
这样开希就跟着我们到了广场。到广场的时间是六、七点钟。当时我去北大还有一个原因, 是要组织
一个新的纠察队。我当时已经买了三百件北大的T恤——必须要有一套“制服”,有一种威慑力的
队伍才能镇得住广场的秩序。(删三段。)
晚上十二点到两点是转移财务部,最后我只领了五千块钱留给广场指挥部。广播站的转移也是
我来作的,直到凌晨两点钟。纪念碑当时的混乱情形刚才李禄已经很生动的描述了。然后是四君子来
劝退,我们开始都不太信服,认为他们是知识分子的软骨病又犯了,后来发现他们讲得还是比较有
道理,而且感动了很多同学。这个时候就收枪,当时辛苦缴了一挺重机枪就给砸了,收汽油瓶、收石
头、收木棍,当时有一句话,就是“你要是扔一块出去,全场的同学都要跟着你全死掉”。这是当时
非暴力的气氛。
侯德建去谈判,这里我再次要强调一点就是,他去谈判之前来征求过指挥部的意见,当时至少
我亲口对他讲,“你只能代表第三方,不能代表指挥部。而且指挥部也没有作撤的决定的权力,权
力在所有的同学。”所以李禄说,“这是最后的营地联席会议。”这不是代表大会,而是直接大会。
最后就变成了口头表决。我再分析一下作这个口头表决时的心理状态。我当时是真的不知道广场已经
被军人给封锁了;对当时屠杀的情形我知情;但是没有很深的感觉。当时为什么要表决,我是认为经
过四君子的劝说,人心已经动摇,那么鉴于以前我的经历,担心同学逃散,在散的时候自己人踩死
自己人,让中共拍下录像来,看笑话,这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口头表决的结果,我的印象是喊撤
和喊留的声音一样大。既然已经有一半的人想撤,我就担心这那种奔散的情况; 而且, 我还有一种
心理判断,认为喊撤的人不如喊留的人理直气壮,所以我相信想走的人更多。所以就这样宣布了撤。
最后指挥部的人和同学一块走的时候,我们离穿着迷彩服的军人, 不到五米。
【 谁砸机枪? 辛苦
在海外听到许多民运人士因为对一些细节的谈话来证实自己的身份,这样就可以进行一些夸张。
比如说象绝食四君子的行为,高新出来之后谈到一些情况,然后就对学生领袖进行批评。有些批评
是中肯的,但是实际上也是一种误会,彼此之间的不理解。我最后就想讲一件事实,就是刘晓波最
后砸机枪,借此来证实他们理性和平的争取,这纯粹是胡扯八道。这个机枪是我自己作的处理,我
非常明白。那天晚上我已经累的,因为三天没有睡觉,最后大概睡了三十分钟被我的保镖踢起来了,
因为实在是叫不醒。我起来之后发觉我的头下面硬硬的,我问是什么,他们说是机枪。我一听,开始
还挺高兴,尽管我在晚上的时候收缴了三批武器交给公安局。这个机枪我一检查没有枪拴,我说这
玩意儿留着我们都活不了命,又不敢抬下去,因为下面已经站满了军人。这个时候我就用我们那个
小帐蓬,是我跟李禄的那个小帐蓬里面的一个小被子把那个机枪裹起来,李禄的保镖,我的保镖和
我自己抬着到纪念碑南面下去直到毛主席纪念堂前,喊一二三,扔到花木丛里面。因为旁边两边已
经站了军警,我们害怕起误解活不了。具体时间是在三点四十分左右。 】
【 纪念碑上 梁二
六四前夕我和马少方从北京饭店出来,台湾电视上在当晚有一个台湾学生跟大陆学生联欢的活
动,马少方代表大陆学生致了词。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回到广场,然后我就看到广场上秩序很混乱,
我见到了李禄和辛苦,当时我不认得辛苦,我记得是有一个收枪的人,所谓的纠察队长,有一大帮

175
人在那儿。我当时要求进指挥部的时候受到很大的阻碍,但是李禄见到了我们说,让马少方和梁二
进来,我就进去了。当时李禄是盘腿静坐,柴玲在哭泣。我当时问他,“你是否有所决定?”李禄说,
“现在还没有任何决定。”我就说现在当务之急是撤与不撤的问题,我和马少方就是希望有组织地
撤。有一个同学进来谈到工自联的问题,在旁边插话,我当时就想,工自联在外围。李禄说,“我们
需要先进入到纪念碑周围。”第二次进入之后,我又去追问的时候,李禄给我的答复是,“我们有
必要把同学聚集到纪念碑周围,再来考虑撤与不撤,先有组织地集体静坐在纪念碑周围。”我觉得
他的建议相当好,所以我马上就同意了。马上涉及到一个问题,如果这样一撤下来,工自联就成为
一个孤岛,我和马少方当时就想到这个问题,我们相互交谈之后,我记得当时有潘义和李兰菊,我
们一块到了工自联。我们与他们交涉的结果是,一个络腮胡子的人答应,必要的时刻撤退下来。后来
我得到一个工自联来的朋友给我的信息说,他们确实是撤下来了。柴玲的录音当中我对她进行否证,
就是工自联的人并不是全军覆没在那广场的西北角上。我要证明这点。这个时候我实在找不到封从德,
而且也找不到开希、邵江,找不着其他的高联常委,所以我就到纪念碑的第三层去了。
在纪念碑第三层,我与马少方就遇到了程真。我就发现指挥部已经搬到第三层了,当时是封从
德和李兰菊、李禄,他们都在纪念碑第三层上面,林耀强也在那儿。林耀强是跟我们一块走的。到底
撤与不撤还是没有定性的回答,在这个时候我和马少方提议我们作为高联常委会代表,作为一度的
学生组织者必须到广场的最前沿,我就跟马少方坐在最前沿。
撤退的时候我们走在最后面,从我们的角度没看见任何在广场上的流血事件。在中间的时候我
们命令一部分师大的同学独自撤退,是我给他们探的路,带头的人是师大地理系的同学和师大的一
位老师,从广场的东北口出去的,当时我在那个地方探路时军队杀死人的现象大约数目应该是三到
六个之间。我和朝晖、马少方走在最后,出去之后,少方就独自跑了。朝晖在这个时候被人踩住了,
我把他拉出来,之后再找少方,他已经不见了。这个时候我就与邵江、高新在一块了,这时碰到林耀
强、程真,我们组织队伍撤退了。这里我要对高新的一篇文章澄清一个事实,我是在六月四日上午十
点才离开前门那个地区的。】
 
5.4.2 撤离之后
凌晨七点,到了白塔寺, 有四具尸体躺在十字路口,当中一具还在抽搐,我想去救,因为我在
前面开路,这时市民就冲过来要揍我,说这些人是军人,边上的护士都不救他,说他们在那个地方
杀了四十个人。西单的橱窗上写着: “这不是墨, 是人血”。(删八十字。)
沿途, 同学们烧了很多挂起来的横幅什么的,特别是在西苑饭店,上面写着“坚决拥护党中央
的英明领导”。
然后到了中关村,最后到了北大筹委会,我们在二十八楼,就是沈彤那个屋子里边开会,解散
我们这个指挥部。分发那五千遣散费时,记得李禄和辛苦各自只要了二百元。我当时在广播站向回来
的四五百个外地同学宣布,他们的去向由北大筹委会接待,北大师生已经给大家准备了休息、隐藏
的地方。
后来见到X,他最后一句话跟柴玲说,“柴玲, 你现在的名气很大; 你看着, 以后我的名气会
比你更大。”之前他建议我们去另外一个学校,说“我们在那里准备了几十本护照,有很多知识分
子,”我当时非常生气,一句话也没有说。(删八十字。)
我和柴玲发誓:一定要活下去!然后就是北大筹委会给我们五千块钱和一千外汇券,我们从此
开始十个月的逃亡。这十个月的逃亡,我们没有任何一个组织来帮助,完全是帮助我们的这些人自
己成立了组织。没有任何海外的一分钱任何一个组织,唯一跟海外接触就是给李禄写了一封秘密的
联络信,但是一直没有回音。
【 常劲: 屠城以后北大做的主要工作是疏散的工作。当时广场上的学生有一部分退到北大,全
国各地的学生主要是集中在北大。北大同时还有很多自治机构的重要办公点,我们就能发钱的发钱,

176
能疏散的疏散。北大筹委会设想是转入地下,一个是我们分散到各地,一个是重新进入合法的学生
组织,进行掩护。在绝食后期我们就开始积累这方面资金,当时北大积攒了相当可观的一笔活动经
费,我们希望转入地下以后能继续保持北大筹委会的活动能力。
北大筹委会从六月五日起就不再公开地作各种的反对和追悼活动,我们移权给治丧委员会。治
丧委员会是同学自发成立的,彭嵘纠集一帮人自发成立的组织。我们希望他能把校园里的活动担当
起来,北大筹委会主要是做疏散和内部的转移工作,当时就是这样的结局。六月四日北大筹委会每
个干部都有疏散费,有一千块钱的疏散费,柴玲和封从德到了北大以后,我们同样给了他们疏散费。

六月四日以后北高联常委全部失踪,只剩下王有才、邵江。北大筹委会在没有征得高联同意的情
况下以高联的名义发布了许多消息,发了许多传单和公告。六月四日上午在北大二十九楼前面设了
一个高联的接待站,接待那些跟高联有联系的需要疏散的人。
北大在屠城以后做的一个重要的工作就是关于屠城事件的调查,当时北大联络了四十多个医院,
派了二百多个记者,到各个学校、各个医院去调查死亡人数。当时我确实知道的北大的死亡人数,北
大校方给我私下谈的是十四个。我自己因为当时负责很多的工作,没仔细地看,调查结果,复兴门
医院一个医院里就有二百四十具尸体,其它医院我就不知道了,总共有四十多个医院。
梁二:就刚才常劲提的,从广场下来的高联常委的失踪。
六月四日中午十一点半我到达师大。这之前我曾经送杨朝晖从广场上撤下来,在十点时进入红
十字会的一个急救站。回到师大之后,遇到一个接待的同学,我就源源本本地谈了我在广场上的所
见所闻。之后,遇到马少方正好来找我。我对马少方说,我刚才打了很多电话到各校筹委会,都没找
饺恕>菟抵饕牧斓级汲妨恕8蘸糜幸桓龃硬ㄊ慷俅蚶吹?电话,说他们在其它学校问了一些人,
但都不是自治会的领导。我告诉他,我是刚从广场撤下来的。讲了一下我的身份和在师大和北高联的
职务。当时我觉得很气愤的是每一个人都走了,而把我和少方留下。那天晚上,实际上我还骑车到过
师大,发现人大和师大的广播站在那天晚上都还开过,因为有一辆瓦斯车开到师大,要对师大的同
学进行镇压的时候广播才撤掉。
在这之后我发现,六月三日晚上一些很主要的领导者都已经退离广场。而且当时的决策者好象
还是抱着一种彷徨踌躅的态度,不敢作定论,表明撤与不撤。
李禄:我退到北大的时候,当时看到王有才、常劲也在,这个我能证实。我下午二三点离开的时
候,他们还都在。六月六、七、八日的时候,我到北大去的时候就没人了。最后一次见到的只有张智
勇一个人,王有才已经不见了。他告诉过我,说他一定要坚守在北大的自治会,代表高联发动全市
人民抗暴斗争,要坚持到被捕为止。 】
【 杨涛*: 六四之后,我先在北大,后来辛苦找到我,把我带到李禄的住处,我们住在一个
知识分子的家里。后来李禄成立地下指挥部,李禄起草了《广场指挥部对时局的最后声明》,我帮助
记录。李禄在出逃前任命我为南下总特派员发展江浙学运,李禄口口声声对我说,他到南方取经费,
我就等他的经费,结果我等了十多天没有经费。李禄的通缉名单出来以后,那个知识分子就劝我,
“你也别等了,你逃吧。”我的家乡浙江省政府贴出了一些到京参加学运的名单,到公安局报到,
我是第二位,我就决定出逃。 】
【 李录: 刚才杨涛*提了一下,我任命他作江浙的地下运动的总联络人,当时我任命的人可
不只他一个,我任命了好多。很遗憾,这些人都在等我经费。问题是封从德没有给我经费。 】

六。外地学运
6.1 香港学联的支持与协调 6.3 湖南学运
李兰菊 刘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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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西安、兰州两地的学运
6.2 武汉的学运
辛苦
蔡崇国

6.1 香港学联的支持与协调 李兰菊


香港学联开始参加八九民运,是在四二○惨案后派出的第一个六人赴京调查团。组团有四个动
机:一、了解学运性质,是否与八六年学运一样是无组织、短暂的运动;二、学运的动机是否涉及政
治斗争; 三、找出有代表性的领袖与组织,作为以后支持和捐助的对象;四、了解官方对学运的态度
和立场。
四月二十日下午到北京,赶及参加四二二悼念胡耀邦。当时,我是随团秘书,大家非常兴奋,
有一种中国人血浓于水的感觉。
四月二十二日去了北大和北师大,印象中见过常劲等北大同学,可是见不到王丹。北师大见过
吾尔开希和梁二等(梁二:还有张军)。两个自治会已成立,我们并从同学中了解到,自治会是有
代表性的,财务也有一定的监督,有相当的民主基础。
四月二十三日,见了港澳办和北京宣传部两个官员。他们对学生的良好愿望表示“理解与同
情”,其余时间都是在打官腔。因为行程紧张,(二十七日必须回香港汇报),我就对见这些官员
表示异议,认为更重要的是联络学生,了解他们的需要, 好回香港发动学生与市民支持学运。团长
周永恒与学联秘书长陶君行的回应是:我个人也希望这么做,可是这不符合学联交给我们的任务;
而且也要考虑北京学生的安全:一旦外部力量加入的话,北京政府就有了借口镇压,说学运不是自
发的,而是受利用的。──这是根据一九八六年学运的经验:当时,我们也派人到上海支持, 最后
总结经验时,认为是帮了倒忙。所以从一开始,学联的态度比较审慎。
四月二十四日,代表们去见全国学联,我去北大和北师大。我在北师大见了梁二,拿了他们的
章程和一些选举资料。会港后,我们就是靠这写资料初步认定北京学生是有组织、倾向于民主程序地
进行运动的。
四二六社论之后,我们有两个方案:一是马上返港组织学生与市民支持;二是在广场拉起横幅,
静坐绝食,抗议中国政府把学运打成“动乱”。后来在四月二十六日早上,陶君行在北高联会议上,
向北高联各位代表作了讲话:一、希望北高联尽快发展成有严谨架构和纪律的组织,作为以后民运
的基础。二、问在场的代表:香港同学应作何配合,如物质与其它支援?三、我们正在考虑延迟离京,
── 一旦中国政府镇压(逮捕和驱散),我们马上会到天安门广场绝食抗议。后来学联来指示:
马上返港,发动声援。
四月二十七日早晨,我们透过电台呼吁到新华社门前示威抗议。两百多同学参加,已十分瞩目,
因为大家还要上学, 而平时对中国的事又很冷淡。四二七的胜利,震动了整个香港。
后来在五四,我们发动另一次游行集会。这次有五千同学参加,这是史无前例的。自从七十年代
保钓运动后,舆论都说香港的学运已死,而五四的集会令香港的学运“复生”,这是北京学运对香
港学运的影响。
这以后,香港学联的工作就主动很多, 主要集中在募捐、街头宣传北京学运、向国内FAX学运
消息、在机场请旅客向国内带报纸。很多同学主动来学联参加工作。
五月十五日,北京同学绝食第三天,香港同学也在新华社门前发动绝食。另外,十四日,派出
林耀强与陈清华组成第二个代表团到北京送钱,记得是四十万港币,后来因为与上戒严,北京同学
怕被捕后钱被……

178
五月二十日凌晨,李鹏宣布戒严,香港学联马上宣布停止绝食,在电台呼吁同学去新华社门前
集会抗议。呼吁播出不久,香港计程车工会宣布,郊区的计程车愿意免费送同学去新华社抗议。两千
多同学就在三号风球之下,大雨之中,高呼“学生爱国无罪”,“反对镇压”,直到两点多,没有
力气再喊为止。
就在这个晚上,港支联也初步成立,是全港性质的组织,当时左中右三派,包括台湾和左派工
会的力量都集合在一起。当时学联也是组织之一,帮助发动了五月二十日八号风球的情况下,两万
人游行的活动。
五月二十一日,香港支联会有发动另一次游行,就是著名的“百万人游行”。香港人口为六百
万。
五月十八日开始,香港学联开始派人到国内重要城市串联,主要是上海和广州。我也去了广州,
香港学联和广州的同学发动了“省港澳大游行”,在二十二日,约五十万广州学生与市民参加。当
时,我也是负责人之一,那天越境参加游行的香港同学约两百多,人数较少是因为要求参加者同意:
如果被拒入境,我们就在海关静坐绝食,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五月二十五日,香港学联派第三个代表团去北京,我是正式代表。有三个任务:一、送捐款、帐
篷和睡袋;二、协调北京学运的派别斗争和分裂(这是最困难的);三、帮助整治广场混乱的情况。
捐款二十万给广场物资部,十七万给北高联,作为北高联组织发展、以后领导民运,也包括地下工
作的基金。后来程序是这样:交给物资部的香港学生黎洪保管,北高联方面由梁二按各院校的需要
分配。后来因为镇压就没给。其实梁二签了字,但钱未拿。我不是管财务的,详细资料在香港学联都
有记录。
为什么不把钱直接交给指挥部?香港学联有三个考虑:一、香港学联讨论认为,指挥部没有基
本合规格的民主程序产生;二、香港学联不承认指挥部是一个有代表性、有严谨架构和有监督能力的
一个组织, 因为它的民众基础是流动的, 就是说, 今天在广场上的同学,未必就是昨天选出指挥部
的选举人;三、一旦镇压,指挥部就会解散,广场工作人员就没有一个组织来约束与监督。要强调一
点:我们虽然不承认它的合法领导地位,可是我们承认指挥部在广场上的贡献。这就是为什么我们
以后继续支持物资部(封从德:即香港声援北京学运物资联络站)的原因。
五月二十五日一到北京,我们就开了一个新闻发布会,主要对香港记者。除了解释我们这次工
作以外,也私下对记者要求,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尤其是没有证据时,不要轻易报道有关贪污的
新闻。这在香港是很大的忌讳:干预新闻自由,怀疑记者对事实的判断能力。可是,我们考虑到当时
不少记者已经有点感情用事,他们对广场的凌乱场面及学生领袖的态度已非常不满,而他们的负面
报道已引起香港市民怀疑学运的初衷、行为、能力以及整个民运的意义,尤其北京学运内部分裂使舆
论批评学生在进行权力斗争,学运已经不是那么单纯了。香港学联与港支联就因此担忧学运会因此
失败,这就是为什么香港学联与港支联合力协调学生之间矛盾的原因。
记者会上,林耀强的话还没讲完,记者立即反弹,说:你们还把捐款交给学生?有的很激动地
说:学生还不撤退的话,只有死路一条。你们支持他们在广场逗留下去,等于把这次民主运动推向
绝路!
记者会后,我们向香港学联报告这个情况,答复是:先把部分捐款交给北高联,因为我们一直
承认北高联的领导地位;对广场的支持,要等讨论结果。第二天有答复:按一贯原则,不参加、不过
问、不影响北京学生有关撤与不撤等策略性的决定。这是香港学联参加北京学运的一贯原则。只是站
在人道立场,我们继续支持广场工作, 于是将捐款交给物资部。
后来在广场做了一个简单统计:访问三十位同学,全是外地来的,“如果没有香港物资站的支
持”,七人表示“不会留在广场”;四人“要看情形”;一人“拒绝回答”;十六人“将坚持留
下”。

179
之后就是协调工作,周旋在超华、梁二、柴玲、封从德、李禄几个人之间。希望你们补充。五月二
十七日,在北京饭店见了北高联成员,包括吾尔开希、马少方、郑旭光、王丹、杨涛、熊焱、梁二等,
后来林耀强请吾尔开希、马少方吃了一顿饭,这就是“吾尔开希大吃大喝”的新闻来源。
这次会后,我们初步了解了北高联与广场指挥部之间的矛盾。五月二十九日,我们四代表和岑
建勋见了柴玲、李禄、封从德,并尝试说服他们与北高联共同管理广场。
五月三十日晚,北高联王超华、梁二等与指挥部三人,在王府饭店见面。当时有了初步共识。可
是,北高联说,他们还需要回去开常委会通过。六月一日,北高联常委会否决与指挥部合作,我们
非常失望。
六月二日晚上,消息传出,郑旭光准备带一队纠察队强行接收广场。我们非常着急,准备去广
场阻止郑旭光的行动。这个行动如果发生,相信香港的捐款支持可能马上中断。正好少年兵进城,我
们就没去广场,挡军队去了。
六月三日去机场接取第二批帐篷,安排错误没收到。回来听说军队进城了。以后就是屠城。六月
五日我们返港。
“六.四”以后,香港学联主要工作是:一、串联,记得有五个同学在一个城市被扣押了四、五
天;二、查找学生领袖的下落;三、在香港以各种形式推进民主教育工作。
 
补充与质疑:
梁二:香港除了学联以外,还有中文大学与北师大有联系。四月二十八日到的有俞国涛和潘毅,
参加过师大自治会的全会和常委会,不是很满意。他们参加了五四游行,捐了一万港币给北高联财
务部,这样北高联有了第一笔海外来款, 第一笔正式资金。
常劲:四月二十四、五日陶君行又到了北大,说与统战部谈过了,希望北大筹委会干部做一个
简短录音讲话。当时我找到郭海峰,他对此事非常不积极,结果只好由我以个人名义作了个录音。从
此,香港学联与北大再也没有正式接触。
辛苦:当时香港学联都给过哪些组织、多少捐款?给学生领袖个人的钱?
李兰菊:财务问题我不打算回答。因为不是我管钱。据我了解,香港学联从来没有把捐款给个人,
都是给他们所代表的组织。给组织只有两个:北高联和物资站。
张伦:岑建勋是否给过电话号码以便营救?
李兰菊:岑建勋的工作我不了解。但我们尽量与同学交换地址电话,准备日后联络或镇压后提
供帮助。
王超华:五月三十日晚,北高联四人与指挥部四人王府饭店会后,北高联是否否决了?因为王
府饭店会议的一个决议是第二天合开记者会。(封从德:对,而且开成了。)郑旭光也去了,是我们
第二天北高联常委会上动员大家一块去的,梁二作了很多说服工作, 说香港同学很不容易,一定要
给指挥部再一天时间。所以李兰菊是否记错了?因为,如果郑旭光有夺权计划的话,也是下一天,
跟我去公安局有关。我观察到广场上纠察队已经被市民取代等等,然后是六月二日夜里在北京饭店
另一次会,不光学联,还有潘毅和市民,没有正副总指挥,但有指挥部秘书处的人。
封从德:六月一日北高联否决合作案,你的记忆清楚吗?
李兰菊:是的。六月一日那天,我们跟岑建勋进了北大,他们开会.梁二过来告诉我们:否决
了。
梁二:没有。我记得六月一日下午,我在师大,超华回来……
李兰菊:是在北大。
梁二:那天下午我没去北大。

180
王超华:那是六月二日。
李兰菊:我确实是清楚记忆的。
封从德:郑旭光带纠察队准备强行接收广场是怎么回事?
李兰菊:当时是梁二来通知我们,说郑旭光要接取广场。
柴玲:你们不准备支持指挥部有三个原因。当时其它组织不也是同样吗?
李兰菊:我们没有对对话团的合法性进行讨论,因认为该组织不涉及领导工作;北高联是我们
代表第一、二次赴京所观察的结论。简单地说,他们有群众基础,是不流动的,有一定基础上的民主
程序。强调一下,这些观察都是基于北高联给我们的资料和他们的谈话。他们的产生过程是这样的:
由各校经过选举产生的自治会或学生团体选出代表加入北高联常委会,再由常委会选出主席。我们
认为这是初步成熟的民主程序。

6.2 武汉的学运 蔡崇国


武汉学运的发起和八六年底的那一次不同,八六年的那一次运动是安徽到上海,然后到北京,
接着听过《美国之音》之后激发起武汉的学生运动。而这次不同的是它是同时开始,四月十六日在武
大的研究生院出现第一批挽联和标语,到十七日标语和大字报就已经比较激烈了。四月十六日也有
了第一个花圈,这个花圈是以武大哲学系全体博士生和研究生的名义搞起来的,最早发难的就是武
大哲学系博士生和研究生中的共产党员。(封从德插:是你领头?)不是我领头,也不是李海涛,
是我们不知道的几个人。李海涛一开始不知名,后来才出来。第二个不同的特点就是八六年是以一、
二年级为主,这次一开始就是高年级的学生一齐出来。
我四月十五日以后听到广播以后就知道要出事,就到了武大。他们一开始的行动我都没有介入,
十七日就有了游行,开始在校园里面游行,我参加了,我开着摩托车跟在后面。他们拿着录音机广
播,特别是我们哲学系的几个研究生,有一个参加过八六年运动的,大家走到校园门口,整个学校
的领导都来劝说大家不要出去,不劝说恐怕大家还不会出去,一劝说大家就一下子出去了。出去以
后一路走,一边商量往哪儿走,抬着三个花圈。最后就到了武昌南站,希望大家把消息带到全国,
武大觉得自己是全国第一批上街游行的,这就是四月十七日到了南站。回去的时候,他们就要去省
委,这个时候团委派了几个人把三个花圈里面的两个拿过去,他们来抬,一到了那个地方,他们就
到另外一条路点火烧了花圈。我恰恰是开摩托车想要抄近路,亲眼看到他们烧花圈。非常卑鄙,是团
委学生烧的,大家非常气愤,以至于把学生中团委代表的家给砸了,因为是他第一次游行,二十二
日有一次游行。
我这个身份比较特殊,我始终是最理性的,但是从来没有被抛弃掉,因为我是《青年论坛》的创
始人之一,很多文章大家也看过。邓力群特别把我的文章抓住不放,我办过企业,《光明日报》也刊
登过。所以大家认为我是老革命,而且受过迫害,成份好,尽管有理性,也不会是叛徒。这个很重要。
其他跟我一起办过《青年论坛》的知识分子都害怕了,因为他们一旦参与了就是黑手。我是一个老党
员,我觉得不管我理性不理性,他们都认为我是黑手,这是没办法的。再加上我家里比较特殊,有
一个电话,学生就给我打电话:“我们很害怕,我们知道你很危险,我们只希望你跟我们站在一起,
我们就安全了。他妈的!你不能拒绝啊!”我当时实际上是很犹豫的。
这之前三月份有个研究生会大会,那个大会我没有参加竞选,但是大家还是把我选成研究生会
副主席和博士生会主席。这也很重要,就是我是官方的研究生会的头。
到了二十二日的游行,我就觉得必须要介入进去。整个武汉市最先动起来的就是武大,整个武
汉就看着武大,武大则是看着我们哲学系。我就开始同哲学系的哥儿们开会,讲下一步怎么办。这样
就避开了官方学生会和独立学生会之间的冲突。武大在这段时间的组织特点就是这样。这是二十二日
以前。

181
到四月二十七日北京游行的消息传过来,对武汉的鼓励非常大。因为我的朋友在北京的很多,
我们都认为这是一个巨大的胜利,该收手了。因此武汉的学生运动也有些变化,武大我们基本上能
够控制,但是我们疲惫,准备收手的时候,其他小院校刚刚突破团委和党政机关的封锁上街,正在
势头上。因此武大收手,他们形成一个高潮,这又是一个特点。
我们商量,要把学生引导向理性。一个比较重要的活动就是五月三日我们开了一个演讲会,由
我和李海涛主讲,主要是我论证为什么我们不是动乱,我们的要求是什么,我们要理性。而且我讲
四月二十七日大游行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我提出的口号是“诚心与党和政府合作,解决祖国面临
的危机”,当时基本上大家都接受了,当时全国各大报刊驻武汉记者都在那里。因此我们就决定五
月四日不游行,我们不要再走过头了。武大学生基本上同意了,少数本科生上街,其他院校的学生
上街,武大学生没有动,武大学生上街基本上是走在马路边,不阻碍交通的,也是比较有理性的。
这是一个阶段,然后有一段平息。到了五月十四日,北京的最大影响就是戴晴等十二个知识分
子到北京天安门广场,广播播了。当时我在家不知道,一个电话告诉我,学生统统冲到了省委门口。
我就着急了,第二天早上我起得非常早,去了那里。一看学生已经坐了一个通宵了,但是没有多少
人。我一种直觉就是下午就会成收拾不了的局面。所以我就和官方学生会和自发学生会的头一起拿着
研究生会的章子要进省委,希望他们和我们对话。这是最早开始的对话要求,但是怎么也递不去。门
卫说他只管看门,不管递请愿书。我说我们不是递请愿书,我们是官方学生会的,跟你们来通报情
况。你只要一出来我们就会跟你们讲,他硬是不接。后来我们打了一个电话,信访局的人来了。我大
发脾气,我说你们的责任心在哪里?我说你们这样处理事情,下午你们收拾不了局面。他们非常恼
火,说:“你是什么态度?”等。后来他们一声不吭,记着我们的讲话,说下午给答复。我们等啊等,
等到下午,没有东西。全市闻风而动,全部来声援,觉得武大的学生太伟大了,有上万学生,全部
在市委门口。然后还是等不到他们的答复,学生非常气愤,就要冲省委,这是五月十五日。我和李海
涛,我们全部在那。李海涛这时就演讲,最活跃了。我们就阻止学生冲省委。学生就说:“他妈的,
我们在这里没吃没喝的,他们在里面喝茶。”我们说:“学习天安门广场的学生啊!他们绝食坚持
那么长时间,还在那里保持理性,你们就耐不住了?”但是学生还是不听:“那我们堵大桥。”我
们还是阻止,阻止不住,他们队尾变成队首,转身上了大桥。
这么一搞,省委的答复马上下来了。我们提出三条要求。五月十五日是外地学生运动的关键,在
十五日以前,外地学生有自己的诉求,十五日以后,外地的学生,特别是武汉,全部变成了声援北
京的一部分。政府怎么答应外地学生的条件,学生也不会撤。十五日绝食已经三天了。就是两个阶段,
第一个是有自己独立的诉求。我们提出了三点要求,第一个是对话,第二对话要直播。省委派人来跟
我们联络,说答应对话,我们就马上派人去把各个学校的人找来,找了二十几个人。我们就到省委
对面的省教育局去,他们是一群公安干部围着三个省委秘书长,有一个很老练,有一个很烦。我说
我们先派代表的代表,我和李海涛,就作为这二十几个学校的代表的代表,先和他们开预备会议。
他们就说:“你们必须要撤,撤出大桥,我们才可以对话。”另外一个秘书长不吭声,他在那儿想。
我说:“是不是要撤出大桥才能对话?这是不可能的。我们要现实。”他们还是坚持这一条。最后一
个折中方案,马上开始对话,同时我们去撤出大桥。我提出就是我们派出最精干的人去撤出大桥,
就是我、李海涛,还有其他的几个人。李海涛当时声音很哑了,那时候他表现出他的全部激情,他要
么不动,要么如猛虎下山。但是他老是说我太理性了,但是我们非常好,他也不会撤我。其实很多决
定是一种感情,再说我的革命历史比他长了。他在此之前一直作学问,我都没有想到一直作学问的
人有这种热情。
政府答应了对话、直播,我们就去疏导学生。他们说“我们答应了以后,你保证要撤出学生。”
我说,“我告诉你们,这就是你们反对学生组织跨校际的恶果。我可以动员武大学生下来,但我没
有能力动员其他学生下来。因为我们没有统一的组织,我没有合法性,因为你们禁止成立这样的组
织。这是你们反对成立独立的跨校际学生组织的恶果。”当然,这是理论说明,我还是动员去了。他
们派了两辆车,先让我进警车,我说我进警车去劝学生,学生一看从警车上下来不是便衣警察吗?
我就不答应,进了后面的小轿车。我要警车与我保持非常远的距离,不要使学生发生怀疑。然后我们
182
过了大桥,过了大桥到了汉口我们才听说,这边有人堵了铁道。我就非常着急。,马上下午李鹏就作
了反应,把这作为造成混乱的根据。但是我们完全控制不了,我们只能控制武大的。我去疏导了很多
学生,让他们撤,我说他们答应了什么条件,说了一遍,都同意了。大家比较服武大的学生,也有
把我围起来,要揍我,因为我年纪比较大,不象大学生,后来我把学生证给他们看,他们就听了。
实际上大桥好了两天,又重新堵了,要声援绝食。那个时候就没有独立的诉求,政府答应了一切条
件,他们还是要堵大桥。
那几天北京不断给我打电话,要我去,另一个是我的一本书《从五七年到毛泽东》这本书要出,
因为我同戴晴、李锐等出一本丛书,要我去写前言,然后交付印刷,于是十九日戒严的那天我就住
进了北大勺园。
在我临走之前比较有特点的几件事,第一个是十七、十八、十九日,武汉三镇没有一个军警,一
片空城,随时会有人抢劫而没有人管。我觉得这是一个大阴谋,我就逼着武大研究生会的头头,他
跟官方省学联有联系,跟他们讲怎么开一个会,要求省政府给我们调汽车、摩托车,配司机,然后
我们马上组织起纠察队接管城市三天。但是后来我要走了,就参加了省学联的一个会,是官方学联
的,他们发了一个要求邓小平辞职的通电到北京。在这之前很多官方的、团委的、学生会的人都劝我
要珍惜精英的安全。昨天在劝我,到了十八、十九日,便成了游行的发起者了。所以外地的游行是一
开始到四月二十二日游行的时候人数非常少,很害怕,但到了十五、十七日在北京的精神感染下,
谁不游行谁不时髦,变成这样的一种气氛。
到了六四的晚上我有了飞机票,本来我准备三日回来,但只有小飞机,我坐小飞机不行,我只
好乘四日的飞机,三日差点死在长安街上。四日下午坐飞机到武汉,晚上到武大,一到武大他们全
把我抓住不放,李海涛抓着我的衣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哗哗地掉,只是说:“你怎么才回
来,回来就好!”然后说整个太乱了,你就回来把大家组织起来。一看学生全疯了,这是你们很难
理解的,就是当时以为没有被抓、没死的外地的学生全部死掉了,有飞机在上面飞,北大被炸平了,
谣言满天飞,那些学生完全疯了。我觉得第一件事情是派人侦察武汉周围有无军警,其分布情况。我
当时非常简单,我觉得什么鬼民主、自由、胜利,都是见鬼的事情,就是不要再死人了。第二是要与
官方建立联系,让他们不要派秘密侦探下来,派秘密侦探下来会全部被杀掉,杀掉以后军警和学生
之间的矛盾就会激化起来,因为当时警察就认为武大的学生够哥们,我们抓了他们一个秘密警察,
就把他送回去,没有打他。其实在北京、在武汉都是这样的结束,各自的肉体的结束,激发起相互的
仇恨,导致一个政府和学生谁都无法预见、谁都不愿意看到的后果。第三个就是把学生稳住,让大家
把心里的东西渲泄出来,然后我要告诉大家任何请愿、牺牲都不会有效果的,北京的学生已经帮我
们做了,你再死就象死一条狗一样。所以海涛他们首先提出开一个追悼会,希望我讲一下在北京的
见闻,我答应了。
在我离开北京之前,我给北京中央一个副委员长的儿子打了一个电话,他是我同学,我们关系
非常好。我就说:“你们他妈的怎么搞的,你们可以用高压水龙头,催泪瓦斯嘛,你怎么用坦克压
死人。”他说“你亲眼看见的?”我说:“我亲眼看见的。”我以前做过他们的党支部书记,我不会
撒谎的,他也相信了。我说:“你们怎么能压死那么多人?”他第一个反应是:“我告诉你,你看
见的,你千万不要说,你说了就完了。”第二句话就说:“北京没有高压水龙头啊!”所以我回来
就跟他们讲。我们开了一个追悼会,真是非常感人,成千上万的人,一开始讲“血债要用血来还”
那些东西,李海涛有一个讲话,我也有一个讲话。我就讲北京坦克压死人这些事情,我把最残酷的
情景给大家一抖,“我看你们还死不死”,把最残酷的事情一说,大家觉得再死就没有意义了。然
后我就说我比你们年纪大,我就跪在台上去了,我说你们一定不要。然后再有人喊“血债要用血来
还”,基本上没人响应。这种活动持续到了六月十一日。武汉学运我就只能讲这些。

6.3 湖南学运 刘卫
(1) 学运前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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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师范大学是一个比较有闹事传统的学院。八零年与胡平等人搞校园民主的同一时期,师大
也有类似的行动。有六十多人参加绝食,最后以饿瘫,被军警强制抬走而结束。当年参加的两个领导
人一个叫梁恒,现在在美国。另一个被判了四年徒刑,后来出来了,在学运中我还碰到这个人。这以
后师大留下了这种传统。学运骨干以学生社团的形式一直在搞活动,一直延续至今。
再就是中南工业大学的民主学生会。在八七年的时候,团中央有一阵子搞校园民主建设,湖南
就在中南工业大学搞试点,搞民主选举学生会,而民主学生会真就是这么选出来了。学运中,曾经
有一件在全国影响比较大的事。四月二十五日全国学运开始以后,中南工业大学的学生会于四月二
十九日召开会议参加学运,七个系的学生会主席和研究生会主席参加会议,院学生会主席主持会议,
讨论是否参加学运。院学生会主席叫范忠,后来是湖南高联的头之一。研究生会主席卢志清是我们核
心人物之一,也是头。整个湖南的各个大学在中南工业大学的之后,在八八年几乎各院都开始了民
主选举学生会。所以在学运中,湖南高自联的头头几乎全是学生会的原班人马,而且各校自治会,
也就是学生会,这样的组织基础使学运运行较有条理。
八八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岳阳发生过一件事,湖南省撤销了岳阳市一个民选的副市长,市民不接
受,就上街游行。这件事扩散得比较小,后来新华社记者和湖南省的记者发了一个号外,但是他们
没有力量将之散发到社会上,但在学生中间得以流传,开始了对这件事的讨论。最后报告文学作家
麦天枢写了一个长篇报告文学,但已经印好的刊物被禁止发行。在学运前,这本刊物到了我们手中。
还有杨汇泉的事情。杨汇泉是湖南省副省长,这个人贪污很厉害。他去广州吃饭,一顿饭吃了四
千多块钱。而这个单据让新华社的一个记者拿到了,并传到了学生手中。这些事件正好发生在两会到
学运前的这段时间,为学运酝酿了气氛.。
四月十五日胡耀邦死的当天,几乎与北京同时,湖南师范大学就开始贴出大小字报了。第二天
一早,师大学生会那边打电话过来说,你们得赶紧行动。我说,工院很困难。学运之初,湖南的工科
院校是落后的。

(2) 湖南学运的成长和湖南特色。
学运的成长主要是以文科为头。从四月十五日贴大字报到四二二游行砸了一条街。四月二十六日
四二六社论一发表,湖南就开始游行,大约四千多人,以湖南大学、湖南师范大学、中南工业大学为
主,这时各校学运骨干开始进行串联并集会,提出湖南学运要有湖南特色,就是民主学生会。搞清
一二二四事件,就是湖南岳阳的事情,还有杨汇泉的事情。但是我们还是学着北京同学的样子要求
与省政府对话,省政府,省委也在四月二十七日与学生代表进行了一次对话。
四月二十五日中南工业大学七个系学生会主席会议之后,我们又在岳麓山上开了第一次麓山会
议,公安局叫清石坡会议。会上就有人提出政治特区理论,就是要配合北京的学运,也考虑湖南的
情况,我们不能跟着北京走得太远。因为北京的同学素质比较高,湖南同学相对差得多,所以让北
京当头担风险,而我们在后面给自己修堡垒。所以就提出先把湖南的大学变成政治特区。
五月四日北京复课,我们就很失望。因为北京如果不复课的话,湖南政府就有一种来自北京学
运的压力,他就必须给我们的活动空间再作出一些让步的范围。虽然我们并不主张罢课,但是北京
逐渐开始复课,就没有给我们挡风的墙和先锋了。我们就更加回到特区理论上去,就是还是在学生
会里搞,不出去。还制定了一个方针,就是参加学生会的人,最好不要全暴露。尤其是象工科院校的,
本来群众基础就不好,就不要太露面。将来反复的时候,也好由我们来接替。因为将来湖南的学联还
会由我们中间产生。
五月十三日北京开始绝食,我们就感觉到气氛不对了,就是一定要和北京保持某种配合。这时
出现两种意见,清石坡会议上就开始吵得很厉害。有人提出一定要和北京一起干;另外一方提出来,
我们还应该坚持我们的东西。

184
当时五月四日的时候,我们就和黄泥街上的印书贩子进行过接触,唐伯桥负责这一接触,由我
们提供政治性的文章,他们印刷,出卖,挣得的钱对分。因为印书贩子很看好政治市场,认为一定
能够挣钱。文章我们已经组好了,出版也联系好了。所以我不太同意和北京一起干,与同学接触后改
变了这一观点,认为不干也得干,如果你不干你就被人全抛弃了。因为五月十三日到十五日中间,
学校里几乎每天晚上都有人砸瓶子、烧床单,扯着嗓子喊。后来在五月十五日的会议上,骨干一对一
……为了考验工科的实力,决定在五月十五日晚上由工科院校先组织一次游行。结果这次游行勉强
凑成,出来一千多人。为什么在晚上呢?因为学生都怕老师,怕校方。晚上呢,看不清,闹也闹了。
这是工科院校的第一次独立行动。
五月十五日游行成功了,十六日就开始了全高联的行动。在这之前讨论了怎样成立湖南高联的
事情。但是不成立组织,只列出章程。把章程用传单的形式向全市各校散发。有章程无组织,在学运
中产生学生领袖,这是我们当时的方针。
五月十六日中午宣布高联成立。但谁是高联呢?没有,大家回去选吧!最后高联还是落在我们
身上,因为会议是我们组织的,同学就选了我们。从五月十六日到六月四日,省政府办公楼让我们
占领了,高联就在省政府里办公。
五月十六日游行时提出了一个横幅,叫做“邦柱,不见不散!”邦柱是湖南省民选的省长,刚
选出来的。湖南省人大刚开完,选了陈邦柱,罢免了杨惠泉。这是在学运中的事情。当时我们以为他
不回来的,结果五月十七日早晨陈邦祖来了,不光他来了,湖南省委书记熊清泉、人大主席刘复生
也来了。来了说,对话吧!这是早晨两点多钟的时候,他们到省政府来了,因为学生把省政府占了。
结果大家就说,赶紧凑人去。后来广播里叫我,为什么叫我呢?因为在十六日游行时局势非常难控
制,是我把会场控制住了。我到会场对话正在进行。讲是对话,可事实上却什么都没准备。叫了几声
口号,省长就说,“你们在胡闹。”我们就说,“你们没诚意,不转播。”我们就跑出来了。省长说
把门关住,不让他们出去。我们还是跑出来了。实在是我们没准备。
十九日凌晨,我们收到北京高联的两份电报,说是北京停止绝食了。一份电报说同学们回校上
课,一份说坚持战斗,即不回校,坚持静坐。当时省办公厅的副主任那边给我们通知说,同学们,
你们胜利了!回去吧,北京同学停止绝食了。同学就走了一半。我们就拿起话筒来说,坚持斗争,别
走。我们收到电报说不是那么回事。这时湖南警备区的通知来了,晚上两点清场。
我记得很清楚,在火车站广场剩了十九个人,在省政府剩了三百来个人。这些人说,“我们不
走,准备为革命牺牲了。看你们把我们抓起来。”就在那儿唱《国际歌》。结果警车来了,转了两圈,
没抓我们。到五月二十三日早上,留下来的三百个人和火车站广场上的十九个人就成了英雄了,以
后高联的骨干就是这些人。
(3) 北京来的四个通知
五月二十二日和五月二十八日,我们曾经收到了四个通知。第一个是五月二十二日从北京传过
来说是搞胜利撤退。我们说,就和北京一样胜利撤退吧。可第二天得到通知,要坚持斗争,我们已经
把胜利撤退的事情布置下去了,结果又要坚持斗争。那只好坚持斗争吧。这通知搞得我们很惨。五月
二十八日又接到一份通知,也是撤退。当时我们并不知道北高联和广场指挥部是什么关系,在我们
的印象中,北高联是最高的领导,广场指挥部是北高联设在广场上的指挥部。所以这些矛盾的通知
搞得我们很莫名其妙。我们每天派一个人去北京,一个人回来,每人只呆一天,是高联出钱派去的,
任务是传递消息。当时我们手上的捐款最多的时候有十二万。不过,学运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得到的捐
款都送到北京去了。五月二十八日又接到一份通知,说撤退。
我们讨论过以后,借五月二十八日的全球华人大游行,游行中拉出两条大横幅,一条横幅是
“感谢长沙市人民,我们打扰你们了。”第二条是“胜利大撤退”。发了一份宣言,是知识分子给我
们起草的,有一句话是“坚冰已经打破,航船已经出发,前面的路正长。我们年青人继续向前
吧!”到了晚上又接到北京通知,又要坚持斗争,而且要动员工人们罢工,当然又是开会争论。到
了五月二十九日早晨,得出结论,还是撤吧。撤的理由是我们不能再听北京的了。当时还有一个争论:
185
我们要不要介入党派之争?我开始是坚持和改革派联合的,到后来我说,“别联合了,你看北京和
改革派也配合不起来。”我提出学运和党派之争划清界线,我们作我们该作和能作的事情。后来我们
这方的观点占了上风。湖南省电视台采访我们,问我们为什么撤退,我的回答是,中国学运现在已
经导入一个不好的方向,就是学运被党派之争误导。所以我们决定在我们已经取得的成果的基础上,
回校继续坚持我们的斗争。这样就开始撤退。
因为我们五月二十八日的游行气氛造得不错,另外湖南学生为声援北京同学,也有人绝食,人
数最多的时候达到四百多人,绝食结束以后,我们采取换班静坐制,由大学校各校出一百,小学校
每校出四十,保持在省政府广场上有五百学生。五月二十九日我们不派出接班的人,这样广场的人
就减少,在由高联的头头出面挨个的劝。当时广场上只剩二百来人,我们十几个头头挨个地劝,就
都给劝回去了。不过,撤退的过程中还是出了事。
五月二十九早晨的时候,湖南中医学院的学生在火车站广场自焚,他说,你们都撤了,但我是
最革命的,我自焚。一个司机还挺支持他的,也不知道他要油干什么,就给了他一桶柴油。结果他弄
了一些纸堆在一起,把柴油倒上去点着自己蹦进去了。一蹦进去,身上就着了。周围的同学就把他抢
出来,因为是柴油,烧得不旺,把他救了下来。
六月四日北京发生屠杀,同学象疯了一样,不知干些什么好,就把铁路给断了,其实铁路在此
之前已经中断过两次,铁道学院的学生把铁路扒了,扒得特快,两分钟就把铁路扒开了。然后把全
市的交通堵了,堵了三天却没人来镇压我们,不知道我们的敌人是谁,就开始讨论谁是我们的敌人,
讨论来讨论去找不到敌人是谁。
六月七日晚上北京南下特行队提出来,北京以及全国的形势已经不行了,我们要转入地下。在
学运中我们发现,全国学运不配合,如果配合的话,形势会好一些。北京的同学就提出来搞一个全
国高联。我们当时就附议,为什么呢,因为六月八日的时候,湖南高联还打着牌子存在,从全国各
地来了很多学生,都自报是各地学生领袖,好象组织全国高联的基础也存在,所以我们就同意了。
怎么样宣布全国高联的成立呢?一定要有一次公开的集会。这次集会就是六月八日长沙火车站广场
上的追悼会,我在会上致悼词,我看到广场上都是人,而且全国各地来往的游客,因为火车断了,
全集中在那里,大概不下二十万人。会上我们宣布成立全国高联。
宣布以后,当天晚上中央电视台广播北高联是反革命组织,我们一想我们也就是反革命了。挡
风墙没有了,大家全蔫了,溜吧。

6.4 西安、兰州两地的学运 辛苦
我主要讲西安、兰州两地的学运情况。运动的发生绝不仅仅是悼念胡耀邦,我是八五级的,我入
校之后,几乎每个学期都有一次运动,每次“一二九”前后,兰州大学都有不同程度的不满情绪的
发泄或是有运动的趋势,苦于没有很好的诱因,所以一直都是小规模的小打小闹。
胡耀邦死后,开始大家对胡耀邦的去世并不是特别的关心,当然大家对他在七九年作的反正工
作和他的廉朴作风也有印象,就参加了悼胡行动。我们学校在此之前已经有过游行,四月二十一日
举行了胡耀邦追悼大会,是由校方举办的。但是晚上十二点之后,各个宿舍的学生突然开始了骚动,
最后发出各种吼声。学校领导赶到研究生楼前进行劝解,说你们不要闹事,历次闹事都没有好结果。
一解说更激起了同学的愤恨,这时“嗷嗷”声更高了。女生宿舍十一点半后关门,很多人就都到女
生宿舍前呼唤女同胞出来。二十分钟之后,看门的不得不把大门打开。这时大家都聚集在二号研究生
楼前,就有人在上面散放白纸片,捡起来一看是白纸,实际上没有人敢做任何事情。后来学生们对
学校领导的劝说更加恼火,他们就出发游行到省政府门前去。每次运动都有便衣跟着,那次集会过
程中曾经有十几个便衣,他们穿着清一色的青黑色的制服,带着同样的墨镜。在学生游行到广场去
之后,大概有五百多人。学生说,我们应该开始建立一个组织,能够保证在每次运动之后学生受到
迫害进行自我保护。就由各系派出代表,每个系有两个代表,组成了一个五十多人的初步的自治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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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期自治会进行了完善,这就形成了兰大自治会。 因为“四二六社论”涉及到西安和长沙的学生
运动,我想在这里我有义务和责任对四月二十二日所谓的“打砸抢”事件进行明了。四月二十二日
前,西安交大、西北大学和西北工业大学都进行过多次的游行。四月二十一日上午十一点多西北大学
和西安交大从西安的西南角出发到新城广场,就是省政府所在地,进行游行。
“新城广场案”纯粹是由军方引起,所谓“打砸抢”实际上是由军警引起的。所谓“烧车事
件”是由两个小孩,一个十三岁,一个十五岁,他们烧的。(封从德插:这是你经历的吗?不是亲
身经历的不要讲。)这不是我亲身经历的,但是我的同学的家长就是进行审判的法官。当时是两个小
孩引的火,之后有三十八人被抓,其中没有一个是学生。“四二六社论”提到这个事件,大肆喧嚷,
造成对学生运动的污染,西安各校的学生都分别进行过抗议,他们贴出大量大字报,要求《人民日
报》进行是非的争辨,同时要求广播电台进行如实的报导。当时我在西北大学和西安交大,这些大字
报我都看到了。
五月一日出于对“四二六社论”对“四二二事件”歪曲报导的抗议,以及对“四二九对话”缺
乏诚意的抗议,西安的学生提出罢课。我对此非常清楚。是有西工大八八级的学生发起,当时周封锁
和一些北京来的同学也都在,帮助西安同学组建了西安学生团结联合会。据我所知,在此期间存在
好几个学生团体,包括学生团结会、新学生会、五四学生会。我去参加了一个会,是新学生会向原来
校方的学生会挑战,要求进行普选,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五四西安游行的情况,游行秩序非常好,当时有上万多军警包围了新城广场,在广场内看不到,
他们在广场外拉起了四道防线,当时必须凭学生证才能进入。在学生中我感到危险,学生完全被军
警同群众隔离开来了。学生游行到新城广场后,向市政府递交了抗议信,同时还有请愿书和要求对
话的七项条件,这个和北京的七项条件大同小异。
五月九日兰州大学的一千三百多名学生游行到省政府前,要求当地政府与学生组织进行对话。
兰州大学在历次学生运动中都搞得非常轰轰烈烈,他们从四月十九日到五月九日已经进行了七次游
行,在五月十一日他们终于与甘肃省达成了一次对话。对话由甘肃省副省长还有当地人代会的委员
在兰州大学的礼堂里进行的,我当时对对话的内容本身不感兴趣,但对对话的情况很感兴趣。他们
达成了一项协议,以后继续进行深入的对话。就在学校里建立了对话组织,是有学生自治会代为建
立的。
绝食之后,五月十六日在兰州东方红广场有十万人举行了誓师大会。在此之前我们没有想到会
有这么多人,实际上十五日是报名参加到北京的绝食,声援北京学生的绝食。当时我们学校有二百
多人报名,筛选出十名带团到北京绝食,我是其中之一。第二天的游行中我开始了我有生以来第一
次的影响,当时我的情绪非常悲哀,我觉得绝食本身是用生命来换取一种东西,而这种东西是没有
价值的,是没有物质代价的,我在演讲中说,“市民们,同胞们,我们今天所作的一切是为了五十
年后、七十年后中国能有一点希望,我们到北京去绝食是为了看看这个民族还有没有一点希望,想
想七十年前五四的时候我们的国家在世界上至少还能排在十几名的前列吧,可是今天我们已经排到
一百多名。我知道我们今天作的这些是没有希望可能成功的,因为多次的学生运动没有取得成功的,
但是我们希望五十年后、七十年后我们能够有一点影响。”五月十六日誓师大会后我和新闻系的一个
学生,带领了一个六十九人的绝食代表团,我和另一个学生各带三千余捐款分赴北京进行绝食。到
达北京后,曾经向北大的募捐站捐出来两千,剩下的是留着备作绝食学生的急需。
五月十七日,西安有二百五十人在新城广场省政府楼前绝食,同时在钟鼓楼前有一百多人绝食,
在兰州有三百多人在省政府门前绝食。
天安门广场上各校的情况。仅兰州大学就有一千四百多名,原来的我们带领的甘肃十三所大学
已经不可能进行大的联合管理工作,我就只能对我们学校进行管理。我们自己在广场上设立了供给、
联络、宣传和纠察系统,后来成立的西北狼纠察队中兰大的学生占了主流,还有甘肃工业大学、甘农
大的同学。我们在广场上的学生完全是一种自治的情况,我们的代表是由在场的学生选出来,我们
每天和我们本校的自治会有热线电话联系。我们学校有四个电话线,一个是七号楼,是八五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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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前的一部电话,两部研究生楼前的电话,一部女生楼下的电话。七号楼的电话专和北京联系,研
究生一号楼的电话专和北大筹委会热线联系,这是从四月二十五日就已经建立起来,我们对北京的
消息非常灵通,研究生二号楼前的电话是和西安的西北大学、西安交通大学有热线联系。我们每天向
学校报告当天在广场上发生的情况和我们自己的情况,请示学校自治会对我们决策的意见。在营地
联系会议上学校的代表可以百分之一百地证明,我们兰州大学的学生代表完全是有代表性的。

七。回顾与反思
7.1总体补充 : 动机与局限 7.2公开讨论

7.1 总体补充: 动机与局限 〖参:7.2 公开讨论〗


王超华:我认为我实际上不可能把所有有意义的事情都讲出来,所以我就改变议题,和我这个
提纲没有关系。
在我整个的回忆中,听说有人说我没有讲清大纲什么的,经常局限在细节上,这和我开会以前
在筹备这个会的时候我的基本态度,是一脉相承的,我在和封从德多次通电话的时候我就说过,我
只提供细节,我只希望核对事实和细节,任何总结性质的我都不愿意参与。这个会包括一开始的预
备会议,一旦提到总结,一旦提到归纳,我就准备不参加,我不批评其他人这种态度。所以我认为,
如果我给出一个北高联的脉络,这本身就是我在为北高联作总结,我承担不起这个责任。一般来说,
我只对我认为必要的几个事件,包括我觉得可能只有我知道的事件,即使是这样的事件我也只能给
出一个粗略的叙述。这是我的叙述态度。
柴玲讲到她参加运动的动机,她昨天晚上对我特别地表示了一下,不是对我个人有意见,而且
希望我也讲一下我的动机。我本人只是提供事实,我是经历了这段历史的,我也只能是被别人研究
的对象,不管我是经历了这件事还是没经历。在以前我个人也是觉得轮到我要作这种表白自己的时
候,我会有一种非常不好意思的感觉,我个人性格上不习惯作这样的事。到目前为止我觉得也有必
要说一下,我只能说是就着他们谈到的一些相关的来对比着讲。
四月二十日在我们学校学术讨论会上我还否认学运对历史可能起的重要作用,但是到四月二十
二日我已经跑去当我们学校代表了,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我四月二十一日晚上看到学生纠察队这么有
秩序,我就想到这次学生运动可能会取得一些实际效果。所谓的实际效果,我从来没有想过我有可
能出国。虽然我参加我们学校英语中心学过一年,只要具体想到的话,我就觉得我这个人没有这个
可能。可是三十多年的历史,我亲眼看着一代人、一代人因为肯定自己的热情和动机而带来根本没法
预测的后果,多少年的青春过去,你想再重新学习什么都是不可能了,我就想着,不管是什么动机,
哪怕是取得一点成果也是好的。我在四月二十一日晚上第一个念头已经想到了请徐四民办报这种事,
因为这一年,《东方记事》的出版跟戴晴他们发表储安平的文章和林培瑞讲方励之赴布什宴的文章都
是有关系的。我就想到象这样我们临时出了一个杂志,赶紧发两篇文章就被共产党封了。我们有一个
民族与文化的研讨班,上了一年就都在讨论这些事情。知识分子的生存条件就是思想自由,我们最
感觉不好的就是思想不自由。我们希望哪怕学生运动给我们扩展一点点生存空间,我们在中国活得
稍微好一点,能够有可能说出我们想说的话,实际上这些启蒙运动才有可能持续下去。我在运动自
始至终一直讲我们有可能得到什么?我们有可能巩固什么?是不是能给我们的社会一点进步?这是
从五月六日开始我接触新闻工作者就开始非常惊讶的,因为他们情绪非常乐观。这是我极力要加入
到学生组织中,希望巩固学生组织的一个原因。只有介入才能帮助它,只有参与才能使它巩固。绝食
开始之后我是非常绝望、悲观的态度,我和赵瑜曾经争论过,这也是和许多知识分子一个最大的差
别。从那个时候我碰到重要人介绍情况总是忍不住流眼泪,我觉得没有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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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从德:我讲三个问题,这个会发起的动机和现在的效果,二是讲当时广场上和学运当中最重
要的问题,就是学生之间互相不信任的问题,三是我对民主, 对这场运动的看法。
这次会发起的动机是想记载历史,大家各自有不同的意见,开始还想反思,还想总结整个民运。
现在的效果我觉得基本上达到了我们的初衷,但是很多历返出来,只是理了一个纲。我们最后要编
辑出一本书的时候,必须强调即使在海外还有多少多少同学的意见没有收集到,即使在会上有多少
多少地方我们都还没有回顾到。这一定要搞清楚,必须强调它的局限性。
当时广场上学运中最大的问题就是互相之间不信任,我认为和运动的仓促性有关,太仓促大家
之间没有时间沟通和交流,不信任的原因是因为缺乏交流。
关于民主,我们一搞民主就搞成泛民主,然后只想要权力,不知道有责任。另外,因为中国人
在人性上被压抑得太久,所以对他自己的尊严搞不清楚。实际上这场运动是每个人都想去争取自己
的尊严的一个运动。每个人到了广场,感觉到广场上的气氛,“跪了四十年,现在该起来活动活动
了”。我认为这是这个运动最根本的地方。
学生搞运动,和知识分子的想法,和市民的想法,和其它阶层的想法有点不一样。一些知识分
子想的, 就是让赵紫阳上台,李鹏下台,目标很现实, 新权威主义、体制内体制外之类。市民想的主
要是打倒官倒和贪污。政府干部和个体户有他们自己的追求,只有学生第一他还没有分配到社会上
去,他不知道自己的利益在哪,所以社会的总体利益就是他们的利益,他们的利益才是最长远、最
公正的利益, 所以, 他们要民主启蒙, 推动一个新启蒙运动。这是我的看法。
刘卫:我们外地同学去北京的观点是,我们不同意去,自己在家里搞不好,去北京没骨气;第
二是去北京的同学许多动机都是凑热闹,他自己在学校不敢跟头头作对,跑到北京去老师看不见。
还有我最讨厌工自联湖南成立的工自联,就是一群混混跑到广场上去。他们找我们说什么事情,我
跟他们说,“你们到工厂去闹,别在这儿闹,工自联应该到工厂里去。”还有四二二事件他们是打
砸抢,他们是把街砸了。
我对学运的看法,我们该撤什么的,都是无所谓的。我觉得最重要的是技术性的问题,什么事
情如果下面已经去干了,没干好就是没干好。我现在还是坚持这个观点,和党内改革派,和谁配合,
配合个屁。鬼知道改革派想什么了,反正都在中南海大院里,我不知道他们干什么呢。
常劲:北大筹委会的活动在运动中是非主流的,大家一直把北大筹委会当作运动中的后方来看。
北大筹委会一开始就有一个基本的共识,在我看来,第一是北大对这个运动的看法,一个是封从德
所说的启蒙运动的看法,另外一个就是团结工会这根线,是受波兰团结工会的影响,在中国、在无
党派的情况下建立其它的自治力量,首先就是从学生开始,从校园民主开始。第二个想法就是实践
民主。基本上就是按照这两根大线一直往下活动的。所以我希望强调北大筹委会最后的活动,我认为
北大筹委会的活动、组织活动到后来是比较完善的,而且我觉得是将来值得吸取经验的一个部分。
李禄:第一我觉得这个会议我还没有讲清楚的问题是我对这个运动本身的参与,主要包括三大
段。第一段是南京学运,第二是五月十三日我在北京的一些活动,第三段是从五月十三日到六月四
日从绝食团一直到广场指挥部、到最后撤离,一直到我最后离京。这三段内容我南京学运根本没讲,
北京的一段活动也没有谈,从绝食团指挥部到广场指挥部我谈了一个纲要,但是主要重要的细节我
都没有讲,唯一讲得比较细一点的是六月一日、二日、三日。但是由于这个事件本身的重要性和当时
作出决策本身所牵扯的面,这个还是纲要。所以我很遗憾就是我讲的所有的东西都是纲要,我希望
有一些具体的事件可以进一步核证。
第二我谈一下对这个会议本身的看法。第一个看法是,在会议中我开始了解到了很多我开始不
熟悉的情况。第二个,会议提供了一个机会使我认识了很多其他的人,比如我以前认为沈彤没干什
么事,后来发现干得也不少。我以前对王超华、对梁二都有很多误解,后来发现是我的问题,也可能
是其他人的问题。总之我通过这个会了解了许多情况,我觉得这个会基本上是贯彻了宽容、以史实为
基础的基本精神。第三是我对这个会有一点遗憾,我认为这场运动是一场学生运动,是一场全民的

189
民主运动,同时也是一场人文主义运动。我们在学生运动这一块本身讲的时间就不够,时间很少;
第二个在全民运动层次上又没有涉及到;第三个层次上我们讲了一些,但讲得确实是太少,而且被
会议一个强烈的情绪来反抗,我认为这很不正常,事实上这一块才真正代表运动的核心,也就是这
样一种核心才吸引了成千上万的人。
【 李禄:因为我们这个会的参加人员有限,同时预定题目是讨论北京民运,所以我们肯定会
省略其它很重要的资料。就昨天我听到的北京情况,我相信在其它主要的大城市,象南京,西安,
上海等等,情况比较相似。在此之前我也曾经串联过十几所大院校,情况都相似。我个人在南大也参
加一些社团,也是南京学运的发起人。本人比较同意蔡崇国的说法,这次运动基本是自发的,在全
国同时被大家所认可。在南京最早也是在十六日、十七日,到二十六日之前,有三次大规模游行,这
三次都与我有关,因为我在南京的一些活动,比较危险,所以我只能去了北京。到了北京后我去了
各个学校,凡是有自治组织的学校我都去,凡是有广播站的地方我基本上都去演讲。在这个过程中
我也认识了一些活跃分子,可以说朋友吧。也因为这个原因,后来在学运中我也有了进一步的参与。
我们一直在谈具体的事件,我觉得要想完整地回顾这场运动,作为历史忠实地记录下来,一个
重要的侧面是研究运动中大家的精神、情绪和感情。这个运动很大程度上是,至少在四二七之后,特
别是绝食开始以后,更大的是一场精神上的运动,所以在精神层面上的了解,是研究这场运动不可
分割的一部分。精神领袖的出现也使这场运动变得更加复杂了,就没有办法从势力上来研究。
我来分析我个人的一些想法。我认为在早期我听王丹的,后来我也一直承认王丹,是因为听了
他的几次演讲,没有承认开希也是因为听了他的几次演讲,承认柴玲也是因为她历次的演讲。实际
上柴玲在指挥部里并不具体负责事务,但她每次演讲都能唤起大家的激情。反正我还能记得很清楚
吧,每次演讲之后大家的反应实在太热烈了,包括我个人都感动得不得了。这是她的特殊地位。还有
几个人都具有这样的地位。如果我们能找到那天晚上我们送出去的八十几盘磁带,可能会对回顾历
史有所帮助。这是我要谈的关于精神领袖的一个地位问题,就是他们怎么来影响这场运动的。这场运
动是一场学生运动,是一场民主运动,同时也是一场人性解放运动。我想他们可能在最后一个层面
上对运动的影响要多一些。这我相信他们会自己来谈的。我个人只能谈一些在操作上的事情。】
张伯笠:参加运动的动机我想大家都有相似之处。我在参加运动之前就是一个动机,我就觉得
今年是要发生事,我们是在北大,我们整个作家班的想法就是学生现在说话了,他们将来成功了,
最先得利的就是我们这批人。所以我们就是这种思想,我们不能旁观,就这样参加了。
关于这个会议我觉得有很多大事纪我们没有弄清楚,谈自己确实谈得太多,没什么必要,因为
大家都写自传写了很多。比如说几次大游行,它的产生、效果、怎么产生的、哪些人组织的,这种重
大的事情都没有弄清。因为这个会虽然不具备权威性,但是它有一定的权威性,你必须承认这点,
到海外的就这些人,在监狱的人他们以后将来出来要很长时间以后才能做。我觉得大会大家这种合
作精神非常好,两年以后我觉得大家好象比广场冷静了好多。因为我刚刚出来,还没冷静,所以我
在会上有些做法不太好,请大家原谅。
况且我在大陆出来刚刚出来跟你们的想法还完全不一样,但是我尽量跟你们取得共识。我有一
个想法就是说,我们这些人今后要作什么?当然有很多人说,“你不要提这个问题。”当时我的初
步设想会议应该解决这个问题,就是不解决我们也应该有个定位问题,民主之家之类的。因为我们
监狱里还有那么多哥们,他妈的还死了那么多哥们,我们如果不为他们作一点事,我们是对不起他
们的。这是我最强烈的感觉。对这个运动的评价应该由历史来作,它既然发展到这个程度,发展到这
个样子,就有它的合理性,但是大家能不能在这里面找到我们自身的错误和缺点,我想这是很重要
的。今后中国还会搞这样的民主运动,甚至比这个要好。所以我觉得,首先这场运动应该是以大学生
为先导,从自发到自觉的民主运动,是全民的,不仅仅是大学生,而是以大学生为先导。
柴玲:我对这个会议的要求有两点,一点就是我希望大家在这儿心平气和地把当时的一些彼此
不知道的情况互相沟通一下;第二点通过这样一种合作我是非常希望达到一种效果,就是了解每个
人参加运动的基本的思想、主导意识以及他之所以在运动中采取那种策略这样一些原因。我始终想了

190
解的为什么运动中会形成那么大的分歧,我们以后在下次运动中如何避免这种情况。现在我们基本
的共识就是,我们当时的分歧确实在时机上、效果上,以及在最后屠杀造成的巨大损失上都产生一
些损害和影响。我想这个大会就象刚才李禄和伯笠讲的对每个人都有一个基本的了解,而且从中产
生深厚的信任和尊重。谢谢大会的主持者。
借用李禄刚才对整个运动分析的三段,我的强烈的感受就是,首先我们这个书出去以后毕竟成
为一个权威,实际上我们并不是非常地权威,(封:是有限权威。)这是在基本的民运的层次上。第
二是在全民运动的层次上基本同意李禄的话“没有涉及到”,尤其是我们谈的具体的焦点都是技术
性问题和细节问题,所以当时在广场、在北京、在全国感染大家的那种心情、感受、在那个特殊情况
下表达这四十年来中国共产党统治下的大众的心情讲涉及得非常非常少。我在试图讲这部分的时候
觉得非常地困难,因为我们发现到海外以后我们内在自我都在发生变化,这是一个冲突,我不知道
应该怎么解决,只是提出来留给大家讨论吧。
老木:关于指挥部逃亡经费的问题我觉得没有讲清楚,据我所听到的,还有没有说清楚的。第
二关于逃亡的电话号码,因为我到了海外在香港有人问我这事,就是为什么王丹没有电话号码?这
是两个重要的内容。
对这个会议我觉得还不错,但是我强烈抗议有的人发言的时候对王丹这些人心理的猜测和评价,
包括对联席会议。西苑联席会议说老实话我认为还是有它失误的地方,我觉得我们在这里是回忆这
段历史,我不主张反思。如果要反思的话,我认为我们都犯了错误,尤其是联席会议我们犯了失误
的错误。但是我们的主体性我是赞成的,因此就形成对指挥部的一些意见。
王超华:我来念一下。
一九九一年六月,我决定在巴黎期间我将不接受任何采访和新闻照相,不参加任何公开信或者
任何签名活动,我来巴黎之前只许诺参加整理史料的会议部分,未作更多的许诺,我现在不准备扩
充我的许诺。非常感谢会议主持者和本地新闻工作者对我的信任,并希望大家对我的个人决定理解。
第二,在会议期间我为会议提供了一些此前未曾见诸报端的有关八九民运的材料,特别是有关
五月北高联的活动,北高联当时对绝食的态度处理,北高联在绝食初期和政府的接触。但是由于会
议日程过度紧张,我事实上无法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一说完。有关这些事,我目前所讲的还很粗,
我会在自己的文章回忆里给出重要的补充。我将注意是否有其他与会者提前引用这些,提前不具名
地地引用这些不完全的事实。
第三,由于巴黎会议的日程紧张、参加人员不齐,一些重要事件在会中只有我本人,作为当事
人,我在会上却没有机会作发言,有些重要事件在本次会议上只有我本人和另一个人作为当事人,
我在会上却没有机会作补充、质疑。我认为这种情况带来的重要后果是本次会议所收集的某些重要原
始资料缺乏对证,因此严重缺乏权威性。这里我所指的有关的事实是北高联五月十三日以前的活动,
特别是四月二十七日大游行之后的情况,四月二十九日到五月一日的高联会议,五月一日到五月三
日北高联和官方的关系和交涉活动,《新五四宣言》的起草,五月八日到五月十三日绝食前后学运和
新闻界与知识界的接触,对话团的情况及其与北高联的活动及各校活动的关系,这是我认为我没作
补充的。绝食期间我作新闻发言人的情况,我们和工人和工自联的联系,五月二十三日以后北高联
整顿的具体情况,我这主要是相对于目前会议对广场情况记载的详细程度和北高联在北京及全国影
响的重要性而提的。北高联与广场指挥部的协调与分工,北高联对联席会议的实际态度和具体关系,
北高联和指挥部秘书处的联系与合作,与台湾爱心会的接触,特别是最后香港的协调。
梁二:我要谈谈我遗漏的重要事实。第一我要谈的是四月二十七日前后大示威游行的发起和其
后造成的影响,这个我没讲。第二在残联,就是刘燕曾经提到的那件事,但是我认为还有一个不同
版本,是我代表程真的一些发言内容还是没得到讲述。第三开希在一些与官方的私自接触当中的一
些具体的细节我没来得及讲,但是这个我是知道的,因为这都是记录在师大秘书处的文件当中的。
第四关于师大的一些早期的作用,我也没来得及讲。

191
【 梁二:对我自己的动机我想稍微解释一下。我自己的动机,我在这之前完全是以一种书呆子、
一天读书十四小时以上的生活方式来生活,不与任何人交谈。我自己觉得有必要改变我自己的生活
道路。第二个动机是源于我对人生的看法,我当时是有点悲哀。第三是我从小长大的一种理想,对社
会有所贡献,对历史有一定的作用,否则这一辈子活着就没有意义。第四是来源于知识分子对我的
启发,只有以冷静的理智参与学运当中才能真正起到一定的组织性的作用,避免学运因为混乱而造
成的一些损失。当时晓波和一个姓金的老师都明确地给我提出这些问题。我当时觉得这是有必要的,
而且在各个学校我都是以组织者的身份出现,而不是以领导者的身份出现。我完成了他们交给我的
任务。】
张伦:第一我要说的是我的动机。我是搞社会学出身的,本身对八九民运从最初参与就在内心
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这个运动成不了。因为我对整个中国问题的把握根本不是在这个层面上,
这是我为什么蹲在屋里搞我的市政研究,读中国古籍的原因,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我在养病,八
八年底到四月上旬运动初我还在吃中药,学校还把我当作重要病号来对待,不给我安排课。所以我
的参与完全是良心和道义上的促使。那么运动期间我有一个问题,现在海外提出确实是各界和当时
学生当中的矛盾和内耗,不仅仅使我们许多参与者身心疲倦,我觉得也使我们这场运动后来失败,
不能说是主要原因,但至少可以说是一个重要的原因之一。这是我提出来的。我觉得今天我们能有这
个会,大家能坐在一起来检讨我们的过去、回顾历史的史实、增加彼此之间的信任和理解,这至少哪
怕对其它的问题没有直接的影响,至少我们是开了一个先例,为中国将来的民主政治、为将来的民
主运动建立了很好的基础。我觉得这个非常有意义,我是抱着参加八九民运一样的虔诚来参加这个
会,而且也是要对得起组织者,对得起死难的朋友的意思来参加这个会。这是我到海外最真诚的参
加的一次会。
关于知识分子的问题我谈一个我的观点,我觉得封从德的认识是他的观点,我个人认为,知识
分子同样对中华民族抱有他们的献身精神和他们对中国民族利益的考虑,只是他们站的角度的不同,
可能考虑的是另一种方式,这一点我就仅仅讲王军涛、陈子明这些朋友,我觉得他们的牺牲精神并
不亚于我们在坐的每一位。
关于军涛。二十九日撤离广场之后,我实在是疲倦之极,被送到昌平,远离北京,只有一个朋
友当时开车过去的。本来是让我睡觉马上再回来的,这个事情我为什么又提一下,就是海外有人传
闻包括尼克福兰克林的文章说王军涛知道事先要开枪,这个事情就以王军涛六月三日下午还准备把
我从昌平调回来的事来证明王军涛确实是不知道开枪,而且丁建也可以作证。
我出来之后,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非常谦疚感,觉得当时对不起柴玲和小封他们。我记得五月
二十日我们在那宣誓,我一直抱着一种很欠疚的感觉。在最危险的时候,尽管我确实不知道有这么
一个最危险的时候,本来我是觉得五月二十一、二十二日晚上是最危险的时候,你们没出来之前我
觉得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在广场上的那些学生和在一起战斗的市民。你们出来之后我现在觉得我对
不起邵江,对不起那些朋友。因为在五月二十一、二十二日我把邵江的身体看得太虚,我劝他走,但
是他说,“我不走,最危险的时候我不离开这个地方。”当时我知道在广场如果军队进来,我亲自
接到的消息,就是包括派刑事犯来打,我是一定要在这个里边的,但是我当时是希望邵江走,因为
他当时绝食身体很虚。我觉得我很对不起邵江。
我提醒原来出来的这些朋友,关于营救我的问题,曾经有一个先出来的同学讲过,我张伦卷了
巨款从广场逃跑。这是港自联常委亲自跟我讲的,后来为什么拖迟营救我的时间。这个事情我留待以
后查证究竟是谁。老木可以作证一件事,从北京走的时候,我只有五十块钱。后来一个朋友给了我二
百块钱,老木后来给了我三百块钱。
白梦:第一我基本上不同意八九民运失败的说法。我认为作为一场民主运动区别于暴力革命的
根本界限在于,民主运动不是以是否夺取政权为它的最终目的。在这个层次上,尽管八九民运的结
局非常之悲惨,我们死了很多人,我们流了很多血,坦克和机枪把人群都冲散了,但是在这样一个
中国,在这样一个没有民主传统和自由思想的土地上深深地埋下了民主的理想和种子。我觉得,这

192
在中国历史上是跨阶段性的。所以我基本上不同意八九民运失败的说法,我反对把革命和民主运动
混为一谈的界定方式。出于我个人对于出席这次会议的一种自觉,我觉得我应该谈什么,所以我个
人要的时间非常少,但这并不等于我没有东西可谈。我相信我有许多东西没有谈,我总共谈了二十
五分钟的时间,许多材料我没有谈,我个人保留。

7.2 公开讨论
白夏先生:一九八九年四月二十七日任畹町发了一次言,他说,不要让这个运动完全是一个纯
粹的学生的运动,应该扩大到社会的各个阶层。你们怎么分析这个看法?看来你们这几天的会还是
没有吸取这个教训,这个好象是个纯粹的学生研讨会。有的人在分析八九民运失败的过程中,就觉
得是因为学生没有很好地跟社会各个阶层联系起来,你们怎么看?
封从德:这次会的筹备比较仓促,这是我的责任。所以讨论范围无法扩大。为了考虑同学们假期
的安排,就选了这个时间。所以整个会只有两个月的筹备时间, 安排不了很多的人和很大的讨论范
围。这几天的讨论也证明,当时学生组织的内部问题就非常复杂。我们这几天每天都是增加一、两个
小时进行讨论, 讨论了一个星期,这么长, 时间还显得不够。所以我觉得没有办法增加、扩充讨论范
围,我们这次基本上就只限于八九年的学生运动。至于八九民运该怎么讨论,我觉得如果这方面的
现实条件和呼声高的话,那么我们考虑倡议其它阶层和我们合作,一块发起另外一次八九民运的讨
论会。那就不是这次会的讨论范围了。
王超华:就我的了解和我参加会议的情况,我们这些学生流亡出来以后是在不同的国家,而且
个人根据自己不同的情况参加了一些不同的组织,或者个人以不同的方式参加民运。这次会之所以
能够聚集在一起,我认为是大家基于一个最基本的事实,对八九民运的反思和总结需要在事实的基
础上,我们这些当事人有责任对证一些重要的基本事实,然后才有可能让世界上、社会上所有关心
中国前途的人参加讨论。我们之所以把这个会限制在学生当中,这也是当初会议组织者邀请我时我
提出的一个条件。我说,如果会议仅仅限制在回顾、整理史实的基础上,我就来,如果要扩大到反思
总结上我可能就不来。我这个要求曾经给他们造成一些困惑。我很高兴大家最后还是同意了我的意见,
当然我可能有点自私。我觉得这样的结果是使我们确实把一些众说纷纭的事实弄清了,虽然这个会
议至今我还不认为它是真正的最具有权威性的,因为很重要的事实部分还有我们没有涉及到的。但
是我们觉得这仅仅是一个很好的开头,我们本着对当时的历史负责的精神来给世人一个在某种基础
上进行评价和反思的机会。
常劲:在八九民运初期的时候我们学生为什么没有和其它的各阶层人士合作,我自己提出我自
己的一点想法。
我们最初搞学生运动,我当时的理解,我认定的是我们这个做法第一个是启蒙运动,我们觉得
中国的民主素质还比较差,从五四到现在经过七十年以后,共产党的教育严重地影响了中国人对民
主的认识。另外我们当时对中国政治局势的估计,就是认为中国共产党一党专制缺乏其它的制衡力
量、政治制衡力量,而各其它民主党派人士不可能起到这个作用,只有建立民间的自治力量才能够
达到这一点。
当时我们的想法就是,借鉴八六年民运的情况、经验。从八一年大学生竞选的经验,我们就考虑,
首先是通过大学生校园的民主力量。自治力量的产生,当时就有一个技术问题,我们必须首先达到
第一步,在大学里建立这种比较正常的由民间产生的政治制衡力量、自治力量,就是后来的团结学
生会和学生自治会的出现。那么如果在当时要要求各阶层的人士加入是个不现实的问题。因为大家对
当时学生的想法并不理解,第二缺乏信任感,当时社会上搞民主的人士和学生的接触不是太多也不
是太广泛,我想这也是受到社会原因的影响。象任畹町,魏京生他们当时被判刑的时候我才上中学,
我听说过他们的事情,但是当我上大学的时候对他们的事情已经没有认识了。我们和他们这些所谓
的社会民主力量的结合我想存在着很大的互相信任,互相理解的问题。退一步说,这些社会上的人
也照着学生的想法建立他们的自治力量,在当时也是不可能的。如果在全社会都开始自治运动,那
193
么对共产党的刺激肯定是很强烈的,那么达到的结果就不是我们所预期的。在后来,我们还是跟各
个阶层开放性地进行了接触和合作,象工自联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它完全是由学生在幕后帮助
他们组织起来的。象跟知识分子的接触,我们早在四月底的时候就已经跟知识分子有了个人和组织
之间的合作。最后的情况在于,当时群众运动已经发展成一个社会性的运动,谁能够起主导作用呢?
当时这个责任被迫地、很可悲在中国、落在了学生的身上。当时所出现的知识分子的力量和工人的力
量他们都没有办法接替这个领导权,所以造成这个运动最后失去了它的主导方向,没有谁能参与这
个领导。
李禄:我原则上同意刚才常劲所讲述的基本看法。我个人认为八九民运本身非常复杂,但是有
三条非常清晰的线索,从头到尾一直在贯穿始终:它始终都是一场学生运动,学生追求民主,要求
自治,要求建立民间力量的一场运动;它也是一场全民的民主运动,要求政治参与,提出全民的政
治诉求和经济诉求的民主运动;第三它之所以从无到有、迅速地吸引了成千上万乃至于全国、全世界
的人们,其中所表现出来的精神力量又是一个更大的特色,我叫它人性解放运动,或者按照封丛德
的说法是人民启蒙运动,在精神层次上也异常清晰地表现出来。
从有组织的力量方面看,学生色彩比较浓厚。从对运动的准备到运动的发起到运动迅速地推向
高潮背后的组织力量主要来源于学生,而知识分子在初期被迫地由学生拉入这场运动中。当然这其
中包括那些真正从事民主运动多年,象刚才白夏先生提到的任畹町、王军涛、陈子明等等这些人,他
们在中国并不被中国的自由知识分子所认可,也不被已经吸入到改革派内、为改革派充当智囊的知
识分子所承认,而是中国社会中相对独立的一批已经建立起基础的民间政治力量,可惜这个基础非
常薄弱。由于中共在过去四十年中一直在篡改着他们的历史,所以使得这一阶层与广大民众力量的
联系比学生阶层与广大民众的联系还要薄弱得多。如果站在第三个层次上来评价这场运动就会很清
晰地看到只有在发生了八九年的运动之后,只有在中共用坦克和机枪在世界人民面前屠杀了无数无
辜的人民之后才可能有这样一个机会,让所有的人们都认识到他们应该团结起来,共同为争取自己
的民主自由和权利而奋斗。在此之前这并没有成为一个事实,而且基本上由于知识、政治制度各种各
样的限制不可能有这样的人和想法,即使有也不能得到广大的民众的认可。这就是为什么在四月二
十七日任畹酊提出来的声音本身很微弱,又没有得到很好的反应。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我更看重这样
一次会议,因为这个会议是第一次由中国人自己来书写自己的历史,而且是真实的历史。
在逃离中国之后按照我个人对八九民运的总结,我认为,对于中共历史的不了解是这次运动后
来发展成一场中国近代史上罕见的大悲剧的重要原因之一。这个悲剧的责任并不在学生,也不在于
广大的民众,而在于这个政府。但是在这个政府统治下生活的人民、学生不了解这个政府的本质,不
了解这个政党的历史,这个责任是由我们来自己负。在我逃离中国之后,我组建了一个写作班子,
叫中国档案写作计划,英文名字叫 Personal Fileof China Documentation, 我们目的就是想把过
去的四十年历史好好地总结一下。我想总结还在以后,第一步先记录下来,比如象您刚才谈到的任
畹町、王军涛,甚至于魏京生,我想我们这一代大学生百分之八、九十的人是不知道他们做过什么事
情的。在他们的印象中,魏京生一直是一个为法国政府提供军事情报的间谍,多国间谍,这就使得
他们的声音一直没有得到大家的认可。我们今天在这里第一次来书写比较真实的历史,在中国历史
上的意义是十分重大的。尽管象封从德已经解释的那样,由于各种各样的客观条件的限制,我们还
没有办法把参加运动的各个层面的人都请来作一个综合的历史的回顾、反思、检讨等等,但是我想我
们作了非常可喜的第一步。我在这里也呼吁参加这场运动的知识分子、工人、其它各方的代表也由他
们自己首先来作这样一项工作,然后在条件成熟之后,由参加运动的各个层次的代表人物再在一起
重新对这一段历史进行修订。在这个基础上才有可能谈到反思,才有可能谈到对历史经验教训的总
结,才有可能对未来起到有益的作用。
白夏:我补充一下,在广场的时候,象进入纪念碑应该有许可证,也必须有一个学生证。
封从德:关于八九年学生运动的封闭性,实际上这是当时学生组织、学生骨干层的一个困境。就
学生发起这场运动的初衷而言,基本上是想发起一场思想性的运动,是一场启蒙性的运动。学生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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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的两个诉求就是要求中共能够落实宪法第三十五条的结社自由和新闻自由。虽然实际上也有一种
社会操作性,但主要来说,想作到这一点是想通过一种思想启蒙的方式。但是后来学生运动为了争
取更大的声音和更强的支持,就走到了社会上去,上街游行,到了最后绝食就变成了一场非常大规
模的社会运动。从此学生就再没有力量控制这个社会运动,因为学生的力量只是在于影响,而不在
于控制。变成社会运动过后,整个社会的诉求就复杂得多,包括学生和知识分子的思想启蒙目标,
包括体制内体制外各自希望的,比如说改革派上台的这种诉求,包括民众要求打倒官倒、清除贪污、
平稳物价这种诉求。这些都已经被泛化了,在目标泛化过程当中学生是无能为力的,学生只能一直
强调学生自己的诉求,就是思想启蒙运动。所以学生才不参与任何党派之争,包括体制内、外的党派,
包括社会民众的这些,学生都不代表,学生只代表自己的声音。我相信学生在不参与党派之争,最
后演化成坚持非暴力的运动, 在目标上是一贯的、一致的。
张伦:对白夏先生关于通行证的问题,这一点我们要在搞清史实的基础上再去总结,因为这个
事情本身不代表学生的封闭性,当时有许多具体的实际情况,这一点是事后作为其他朋友来说可能
并不能感受到的东西,比如说为了保持当时生命线的畅通,必须控制广场的秩序,包括其它等情况,
这是我个人的观点。
白夏:八九年年初你们每一个人的经验是什么,比方说,当时你们听说过没有方励之要求释放
魏京生的公开信,你们是不是参加了各种各样的民主沙龙,关于运动的思想准备,你们接触到那个
程度?你们有没有跟非官方形式的活动接触?
白梦:这个问题牵扯到整个八九民运的思想基础和思想准备。我想在八九民运发生以前的八七
年的下半年,以至八八年,最早在知识界召开过各种各样的讨论会。《世界经济导报》搞的关于球籍
问题的讨论,这个讨论将近进行了一年之久,在这个讨论中许多著名的一批知识分子,比如于浩成、
严家其对中国的现实、改革以及中国的制度问题已经提出了比较充分的考虑。我昨天跟刘再复、范曾
先生也讨论了这个问题,我认为一些知识分子现在逃亡出来两年之后谈论的有些问题还没有超过他
们在八七年、八八年所达到的深度。这是整个八九民运能够发生的一个重要的思想资源。
八九年春天方励之、北岛他们发起的释放政治犯的签名信在校园里引起了一定的反响。最早的民
主沙龙以及各种座谈会为八九民运提供了许多方面的灵感。我总体上认为整个八九民运发生的思想
背景和思想根源是来自于这一部分比较先进的知识分子。
梁二:关于白夏先生的问题我想是一个学生运动与整个社会各阶层的接触的问题,就是整体与
部分的关系问题,准确说学生运动,在早期的一些学生的民主沙龙以及与方励之私人的联系和其它
思想家的接触都是这样一种整体与部分的关系,当时的学生。特别是我们这样年轻的学生生活在一
个由知识分子倡导起来的大量引进西方信息与先进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这样的时代当中,我自己曾
经受到过这样的熏陶,在这种信息的背景之下,我们获得很多的对社会、对中国的一些实际情况的
新的了解和认识。因此这是我们自己的一个思想根源之一。
第二我想谈到白夏先生这个问题也是形式上的一种分裂,不是完全的一种分裂。对方励之事件
实际上当时在师大自治会,因为我当时是师大自治会的一个负责人,当时师大曾经对大批方励之赴
宴风波和包遵信等几十个著名知识分子签名要求释放魏京生等政治犯的公开信等在学生中进行过广
泛的讨论,并且成为学生运动发起高潮的一些组织力量之一。所以我认为在形式上并没有完全割裂,
而且它本身一直与整个社会,特别是知识分子阶层保持一种联系性;第二我想说在本质上也确实有
很多更深的联系,比如象我们自己最初的每一个组织者都有知识分子给他们出谋划策,我是接触了
这样的一些人,所以我自己觉得在本质上、也就是在这种表面现象的掩盖之下还有更深的一些联系。
我认为白夏先生的提法,封从德这个提法也不是特别正确,也就是说封闭性本身不成立。
封从德:刚才白夏先生的问题主要是根据我们每个人的经历。我觉得我个人的经历,可以给大家
提供点线索,说明象我这样的同学, 是怎样参加进这个运动的。先说我八九年初在干什么。我是八二
年到了北京大学,八六年上研究生,那么到八九年六月我就应该做研究生的论文答辩,我当时正在
忙那个论文。另一个非常忙的就是准备出国,和柴玲一块准备了半年,八九年的一月十四日考托福,

195
二月四日考GRE。二月五日之后有十二天时间回家, 因为柴玲家在山东,我在四川,在这十二天
之内我们转了半圈的中国,这么一转我对中国就更加地失望。当时的心情确实是对中国的失望:几
乎所有的阶层都想离开中国。就算是地位应当比较高的科研人员, 在社会上也没有政治前途和经济
地位。
导致我参加学运最重要的一个客观原因,就是我的计算机没办法用,坏了,我的论文也没办法
作了。因为当时要作这么大的两件大事情,一个论文,一个出国,如果没有计算机坏了这个原因我
是不可能有时间看大字报,不看大字报也就不可能卷进去。
当时,所谓民主思潮实际上基本上没有波及到我。在二月份的时候,布什邀请方励之这个事情
我不知道,但是我听到布什在电视当中的一个演讲,因为我当时想练练英文,所以就听听他的演讲,
如此而已。方励之二月份在北大有一个大字报, 叫《中国的失望与希望》,我看了确实也很激动,激
动过后还是回去作论文。三月八日, 李淑娴又在北大写了一个她作为海淀区人民代表大会代表的工
作报告,讲她一年干了些什么。我发现她对她的选民非常负责,我看了很感动,这个时候我才感到
在北大在中国还有这么一批人,希望中国有希望。
参加运动之前, 四月十八日这天, 我非常矛盾。当时我的外语成绩是完全没有问题,托福六百
三,要到美国去是没有问题,我五月在广场上的时候就收到了波士顿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一年是两
万二的奖学金,所以要参加这个运动是要下非常大的决心的。那天,我还没有明确意识到这点,只
是在感情上,觉得中国没有希望才要离开中国的,但是突然在这个时候, 发现中国又有那么一点希
望了。所以三月八日的时候我给李淑娴写了一封信,是以一种非常痛苦的心情给她写的。我说,我要
出国实际上是想要永远离开中国。那个时候我内心里觉得,中国人在几十年这种人性的压抑当中都
不敢承认自己是中国人,因为中国太穷。出了国的人等于就是二等公民,但是即使是二等公民好象
还是比在中国有点前途。四月十八日的时候,我非常矛盾的就是这个问题: 到底要留还是要走,因
为这个时候中国的希望已经开始了,四月十五日胡耀邦一死,我就敏感地意识到这个希望。因为八
六年和八七年的学运我也参加过,而且被抓过,八八年的北大学运也参加过,只要中国有一点希望
我就要加入进去。
当时在北大有好几类,我知道的有两派,一个叫麻派,一个叫托派,打麻将和考托福,根本就
不学习,学习的都是想出国的,我就是属于这一派。其它的事情我基本上都不知道。当时, 见到所有
的北大筹委会来的“知名人士”,我都讲,“对不起,我对中国的名人都不知道。”比如说魏京生,
我的印象, 只是他偷了什么东西还是出卖了什么情报。后来任畹町到我们的广播站来,我自己个人
的态度也非常地回避他,因为他到广播站来只要情绪一达到某种程度, 就要喊“打倒共产党!”这
个口号是不能为当时的学生所接受的。后来到了广场他还写了一篇文章给我看,我也是采取回避的
态度对待他,这是值得检讨的。我们学生是不了解中国的历史的。
常劲:我说得简单一点,因为封从德跟我要说的想法差不多。
当时我觉得在我们北大学生里整个比较消沉,对中国前途很悲观的看法比较多。因为我们对中
国的问题平时都作了一些分析,那么当我们接触到很多的外部信息以后,对中国的前途就很悲观。
而且当时中国商风流行社会,整个对知识分子不太重视,作为大学生我们对前途也很悲观。我们出
去以后工资也就是七十多块钱,连自己都养不活。
我当时在北大搞《北京大学教育学社》,但我觉得我自己是个少数派,就是还想着为国家出点力
气。这也是我为什么后来积极参加学运的原因,就是通过学运我看到一种希望,我觉得我并不是一
个少数派了,我觉得很多同学都把这种火种藏在心里,在运动爆发时,这种火种也爆发出来了,使
我看到了希望,所以我后来也是非常积极地参与了学运。
王超华:我可能和他们的情况不太一样,我先讲一下我的简单情况。我原来学建筑结构,在一
个设计院画了六年多的图。后来因为喜爱文科,而且加上招聘考试到《光明日报》当编辑。当了两年
之后,觉得更想专业一点,所以就考了研究生。在这个过程当中我的工资是越来越少,我在当编辑
的时候回到我原来的设计院拉私活,画一张图可以得到二百到二百八十块钱。但是我还是愿意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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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在这个过程当中,我认识的知识分子越来越多。我觉得收入少一点,但我得到了更多的思想空
间,我还是挺愿意的。
八九年初第一我知道方励之他们要求释放魏京生的那封信,北大有六个人签名,六个人都是我
们家的朋友,基本上都和中文系有关。北大中文系领导后来找吴祖湘先生说,“你不要紧张,我们
不追究。”吴先生说,“我紧张什么,我都八十多岁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如果有关文
化革命的王力、关锋、戚本禹都可以放出来,魏京生关了十年为什么不能放?”我们在家里聊天,他
到我们家来,我们都觉得很振奋的。
第二我知道方励之去布什的宴会没有进去的事。我当时看了新改编的《东方纪事》,当时第一期
上就有这个报道。还有戴晴的关于储安平的长篇报告文学,再有戴晴在那年人大开会之前出了一个
关于三峡论争集的《长江,长江》。我在《光明日报》工作的时候和戴晴的办公室是斜对门,我在那是
作一个杂志的编辑。这个《长江,长江》这本书出得是非常紧张,是很多学者自己凑钱出的,而且就
是希望人大、政协会能讨论,赶紧赶在这之前举行发行仪式。发行仪式的横幅是我原来的一个好朋友,
编辑部的美术编辑帮她画的。我父亲是全国政协委员,在前几年的政协会上自由气氛是相当活跃的,
他就经常把政协会的文件带回来,而且讲一些文件上不登,但会议上反应非常强烈的东西。比如,
徐四民先生两次说,“既然在起草新闻法,如果允许私人办报,我第一个回国来办私营报纸。”这
是我在八九学运中要把这个加进学生要求中的一个主要动机。但是客观地说,一直没有真正得到学
运的重视,成为学生的要求。到了八九年我仍然对政协、人大两会抱有希望的时候,我父亲回来说,
“今年不允许民主人士个人发言了,我们民盟只让出一个代表。”丁石孙因为关于教育情况的三个
调查报告和李铁映发生激烈争执,是费孝通去调解的。
刘卫:我直接回答白夏的提问。我在参加学运以前参加过一点社团的活动,讨论的问题大多是
讨论社会的状况。我当时参加的活动更多的还是院方学生会的活动,当时八九民运当中湖南的领袖
几乎全都是院方学生会,他们就以院方学生会的名义进入到学运当中来。
在湖南的学运过程当中,高自联的几个领袖全都是原官方的头头。四月二十五日晚上中南工业
大学每个系的学生会主席和院学生会主席曾经开会讨论支持北京学运的问题。这是官方的学生会开
会办这些事情。而其它各校学生会也都是这样。
魏京生我知道的跟封从德知道的一样,好象他是个小偷。方励之的这件事是通过北京广播电台
知道的,但并不详细。但是从感情上在方励之的这一面,因为方励之不是官,这很简单。
辛苦:白夏先生问到学生运动的起因和动机,作为一个在外地普通的学生,我不在北京,政治
气氛不是那么浓,在文化启蒙这个过程中,就失去了许多机会去了解这些,象魏京生、任畹町等。
我生长在西安,在兰州大学上的大学,气氛不是那么浓,那么参加这个运动的直接原因是由一
件件事,象您刚才提到的方励之签名要求释放魏京生的事情,还有方励之赴宴事件、三十三人签名
事件、回族抗议宗教迫害活动。我参加了一个学生的探索学社,在这里我们也请了一些经济方面的社
会学方面的人,象史实我们就不清楚,受共产党的教育就是对历史是歪曲的了解。那么这些学生的
组织,象学社、民主沙龙都是政治色彩稍强点就没有人去参加,而政治色彩不那么强烈、娱乐性的相
反很多人参加。所以说在运动初期有组织地进行学生运动是不存在的。更多的是一次一次的来自外来
的不满和对前途的无望,如物价的飞涨,这是更直接的原因。还有每一次学生事件之后,站出来说
话的不管是学生,还是同情学生的知识分子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迫害。这样在运动中大家有一种恐
惧感,如果运动失败,运动的参加者会受到迫害。大家就感觉到我们有必要组织起来,能够有组织
地进行一种政治上的诉求。在这种情况下,它才走向了自觉的民主,然后发展向社会。
刘燕:白夏想知道大家参加学运的初衷是什么,我就想说一下我的初衷是什么。
我自己是学新闻的,对社会各方面的情况有一些了解,但只是在我学生的局限性之内的了解。
学运前期我并没有参加什么,因为我在四月二十二日去游行,因为游行而被四二六社论定为了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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撮人,使我的一种情绪激发,我是因为一个好的愿望去游行,他们为什么说我是反革命或一小撮人,
那样才真正地参加这场运动。
在学运之前,这中间当然还有很多情绪的蕴酿,象八六、八七学运,学生中都有一种不满,但
是真正能够说,并不是很多,而是在运动当中逐渐有了一种民主的意识,有了一种民主的诉求。
张伯笠:我是刚从大陆逃亡出来的。我想刚才白夏先生提的这个问题是很重要的一个问题,就
是我们每个人是怎么想参加这场运动的?通过这个大家可以知道对这场运动的各个层次的人有一个
基本的了解。
我本人呢,我想跟大家都不一样,二十一个通缉的学生运动的组织者中我跟超华是属于年龄比
较大的。我当年当过知青,大学毕业以后我作新闻记者,然后我又做报告文学作家,后来到了北京
大学作家班。我对于中国这场民主运动是有预测的,就是说我有我的思想准备。我对中国是非常清楚
的,我经常在农村、工厂这些地方采访,和人经常接触,写一些他们的黑暗面,就是共产党的黑暗
面。对共产党本身也产生了一些新的认识。在这二十一个被通缉的人中,我又很特殊,是一个共产党
员。那么我作为共产党员为什么参加这场民主运动,这是一个非常值得研究的问题。这场运动我认为
它的偶然性和必然性是有机联合在一起的。中国就比方是一个大气球,它憋得非常紧,四十年来的
共产党的共产主义意识与对人性的压抑,它把你憋在一个气球中,你偶然有一个针捅一个眼儿,它
就会大爆发。八九民运就是因为胡耀邦的这个针眼儿捅出去了,所以它就爆发了。
我在北大作家班的时候经常参加沈彤、王丹他们那个民主沙龙的活动。我就觉得我们中国的知识
分子缺乏独立的意识,我们只有依附于这个政权,依附于独裁者,才能体现自己的价值。那么中国
知识分子怎么办?学生运动就给中国知识分子提出了一个契机,就是知识分子要不要参与?怎么参
与?我想一开始在学生自发的这种运动中,这个设计就是一个属于这种理性的、非暴力的,或叫封
从德先生讲的那种诉诸于民主。刚才白夏先生提到为什么排斥工人参加呢?虽然我本人参加了,但
是我还是排斥工人。因为我们所要求的东西不是推翻政权。从中国历史上来看,历代都是用暴力夺取
的政权。那么你用暴力夺取的政权你必然用暴力去保卫它,而中国人从来没有学会什么叫民主。这种
恶性循环已经是几千年了,我们这一代如果再这样循环下去,我认为中国就没有什么希望了。所以
我们这个民主运动从一开始就本着要在民主中学会民主,用和平演变的方式进行这场运动。
胡耀邦去世以后,我们这里有很多同学对胡耀邦没有什么感情,但是我有感觉,因为胡耀邦在
我工作期间他对知识分子的态度,我们叫他是中国共产党内比较开明的人士,那么他的逝世使我们
产生对共产党本身它这个体制的思考。有一个最大的思考就是非程序权力继承问题。胡耀邦的死导致
了共产党内的一些斗争的激化,当时共产党几个顾问委员会的人,几个政治局的人就罢掉了,没有
开党的会议嘛,不仅仅是民主程序,就是共产党内的组织程序都是不允许的,所以当时很多共产党
员参加这场民主运动,我想跟胡耀邦是有一定关系的。
我认为这场民主运动是非常伟大的,我个人认为,跟五四运动比要伟大。因为五四运动是对外、
对帝国主义,它有反对二十一条,它还有一个明确的政治纲领;而这场运动我认为是人民对本民族
意识的觉醒。我当时就在民主大学主持开学典礼,当我站在那宣布民主大学开学典礼结束的时候,
军队已经进入了天安门广场。当时我就是有两种感觉,不是对军队的愤恨,而是悲哀。一个是对共产
党的悲哀,我认为共产党它终于撕下了自己的面目,我作为共产党员我跟他彻底决裂了。第二我对
人民的悲哀,我们的人民是多么好,他从来没有意识到共产党会用坦克、机枪镇压我们,这个悲哀
就是我们的民主运动是多么的重要,它要让人们知道我们要有自己。所以我想这场民主运动是伟大
的。
沈彤:我作为主席也回答一下白夏先生的问题,直接回答。刚才我问李禄,“你在运动以前在
南京也有很多活动。你要不要讲一讲?”他说,“不要讲了,”我们两个人都写了书了,在书里都
有了仔细的描述。我从两个比较大的方面讲一下。一个是说北大的活动,因为北大在早期起了很大的
作用,我不是说别的学校没有起作用,但北大在近几年都起到了比较大的作用,有一定的延续性,
一些学生组织者或者叫学生领袖绝大部分都是参加过以前的学生运动的,八六年、八八年和八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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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学生运动。八九年初的时候从北大来讲当时几个大的活动,象方励之赴布什的宴会是一个,还有
刚才辛苦提出的,外地也有类似情况,《性风俗》这个书出来之后宗教问题提出来了,还有八八年底
的时候十二月十日西藏的开枪,就是拉萨宣布戒严,那是一个比较大的事情。其它的象三月份的时
候理论界有一个很大的讨论会,讨论时局,就是以北京为主的前卫知识界,对当时的情况忧心忡忡,
尤其当时经济政策紧缩以及全国基本建设下马之后造成了直接的四千万的民工的盲流,给城市造成
很大压力。其次在这种背景之上有一些具体的跟校园有联系的事件,一个是在北京开了《中国大赦》
组织,之后发生了两次要求释放魏京生的签名信和方励之个人致邓小平的要求释放魏京生的信,这
在校园都有影响,老木先生就是当时的发起者之一。还有就是苏绍智先生在年初的时候有个改革开
放十年研讨会上的发言,当时受到压制,这也是很大的事情。这些事情不胜枚举,对校园直接影响
很大。比如说大家都谈到的一些校园社团方面的活动就跟这些前卫的知识分子,社会上的这些活跃
分子直接就有个人联系。其次这种大的环境使一些学运的活跃分子认识到八九年是一个非常好的机
会。这个机会从两个方面看,一个是全民的不满,各种政治、社会危机的因素造成的一种机会。另外
是消极地去看,如果八九年没有什么大的举动的话,那么至少民主运动就要推迟三至五年,就是说
最早,当时估计可能下一个机会是在九二年,在经济上国际社会压力比较大,就是还债高峰开始的
时候才有可能有下面一个机会。同时紧缩政策好象是开始发生作用,分析我就不具体讲了。同时还有
一些联系,比如说想王军涛、陈子明这样的人在各地也有了,就是说从七八年以来积累下来的这些
社会活跃分子跟校园的联系,跟学生也有联系。第二方面我想强调,实际上这类的联系在校园里这
类学生是占极少数的,比如说民主沙龙的核心成员只有五个人,奥林匹亚科学院只有八个人,在外
围组织也不过几十人,总共加起来超不过二、三百人的。北大的学生人数是一万两千,所以你可以看
到这个比例是非常小的。那么其他的人呢,象刚才封从德提到的就是所谓五派了,托派、麻派、玄派、
商派、恋爱派,没有一个是读书的。但是这个反映了一个问题,一个很积极的因素在里边,就是说自
我意识,自我觉醒意识,开始抛开原来国家已经有的这种给所谓天之娇子大学生已经建立的这个程
序。不管从工作分配上,在校园本身大家都开始抛弃旧的价值观念,开始有自我觉醒意识。最著名的
几个事件我想大家都听说过,学生脱光了衣服站在楼顶上喊“我就是我,我就是我”。崔健当时在
校园里的轰动和影响,这是很能说明问题的。基本上就是这样,所以这种对政治漠不关心的情绪实
际上是最大的政治觉醒意识的进步。在这个基础之上,少数的学生活跃分子站出来,利用胡耀邦去
世的这个机会,象伯笠说的胡耀邦的这个针眼就很自然地在几天之内发展成了大规模的学生运动,
之后发展成全民运动。
施舟人教授对张伯笠提问:你刚才说中国几千年没有什么民主,你是根据什么资料、根据什么
研究、根据什么历史事实?
张伯笠:我说中国几千年来政权的接替完全不是民主程序的,我认为从古代看中国的农民起义,
每一次起义后必然会被一些人篡夺了领导权。而农民起义带来的只是焚烧、屠杀,而它产生的新的政
权还是独裁的,还是封建的。包括中国共产党的上台都是用暴力夺取的,这种用暴力夺取的政权必
然要用暴力来保护。
施舟人:你一点也没有回答,我问你根据什么资料、你自己的研究来确定的?你说的是非常笼
统的,一些大家可以看得到的对中国历史发展、各个运动的看法。但是这个看法是不是正确?你自己
说你在农民社会呆了一段时间,你对农民社会有一定认识,你提到农民起义。但是有没有中国的农
民起义这很难说。有这么一个看法,这个看法是从马克思对历史的看法来的。但是马克思他是德国人,
他对德国社会有一点认识。我的意思是有些话你是差不多说反了,虽然有这么一个思想的基础,但
是不一定是正确的。可能中国从前没有什么农民起义。
张伯笠:李自成。
施舟人:这个是农民吗?
张伯笠:李自成不是农民吗?
施舟人:不是农民呀,当然它是一个宗教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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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伯笠:那么中国共产党的运动你不认为是农民运动吗?
施舟人:当然不是。太平天国也不是。
张伯笠:可是我的看法和你的不一样,我认为他们都是农民运动。
施舟人:我们现在一下讨论不完。我希望我们下一次有一个学术讨论会,我们能一起 来研究
研究。(鼓掌!)
张伦:在开会之前本人再三强调,如果讨论观点的会议本人就不参加,只有陈述事实的这部分
本人参加。我们在解释历史的时候必然要有一个理论框架,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对八九民运究竟怎么
看,我们不可能不在这个问题上产生争论,也不可能一下达到共识,所以我们这个会才搞的是史实。

关于刚才白夏先生的问题。本人和老木在与会者当中可能有点特殊,只有我们两个是没有学生
身份、但是最后参加到学生运动当中,作了一些组织工作的。我个人参加这场运动的一个简单的问题
就是良心促使。由于本人是研究社会学的,这几年搞了许多大量的市政社会研究,中国十年以来重
要的文化热讨论,政改,经改本人都是直接参与者,重要的几个改革的大方案本人都是直接参与者,
因此对中国的问题我有比较深刻的从体验到理论上的认识。我对运动方式总是不太抱有赞同的,但
是由于本人在学校当中曾经被请去作过一些关于民主、关于社会发展问题的演讲,那么当学生,包
括我还有一些在校呐笥阉?上了街走向广场的时候,我觉得理性的判断和一个人的良知,在这个问
题上恐怕人类生活就永远有矛盾,在这一点上我的良知压倒了我的理性,我觉得必须站到第一线去
跟学生在一起,躬身践行自己的信念。这就是我为什么参与这场运动的一个整个的过程。运动前期的
一些事情,据我的了解由于美国之音种种报道和其它社会传闻很多,关于方励之的事情,包括徐四
民和长江三峡等这些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学生对这些事情的了解程度很广,是因为这些传闻和外
电的报道。
老木:我也是参加学生组织不是学生身份。我是北大毕业的,毕业以后在北大搞社团活动,搞
文学社,一直和北大的学生有紧密的联系,新进校的学生也有认识的,包括王丹。在友谊宾馆那个
会的时候,就是方励之和陈军发表要建立知识分子压力团体的会上,王丹也去参加了。我在搞北岛、
陈军的签名信的时候跟王丹也有一些接触,我知道民主沙龙的事情。胡耀邦逝世之后,在十八日香
港记者打电话到我的办公室,说学生已经上天安门广场游行了,问我的看法。我说,我对这个运动
是悲观的,我说肯定要失败,希望学生非常理性的发动这个运动。我想这个采访的记录可能在当时
的英文《虎报》上。我一开始对这个运动是非常悲观的,对运动的方式有自己的看法。那么我又为什
么最后参加这个运动呢?我觉得我是要尽我自己的一份责任和一份良心。这也就是我和一些学生的
想法不太一样的一个因素。
旁听者:我想提一个问题,当时的《河殇》对中国社会各阶层造成的这个影响很大,我觉得这对
民主运动有绝对的启蒙的作用。
张伦:您认为在什么层面?在心理层面呢?还是在理论层面?我的看法是我不赞成在理论层面
对民主运动有太多的指导意义,我只认为在当时的社会心理上、情绪上有很大的影响。
张伯笠:这个《河殇》当时出来的时候是什么背景呢?最初是拍了一个《黄河》,这个《黄河》拍
出来以后中央电视台赔了钱,没有人看,就找了几个比较有思想性的作家,苏晓康、远志明、王鲁湘、
谢选骏,他们就先写了本子,从原来那个《黄河》里边剪了很多镜头,拍了这个《河殇》。我在北大参
加过几次《河殇》讨论会,关于理论问题《河殇》所谈的一些理论在很多理论家和思想家他们已经作
了综述。《河殇》举了一个黄土文化,主要指的黄河文化,它完全是一个反传统的东西。它说长城的
象征并不是民族的骄傲,而是防御,自从中国修了长城以后再没有前进过,再没有发展过。我觉得
《河殇》重要的就象张伦说的,它在民众中产生情绪。因为中国人不知道我们国家为什么会这样,我
们的民族为什么会这样,它想找个理论根据,它希望西方的所谓的蔚蓝色的文化和黄土文化能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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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地融合。它通过蔚蓝色的文化学了西方的先进技术、先进的思想。这个《河殇》出来以后在群众中我
认为影响是非常大的,而且它对我们这场运动有一定的启蒙作用。
常劲:我觉得《河殇》对我和我的同学来说从感情上影响是非常大的,一个是它挑动我们的爱国
心,那种关心。另外是挑动我们对社会的责任感、思考,所以我们对中国的问题作了很多新的思考。
因为《河殇》它本身提出了很多新的观点。它从理论上来说确实使我们对中国的前途和命运产生了许
多的思考,当时确实是震撼了我的心。我觉得它对学运的产生也有一定的影响。
封从德:关于《河殇》我的印象是在八八年九月、十月,在电视里看了,就好象几个同学说的,
感性的成份比理性的成份激发起来的多得多。实际上在中国,有一个很时髦的词,叫忧患意识。但是
六四过后,我和柴玲逃了十个月,遇到了民间社会,工人、农民,才读了一些孔孟老庄,发现跟着
知识分子反传统,好象反错了,传统里边的精华实际上很多。《河殇》给人的情绪就象鲁迅说的,大
家最好不要读古书。但是我读了一点古书,发现古书里还是有很多好东西。跑出来我第一想学的就是
中国古代的东西,研究研究历史。
白梦:苏晓康出来之后,在许多不同的场合都有许多人提出来说《河殇》是不是煽动了八九民运。
他不止一次地直接回答过,没有。我个人认为《河殇》首先是情绪化的。
《河殇》主要是一种焦虑,对
中国未来的焦虑,对现实的焦虑对历史的焦虑,这个焦虑可能对人们的这种心理冲击产生了重大的
影响。但是《河殇》的基本基调尽管它站在另外一个角度,尽管王震说他是反动的,但它完全是一个
爱国主义的东西。
老木:我到现在为止没有看过《河殇》这部电视片。但是我和晓康和其他作者很熟,我看过电视
解说词,所以我想我对《河殇》的掌握还是准确的。我认为《河殇》是十年改革开始,从一九七九年到
八八年的十年改革所有的对新的、对西方理论的探索和研究的普通化,把它变成一个普遍的、常识性
的一个尝试。这个尝试基本上是成功的,它使人感受到中国和西方的差距,在情感上它起到了非常
大的作用。但是否对八九民运有煽动作用,可能一个普通老百姓和一个知识分子有完全不同的评价,
因为知识分子中间对《河殇》是有非常大的分歧的。但是我对《河殇》这个作品对于当时十年改革理论
成果把它化成一种常识、一种普通的大众宣传效果效果,我认为它是一个成功的尝试。
刘卫:我觉得《河殇》是煽情的。
沈彤:我发现各位有一点没有明确,就是因为知识界和民众之间对《河殇》确实是有褒有贬,但
是感情都是比较激烈,所以这是好的社会作品的一个证明。唯一可以大家有一个共识的是,当时它
是建国以后第一次通过电视传播一种文化思想,不管它的思想正确与否,这个意义是非常大的。至
于它谈到的一些文化问题,包括什么海洋文化、河流文化、图腾、反传统等,其实都很值得讨论的。
但是它的社会效应在于它本身引起了一场大讨论。它里面除了我刚才提到的一些之外,还有象什么
国家主义、英雄主义一些情愫,实际上是反民主的。
女士:我觉得八九的学运和民运为什么能产生,它的原因就是共产党执政四十多年来,在民间
对人民积怨甚多,使广泛的、各阶层的人民深感不满。首先学运对学生来讲是对前途和命运的忧虑,
为什么?是因为我们政府的腐败,我们国家没有民主,一党专政。在这种情况之下产生了初期的学
生运动。
学生起来了以后,紧接着民众也起来了,为什么?因为民众也有不满,他看到共产党拿这个学
生运动也是束手无策,所以他也觉得法不责众,所以也加入进去。所以学生运动突然能够成为几百
万人上街的民众运动,这是一个必然的趋势,有不满而惧怕消失的时候才能起到这个作用。
学生在这么好的条件之下为什么不能象当年的五四运动,象共产党一样把群众组织起来?光是
学生闹根本对共产党没有威胁,文革的时候高校曾经停课停了七八年,对共产党又有什么威胁呢?
但是从历史来讲,从国民经济的情况来看,工人罢工,店员罢市,交通瘫痪的话,几个礼拜局势就
会完全不一样。学生总是自己是自己,非常害怕和民众结合起来。我当时觉得很失望,觉得这必然导
致整个学运的失败。共产党之所以能够取得政权,一方面我觉得是他发动了群众,依靠了群众,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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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的一点就是民主当时对国民党的腐败不满。在这个情况下,它组织民众推翻国民党政权,建立
共产党政权,实际上当时是代表了很多人的心愿,对国民党的不满,希望有个新的政权。学生运动
开始并没有意识到在民间共产党四十年来所积下的那么多的民愤,他们自己讲是启蒙运动,自己组
织起来进行自治,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到了民众发动起来了、发展起来了的情况之下,仍然是我管
我,你们最好不要参加,好象不然的话将来的罪孽就更大了。我觉得这是这个悲剧的主要原因。
我有时候甚至都觉得,当时的时候如果有枪,民众拿起枪来,并不一定会被镇压下去。卫国战
争的时候,苏联都是把枪发给民众。当然那时是国家和国家之间的战争,苏联人和德国人分得很清
楚。那么法国攻打巴士底狱时也是民众拿起枪,那是国内的。学生运动对外面的人来讲既希望于学生,
又觉得学生好象把自己封为一种精神贵族。所以我觉得如历史能够返回的话,我们有现在这样的思
想基础的话,如果我们有重新选择该走怎样的路的话,当时从四月十五日胡耀邦逝世,一直到戈尔
巴乔夫访华,民众起来,到绝食的时候,所有的民众都去声援的时候,如果那个时候……我也不太
理解,
作为学生运动,它应该广泛地与以前的知识分子或广泛和民众能够结合的话。我觉得如果现在
民运刚刚开始,重新有选择,重新开始的话,八九的民运可能就不会是象八九的结局。
张伦:关于历史事件的实际运作和理念的差距,我想作过历史研究的人都有所理解。我觉得在
八九民运当中也是同样如此。我就刚才这位女士讲的问题提出一个矛盾,就是你说学生没有注意到
群众中间积着那么多的怨恨,反过来又说学生。这个我不作评价,我现在就是说我知道的事实。学生
当中不是没有去组织工人,而且就在戒严令快下来和下来之后,在运动工人罢工这件事情上做了很
多工作,包括中共党内有人要使出这种杀手锏都有人在做。但是最后为什么工人没有罢工?我觉得
这要放在当时的中国整个社会、经济各方面的条件中去看这个问题。我个人观点,我不同意简单地认
为这个责任应该由学生来负。另外一点,学生在运动中所具有的权威性,我觉得是由于四十年中国
的体制所造成的全权主义的社会,使得中国没有任何一个组织能够独立于共产党之外在社会上进行
这种大规模的运作。而在这个运动当中学生最早地成立组织。不管现在大家说学生偏激也好,激进也
好,保守也好,这是另外的问题,但是为什么学生在这场运动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我个人观点就
是因为学生有组织。这个组织有它的影响,它在学生本身当中的权威性也要有个过程,那么在社会
当中就更要有个过程。因此我觉得让学生扮演这个角色在现有的条件下是不可能的。
张伯笠:我想刚才这位女士谈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就是这≡硕烤故且怀「?命还是民主
运动。这场运动不是一场革命。你举了很多例子,包括巴士底狱。我认为,巴士底狱以后还是暴政。
关于这个问题,很多人有这种观点,说你们学生为什么排斥我们工人呢?而且我们工人死得比你们
要多啊,为了保护你们,判刑也比你们重呀。我们说了一句话就判了十年呀,你们王丹说了那么多
话才判了四年。而且他们说了你们罢一百天课不如罢一天工呀,罢一天工它就感到害怕呀。所以我们
应该拿起武器夺取。我就问他一个问题,“你夺取了政权以后你交给谁?你怎么去领导?你有没有
一个反对党?”没有。我认为我们中国几千年就是这种恶性循环的暴政,在我们这代应该学习结束
这个暴政,结束用暴力夺取政权再用暴力统治人民。罗马尼亚可以提供一个借鉴,巴士底狱法国他
们最后怎么赢的,他们对法国大革命是有反思的。国内象你说的那种情绪是非常大的,包括我本人。
我们大家对共产党的体制本身进行了思考,认为这个共产党必须推翻,可是它有个阶段,这个阶段
你需要用什么手段?我们这场运动虽然被他们镇压了,但是我们的影响是非常深远的。而且我们有
一个组织基础,在五四运动出现了一个共产党,那我想这场运动出现了民阵和其它组织。今后必须
有这样的政党在共产党对面,它有它的政治力量才能形成象你说的那种变革。
杨涛*: 我原则上同意刚才那位女士的说法。她说的那种现象正好反映在学生指挥部所制订的
原则上。我听到每次柴玲对外发言都强调了纯洁学生运动的原则,就是学生运动是一个很纯洁的学
生的运动,这样就排斥了其它阶层包括党内阶层的参与。很多没有和外界合作的现象在学生自己制
订的原则上反映出来了。还有一点,学生宣布需要和各界合作,这是事实,但是角色的配合上存在
着严重的问题。我们学生需要的第一是捐款,是金钱援助,第二当学生游行的时候需要市民给予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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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援助,第三当学生被镇压的时候,学生首先提出一条就是要求工人起来罢工,市民起来保护学生。
所以学生把市民的参与、支持只限于这三个阶层,金钱方面、精神方面,肉体保护方面,没有真正地
做到在基本上、工作上的合作,组织上的合作,学生没有这种诉求。所以这个原则导致学生根本在组
织上和工作上排斥了各阶层市民的参与。我想这是个根本的原因,这是在学生政策之内的。所以我想
学生本来可以有更正确的方向,使各界能够跟学生在民运这件统一的事情上有更彻底的配合。
李禄:我觉得杨涛*的说法实在太个人化,我想可能跟他当时在广播站工作兢兢业业,不太了
解其它工作有关。到海外之后也有各种各样的说法,我就不再一一辩驳,因为这事情牵扯到对史实
的基本的整理。那么我只举一两条例子。第一,他说工人对学生的支持主要是金钱上,物质保护,再
加上精神上的道义支持。我觉得这可能总结得不太确切。因为第一,从组织上、从金钱上,事实上工
人纠察队、市民纠察队、市民敢死队,还有特别是工人自治联合会的成立和最后组织建设,包括他们
的广播器材、广播员,都是由学生指挥部提供的。而且当时我们每天因为都在一起办公,离得不太远,
所以经常保持密切的联系。发动罢工是学生和自治联合会的人们一块来做的这件事情,当然最后没
有做成,我待会可以稍微的分析一下。最后保护学生,事实上是全体人们由于对李鹏政府用这么残
酷的手段镇压一场民主运动激起的愤恨,所以上百万的人出来去堵截军车,一直到六月三日、四日
去勇敢地面对坦克,这是出于人们的义愤和良知。并没有出现学生跑到每家每户,去敲门请他们出
来保护,没有这回事。而且柴玲每次谈到纯洁学生运动的时候,主要指的是学生内部开始出现的分
歧和腐化。这和你刚才的理解可能有些偏差,我当时作为广场指挥部主要政策的负责人我是比较清
楚这一点的。
我想对刚才那位女士的发言表示我个人的同意,我非常欣赏和同意您的大部分的观点。我想我
个人由于我家里特别的关系,这个民主运动和受迫害的历史在我个人已经持续到了第三代,从我的
祖父、祖母到我的父母一直到我个人,我特别地能够理解您关于不同代的人,不同阶层的人团结起
来共同对抗暴政。这也是我逃出来以后一直在考虑的一个问题,为什么中国的民主运动一直被共产
党成功地分割成不同的阶段、分割成不同的阶层?为什么从来在中国就没有出现过一场真正的追求
民主、推翻暴政的一场持续性的人民运动?我想这也是我们所有的人一直思考的一个问题,那么这
个问题的思考就让人们情不自禁地有一种感叹,如果历史重演,我们将会怎么样。问题是历史不会
重演,但是历史可以被人们自觉地记录下来,这就是我一再强调的要记录原始事实的最重大的原因。
如果我们今天不把我们所想过的、我们所经历过的事情记录下来,下一次当运动再开始的时候我们
会犯同样的问题。所以我期望这位女士和我们所有的人们都来重视这样一场运动,在中国掀起一场
对真实历史追求的运动,中国档案运动,希望大家都来参加这个计划。
常劲:我基本上支持李禄的观点,我和李灰谎的观点,还有其它两个见证。我是自始至终参加
运动的,是最早的参与者。最早学生提出两点要求,一个是新闻自由,一个是结社自由。当时学生打
着横幅出去的时候,没有市民参加到学生队伍中。我们当时希望市民来支持我们,但是大家都是围
观者。到最后北京市民为什么站出来?是因为我们加上了打倒官倒,加上了平抑物价。另外我们非常
有组织、有秩序地游行、组织活动感动了北京市民。这两点是我想强调的。
另外一点,五月二十九日、三十日工自联找到北大,希望组织人力帮他们组织全市的罢工,因
为我是同时负责宣传,所以我们当时组织了一个组织部专门组织宣传队。为了加强罢工这方面的宣
传,特地组织了我们系一个跟我很熟的同学组织了一批人到首钢,首都钢铁公司那个工厂里去对工
厂进行宣传。他回来告诉我,他们去工厂后受到警卫的阻拦,说不准进去,他们就在路上等到工人
放工以后,站在外面对工人宣传。他们一直连续宣传到六月三日的晚上。到了三日发生瓦斯弹事件,
他们把这些消息带给工人,工人都流着泪,他们不敢在工厂里听,在外面流着泪对他们说:“我们
很理解你们。但是出于我们自己个人的原因,我们都托家带口的。这个运动将来明显地怎么样的结果,
大家都能预料。但是如果我们参与了,将来我们的生活怎么办?”他们是流着泪这么说的,这个同
学回来告诉我。我就举这个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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